不要求)神圣性。孔子日:“道之以政,齐之以刑, 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 语·为政》)。能唤起人尊崇,甘瓜线行其原则的, 是德与礼,而不是法(刑政)。这些,不仅有别于西 方历史上受基督教影响的法律,而且不同于希伯 莱法或者伊斯兰法。 我们文化的独特性还表现在政治的道德化上 面。这种政治的道德化建立在一种久远的家、国 不分的传统之上,它造成一种家与国、道德与法 律、个人生活与公共生活混然不分的特殊格局。 《大学》里面“正心,诚意、像身、齐家、治国、平大 下·的违续式可以很好地用来表明这种状态。这 或可以称作中国式的政教合一。自然,我们的历 史上不曾有过基督教意义上的宗款和那样的宗教 组织,因此也不存在灵界与裕界的对立。充作 “教"的儒家学说只是伦常日用,并无神秘色彩,它 自始便是世俗的,*合理的”绝非西方意义上的合 理)。然而正惟如此,体现于此种道德化的政治当 中的“政教合一”,实较西方历史上的“政教合…” 更为广泛和彻底,地更加不容易消除。ˉ就此而言, 我们所需要的,不是综合,而是分析:不是克服二 元论,而是破除一元论:不是综合法律与宗教之间 一14一
的裂隙,而是重新创造出一种法律,重新创造出一 种宗教,一种对我们来说是全新的法律与宗教 当然,伯尔曼是无可指责的。他并不是在时 论中国的问题,祝且,他还在书后的跋里,专门谈 到划分法律与宗教对于维护个人精神价值和国家 独立地位的重要意义,谈到“在历史上的另一些时 期,在今日世界的另些地方”(第138页)这样做 的必要性。伯尔曼的这个补充是必要的,但是对 我们来说,伯尔曼此书的意义绝不只是“补充性” 的,而是积极的和创造性的。 “法律必须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这个 判断即使不合于中国古时的情形,却至少是可以 针对今甘的。我们的现代法律制度包括宪法、行 政法、民法、诉讼法等许多门类,它们被设计来调 整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为建构一个现代社会奠 定基础,同时,它们也代表了一种精神价值,一种 在久运的历史中速渐形成的传统。问题在于,这 恰好不是我的传统。这里不但没有融入我们的 历史,我们的经验,反倒常常与我们“固有的”文化 价值相倖。于是,当我们最后不得不接受这套法 律制度的时候,立即就将人到无可解脱的精神困 境里面。”一种本质上是四方文化产物的原则、制 一15
度,如何能够唤起我们对于终极目的和神圣事物 的意识,又怎么能够激发我们乐于为之献身的信 仰与激情?我们并不是渐渐失去了对于法律的信 任,而是一开始就不能信任这法律。因为它与我 们五千年来·贯尊行的价值相悖,与我们有者同 样久长之传统的文化格格不入。这样的困境不是 比西方人面临的危机更难以摆脱吗?这也是一一种 死亡的征兆,其真实性与严重性绝不在后者之 下。 十九世纪中叶,由于西方列强的侵入,我们历 史的进程改变了。我们被迫接受西方的事物,从 生产技术、一直到西方人的基本价值。在这种强 有力的挑战面前,传统的文化格局分崩离析,这是 较伯尔曼书中所谓法律与宗教之间纽带的断裂更 为严重的事件,也是我们五千年文明史中前所未 存的展荡。生任的问题波提出来了,有时是以物 质的方式,有时是以精搏的方式。,前者表现在诺 如甲午海战一败所引发的举国震惊,或者日寇人 侵带来的亡国亡种的危机里而,后者表现在五· 四以来的历次文化大论战当中。我们应出这样来 认识近代以来的文化论战,因为所谓文化传统不 仅代表着-·个民族的过去,西且事实上构成了一 一16
个民族精神的核心。文化的解体意味着死亡,文 化的抗争实即是生存的抗争。这正是一种死亡的 体验,而我们至今仍未脱此死亡之境。这即是八 十年代提出新的现代化方案(“保留球籍问题)和 重开文化讨论(改造和保存文化)的根本缘由。 社会也象个人一样具有求生的本能,但是处 在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境里面,仅仅依靠本能是不 够的。历史不曾给我们提供过有益的经验,因为 我们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真正的革命一 如西方 杜会在1640年、1789年或者1917年经历过的那 种。传统的时间现亦不能给我们关于死广与再生 的启示。近代以来,我们一直关注的问题只是现 代化,甚至引入西方各样基本的价值也主要是出 于这样一种功科的考虑。我们没有从整体上去把 握我们的生存状况,忽峰了社会精神上的再生. 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沉湎于自欺,不愿正视 死亡,承变以往的失敗,“自甘消解”。· 然而,旧时代的死亡是无可挽囵的。新的文 化论俄(且不管它本身是多么幼稚)再灰表明了 这一点。问题在于,我们必须自觉地面对死亡,运 用我们的全部力量与勇气去获取再生。“而这种再 生,恰如伯尔曼所说,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变化,而 —17—
是一种辄伴以特殊态度与倾向,尤其是对于时间 和历史之特殊倾向的特殊变化(第.118一119 页)。这里,需要认从的首先就是再生的观念本 身,它表现了一种对我们来说是完金陌生的时间 观:不是循环的,托占改削的那种新旧纠缠,死人 统治活人,而是凤凰涅槃,死亡转变为新的开端, 一个时代转变为另一个时代。这是一种末日的观 念,其中所包含的不仅是观念,行为以及意识形态 与政治的彻底改造,而月是绝望与顿悟.死广与再 生的深划体验,是一种真正的脱胎换骨,这意味 着,我们必须承认以往的失数,在对自身生存状祝 作真正全面、深刘面且诚实的反省与批判的基础 上,超越我的过去,创造出我们自己的大堂与尘 世,我们自己的法律与宗教:这将概不是重复西 方的历史,也不是脱高开人类的按本追求,而是以 人类社会一员的身份参与到人类中去。以全人类 的精神养料滋养我们自己,又以自已独特的经验 去解决人类的问题。这既是我们贡做于大类的所 在,又是我们的自散之道。此一转变过程的艰难 与痛苦不雕想见,但这是唯、一的希望、希望就在 于(用伯尔是的诗说),“作为一全民族,作为一种 文明以及作为人类,我时将有忍受旧时代死亡之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