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谁 题时,我想到的不仅是关于本质的问题,而且是我们身处其中的具体 处境。”我们受到多种多样关于人的本质的学说的迷惑,却忘记了人的 处境,离开处境来谈论人。人类不能被当作一个孤立的实质、本质。人 的行为不是由这个本质来决定的,而是由社会中居统治地位的力量 准则、异质的压力决定的,是由终极的场合( ultimate context)决定 的。人类有感受性、服从性。物理事件可以根据其客观性质来确定,人 则不能据其全部处境来认识,人的存在不应当被化归为人类本性 赫舍尔指出,在我们这个时代,离开了羞辱、焦虑和厌烦,就不 可能思考人的处境;离开忧伤和心灵痛苦,便不可能体会到喜悦;离 开窘迫,便看不到成功。彻底的反思之所以可能,是因为人意识到挫 折,面对着危机,而不是由于个人取得光荣业绩。 人是谁?我是谁?这些问题同人类自身一样古老,因为人是有着 自我意识的存在。自从有了人,就有了这些问题。没有这些疑难,人 就不成其为人。牛永远是牛,它不会问“牛是什么?”“我是谁?”牛是 么,这个问题不是牛自己提出的,它是动物学家即人提出的。“人是 谁”则不同,它是关于自己的问题,它是人在自发的行动中被迫反省 自身时进入人的意识之中的。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目睹一男童挥鞭 驱策大马,他顿时想到,牛马如果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人大,人类将对 它们无可奈何。牛马忘记了“我是谁”,人如果忘记了“我是谁”,那 就与动物无异。在探究这个问题时,人发现在自己与周围世界的客体 间存在着差别,即在他的特殊命运与他同别人分享的世界之间存在 着差别。这个问题必须由他自己来回答。人处在两难境地:他既是发 问者,也是被问者。他问他自己,他自问自答。正如他为了理解别的 事物,就要走到这一事物的背后探测其隐秘一样,他为了认识自身,也 必须深入到自我的背后。 人是谁?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通过将人与动物进行比较来得
题 时 , 我 想 到 的 不 仅 是 关 于 本 质 的 问 题 , 而 且 是 我 们 身 处 其 中 的 具 体 处 境 。 ” 我 们 受 到 多 种 多 样 关 于 人 的 本 质 的 学 说 的 迷 惑 , 却 忘 记 了 人 的 处 境 , 离 开 处 境 来 谈 论 人 。 人 类 不 能 被 当 作 一 个 孤 立 的 实 质 、 本 质 。 人 的 行 为 不 是 由 这 个 本 质 来 决 定 的 , 而 是 由 社 会 中 居 统 治 地 位 的 力 量 、 准 则 、 异 质 的 压 力 决 定 的 , 是 由 终 极 的 场 合 ( u l t i m a t e c o n t e x t ) 决 定 的 。 人 类 有 感 受 性 、 服 从 性 。 物 理 事 件 可 以 根 据 其 客 观 性 质 来 确 定 , 人 则 不 能 据 其 全 部 处 境 来 认 识 , 人 的 存 在 不 应 当 被 化 归 为 人 类 本 性 。 赫 舍 尔 指 出 , 在 我 们 这 个 时 代 , 离 开 了 羞 辱 、 焦 虑 和 厌 烦 , 就 不 可 能 思 考 人 的 处 境 ; 离 开 忧 伤 和 心 灵 痛 苦 , 便 不 可 能 体 会 到 喜 悦 ; 离 开 窘 迫 , 便 看 不 到 成 功 。 彻 底 的 反 思 之 所 以 可 能 , 是 因 为 人 意 识 到 挫 折 , 面 对 着 危 机 , 而 不 是 由 于 个 人 取 得 光 荣 业 绩 。 人 是 谁 ? 我 是 谁 ? 这 些 问 题 同 人 类 自 身 一 样 古 老 , 因 为 人 是 有 着 自 我 意 识 的 存 在 。 自 从 有 了 人 , 就 有 了 这 些 问 题 。 没 有 这 些 疑 难 , 人 就 不 成 其 为 人 。 牛 永 远 是 牛 , 它 不 会 问 “ 牛 是 什 么 ? ” “ 我 是 谁 ? ” 牛 是 什 么 , 这 个 问 题 不 是 牛 自 己 提 出 的 , 它 是 动 物 学 家 即 人 提 出 的 。 “ 人 是 谁 ” 则 不 同 , 它 是 关 于 自 己 的 问 题 , 它 是 人 在 自 发 的 行 动 中 被 迫 反 省 自 身 时 进 入 人 的 意 识 之 中 的 。 英 国 作 家 乔 治 · 奥 威 尔 目 睹 一 男 童 挥 鞭 驱 策 大 马 , 他 顿 时 想 到 , 牛 马 如 果 知 道 自 己 的 力 气 比 人 大 , 人 类 将 对 它 们 无 可 奈 何 。 牛 马 忘 记 了 “ 我 是 谁 ” , 人 如 果 忘 记 了 “ 我 是 谁 ” , 那 就 与 动 物 无 异 。 在 探 究 这 个 问 题 时 , 人 发 现 在 自 己 与 周 围 世 界 的 客 体 之 间 存 在 着 差 别 , 即 在 他 的 特 殊 命 运 与 他 同 别 人 分 享 的 世 界 之 间 存 在 着 差 别 。 这 个 问 题 必 须 由 他 自 己 来 回 答 。 人 处 在 两 难 境 地 : 他 既 是 发 问 者 , 也 是 被 问 者 。 他 问 他 自 己 , 他 自 问 自 答 。 正 如 他 为 了 理 解 别 的 事 物 , 就 要 走 到 这 一 事 物 的 背 后 探 测 其 隐 秘 一 样 , 他 为 了 认 识 自 身 , 也 必 须 深 入 到 自 我 的 背 后 。 人 是 谁 ? 对 这 个 问 题 的 回 答 , 可 以 通 过 将 人 与 动 物 进 行 比 较 来 得 8 人 是 谁
人是谁 9 到,也可以通过把人与神进行比较来认识。赫舍尔不是通过把人与动 物、人与机器、人与人进行比较认识人的,而是从自身出发来认识人。 因为,用比较的方法来思考,我只是个普通人,当我切近地直接面对 我自己时,我才发现自己是独特的、珍贵的、不可代替的。从外部,从 社会的角度,从制定概念的观点出发进行观察,则难以理解我的实存 的重要性。从统计学和人口管理来看,只能把我的独特性看成是荒诞 不经;而从内部来看,我的重要性则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苦恼和焦虑 外,自我反思的最重要的因素是我的实存的珍贵性、独特性。人不仅 占据一定的物理空间,而且他的实存还在内部空间(即思想)继续发 展一—一这是一个避开芸芸众生的私人空间。人的思想就是他的处境 对“人是谁”这个问题的思考同对某个事物的思考不同。我们思 考一个物,是思考关于某个事物的知识,而思考人,则是思考“我是 什么”;不同于我是根据我学到的知识去识别事物,我则是根据自己存 在的形象去观察人。因此,在认识一个物时,我碰到的是“异”,而在 同人相遇时,我碰到的是“同”。我是什么,我就看到什么。虽说我们 可以对“一般存在”进行思考,但我们不能思考“一般的人”,因为我 对自己的认识会渗透到我对人类的思考之中。 我此时此地的存在并非无关紧要,因为从社会学角度来看,我是 普普通通的人,但当我直接面对自己时,我发现自己是独特的、不可 代替的,任何人都不能代替我生活,不能代替我思考,代替我做梦等 等。正是认识到我是某人,自由才得以实现。因此,要认识人,首先 认识自己,认识自己从而也就认识了人。“认识你自己”,德尔斐神 坛的铭文这样说。认识人类,首先得有个人心理体验。因而“人是 隹”就不单是一个社会学、认识论的问题,也是一个心理学的问题。直 接面对自我,不同于面对一个物。这里无需凭借概念、范畴、逻辑和 推理,而是直观。在认识人的时候,各种概念是不中用的,因为在研 究具体的人的时候,我们碰到的不是一般性,而是个别性。抽象的人
到 , 也 可 以 通 过 把 人 与 神 进 行 比 较 来 认 识 。 赫 舍 尔 不 是 通 过 把 人 与 动 物 、 人 与 机 器 、 人 与 人 进 行 比 较 认 识 人 的 , 而 是 从 自 身 出 发 来 认 识 人 。 因 为 , 用 比 较 的 方 法 来 思 考 , 我 只 是 个 普 通 人 , 当 我 切 近 地 直 接 面 对 我 自 己 时 , 我 才 发 现 自 己 是 独 特 的 、 珍 贵 的 、 不 可 代 替 的 。 从 外 部 , 从 社 会 的 角 度 , 从 制 定 概 念 的 观 点 出 发 进 行 观 察 , 则 难 以 理 解 我 的 实 存 的 重 要 性 。 从 统 计 学 和 人 口 管 理 来 看 , 只 能 把 我 的 独 特 性 看 成 是 荒 诞 不 经 ; 而 从 内 部 来 看 , 我 的 重 要 性 则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 除 了 苦 恼 和 焦 虑 外 , 自 我 反 思 的 最 重 要 的 因 素 是 我 的 实 存 的 珍 贵 性 、 独 特 性 。 人 不 仅 占 据 一 定 的 物 理 空 间 , 而 且 他 的 实 存 还 在 内 部 空 间 ( 即 思 想 ) 继 续 发 展 — — 这 是 一 个 避 开 芸 芸 众 生 的 私 人 空 间 。 人 的 思 想 就 是 他 的 处 境 。 对 “ 人 是 谁 ” 这 个 问 题 的 思 考 同 对 某 个 事 物 的 思 考 不 同 。 我 们 思 考 一 个 物 , 是 思 考 关 于 某 个 事 物 的 知 识 , 而 思 考 人 , 则 是 思 考 “ 我 是 什 么 ” ; 不 同 于 我 是 根 据 我 学 到 的 知 识 去 识 别 事 物 , 我 则 是 根 据 自 己 存 在 的 形 象 去 观 察 人 。 因 此 , 在 认 识 一 个 物 时 , 我 碰 到 的 是 “ 异 ” , 而 在 同 人 相 遇 时 , 我 碰 到 的 是 “ 同 ” 。 我 是 什 么 , 我 就 看 到 什 么 。 虽 说 我 们 可 以 对 “ 一 般 存 在 ” 进 行 思 考 , 但 我 们 不 能 思 考 “ 一 般 的 人 ” , 因 为 我 对 自 己 的 认 识 会 渗 透 到 我 对 人 类 的 思 考 之 中 。 我 此 时 此 地 的 存 在 并 非 无 关 紧 要 , 因 为 从 社 会 学 角 度 来 看 , 我 是 普 普 通 通 的 人 , 但 当 我 直 接 面 对 自 己 时 , 我 发 现 自 己 是 独 特 的 、 不 可 代 替 的 , 任 何 人 都 不 能 代 替 我 生 活 , 不 能 代 替 我 思 考 , 代 替 我 做 梦 等 等 。 正 是 认 识 到 我 是 某 人 , 自 由 才 得 以 实 现 。 因 此 , 要 认 识 人 , 首 先 得 认 识 自 己 , 认 识 自 己 从 而 也 就 认 识 了 人 。 “ 认 识 你 自 己 ” , 德 尔 斐 神 坛 的 铭 文 这 样 说 。 认 识 人 类 , 首 先 得 有 个 人 心 理 体 验 。 因 而 “ 人 是 谁 ” 就 不 单 是 一 个 社 会 学 、 认 识 论 的 问 题 , 也 是 一 个 心 理 学 的 问 题 。 直 接 面 对 自 我 , 不 同 于 面 对 一 个 物 。 这 里 无 需 凭 借 概 念 、 范 畴 、 逻 辑 和 推 理 , 而 是 直 观 。 在 认 识 人 的 时 候 , 各 种 概 念 是 不 中 用 的 , 因 为 在 研 究 具 体 的 人 的 时 候 , 我 们 碰 到 的 不 是 一 般 性 , 而 是 个 别 性 。 抽 象 的 人 人 是 谁 9
人是谁 性在这里不够用,一般原理不足以解答具体境遇。人的生存是一系列 事件,是不可重复的独一无二的境遇。没有哪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正 如在德皇御花园中没有哪两片树叶是相同的一样。即以人的面孔而 论,没有哪两张面孔是一样的。我们在万头横动的人群中,一眼就能 分辨出自己的朋友。人体最显露的这一部分,正好体现了独特性。因 而,面孔就不是一般的事物 因此,如何做人是十分重要的,做人( being human)比人的存在 human being)更重要。做人就意味着标新立异,意味着创新,意味 着超越纯粹存在的连续性。做人是奇特性、独特性的出现。纯粹的连 续性是雷同,是承续传统,它使奇特性中断。做人是由一系列特殊瞬 间组成的,其中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刹那都是独特的、不可重复的、新 异的。做人不能服从于一个“模式”、规范和形式,而是要经历一连串 的迷津。 刹那、瞬间,这个概念在赫舍尔的著作中很重要。印象派画家莫 奈认为,真实的东西都和“瞬间”、“特定时空”有关。生命的流动,人 的感性、感受,都和具体的瞬间联系在一起。生命离不开这一个个的 刹那”。 人的存在从来不是完成时,从来不会结束;人的状态就是初生状 态,每时每刻都要进行选择,没有哪一次选择是一经选择便一劳永逸 人还要面临新的选择。已经选择的东西可能放弃,已经放弃的可能再 拣起。选择贯串于过程,而不是一次性的。 因此,做人是一个目标和结果,而不是一个事实。对动物来说,世 界就是它现成的样子;对人来说,这个世界还没有完成,创世还没有 结束,因而现在写“创世记”未免太早。世界正在被创造,而且是将 来还要被创造。世界不是它现在的样子,人也不是它现在的样子。断 言世界、社会、人生就注定永远如此,不会再变化,断言世界的现状
性 在 这 里 不 够 用 , 一 般 原 理 不 足 以 解 答 具 体 境 遇 。 人 的 生 存 是 一 系 列 事 件 , 是 不 可 重 复 的 独 一 无 二 的 境 遇 。 没 有 哪 两 个 人 是 完 全 相 同 的 , 正 如 在 德 皇 御 花 园 中 没 有 哪 两 片 树 叶 是 相 同 的 一 样 。 即 以 人 的 面 孔 而 论 , 没 有 哪 两 张 面 孔 是 一 样 的 。 我 们 在 万 头 横 动 的 人 群 中 , 一 眼 就 能 分 辨 出 自 己 的 朋 友 。 人 体 最 显 露 的 这 一 部 分 , 正 好 体 现 了 独 特 性 。 因 而 , 面 孔 就 不 是 一 般 的 事 物 。 因 此 , 如 何 做 人 是 十 分 重 要 的 , 做 人 ( b e i n g h u m a n ) 比 人 的 存 在 ( h u m a n b e i n g ) 更 重 要 。 做 人 就 意 味 着 标 新 立 异 , 意 味 着 创 新 , 意 味 着 超 越 纯 粹 存 在 的 连 续 性 。 做 人 是 奇 特 性 、 独 特 性 的 出 现 。 纯 粹 的 连 续 性 是 雷 同 , 是 承 续 传 统 , 它 使 奇 特 性 中 断 。 做 人 是 由 一 系 列 特 殊 瞬 间 组 成 的 , 其 中 每 一 个 瞬 间 、 每 一 个 刹 那 都 是 独 特 的 、 不 可 重 复 的 、 新 异 的 。 做 人 不 能 服 从 于 一 个 “ 模 式 ” 、 规 范 和 形 式 , 而 是 要 经 历 一 连 串 的 迷 津 。 刹 那 、 瞬 间 , 这 个 概 念 在 赫 舍 尔 的 著 作 中 很 重 要 。 印 象 派 画 家 莫 奈 认 为 , 真 实 的 东 西 都 和 “ 瞬 间 ” 、 “ 特 定 时 空 ” 有 关 。 生 命 的 流 动 , 人 的 感 性 、 感 受 , 都 和 具 体 的 瞬 间 联 系 在 一 起 。 生 命 离 不 开 这 一 个 个 的 “ 刹 那 ” 。 人 的 存 在 从 来 不 是 完 成 时 , 从 来 不 会 结 束 ; 人 的 状 态 就 是 初 生 状 态 , 每 时 每 刻 都 要 进 行 选 择 , 没 有 哪 一 次 选 择 是 一 经 选 择 便 一 劳 永 逸 。 人 还 要 面 临 新 的 选 择 。 已 经 选 择 的 东 西 可 能 放 弃 , 已 经 放 弃 的 可 能 再 拣 起 。 选 择 贯 串 于 过 程 , 而 不 是 一 次 性 的 。 因 此 , 做 人 是 一 个 目 标 和 结 果 , 而 不 是 一 个 事 实 。 对 动 物 来 说 , 世 界 就 是 它 现 成 的 样 子 ; 对 人 来 说 , 这 个 世 界 还 没 有 完 成 , 创 世 还 没 有 结 束 , 因 而 现 在 写 “ 创 世 记 ” 未 免 太 早 。 世 界 正 在 被 创 造 , 而 且 是 将 来 还 要 被 创 造 。 世 界 不 是 它 现 在 的 样 子 , 人 也 不 是 它 现 在 的 样 子 。 断 言 世 界 、 社 会 、 人 生 就 注 定 永 远 如 此 , 不 会 再 变 化 , 断 言 世 界 的 现 状 1 0 人 是 谁
人是谁 11 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这未免轻率。因而做人就意味着“人在旅途”, 风雨飘摇,意味着奋斗、期待、盼望。如果认为世界已经定型,那么 就不再有盼望。换言之,正因为我们焦急地盼望、等待,人世才演进 变迁。 做人是事件,是行为,做人就要谋划、决断、挑战。做人不是过 程,一个过程必遵循恒定的模式。做人是事件。事件是突发的、不规 则的。过程遵守规则,而事件则打破先例。自然界由过程组成,而历 史则由事件组成 赫舍尔认为,根据圣经的思想,中心问题是“如何存在”,而不是 “什么是存在”;真正的区别不是实存与本质的区别,而是实存与行动 的区别。动物和人时刻面临生与死的问题,然而人与动物不同,人知 如何生,如何死,因而我们的首要议题不是“人是什么”,而是“人 如何存在”,不是“人的存在”,而是“做人”。因此“人是谁”实际上 指:“人怎样才能成为人”。 做人的“做”不是一个中立的事实。纯粹的存在并不产生善与美。 不加引导的、来历不明的存在可能会变得邪恶和粗俗。我们不应当作 为一个袖手旁观者,不应当不介入世界( et tle world be)。做人就是 介入,就是实行,就是行动,作出反应,就是惊奇和回答。对人来说, 要存在,就要在宇宙的大舞台上扮演一个角色。生存不仅仅是当观众 而且是也当演员,充当社会角色。 有一种哲学,把人的存在当作基本问题来讨论。但是赫含尔认为 人的生存( human liv ing)比人的存在( human be ing)更重要。存 在可以用于物,但人不仅仅存在,他生存!生存的问题是至关重要的 不能离开人的生存谈真理。然而人的生存是在具体处境中的生存,因 而哲学研究不应当脱离处境来孤立地进行。人的处境展现为复杂的生 存活动。自我的精髓就是行动。如果仅仅是纯粹的存在,则无所谓主
就 是 世 界 的 本 来 面 目 , 这 未 免 轻 率 。 因 而 做 人 就 意 味 着 “ 人 在 旅 途 ” , 风 雨 飘 摇 , 意 味 着 奋 斗 、 期 待 、 盼 望 。 如 果 认 为 世 界 已 经 定 型 , 那 么 就 不 再 有 盼 望 。 换 言 之 , 正 因 为 我 们 焦 急 地 盼 望 、 等 待 , 人 世 才 演 进 、 变 迁 。 做 人 是 事 件 , 是 行 为 , 做 人 就 要 谋 划 、 决 断 、 挑 战 。 做 人 不 是 过 程 , 一 个 过 程 必 遵 循 恒 定 的 模 式 。 做 人 是 事 件 。 事 件 是 突 发 的 、 不 规 则 的 。 过 程 遵 守 规 则 , 而 事 件 则 打 破 先 例 。 自 然 界 由 过 程 组 成 , 而 历 史 则 由 事 件 组 成 。 赫 舍 尔 认 为 , 根 据 圣 经 的 思 想 , 中 心 问 题 是 “ 如 何 存 在 ” , 而 不 是 “ 什 么 是 存 在 ” ; 真 正 的 区 别 不 是 实 存 与 本 质 的 区 别 , 而 是 实 存 与 行 动 的 区 别 。 动 物 和 人 时 刻 面 临 生 与 死 的 问 题 , 然 而 人 与 动 物 不 同 , 人 知 道 如 何 生 , 如 何 死 , 因 而 我 们 的 首 要 议 题 不 是 “ 人 是 什 么 ” , 而 是 “ 人 如 何 存 在 ” , 不 是 “ 人 的 存 在 ” , 而 是 “ 做 人 ” 。 因 此 “ 人 是 谁 ” 实 际 上 指 : “ 人 怎 样 才 能 成 为 人 ” 。 做 人 的 “ 做 ” 不 是 一 个 中 立 的 事 实 。 纯 粹 的 存 在 并 不 产 生 善 与 美 。 不 加 引 导 的 、 来 历 不 明 的 存 在 可 能 会 变 得 邪 恶 和 粗 俗 。 我 们 不 应 当 作 为 一 个 袖 手 旁 观 者 , 不 应 当 不 介 入 世 界 ( l e t t l e w o r l d b e ) 。 做 人 就 是 介 入 , 就 是 实 行 , 就 是 行 动 , 作 出 反 应 , 就 是 惊 奇 和 回 答 。 对 人 来 说 , 要 存 在 , 就 要 在 宇 宙 的 大 舞 台 上 扮 演 一 个 角 色 。 生 存 不 仅 仅 是 当 观 众 , 而 且 是 也 当 演 员 , 充 当 社 会 角 色 。 有 一 种 哲 学 , 把 人 的 存 在 当 作 基 本 问 题 来 讨 论 。 但 是 赫 含 尔 认 为 , 人 的 生 存 ( h u m a n l i v i n g ) 比 人 的 存 在 ( h u m a n b e - i n g ) 更 重 要 。 存 在 可 以 用 于 物 , 但 人 不 仅 仅 存 在 , 他 生 存 ! 生 存 的 问 题 是 至 关 重 要 的 , 不 能 离 开 人 的 生 存 谈 真 理 。 然 而 人 的 生 存 是 在 具 体 处 境 中 的 生 存 , 因 而 哲 学 研 究 不 应 当 脱 离 处 境 来 孤 立 地 进 行 。 人 的 处 境 展 现 为 复 杂 的 生 存 活 动 。 自 我 的 精 髓 就 是 行 动 。 如 果 仅 仅 是 纯 粹 的 存 在 , 则 无 所 谓 主 人 是 谁 1 1
12 人是谁 动性和自由。正是生存,才使我们具有责任;正是生存而不是存在,更 能表达人的真实性。我们的各种范畴,一大套理论,都是生存的结晶。 作为纯粹的存在,人消融在无个性之中。存在是不及物的,而在 生存中,人主动将自己与世界联系起来。生存的语言是行动。人的生 存是人的存在的关键。因此,研究人,最恰当的题目是生存而不是存 在,只有生存才能使存在获得一定形式。创造性精神的源泉是不满足 于单纯的存在,不满足于“在世”。存在应当被生存所超越、所代替 赫舍尔讲的是“处世” (iv ing ir- the- world)而不是“在世”。“人的 困难处境不是由于惧怕非存在,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惧怕生存,因为 我过去曾经经历过的荒谬绝伦、残酷暴虐、麻木不仁、不可磨灭的印 象,深深烙印在全部生存中。人是害怕痛苦、害怕受污辱的存在。 生存并不是活着,活着也不等于生存。生存不能被片面地解释为 活着。动物也可以活着,然而谈不到生存。以为放一条生路就是大慈 大悲,把活着当作最高价值,把生存等同于生命,这对人类一点不适 合。“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但这不可机械地被理解为三 个阶段,似乎先生存,后温饱,再发展。它们的先后顺序不是时间上 的,而是逻辑的。就其重要性而言,人不生存,当然谈不到温饱与发 展。但这不可简单化地理解为在生存中不能谈发展。人不可能先生存 段,然后不生存,专门发展。事实上,三者并非截然分割开来的不 同的阶段一一人要生存,就要生活得好,就要排除对生存的威胁,摆 脱幽囚,不被强制。而且生存意味着有表达意欲、实现自我意欲,有 参与的机会、求知的机会、交往的机会、娱乐的机会。活着表示有 口气,表示没有冻馁之虞,但人在本质上是要活动,要参与,因而生 存就包括行为、活动在内。要生存就要谋取生活资料,就要从事社会 实践,因而生存与其它社会权利密切联系在一起,不可须臾离开。“人 的存在”远不如“做人”重要。做人,即成为人,即立身处世,“是 种行动,而不是一个物品,它的重要特征是如何对待存在,而不是存
动 性 和 自 由 。 正 是 生 存 , 才 使 我 们 具 有 责 任 ; 正 是 生 存 而 不 是 存 在 , 更 能 表 达 人 的 真 实 性 。 我 们 的 各 种 范 畴 , 一 大 套 理 论 , 都 是 生 存 的 结 晶 。 作 为 纯 粹 的 存 在 , 人 消 融 在 无 个 性 之 中 。 存 在 是 不 及 物 的 , 而 在 生 存 中 , 人 主 动 将 自 己 与 世 界 联 系 起 来 。 生 存 的 语 言 是 行 动 。 人 的 生 存 是 人 的 存 在 的 关 键 。 因 此 , 研 究 人 , 最 恰 当 的 题 目 是 生 存 而 不 是 存 在 , 只 有 生 存 才 能 使 存 在 获 得 一 定 形 式 。 创 造 性 精 神 的 源 泉 是 不 满 足 于 单 纯 的 存 在 , 不 满 足 于 “ 在 世 ” 。 存 在 应 当 被 生 存 所 超 越 、 所 代 替 。 赫 舍 尔 讲 的 是 “ 处 世 ” ( l i v i n g i n - t h e - w o r l d ) 而 不 是 “ 在 世 ” 。 “ 人 的 困 难 处 境 不 是 由 于 惧 怕 非 存 在 , 不 是 惧 怕 死 亡 , 而 是 惧 怕 生 存 , 因 为 我 过 去 曾 经 经 历 过 的 荒 谬 绝 伦 、 残 酷 暴 虐 、 麻 木 不 仁 、 不 可 磨 灭 的 印 象 , 深 深 烙 印 在 全 部 生 存 中 。 人 是 害 怕 痛 苦 、 害 怕 受 污 辱 的 存 在 。 ” 生 存 并 不 是 活 着 , 活 着 也 不 等 于 生 存 。 生 存 不 能 被 片 面 地 解 释 为 活 着 。 动 物 也 可 以 活 着 , 然 而 谈 不 到 生 存 。 以 为 放 一 条 生 路 就 是 大 慈 大 悲 , 把 活 着 当 作 最 高 价 值 , 把 生 存 等 同 于 生 命 , 这 对 人 类 一 点 不 适 合 。 “ 一 要 生 存 , 二 要 温 饱 , 三 要 发 展 ” , 但 这 不 可 机 械 地 被 理 解 为 三 个 阶 段 , 似 乎 先 生 存 , 后 温 饱 , 再 发 展 。 它 们 的 先 后 顺 序 不 是 时 间 上 的 , 而 是 逻 辑 的 。 就 其 重 要 性 而 言 , 人 不 生 存 , 当 然 谈 不 到 温 饱 与 发 展 。 但 这 不 可 简 单 化 地 理 解 为 在 生 存 中 不 能 谈 发 展 。 人 不 可 能 先 生 存 一 段 , 然 后 不 生 存 , 专 门 发 展 。 事 实 上 , 三 者 并 非 截 然 分 割 开 来 的 不 同 的 阶 段 — — 人 要 生 存 , 就 要 生 活 得 好 , 就 要 排 除 对 生 存 的 威 胁 , 摆 脱 幽 囚 , 不 被 强 制 。 而 且 生 存 意 味 着 有 表 达 意 欲 、 实 现 自 我 意 欲 , 有 参 与 的 机 会 、 求 知 的 机 会 、 交 往 的 机 会 、 娱 乐 的 机 会 。 活 着 表 示 有 一 口 气 , 表 示 没 有 冻 馁 之 虞 , 但 人 在 本 质 上 是 要 活 动 , 要 参 与 , 因 而 生 存 就 包 括 行 为 、 活 动 在 内 。 要 生 存 就 要 谋 取 生 活 资 料 , 就 要 从 事 社 会 实 践 , 因 而 生 存 与 其 它 社 会 权 利 密 切 联 系 在 一 起 , 不 可 须 臾 离 开 。 “ 人 的 存 在 ” 远 不 如 “ 做 人 ” 重 要 。 做 人 , 即 成 为 人 , 即 立 身 处 世 , “ 是 一 种 行 动 , 而 不 是 一 个 物 品 , 它 的 重 要 特 征 是 如 何 对 待 存 在 , 而 不 是 存 1 2 人 是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