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中华帝制的落 提到的水利工程统计制表,历史学家现在能够说,早在3世纪就有相 当数量的移民开始渡过长江,进入拥有季风气候、热带丛林的南方。 唐代,移民迅速增长。13世纪晚期移民数量达到高峰,之后开始下 降,直到1700年相对稳定。此时,中国大半人口已住在长江以南。在 这一历史时期,民族的差异将人口分成两个区域。北方人说着各种 官话,人口更少的南方人则发展出难懂的方言,如广东话、客家话 和福建话。宗教的差异也存在,社团性宗族在南方也比在其他地 方广泛得多。 移民们在长江之外发现了一个青葱苍翠的新环境。这是雨水充 足,年降水量在70一150厘米之间。人们开发围垦地,修筑新堤,发明 踩踏水泵灌溉稻田。温和的气候延长了3个月的生长期,帝国政府在 11世纪从东南亚引进新品种早稻。南方农民使用新种和有机肥料, 每年能有两熟或三熟。到1300年,中国南方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农 业技术。人口激增,全国人口超过1亿。 水利灌溉工程与北方相比规模要小得多,但是他们要求更大的 劳力投人和持续经营。政府负责治理黄河,私人则承担维护长江下 游绝大部分的运河、堤坝。十八九世纪,这类工程由绅士负责,他们 未必都是地主。然而,1700年之前,长江三角洲水利工程的费用似乎 大部分由富裕的地主负担。这些地主依靠大庄园的地租生活。) 这些大庄园曾经可能是完整的土地,至少是到明代。它们由地 主的地产组成,直接监督劳力,再加上佃农耕种的偏远而分散的小 [9】北方的manor与南方的estate是一个中文,这两个词没有她对的不同。 个大的不同是manor是正式的,作为帝国的礼物,estate是非正式占有 (以明代江南的“公共用地”为例,是非法的)。我所做的区分不是绝对的 关于这一主题的一些术语和历史编撰,马若孟有过讨论。见Ramon H. Myer,Tranformation and Continuity in Chinese Economic and Social His- tory,Joumal of Asian Studiea,February,1971.pp.265-277
第一章农民1015 块土地。中国南部地主制的发展与士大夫的兴起紧密相关,下一章 将会对他们进行描述。成为绅士的特权之一就是豁免徭役。加之,绅 士的政治影响力经常意味着他们的土地可以免除财产税。这样,越 来越多的土地被免税,自耕农的负担加重。这些自耕农交不起税,但 别无选择,只能把他们的土地转手给更有影响力的地主或绅士,并 成为他们的农奴或佃户。农奴和佃农的界限很难明确划清。农奴-一 生从事体力活,像奴隶一样可以买卖,他们的后代通常继承这个身 份。另一方面,佃农跟土地绑在一起。土地被卖掉,他们也跟着一起 被转手。法律上,只有官僚家庭允许拥有农奴,但是非绅士家庭以收 养穷人的孩子之名,行此之实。这样,他们便拥有一群没有自由的劳 动力来耕种土地。 公元14世纪晚期,明朝第一个皇帝没收长江流域的地产,归还 给农民。但是,对南方的绅士而言,明代税收系统仍存在大漏洞,于 是农民被迫再次把他们的土地,委托给更大的土地所有者。到16世 纪,虽然经济商业化开始削弱维持佃农和农奴的社会制度,但佃租 还是像以前一样高。越来越多的市镇增加了穷困农民交流的机会 卑屈的个人怨恨被放大为反对长江下游大地主的集体怨恨。1644 年,明朝北方沦陷,农奴和佃农在南方发动暴乱,要求撕毁他们的租 佃契约,归还土地。 18世纪30年代,清朝取消农奴制,然而佃农制仍存留。最终中国 南方约有一半的土地在农民手里,这也是投资土地利润下降的结 果。富人发现把钱用于投资城里的房地产或放债会获得更大的利 润。然而,地主所有制在南方比在北方更占主导地位(见表1-1)。中、 富农的财产分布在长江南北几乎是相同的:约30%的人口拥有40% 的土地。但是在南方,贫富存在巨大差距,3%的人口控制约50%的耕 田,而南方贫农阶层人数是北方的三倍。 分配不均的一个原因是中国南方公有资产数量大。富裕的家族
016|中华制的衰落 大量投资于信托和地产,这些由家族的负责人来经营。为了家族的 仪式、福利和教育,他们购买土地和当铺赢利。其他的组织一一绅士 办的慈善机构、乡约、水利局,甚至秘密社会,使中国南方比北方的 乡村社会更为复杂。这种复杂性也反映了长江流域及以南地区,具 有更高的商业化程度。帝国晚期,地区间和国际间的贸易增长。在那 以前,独立的农民基本上不受市场关系的影响。例如,在湖南和福建 的商业化地区,农民交租给居外地主时,谨慎地最大限度利用、控制 粮食贸易价格来获利。就这方面,个别耕者被卷入到非个人化的经 济力量当中:遥远的省会粮食价格的变动,伦敦对茶叶需求的变化 或者大阪丝绸衣物款式的变化。 人际关系与阶级冲突 有时,非个人化的市场关系的直接影响被上层与下层、买者与 卖者培养的人际纽带所缓和。十七八世纪,尽管许多地主居住在外, 但是具有家长意识的精英们仍然帮助减轻乡村生活的不确定性,减 少普遍的阶级冲突。晚明以来,租佃契约显示家族关系被延伸到租 约。农民以提供家族婚葬服务作为交换,期望地主在特别的宗教节 日能宴请他们。在最南部,很多农民实际上就是他们宗族的佃农。因 此,如果长者遵守宗族条例,农民便能获得福利、饥荒赈济,甚至教 育机会。如果不存在家族纽带,个人关系可以通过上下阶层的感情 来加强。于是在款收或粮食价格下降时,佃农可能希望劝说地主碱 租。当然,成功的几率受经济因素影响。有时,某个区域(以17世纪晚 期湖南中部为例)人口相对减少,佃农的需求变大。地主为了维持佃 农的忠诚,会给子他们特殊照顾。有时,劳力供过于求(19世纪20年 代的江苏),地主会更少关注农的利益。 家长制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充满矛盾。上层对农民怀有复杂情 感,农民或临时工也对他们爱恨交织。如果经济情况改变,他所签署
第一章农民|017 的保护佃农安全的契约,将是束缚的工具。当土地与劳力供给分 配平均时,双方互表亲善,地主与农民之间的关系调节成功。但如果 人口施于土地的压力过重,社会关系就会变糟。经济宽裕与真实需 求仅一步之遥。当平衡根本不利于他们时,农民发现他习惯的、对自 己有利的工具(与地主关系和谐:为了快速而简易的贷款而依靠放 债者:为经济作物依赖变动的市场价格)束缚了他的生存。之后,敌 意引发战斗,锄头变为武器,富人的别墅被烧为平地。然而,一旦这 种平衡恢复,生产率超过人口增长,农民便滑回他们最熟悉的人际 关系,重新开始乡村日常生活。 整个帝国晚期,中国南北的农民动荡在有序与无序、稳定与叛 乱之间。只要自然资源够人生存,天平就倾向于乡村稳定。但是,人 口的持续增长最终打破了这一平衡,特别是16世纪之后。此时,葡萄 牙和西班牙海员将他们在美洲发现的粮食作物介绍给中国人,如玉 米、红薯土豆以及花生。这些新的食物资源,在不能耕种的沙土和 干裂的山坡上茁壮成长。1600至1850年,耕地面积增加2倍,人口则 增加了3倍,从1亿5000万增加到4亿3000万。人口稀少地区,如长江 高地,也有人安家落户。数百万南方人移民海外。数百万(大多是北 方人)人移民满洲。尽管如此,人口压力持续增长。到18世纪70年代, 人口增长远远超过土地的承受能力。1796年,白莲教起义爆发。尽管 起义失败,这只是一系列重要叛乱的开头。这些叛乱动摇了帝国的 根基,打破了农民与绅士之间古老的平衡。 10]一直以来,人们过多依赖这一观点。将佃农与土地摆绑在一起、地主把佃 农当农蚊一样出售的契约也被看做是使佃农免受任意驱逐的设计。“随田 佃户”的习惯做法使新的地主无权抛开所购买土地的细户,尺要佃农继线 交租,地主就要保证农民的土地使用权。“一田两主"提供了相似的保护
018|中华帝制的衰落 表1-120世纪中国南方与北方土地占有情况 中国北方 2 地主 3 中国南方 口人口比例 留土地占有比例 表中数据来源于Chen,Han-seng,The Chinese Peasan,Oxford: 0 xford Pamphlets on Indian Affairs,1945,p.22.陈偏笙教授高估所有 制,遭到一些学者的批评。他的数据是基于20世纪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