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因此,分流通常意味着代表专家团体的学术兴趣从学科的 核心准则中被剔除出去;就是说,这些学术兴趣被特殊化了,被 边缘化了,虽不必然在理论上也在实际上被剥夺了更为一般的 意义:而主流学术也不对它们作进一步的关注。因此我们看到, 尽管有关大屠杀历史的专门著作无论在卷帙、厚度还是在学术 质量上都以相当快的步伐前进,但在综观现代历史时倾注于大 屠杀的空间和注意力却仍然没有太大的提高:甚至正好相反,现 在可以更容易地附加一个长度适当的学术参考书目,而不去对 大屠杀做实质性的分析了。 另一个过程就是已经提到的对沉积在公众意识中的大屠杀 形象进行清洁化(sanitation)的过程。公众关于大屠杀的印象经 常与纪念性仪式和这些仪式招致并予以合法化的严肃说教联系 在一起。这种情况在其他一些方面无论有多么重要,却没有为 深层次地分析大屠杀提供多少空间一一尤其是关于大屠杀那些 难以认清和容易混情的方面。而通过非专业性的和一般的信息 媒介,原本已经很有限的分析就更少地能够进入公众的意识中 去了。 当公众被要求去思考这最令人畏惧的问题一一“为什么有 可能发生这样的恐怖?它为什么会发生在世界文明化程度最高 的中心?”一一他们头脑中的宁静和平衡也很少被打破。如果将 对罪行的伪装的讨论当做对原因的分析,就会有人告诉我们,恐 怖的根源应该到希特勒的成见、其党羽的奉承谄媚、其追随者的 残暴及其思想的传播所导致的道德败坏中去寻觅,而且能够找 到:如果我们研究得更深-一步,或许还能发现根源在于德国历史 的特定回复,或者在于普通德国人特有的道德拎漠 一一种只 能被期望存在于他们公开或者潜在的反犹主义倾向中的态度。 大多败情况下,对于“尽力去理解这种罪行怎么会变成现实”的 6
0 要求所做的回答,则是一个冗长乏味的陈述,关系到被称为第三 帝国的可恶政权,关系到纳粹的残暴和“德国的痼疾”中的其他 方面,我们都相信并且被鼓励继续相信这些都代表了某种“与我 们星球的本质相悖”②的东西。也有人说一且我们完全明白了 纳粹主义的野蛮及其的原因,“那么有可能的是,即使不能治愈 的话,也至少会使纳粹主义在西方文明上留下的创伤不再疼 痛”⑧。如果可以对这类观点做一种解释的话(那并不见得一定 就是作者们本人的看法),就可以说一县给德国、德国人和纳粹 主义者确定了道德和物质上的责任,原因也就找到了。这就像 大屠杀本身一样,它的起因被压缩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和一段有 限的(所幸是业已结束的)时间内。 然而,关注大屠杀的德国性(Germanness),把对罪行的说明 集中在这个方面,同时也就赦免了其他所有人尤其是其他所有 事物。认为大屠杀的刽子手是我们文明的一种损伤或一个痼 疾—而不是文明恐怖却合理的产物—不仅导致了自我辩解 的道德安慰,而且导致了在道德和政治上失去戒备的可怕危险。 一切都发生在“外面”一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国家。“他们” 所受到的责备越多,“我们”这些其余的人就越安全,我们为捍卫 这种安全所要做的也就越少。一旦将对罪行的归咎与对原因的 落实等同起来,也就不必去质疑我们为之骄傲的清白与心智健 全的生活方式了。 荒谬的是,总的结果就是将刺痛从大屠杀的记忆中拔了出 来。大屠杀能够传递给我们今天生活方式的信息一我们为了 ②奥兹克,《艺术和情欲》(Cynthia Ozick,Art and Ardour),New York:Dut- ton,1984,p.236。 ③对照贝勒尔,“冲破纳粹的黑暗”(Steven Beller,‘Shading Light on the Nazi Darkness'),《优太季刊》(Jec2 sh Quarterly),Winter1988一9,p.36, 7
安全所依赖的制度的性质,我们衡量自己的行为与认为正常并 加以接受的互动模式是否适当的标准的效力-一默然无声、没 有听众,也没有人去传递。即使被专家阐明并且提交到圈内会 议上讨论,在别处它也不会有什么声音,对所有圈外人而言仍然 是一个神秘之物。它还没有进人(至少不是以一种严肃的方式) 当代意识。更糟糕的是,它至今还未对今天的现实生活产生影 响。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这项研究欲图为一项遭到了长期延误, 并且具有相当文化与政治重要性的任务做一点微薄和适度的贡 献;这个任务就是要使从大屠杀这个历史片段中得到的社会学、 心理学和政治学教训进入当代社会的自我认知、制度实践和杜 会成员之中。这项研究并不提供任何对大屠杀的新的解释;在 此立场上,这项研究完全依赖于近来专业研究的惊人成就,我从 中尽力汲取所需,受益良多。不过,大屠杀所揭示的过程,趋势 和潜在可能性使这项研究必然集中于对社会科学(可能还有社 会实践)的各种非常核心的领域进行修正。这项研究中各种探 讨的目的不是要增加专业知识,也不是要增加社会科学家对边 缘性学术的关注,而是要在社会科学的一般应用面前展示专家 的发现,要以与社会学研究的主流旨趣有关的方式来解释这些 发现,并把它们反馈到我们学科的主流中来,也由此把它们从当 前的边缘状况提升到社会理论和社会学实践的中心地位。 第一章是有关社会学对大屠杀研究所提出的一些理论上和 实际上的关键问题做出的反应(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这样的反应 之少得惊人)的概览。其中的一些问题将在以后的章节里单独 展开并更充分地进行论述。因此,第二、三章主要探究在现代化 新条件下的各种界标性趋势所导致的张力、传统秩序的瓦解、现 代民族国家的巩固、现代文明某些特性之间的联系(其中,科学
别 修辞在社会工程各种抱负合法化的过程中的作用最为显著)、团 体敌对的种族主义形式的出现,以及种族主义与种族灭绝计划 的联系。考虑到大屠杀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现象,脱离现代性的 文化倾向和技术成就的背景就无法理解,因此在第四章,我力图 直面的问题是,大屠杀在其他现代现象中占据的位置所具有的 独特性与常规性之间真正的辩证统一。我得出结论是:大屠杀 是本身相当普通和普遍的因素独特地相互遭遇的结果;这种遭 遇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会被归咎于垄断了暴力手段和带着肆无忌 惮的社会工程雄心的政治国家的解放:从社会控制,一步步地到 解除所有非政治力量源泉和社会自治制度。 第五章干的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即带著特别的热情来分析 那些我们“宁可不说”④的事情:即对一些现代机制的分析,这 些机制使受害人在他们的受害过程中进行合作,并且产生了那 些与文明进程使人高尚有道德的后果相悖而导致人性沦丧的强 制性权威。第六章讨论的主题是大屠杀的一种“现代联系”,即 大屠杀与权威模式的密切关系在现代官僚体系中发展到了完美 的程度一这是对米格拉姆(Milgram)和齐姆巴多(Zimbardo) 所做的重要的社会心理学实验的一个扩展评论。第七章是理论 综述和结论部分,主要审视了目前道德在主导社会理论视野里 所占的地位,并且主张进行根本的修正一这种修正主要集中 在已经揭示出来的对社会(身体上和精神上的)距离进行社会操 纵的能力。 尽管各章的论题有差异,我希望所有章节论述的指向都是 一致的,都是为了加强中心主题。所有的论证都是为了支持从 ④ 珍尼娅·鲍曼,《晨冬》(Janina Bauman,Vinter in the Morning),London: Virago Press,1986,p.1 9
现代性和文明化进程及其后果的主流理论中吸取大屠杀的教 训。这一切都源于一种信念,即相信大屠杀的经历包含着我们 今天所处社会的一些至关重要的内容。 大屠杀是现代性所忽略、淡化或者无法解决的旧紧张同理 性有效行为的强有力手段之间独一无二的一次遭遇,而这种手 段义是现代进程本身的产物。即使这种遭遇是独特的,并且要 求各种条件极其罕见的结合,但出现在这种遭遇中的因素仍然 还是无所不在并且很“正常”。大屠杀之后并没有做足够多的工 作去彻底了解这些因素可怕的潜能,为了克服它们可能带来的 可怕后果而做的工作就更少了。因此从两方面来说,我相信我 们可以做得更多一—面且应该去做。 在撰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从西耶特(Bryan Cheyette)、艾 森斯达特(Shmuel Eisenstadt)、费赫尔(Ferenc Feher),赫勒 (Agnes Heller)、赫什佐维兹(Lukasz Hirszowicz)和查斯拉夫斯 基(Vicor Zaslavsky)的评论和建议中受益匪浅。我希望他们在 书中看到的不仅是对他们的观点和启发的一些微不足道的论 证。我要特别感谢吉登斯(Anthony Giddens)专心致志地阅读 了书中一个接一个的观点,给予了有见地的评论并提供了最有 价值的意见。我还要感谢罗伯茨(David Roberts)对这本书所做 的仔细、耐心的编辑工作。 这本书的平装本包含了一个新的附录,名为“道德的社会操 纵:行动者的道德化,行动的善恶中性化”。这是1989年《现代 性与大屠杀》被授予社会学和社会理论的欧洲阿马尔菲奖时作 者的发言稿。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