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 第一篇从文艺复兴到休漠 29 有过它的黄金时代,但是现在老的论争都干枯无味了。托马斯派 和司各脱派原先合称古代派,这派人对奥卡姆主义者论斥争辩,后 者称作名目论派又称近代派。终于在1482年两派和解,携手一致 对抗人文主义者;当时大学界以外,人文主义者在巴黎蒸蒸日上。 埃拉斯摩憎恶经院哲学家,认为他们老朽过时。他在一封信里提 到,他因为想取得博士学位,竭力不谈一点优雅或隽妙的事。任何 一派哲学,甚至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都不真正喜好;只不过这 两人既然是古代人,谈到时必须表示尊敬罢了。 1499年埃拉斯摩初访英国,爱好英国的吻女孩子的风习。他 在英国结交寇理特①和莫尔,两人劝勉他不要玩弄文墨上的雕虫 小技,着手郑重的工作。寇理特开讲圣经课程,却不懂希腊语;埃 拉斯摩感觉自己愿在圣经上面下功夫,认为希腊语知识万不可不 备。他在1500年年初离英国后,尽管穷得聘不起教师,自己开始学 习希腊语;到1502年秋天,他已学得精娴熟练,而在1506年去意大 利的时候,他发觉意大利人没什么可让他学的了。他决意编订圣 杰罗姆的著作,再出版一部附有新拉丁译文的希腊文新约圣经,这 两件事都在1516年完成。他发现《拉丁语普及本圣经》里有种种错 误,这个发现后来在宗教论争中对新教徒有好处。埃拉斯摩也打 算学会希伯来文,但是把它丢下了。 埃拉斯摩写的书唯一还有人读的就是《愚神颂赞》(The Praise of Folly)。这本书的构思是1509年他从意大利去英国 途中,正当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萌发的。他在伦敦托马斯·莫 尔爵士宅中迅速把它写成;书题献给莫尔,还戏谑地影射指出,由 ①寇理特(John Colet,.1467?一1519),著名英国人文主义者,神学家,曾在牛津 大学讲说圣经。一译者
30 卷三近代哲学 535- 于“Moros'”作“愚人”解,题献得正合适。书中愚神亲身自白;她自 夸自赞,兴致勃勃,她的词句配上霍尔班①的插图,更舔生色。愚 神的自白涉及人生一切方面,涉及所有的阶级和职业。要不是有 她,人类就要绝灭,因为哪个不愚能结婚?为当作智慧的解毒剂, 她劝人“娶妻子一这种动物极愚戆无害,然而极便利有用,可以 柔化、缓和男人的僵板与阴郁的心情。”离了阿谀或免除自私心,谁 会幸福?然而这样的幸福是愚蠢。最幸福的人就是那些顶近乎畜 类、委弃理性的人。至高的幸福是建立在幻想上的幸福,因为它的 代价最低:想像自己为王比实际成王要容易。埃拉斯摩然后又来 取笑民族骄傲和职业上的自负:学艺各科的教授先生们几乎个个 自负得不成话,从自负里讨幸福。 书中有些段落里,嘲讽转成谩骂,愚神吐露埃拉斯摩的郑重意 见;这些段落谈的是各种教会弊端。祭司用来“计算每个灵魂在炼 狱中的居留时间”的赦罪符和免罪券;礼拜圣徒,乃至礼拜圣马利 亚,“她的盲目的献身者认为将圣母放在圣子前是礼仪”;神学家们 关于三位一体⑧和道成肉身®的争论;化体说©;经院哲学各流 派;教皇,枢机主教和主教一一这一切全受到猛烈的讪笑。特别猛 烈的是对修道会僧的攻击,说他们是“精神错乱的蠹物”,他们简直 不带一点宗教气,然而“深深地爱恋自己,是个人幸福的痴赏家。” ①指小尔班(Hans Holbein,1497?一1543),德国画家;以肖像画著称,为《愚 神颂赞》作了有名的插图,又绘有一幅埃垃斯摩画像。一译若 ②按基督教义,神有三个存在形式,即“位”或“位格”(person或hypostasis).,三位 是“圣父”(神),“圣子”(耶稣),和“圣神”(或“圣灵”)。三位虽然个体相异,本质上是同一 个神。一译者 ③基督教义,神作为基督现肉身与人性。一一译者 ④按天主教义,圣体用的面包和萄萄酒的全质,经过一种神奇变化,转化成基督 的身体和血。参看《新约》,马可福音,第十四章,22一25节。一译者
-536 第一篇从文艺复兴到休谟 31 照他们的行动举止看,好像全部信仰都在于琐屑的礼式小节:“缚 凉鞋准确要打多少个结;各式衣装分别取什么特异颜色,用什么衣 料做成;腰带多么宽,多么长,”等等。“听他们在末日审判席前的 声辩想必是妙不可言:一个要夸说他如何只以鱼为食,净灭了他的 肉欲,另一个要强调他在世的时光大部分是在咏唱圣歌的礼拜式 中度过的;…又一个极力说他六十年当中连碰也没碰过一文钱, 除隔着厚厚的手套去摸索不算。”可是基督会抢口说:“你们这些文 土和法利赛人有祸了,…我只留给你们彼此相爱这一条教训,这 教训我没听哪个声辩说他已经忠实履行了。”然而在尘世上大家都 怕这帮人,因为他们从神工阁子中知道许多私密事,遇到酒醉的时 候常常顺口泄露。 也没有饶过教皇。教皇应当以谦逊和清贫来效法他们的主。 “他们的唯一武器应该是圣神武器;的确,在这种武器的使用上,他 们慷慨之至,例如他们的禁止圣事①、停权②、谴责®、重诫④,大 绝罚和小绝罚⑥,以及他们的怒声咆哮的敕令,这些敕令打击了他 们所申斥的对象,⑥但是这些至圣的神父⑦,除了对待那种受魔鬼 唆使、目中对神不抱敬畏、凶毒恶意地图谋减损圣彼得世袭财产的 ①天主教会中加给个人、团体或某个地区的一种不许参加或举行某些教会仪式 的处分。一译者 ②教会里对教土的一种处分,全部或部分禁止他行使职权。一译者 ③教会中的一种处分:用一定书面形式举发出所犯的过错。一一译者 ④天主教会中经过三次训诫后进-一步作破门警告的一种处分。一译者 ⑤ 教会惩罚形式之一在天主教,“小绝罚”是禁止领圣体,“大绝罚”即开除教籍。 一译者 @根据拉了文原本此句似应译为:“以及他们的令人-见即使人的灵魂堕人地狱 最底层的怒声咆哮的敕令,”请参看John Wilson的英译本,Pierre de Nolhac的法译 本,及《西方哲学史》的德、俄译本。一一译者 ⑦指教皇。一译者
32 卷三近代哲学 537- 人以外,决不频频发布敕令。” 从这种段落看,会以为埃拉斯摩想必欢迎宗教改革,但是实际 不然。 书结尾郑重提出,真信仰乃是一种愚痴。通篇有两类愚痴,一 类受到嘲讽的颂扬,另一类受到真心的颂扬;真心颂扬的愚痴即基 督徒淳朴性格中显露出来的那类愚痴。这种颂扬和埃拉斯摩对经 院哲学的厌恶,以及对使用非古典拉丁语的学者博士们的厌恶是 表里相连的。但是它尚有更深刻的一面。据我知道,这是卢梭的 《萨瓦收师》(Savoyard Vicar)所发挥的见解在文献中的第一次 出现,按这个见解,真的宗教信仰不出于知而发于情,精心锤炼的 神学全部是多余的。这种看法已日益流行目前在新教徒中间差 不多普遍都接受了。它在本质上是北方的重情主义对希腊尚知主 义的排斥。 埃拉斯摩二度访问英国,逗留五年(1509一14),一部分时间在 伦敦,一部分时间在剑桥。他对于激发英国的人文主义起了不小 影响。英国公学的教育直到不久以前,还几乎完全保持他当初所 想望的那种样子:彻底打好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基础,不仅包括翻 译,也包括韵文和散文写作。科学尽管从十七世纪以来就在知识 方面占最优势,倒认为不值得上等人士或神学家注意;柏拉图的东 西应该学,但是柏拉图认为值得学的科目另当别论。所有这些都 和埃拉斯摩的影响方向一致。 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怀有漫无边际的好奇心;海辛哈说:“动人 耳目的变故、有趣的细情、珍闻、怪事,从来也不够满足这些人的欲 望。”然而最初他们并不在现实世界里,却在故纸堆中寻求这种东 西。埃拉斯摩虽然对世界情况有兴趣,但是不会生啖消化,必须先 经过拉丁语或希腊语的加工炮制,他才能同化吸收。对旅行人的
-537 第一一篇从文艺复兴到休谟 33 经历见闻要打几分折扣,而普林尼①书中载的什么奇迹绝物倒深 信不疑。不过,人的好奇心逐渐从书本转移到现实世界里;大家 不再注意古典作家笔下的野人奇兽,而对实际发现的野人和奇兽 发生了兴趣。加利班②来源出于蒙台涅,蒙台涅的食人生番出于 旅行人。“食人族和头生在肩榜下面的人”,奥赛罗®曾眼见过, 不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话。 这样,文艺复兴时代人的好奇心就从向来文学性的渐渐转成 科学性的。好一股新事实的洪流排山倒海而来,人们起初只能让这 洪流挟持着往前涌进。那些老思想体系显然错了;亚里士多德的 物理学、托勒密的天文学、以及盖兰的医学,再勉强扩展也不能包 括已有的种种发现。蒙台涅和莎土比亚满足于混乱:从事新发现 其乐无穷,而体系乃是从事新发现的死敌。一直到十七世纪,人们 构造思想体系的能力才赶上关于各种事实的新知识。不过所有这 些话扯得离埃拉斯摩远了,对他来讲,哥伦布不如阿戈船航海者④ 有意思。 埃拉斯摩的文字癖深到无可救药、恬不知耻。他写了一本书 叫《基督徒士兵须知》(Enchiridion militis christiani),奉告未 受过教育的军人,说他们应该读圣经,还要读柏拉图、安布洛斯、杰 ①指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23一79),罗马博物学家,著《博物志》(Historia naturalis)37卷。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自然科学百科全书,但其内容错误很多,没有科学 价值。一译者 ②加利班(Caliban),莎士比亚翻太《暴风雨》(The Tempest)中登场人物,是一个 野性而丑怪的奴隶。一一译者 ③奥赛罗(Othello)是莎士比亚的刷本《奥赛罗》中的主人公。在这个剧的一幕三 场里,奥赛罗谈起他在向妻子黛丝德梦娜求婚之前如何对她讲述他的旅途见闻,提到 “食人族和头生在肩膀下面的入。”一一译者 ④按希腊神话,哲森(Jason)率49个勇土,乘“阿戈”船(Argo)到科尔其斯找问了 金羊毛。一·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