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士权主义 概把诸侯说成是分封的维护者，把卿大夫说成是集权者的观点，是 不符合历史实际的、 分封制是在诸侯、卿大大之间错综复杂的斗争中衰落的。与 此相伴行，君主集权制逐渐产生和发展起来。君主集权制的主要 标志是推广直属的郡县制和实行宫僚制，使官治事临民而不领土， 官位不世袭、同时军权也更加集中。这个过程相当长，直到战国 时期，区域性的君主集权才真正建立起来。当然，这并不是说战国 中期以后分封制与分封所造成的割据不复存在了，但分封的势力 毕竟是大大削弱了。 集权是手段，攫取经济利益才是日的。所以在集权过程中必 然引起财产关系的重大变化。在分封制下，土地和人民的所有权 是从属于政治权力的。在分封制被破坏与集权形戒的过程中，土 地和人民的所有权同样是随着政治权力的变动而变动的。到春秋 之世，那种不依政治权力为转移的十地自由买卖的时代还未到来。 也就是说，春秋时期还没有形成上地私有。这样说，是不是把政治 凌驾于经济之上了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前面我们已经说 过，推动兼并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占有土地、人口和财产，是为了经 济利益：但实现兼并的手段却又不是经济的，而是车事的和政治 的。集权是为了消除对土地的多级主权占有。集权者力求使主权 与所有权一元化，所以不管是原来的诸侯，述是由大夫上升而成的 诸侯，他们都拥有国内土地的最高所有权。怎样支配这些十地呢？ 君主们除了把一部分上地分赏给亲幸、功臣、属僚之外（这种赏赐 口不同于以往的分封)，其余的土地便通过授田的方式分配给农民 耕种。农民必须向君主父纳赋税和负担徭役。这些赋税和徭役不 再像过去那样要经过各级分封者的瓜分，而是直接落人君主专制 国家的腰包。 但是历史喜欢同人们开玩笑，你想要进人这个房间，却偏偏走
9 第一章王权支配社会 人了另一个房问。君主集权的日的本来是为了把土地连同人口、 财产统统控制在自己名下，使土地与主权·元化。但集权的后果 之一就是出现了君主集权所无法支配的土地私有及其所有权的转 移。在一家一户为单位进行生产的条件下，权力越是高高在上，就 越脱离生产实际：越脱离实际，就越容易失去对基础的控制。如果 一个政权不对生产进行直接组织与指挥，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对土 地的所有权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管理松弛现象。战国时期，个体生 产者开始分化。最初，人们只是“捐”，“弃”土地而走他方，后来就 出现了上地买卖的现象。然而，君主集权并没有因土地私有而受 阻，而是沿着强化的道路继续前进。原因是这时的土地私有没有 同政权结合在起，不能形成分权势力，不妨碍君主集权。另外， 上地不同于其他商品，它可以买卖，但不能移动。所以不管土地属 于谁，只要不影响国家的税收，归谁所有并不是一个主要问题。战 国后期发展起来的土地买卖与私有，看上去是使国家即君主失去 了…部分土地的所有权，但国家直接征收赋税的权力并没有丧失。 所以尽管土地所有权出现了新情况，但对君主集权的运动并没有 产生影响。 战国中后期诸侯的兼并战争，是春秋时期兼并战争的继续，只 是内容与形式有所不同。春秋时期的兼并在争夺上地的同时还要 消除分封制与分权现象，而战国时期的兼并则主要是争夺全国的 最高统治权。争夺的结果，最终由秦国完成了统一大业，建立了全 国的君主专制主义中央集权、 2.“以天下恭养”与泰的统一 对秦朝统一的主要原因，大家的看法却很不一致。在各种不 同的观点中，最为流行的一种见解是，认为素始皇统一中国顺应了 人民的要求，符合人民的愿望，巩固了封建生产关系，促进社会生
中国的王权主义 10 产力的发展。这样一米，秦始皇的形象顿时就高大起来，“统一”的 形象也顿时高大起来 果真人们有美好的愿望，就必定会得到甜蜜的果子吗？人们 要求什么，什会之神就一定恩赐什么吗？事实证明，历史并不是这 样。严格地说，历史不是按照人们的愿望演进的。在阶级社会里， 像人们所占物质资料的差异悬殊一样，人j的愿望也极不一样，究 竟按谁的愿望走？即使说人们都希望统一，那么到底由谁来统一 呢？单单为争统一本身就会引起一场殊死的搏斗。退一步讲，在 当时的情况下就是有统一的愿望、要求，也只能处于自发的和分散 的状态。这种自发的分散的愿望和要求，不通过-一定的形式集中 起来，在任何重大的历史变动中都不可能起什么重大作用。就事 实而论，到月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处于无权地位的人民有过什 么为争取统一而联合起来的实际行动。恰恰相反，在战国的史籍 中，到处可以看到劳动人民厌战、避战、逃战等等反对兼并战争的 事实。因此，说案始皇统一中国是顺应了人民的要求、愿望等等， 只不过是-种推想罢了。至于说秦始皇统一是为了巩固封建生产 关系，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侧更是令人难以信服。如果此说可 以成立，岂不是说封建地主阶级已经进人了自觉地、有计划地、有 目的地创造历史的自由王国！很显然，这种把秦始皇现代化的做 法，根本不符合历史事实。 战国时期犹如飞轮转动式的战争，都是围绕着争夺土地和人 L展开的，强者如果不把弱者吞并掉是决不罢休的。些时的君主 及一些思想家和游说之士曾不断谈到统-·问题，用他们的语言来 说，叫作“霸七”、“霸王之业”、“帝”、“天下”、“定于一”、“天子”、 “兼天下”、“尽亡天下”、“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跨海内 制诸侯”、“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天下为一”等等。这些不同的称 呼反映着-个问题：各诸侯争为天下之主。诸侯们争吞天下的目
11 第一章 王权支配社会 的是什么呢？除了“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① 之外，不能有别的月的。 秦始皇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他同时代的任何人在 这同样的轨道上都跑得快。顿弱说：“秦帝，即以天下恭养。”②战 国末年其他说客们也都很明白，秦“非尽亡天下之兵，而臣海内之 民，必不休矣”③。尉缭甚至在秦国也直言不讳地说：如秦王“得志 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④。在统一以后，秦始皇自己也说得很明 白：“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人迹所至，无不臣者”⑤。这些话与统 一前别人对他的分析是完全一致的、 武力兼并运动决定着统一。那么为什么秦始皇能够完成统 一，而东方六国国王们统的美梦却破灭了吮？秦能够统一的因 素很多，们它能严格地按照军功爵和功过进行赏罚，是请种因素的 基础。秦自商鞅以来-一真贯彻执行的军功爵制度，使全国上下军 民都纳人了战争的轨道，而且这种多等级制吸引着每一个人来发 挥自己的最大能量。这种制度之所以有威力，关键在于它是由国 家不断进行财产和权力再分配的基本形式，各级爵位的实际利益 是落实在土地、赋税、徭役的分配以及个人身分升降等等之上的。 这正如荀卿所说：“秦人，其生民也狭厄，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 隐之以厄，忸（惯）之以庆赏，䲡（制裁）之以刑罚，使天下之民所 以要利于上者，非斗无由也；厄而用之，得后功之，功赏相长也； 五甲首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多地以正。故四世有胜，非幸 也，数也。”@这段话清楚地告诉我们，秦的统治者是怎样利用土 ① 《荷了·干制》 ② 《战国策·装策四》 ③《战国策·魏策.：》 ①⑤《史i记·茶始皇木纪》 ①《荀子·议兵》
中国的王权主义 12 地、租税、爵位等等调动五民的战斗力，“使天下之民所以要利于上 者，非斗无由”的。用经济手段调动了臣氏的力量，打了胜仗又使 秦国获取更大的利益，如此循环，这就是秦强和秦始皇完成统一的 基本原因及并在诸侯的秘密。 既然秦的统-~和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建立是权力支配经济运动 的产物，因此统-·中央集权更有利于君主对农民的掠夺与压迫。 封建统的中央集权越强大，就越有利于当权者宰割那些分散的 个体的农民，这是封建统中央集权的最本质的·般表现。统一 后秦始皇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说明。 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功是卓著的，但认为秦始皇统一代表了人 民的要求、为」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等观点，则是站不住脚的。秦 始皇统一后所实行的政策，从本质上与主流看，是他争统一过程中 所实行政策的继续和发展。 君主集权制与其说是某种形式的上地占有关系（国有或私有） 要求的产物，毋宁说是权力支配经济，主要是支配分配的产物。权 力的大小与分配的多寡成正比，所以人们都拼命地追逐权力。封 建统-一与君主集权就是在这种追逐权力的斗争中形成的。这种追 逐当然不是个人之间骑士式的角斗，而是以君主为核心，以军事和 宫僚为基础的集团的行动。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由军事争 夺而形成的统一的君主集权制具有两个最明显的特点：一是它的 超经济性，·是它是一个军事官僚实体。超经济性决定：了它不仅 无视经济规律，而且多逆经济规律而行；车事官僚实体决定了它对 社会财富的无止境的贪欲和野蛮的掠夺行为。 我们这样说决不是否认君主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在其形成过程 中所起过的革命性作用。这种革命性作用是一种副产品，主要表 现在瓦解分封制和使上地逐渐变为私有方面。对这种变化及其意 义应该有充分估计，如促进了工商业的繁荣，引起了社会生活各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