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辍耕录 司吏二名,库子一名,专一收贮书籍。广成局,阶从七品。置大使一员,副使一员,直长二员,司 吏二名,专一印行祖宗圣训及国制等书。特恩创制象齿小牌五十,上书奎章阁三字,一面篆字 面蒙古字与畏吾儿字,分散各官悬佩,出人宫门无禁 学士院凡与诸司往复,惟扎送参书厅行移而已。命侍读学士虞集撰记,御书,刻石阁中。今上 皇帝改奎章曰宣文,其记曰:“大统既正,海内定一,乃稽古右文,崇德乐道。以天历二年三月,作 奎章之阁,备燕闲之居,将以渊潜思,绳熙典学,乃置学干融。俾颂乎祖宗之成训,毋忘乎创业之 艰难而守成之不易也。又俾陈夫内圣外王之道,兴亡得失之故,而以自敬焉。其为阁也,因便殿之 西庑,释高明而有容,不加饰乎采斩,不重劳於土木,不过启乎牖。以顺清燠,树庋阁,以楼图书 而已。至於器玩之陈,非古制作,中法度者,不得在列。其为处也,跬步户庭之间,而清严邃密。 非有朝会、祠享、时巡之事,几无一日而不御於斯,於是宰辅有所奏请,宥密有所图回,争臣有所 绳纠,侍从有所献替,以次人对,从容密勿,盖终日焉。而声色狗马,不轨不物者,无因而至前矣 自古圣明睿知,善於怡心养神,培本浚源,泛应万变而不穷者,未有易乎此者也。盖闻天有恒运, 月之行不息矣;地有恒势,水土之载不匮矣;人君有恒居,则天地民物有所系属而不易矣。居是 阁也,静焉而天为一,动焉而天弗违。庶乎有道之福,以保我子孙黎民於无穷哉。至顺辛未孟春二 日记。” 占验 傅初庵先生(立),以占筮起东南。时杭州初内附,世皇以故都之地,生聚浩繁,赀力殷盛,得 无有再兴者,命占其将来如何。卦既成,对曰:“其地六七十年后,会见城市生荆棘,不如今多也 今杭连厄於火。自至正壬辰以来,又数毁於兵。昔时歌舞之地,悉为草莽之墟。军旅填门,畜豕载 道,乃知立之占亦神矣。立乃番易祝卜泌甥,泌精皇极数。 权臣撞政 中书右丞相伯颜所署官衔,计二百四十六字,曰元德上辅广忠宣义正节振式佐运功臣、太师、 开府仪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上柱国录军国军事、监修国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 万户府都总使、虎符威武阿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奎章阁大学士、 领学士院知经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户哈必陈千户达鲁花赤、宣忠干罗思扈卫亲军都指 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回回汉人司天监、群牧监、广惠司、内史府、左都威卫使司事、钦察亲军都 指挥使司事、宫相都总管府、领太禧宗礼院、兼都典制、神御殿事、中政院事、宣镇侍卫亲军都指 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宗人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事、提调哈剌赤也不干察儿、领隆祥使司事。 当其擅政之日,前后左右无非阴邪小辈,惟恐献谄进佞之不至,孰能告以忠君爱民之事?有一王爵 者译奏云,薛禅二字,人皆可以为名。自世祖皇帝庙号之后,遂不敢用。今太师伯颜功高德重,可 以薛禅名字与之。时御史大夫贴木儿不花亦其心腹,每阴嗾省臣奏允其请。文定王沙剌班时为学士, 从容言於上曰:“万一曲从所请,关系非轻,遂命学士欧阳玄、监丞揭斯会议,以“元德上辅四字” 代之,加於功臣之上。又典端院都事某建言,凡省官提调军马者必佩虎符。今太师伯颜难与他人同 宜锡龙凤牌以宠异之。制可。遂制龙凤牌一面,其三珠各函径寸真珠一枚,而饰以红剌鸦忽宝石, 牌身脱“元德上辅功臣”号字,仍用白玉嵌造。牌成,计直数万锭。既被贬黜,毁其牌,就以珠 宝给还物主。盖督勒有司和贾元价尚未酬也。又京畿都运纳速剌上言:太师伯颜,功勋盖世,所授 宣命,难与百官一体。合用泥金书词,以尊荣之。省台院官议不可行,宛转禀白,止金书“上天眷 命皇帝圣旨”八字,余仍墨笔云。 怀孟蛙 大德间,仁宗在潜邸日,奉答吉太后驻辇怀孟特,苦群蛙乱喧,终夕无寐。 翼旦,太后命近侍传旨谕之曰:“吾母子方愦愦,蛙忍恼人耶。自后其毋再鸣。 第11页
南村辍耕录 ------------------------------------------------------------------------------------------------------------------------------------------------------- 第 11 页 司吏二名,库子一名,专一收贮书籍。广成局,阶从七品。置大使一员,副使一员,直长二员,司 吏二名,专一印行祖宗圣训及国制等书。特恩创制象齿小牌五十,上书奎章阁三字,一面篆字,一 面蒙古字与畏吾儿字,分散各官悬佩,出人宫门无禁。 学士院凡与诸司往复,惟扎送参书厅行移而已。命侍读学士虞集撰记,御书,刻石阁中。今上 皇帝改奎章曰宣文,其记曰:“大统既正,海内定一,乃稽古右文,崇德乐道。以天历二年三月,作 奎章之阁,备燕闲之居,将以渊潜思,绳熙典学,乃置学干融。俾颂乎祖宗之成训,毋忘乎创业之 艰难而守成之不易也。又俾陈夫内圣外王之道,兴亡得失之故,而以自敬焉。其为阁也,因便殿之 西庑,释高明而有容,不加饰乎采斩,不重劳於土木,不过启乎牖。以顺清燠,树庋阁,以楼图书 而已。至於器玩之陈,非古制作,中法度者,不得在列。其为处也,跬步户庭之间,而清严邃密。 非有朝会、祠享、时巡之事,几无一日而不御於斯,於是宰辅有所奏请,宥密有所图回,争臣有所 绳纠,侍从有所献替,以次人对,从容密勿,盖终日焉。而声色狗马,不轨不物者,无因而至前矣。 自古圣明睿知,善於怡心养神,培本浚源,泛应万变而不穷者,未有易乎此者也。盖闻天有恒运, 日月之行不息矣;地有恒势,水土之载不匮矣;人君有恒居,则天地民物有所系属而不易矣。居是 阁也,静焉而天为一,动焉而天弗违。庶乎有道之福,以保我子孙黎民於无穷哉。至顺辛未孟春二 日记。” 占验 傅初庵先生(立),以占筮起东南。时杭州初内附,世皇以故都之地,生聚浩繁,赀力殷盛,得 无有再兴者,命占其将来如何。卦既成,对曰:“其地六七十年后,会见城市生荆棘,不如今多也。” 今杭连厄於火。自至正壬辰以来,又数毁於兵。昔时歌舞之地,悉为草莽之墟。军旅填门,畜豕载 道,乃知立之占亦神矣。立乃番易祝卜泌甥,泌精皇极数。 权臣擅政 中书右丞相伯颜所署官衔,计二百四十六字,曰元德上辅广忠宣义正节振式佐运功臣、太师、 开府仪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上柱国录军国军事、监修国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 万户府都总使、虎符威武阿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奎章阁大学士、 领学士院知经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户哈必陈千户达鲁花赤、宣忠干罗思扈卫亲军都指 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回回汉人司天监、群牧监、广惠司、内史府、左都威卫使司事、钦察亲军都 指挥使司事、宫相都总管府、领太禧宗礼院、兼都典制、神御殿事、中政院事、宣镇侍卫亲军都指 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宗人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事、提调哈剌赤也不干察儿、领隆祥使司事。 当其擅政之日,前后左右无非阴邪小辈,惟恐献谄进佞之不至,孰能告以忠君爱民之事?有一王爵 者译奏云,薛禅二字,人皆可以为名。自世祖皇帝庙号之后,遂不敢用。今太师伯颜功高德重,可 以薛禅名字与之。时御史大夫贴木儿不花亦其心腹,每阴嗾省臣奏允其请。文定王沙剌班时为学士, 从容言於上曰:“万一曲从所请,关系非轻,遂命学士欧阳玄、监丞揭 斯会议,以“元德上辅四字” 代之,加於功臣之上。又典端院都事某建言,凡省官提调军马者必佩虎符。今太师伯颜难与他人同, 宜锡龙凤牌以宠异之。制可。遂制龙凤牌一面,其三珠各函径寸真珠一枚,而饰以红剌鸦忽宝石, 牌身脱 “元德上辅功臣”号字,仍用白玉嵌造。牌成,计直数万锭。既被贬黜,毁其牌,就以珠 宝给还物主。盖督勒有司和贾元价尚未酬也。又京畿都运纳速剌上言:太师伯颜,功勋盖世,所授 宣命,难与百官一体。合用泥金书词,以尊荣之。省台院官议不可行,宛转禀白,止金书“上天眷 命皇帝圣旨”八字,余仍墨笔云。 怀孟蛙 大德间,仁宗在潜邸日,奉答吉太后驻辇怀孟特,苦群蛙乱喧,终夕无寐。 翼旦,太后命近侍传旨谕之曰:“吾母子方愦愦,蛙忍恼人耶。自后其毋再鸣
南村辍耕录 故至今此地虽有蛙而不作声。后仁宗人京,诛安西王阿难答等,迎武宗即位,时大德十一年也 越四年而仁宗继登大宝,则知元后者天命攸归。岂行在之所,虽未践祚,而山川鬼神以阴来相之。 不然,则虫鱼微物耳,又能听令者乎?但迄今不鸣,尤可异矣。 贼臣摄祭 至治癸亥十月六日甲子,先一夕,因晋邸入继大统,告祭太庙之顷。阴风北来,殿上灯烛皆减。 良久,方息。盖摄祭官铁失也先贴木儿、赤斤贴木儿等,皆弑君之元恶也。时全思诚以国子生充斋 郎,目击之。此无他,必祖宗威灵在上,不使奸臣贼子得以有事于太庙,而明示严谴之耳。彼徒罪 无所逃至於身诛族赤而后已。吁!可畏哉。 叛党告迁地 至元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后伏诛,徙其余党于庆元之定海县。延间,倚纳脱脱公来为浙 相,其党屡以水土不便为诉,乞迁善地。公曰:“汝辈自寻一个不死人的田地,当为汝迁之。”众遂 不敢再言。 土人作掾 至元间,别儿怯不花公为江淅丞相,议以本身所辖土人不得为掾史。时左丞佛住公谓曰:“若然, 则中书掾当用外国人为之矣。”相有赧色,议遂不行 萧先生 萧贞敏公<斗>,字维斗,京兆人。蚤岁口,吏于府。一日,呈牍尹前。尹偶坠笔,目公拾之 公阳为不解,而止白所议公事。如此者三。公曰:“某所言者王事也。拾笔责在皂隶,非吏所任。” 尹怒,公即辞退。隐居十五年,惟以读书为志。从公游者,屡交户外。平章咸宁王野仙闻其贤,荐 之於世祖,徴不至,授陕西儒学提举。继而成宗、武宗、仁宗,累徴,授国子司业、集贤直学士, 未赴。改集贤侍讲,又以太子右谕德徵,始至京师。授集贤学士、国子祭酒。寻复得告还山,年七 十七,以寿终。谥贞敏 端厚 文贞王(阿怜贴木儿)尝言,娄师德唾面自乾,以为美事。我思之,虽狗亦不可恶他。且如有 一狗自卧於地,无故以足蹴之,或掷以物,狗固不便咬人,亦吠数声而去,却有甚好听处 字 即卷字,《真诰》中谓一卷为一。或以为吊字及篇字者,皆非 卷三 正统辩 至正二年壬午春三月十有四日,上御咸宁殿,中书右丞相脱脱等奉命史臣纂修宋、辽、金三史, 制曰可。越二年甲申春三月,进《辽史本纪》三十卷,《志》三十一卷,《表》八卷,《列传》四十六 卷。冬十一月,进《金史本纪》一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又明年 乙酉冬十一月,进《宋史本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世家》二百 五十五卷。 初、会稽杨维祯尝进《正统辨》,可谓一洗天下粉纭之论,公万世而为心者也。惜三史已成,其 第12页
南村辍耕录 ------------------------------------------------------------------------------------------------------------------------------------------------------- 第 12 页 故至今此地虽有蛙而不作声。后仁宗人京,诛安西王阿难答等,迎武宗即位,时大德十一年也。 越四年而仁宗继登大宝,则知元后者天命攸归。岂行在之所,虽未践祚,而山川鬼神以阴来相之。 不然,则虫鱼微物耳,又能听令者乎?但迄今不鸣,尤可异矣。 贼臣摄祭 至治癸亥十月六日甲子,先一夕,因晋邸入继大统,告祭太庙之顷。阴风北来,殿上灯烛皆减。 良久,方息。盖摄祭官铁失也先贴木儿、赤斤贴木儿等,皆弑君之元恶也。时全思诚以国子生充斋 郎,目击之。此无他,必祖宗威灵在上,不使奸臣贼子得以有事于太庙,而明示严谴之耳。彼徒罪 无所逃至於身诛族赤而后已。吁!可畏哉。 叛党告迁地 至元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后伏诛,徙其余党于庆元之定海县。延 间,倚纳脱脱公来为浙 相,其党屡以水土不便为诉,乞迁善地。公曰:“汝辈自寻一个不死人的田地,当为汝迁之。”众遂 不敢再言。 土人作掾 至元间,别儿怯不花公为江浙丞相,议以本身所辖土人不得为掾史。时左丞佛住公谓曰:“若然, 则中书掾当用外国人为之矣。”相有赧色,议遂不行。 萧先生 萧贞敏公< 斗>,字维斗,京兆人。蚤岁□,吏于府。一日,呈牍尹前。尹偶坠笔,目公拾之。 公阳为不解,而止白所议公事。如此者三。公曰:“某所言者王事也。拾笔责在皂隶,非吏所任。” 尹怒,公即辞退。隐居十五年,惟以读书为志。从公游者,屡交户外。平章咸宁王野仙闻其贤,荐 之於世祖,徵不至,授陕西儒学提举。继而成宗、武宗、仁宗,累徵,授国子司业、集贤直学士, 未赴。改集贤侍讲,又以太子右谕德徵,始至京师。授集贤学士、国子祭酒。寻复得告还山,年七 十七,以寿终。谥贞敏。 端厚 文贞王(阿怜贴木儿)尝言,娄师德唾面自乾,以为美事。我思之,虽狗亦不可恶他。且如有 一狗自卧於地,无故以足蹴之,或掷以物,狗固不便咬人,亦吠数声而去,却有甚好听处。 字 即卷字,《真诰》中谓一卷为一 。或以为吊字及篇字者,皆非。 卷三 正统辩 至正二年壬午春三月十有四日,上御咸宁殿,中书右丞相脱脱等奉命史臣纂修宋、辽、金三史, 制曰可。越二年甲申春三月,进《辽史本纪》三十卷,《志》三十一卷,《表》八卷,《列传》四十六 卷。冬十一月,进《金史本纪》一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又明年 乙酉冬十一月,进《宋史本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世家》二百 五十五卷。 初、会稽杨维祯尝进《正统辨》,可谓一洗天下粉纭之论,公万世而为心者也。惜三史已成,其
南村辍耕录 言终不见用。后之秉史笔而续通鉴纲目者,必以是为本矣 维祯,字廉夫,号铁崖,人咸称之曰铁史先生。泰定丁卯李黼榜相甲及第,以文章名当世。表 曰:“至正三月五月日,伏睹皇帝诏旨,起大梁张京兆杜本等,爵某官职,专修宋、辽、金三史。越 明年,史有成书,而正统未有所归。(臣)维祯谨撰《三史正统辨》,凡二千六百余言。谨表以上者, 右。”伏以一代离合之殊,固紧乎天数盛衰之变,万年正闰之统,实出於人心是非之公。 盖统正而例可兴,犹纲举而目可备。前代异史,今日兼修,是非之论既明,正闰之统可定。奈 三史虽云有作,而一统犹未有归。共惟世祖皇帝,以汤武而立国:皇帝陛下,以尧舜而为君。建极 建中,致中和而育物,惟精惟一,大统以书元。尝怪辽、金、史之未成,必列赵宋编而全备。芸台 大启,草泽高升,宜开三百载之编年,以垂千万代之大典。岂料诸儒之谦笔,从为三国之志书。《春 秋》之首例未闻,纲目之大节不举。臣维祯素读《春秋》之王正月,公羊谓大一统之书,再观目之 绍《春秋》,文公有在正统之说。故以始皇二十六年而继周统。高祖成功五年而接秦亡,晋始於平吴 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灭盗,而不始於武德 稽之千古,证之于今。况当世祖命伯颜平江南之时,式应宋祖命曹彬下江南之岁,亲传诏旨 有过唐不及汉之言:确定统宗,有继宋不继辽之禅。故臣维祯敢痛排浮议,力建公言,挈大宋之编 年,包辽、金之纪载。置之上所,用成一代可鉴之书,传之将来,永示万世不刊之典,冒干天听, 深惧冰竞,下情无任瞻天望阙激切屏营之至 辨曰:“正统之说,何自而起乎?起於夏后传国。汤武革世,皆出於天命人心之公也。统出于天 命人心之公,则三代而下,历数之相仍者,可以妄归於人乎?故正统之义,立於圣人之经,以扶万 世之纲常。圣人之经,《春秋》是也 《春秋》,万代之史宗也。首书王正於鲁史之元年者,大一统也。五伯之权,非不强於王也,而 《春秋》必黜之,不使奸此统也。吴楚之号,非不窃於王也,而《春秋》必外之,不使僭此统也 然则统之所在,不得以割据之地。强梁之力,僭伪之名而论之也。尚矣,先正论统於汉之后者。不 以刘蜀之祚促与其地之偏而夺其统之正者,《春秋》之义也。彼志三国降昭烈以侪吴魏,使汉嗣之正、 下与汉贼并称,此春秋之罪人矣。复有作元经自谓法《春秋》者,而又帝北魏,黜江左,其失与志 三国者等耳。以致尊昭烈,续江左两魏之名不正而言不顺者,大正於宋朱氏之纲目焉。或问朱氏述 纲目主意,曰在正统,故纲目之挈统者在蜀晋,而抑统者则秦昭襄唐武氏也。至不得已,以始皇之 廿六年而始继周。汉始於髙帝之五年,而不始於降秦晋始於平吴,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群盗既夷 之后,而不始於降武德之元。又所以法《春秋》之大一统也。然则今日之修宋、辽、金三史者,宜 莫严於正统与大一统之辨矣。自我世祖皇帝立国史院,尝命承旨百一王公修辽、金二史矣。宋亡, 又命词臣通修三史矣。延天历之间,屡勤诏旨,而三史卒无成书者,岂不以二史正统之议未决乎? 夫其议未决者,又岂不以宋渡於南之后,拘於辽金之抗于北乎?吾尝究契丹之有国矣,自灰牛氏之 部落始广。 其初,枯骨化形戴猪服豕,荒唐怪诞,中国之人所不道也。八部之雄,至於阿保机披其党而自 尊。迨耶律光,而其执浸盛。契丹之号,立於梁贞明之初。大辽之号,复改於汉天福之日。自阿保 机讫于天祚凡七主,历二百一十有五年,夫辽固唐之边夷也,乘唐之衰,草窃而起。石晋氏通之 且割幽燕以与之,遂得窥衅中夏,而石晋氏不得不亡矣。而议者以辽乘晋统,吾不知其何统也。再 考金之有国矣,始於完颜,实又臣属於契丹者也,至阿骨打,苟逃性命於道宗之世。遂敢萌人臣之 将,而篡有其国,僭称国号於宋重和之元,相传九主,凡历一百一十有七年。而议者又以金之平辽 克宋,帝有中原,而谓接辽宋之统,吾又不知其何统也。议者又谓完颜氏世为君长,保其肃慎。至 太祖时,南北为敌国,素非群臣。 辽祖神册之际,宋祖未生。辽祖比宋前兴五十余年。而宋尝遣使卑辞以靠告和,结为兄弟。晚 年且辽为翁而宋为孙矣。此又其说之曲而陋也,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皆兴於汉唐之前乎?而汉 唐又与之通和矣。吴魏之於蜀也,亦一时角立而不相统摄者也,而秉史笔者必以匈奴、突厥为纪传, 而以汉唐为正统,必以吴魏为分紧,而以蜀汉为正统。何也?天理人心之公,阅万世而不可泯者也。 第13页
南村辍耕录 ------------------------------------------------------------------------------------------------------------------------------------------------------- 第 13 页 言终不见用。后之秉史笔而续通鉴纲目者,必以是为本矣。 维祯,字廉夫,号铁崖,人咸称之曰铁史先生。泰定丁卯李黼榜相甲及第,以文章名当世。表 曰:“至正三月五月日,伏睹皇帝诏旨,起大梁张京兆杜本等,爵某官职,专修宋、辽、金三史。越 明年,史有成书,而正统未有所归。(臣)维祯谨撰《三史正统辨》,凡二千六百余言。谨表以上者, 右。”伏以一代离合之殊,固紧乎天数盛衰之变,万年正闰之统,实出於人心是非之公。 盖统正而例可兴,犹纲举而目可备。前代异史,今日兼修,是非之论既明,正闰之统可定。奈 三史虽云有作,而一统犹未有归。共惟世祖皇帝,以汤武而立国;皇帝陛下,以尧舜而为君。建极 建中,致中和而育物,惟精惟一,大统以书元。尝怪辽、金、史之未成,必列赵宋编而全备。芸台 大启,草泽高升,宜开三百载之编年,以垂千万代之大典。岂料诸儒之谦笔,从为三国之志书。《春 秋》之首例未闻,纲目之大节不举。臣维祯素读《春秋》之王正月,公羊谓大一统之书,再观目之 绍《春秋》,文公有在正统之说。故以始皇二十六年而继周统。高祖成功五年而接秦亡,晋始於平吴, 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灭盗,而不始於武德。 稽之千古,证之于今。况当世祖命伯颜平江南之时,式应宋祖命曹彬下江南之岁,亲传诏旨, 有过唐不及汉之言;确定统宗,有继宋不继辽之禅。故臣维祯敢痛排浮议,力建公言,挈大宋之编 年,包辽、金之纪载。置之上所,用成一代可鉴之书,传之将来,永示万世不刊之典,冒干天听, 深惧冰竞,下情无任瞻天望阙激切屏营之至。 辨曰:“正统之说,何自而起乎?起於夏后传国。汤武革世,皆出於天命人心之公也。统出于天 命人心之公,则三代而下,历数之相仍者,可以妄归於人乎?故正统之义,立於圣人之经,以扶万 世之纲常。圣人之经,《春秋》是也。 《春秋》,万代之史宗也。首书王正於鲁史之元年者,大一统也。五伯之权,非不强於王也,而 《春秋》必黜之,不使奸此统也。吴楚之号,非不窃於王也,而《春秋》必外之,不使僭此统也。 然则统之所在,不得以割据之地。强梁之力,僭伪之名而论之也。尚矣,先正论统於汉之后者。不 以刘蜀之祚促与其地之偏而夺其统之正者,《春秋》之义也。彼志三国降昭烈以侪吴魏,使汉嗣之正、 下与汉贼并称,此春秋之罪人矣。复有作元经自谓法《春秋》者,而又帝北魏,黜江左,其失与志 三国者等耳。以致尊昭烈,续江左两魏之名不正而言不顺者,大正於宋朱氏之纲目焉。或问朱氏述 纲目主意,曰在正统,故纲目之挈统者在蜀晋,而抑统者则秦昭襄唐武氏也。至不得已,以始皇之 廿六年而始继周。汉始於高帝之五年,而不始於降秦晋始於平吴,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群盗既夷 之后,而不始於降武德之元。又所以法《春秋》之大一统也。然则今日之修宋、辽、金三史者,宜 莫严於正统与大一统之辨矣。自我世祖皇帝立国史院,尝命承旨百一王公修辽、金二史矣。宋亡, 又命词臣通修三史矣。延 天历之间,屡勤诏旨,而三史卒无成书者,岂不以二史正统之议未决乎? 夫其议未决者,又岂不以宋渡於南之后,拘於辽金之抗于北乎?吾尝究契丹之有国矣,自灰牛氏之 部落始广。 其初,枯骨化形戴猪服豕,荒唐怪诞,中国之人所不道也。八部之雄,至於阿保机披其党而自 尊。迨耶律光,而其执浸盛。契丹之号,立於梁贞明之初。大辽之号,复改於汉天福之日。自阿保 机讫于天祚凡七主,历二百一十有五年,夫辽固唐之边夷也,乘唐之衰,草窃而起。石晋氏通之, 且割幽燕以与之,遂得窥衅中夏,而石晋氏不得不亡矣。而议者以辽乘晋统,吾不知其何统也。再 考金之有国矣,始於完颜,实又臣属於契丹者也,至阿骨打,苟逃性命於道宗之世。遂敢萌人臣之 将,而篡有其国,僭称国号於宋重和之元,相传九主,凡历一百一十有七年。而议者又以金之平辽 克宋,帝有中原,而谓接辽宋之统,吾又不知其何统也。议者又谓完颜氏世为君长,保其肃慎。至 太祖时,南北为敌国,素非群臣。 辽祖神册之际,宋祖未生。辽祖比宋前兴五十余年。而宋尝遣使卑辞以靠告和,结为兄弟。晚 年且辽为翁而宋为孙矣。此又其说之曲而陋也,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皆兴於汉唐之前乎?而汉 唐又与之通和矣。吴魏之於蜀也,亦一时角立而不相统摄者也,而秉史笔者必以匈奴、突厥为纪传, 而以汉唐为正统,必以吴魏为分紧,而以蜀汉为正统。何也?天理人心之公,阅万世而不可泯者也
南村辍耕录 议者之论五代,又以朱梁氏为篡逆,不当合为五代史,其说似矣。吾又不知,朱晃之篡,克用氏父 子以为仇矣,契丹氏背唐兄弟之约而称臣於梁,非逆党乎?《春秋》诛逆,重诛其党:丹氏之诛, 为何如哉?且石敬瑭事唐,不受其命而篡唐。谓之承晋可乎?纵承晋也,谓之统可乎?又谓东汉四 主,远兼郭周。宋至兴国四年,始受其降,遂以周为闰,以宋统不为受周禅之正也。吁!苟以五代 之统论之,则南唐李升尝立大唐宗庙而自称为宪宗五代之孙矣。宋於开宝八年灭南唐,则宋统继唐 不优於继周继汉乎?但五代皆闰也,吾无取其统。吁!天之历数自有归,代之正闰不可紊。千载历 数之统,不必以承先朝续亡主为正,则宋兴不必以膺周之禅接汉接唐之统也。宋不必膺周接汉接唐 以为统,则遂谓欧阳子不定五代为南史,为宋膺周禅之张本者,皆非矣。当唐明宗之祝天也,自以 夷卢,不任社稷生灵之主。愿天早生圣人,以主生灵,自是天人交感而宋祖生矣。天厌祸乱之极 使之君主中国,非欺孤弱寡之所致也。朱氏纲目,於五代之年,皆细注於岁之下,其余意固有待於 宋矣。有待於宋,则直以宋接唐统之正矣,而又何计其受周禅与否乎?中遭阳九之厄,而天犹不泯 其社稷,瓜瓞之系,在江之南,子孙享国又凡百五十有五年 金泰和之议,以靖康为游魂余魄。比之昭烈在蜀,则泰和之议固知宋有遗统在江之左矣。而金 欲承其绝为得统,可乎?好党君子,遂斥绍兴为伪宋。吁!吾不忍道矣。张邦昌迎康邸之书曰:“由 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而光武中兴。献公之子九人,而重耳尚在。兹惟天意 夫岂人谋?”是书也,邦昌肯以靖康之后为游魂余魄而代有其国乎?邦昌不得革宋,则金不得以承 是则后宋之与前宋,即东汉前汉之比耳。又非刘蜀牛晋,族属疏远,马牛疑迷者之可以同日语 也。论正闰者,犹以正统在蜀,正朔相仍在江东。弥嗣祚亲切比诸光武重耳者乎?而又可以伪斥之 乎?此宜不得南渡为南史也明矣。再考宋祖生于丁亥,而建国于庚申。我太祖之降年,与建国之年 亦同。宋以甲戌渡江,而平江南於乙亥丙子之年,而我王师渡江平江南之年亦同。是天数之有符者 不偶然,天意之有属者不苟然矣。故我世祖平宋之时,有过唐不及汉。宋统当绝,我统当续之喻。 是世祖以历数之正统归之於宋,而以今日接宋统之正者自属也。当时一二大臣又有奏言曰:其国可 灭,其史不可灭也。是又以编年之统在宋矣。论而至此,则中华之统,正而大者,不在辽、金,而 在於天付生灵之主也昭昭矣。然则论我元之大一统者,当在平宋,而不在平辽与金之日。又可推矣 夫何?今之君子,昧於《春秋》大一统之旨,而急於我元开国之年,遂欲接辽以为统。至於天数之 符,悖世祖君臣之喻逆万世是非之公论而不恤也。吁!不以天数之正,华统之大,属之我元,承乎 有宋,如宋之承唐,唐之承隋承晋承汉也;而妄分闰代之承,欲以荒夷非统之统属之我元。吾又不 知今之君子待今日为何时?待今圣人为何君也哉?於乎!《春秋》大统之义,吾已悉之,请复以成周 之大统明之於今日也 文王在诸侯凡五十年,至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诞膺天命,以抚方夏。然犹九年而大统未集,必 至王十有三年,代商有天下。商命始革,而大统始集焉。盖革命之事,间不容发。一日之命未绝, 则一日之统未集。当日之命绝,则当日之统集也 宋命一日而未革,则我元之大统亦一日而未集也,成周不急文王五十年武王十三年而集天下之 大统,则我元又岂急於太祖开国五十年及世祖十有七年而集天下之大统哉!抑又论之 道统者,治统之所在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孔子没,几 不得其传百有余年,而孟子传焉。孟子没,又几不得其传千有余年,而濂洛周、程诸子传焉。及乎 中立杨氏,而吾道南矣。既而宋亦南渡矣,杨氏之传,为豫章罗氏,延平李氏,及於新安朱子。朱 子没,而其传及於我朝许文正公。此历代道统之源委也。然则道统不在辽金而在宋,在宋而后及於 我朝。 君子可以观治统之所在矣。於乎!世隔而后其议公事久而后其论定。故前代之史,必修於异代 之君子,以其议公而论定也。《晋史》修於唐,《唐史》修於宋,则《宋史》之修,宜在今日而无让 矣。而今日之君子,又不以议公论定者自任,而又诿曰付公论於后之儒者,吾又不知后之儒者又何 儒也。此则予为今日君子之痛惜也。今日堂堂大国,林林钜儒,议事为律,吐辞为经,而正统大笔 第14页
南村辍耕录 ------------------------------------------------------------------------------------------------------------------------------------------------------- 第 14 页 议者之论五代,又以朱梁氏为篡逆,不当合为五代史,其说似矣。吾又不知,朱晃之篡,克用氏父 子以为仇矣,契丹氏背唐兄弟之约而称臣於梁,非逆党乎?《春秋》诛逆,重诛其党;丹氏之诛, 为何如哉?且石敬瑭事唐,不受其命而篡唐。谓之承晋可乎?纵承晋也,谓之统可乎?又谓东汉四 主,远兼郭周。宋至兴国四年,始受其降,遂以周为闰,以宋统不为受周禅之正也。吁!苟以五代 之统论之,则南唐李升尝立大唐宗庙而自称为宪宗五代之孙矣。宋於开宝八年灭南唐,则宋统继唐 不优於继周继汉乎?但五代皆闰也,吾无取其统。吁!天之历数自有归,代之正闰不可紊。千载历 数之统,不必以承先朝续亡主为正,则宋兴不必以膺周之禅接汉接唐之统也。宋不必膺周接汉接唐 以为统,则遂谓欧阳子不定五代为南史,为宋膺周禅之张本者,皆非矣。当唐明宗之祝天也,自以 夷卢,不任社稷生灵之主。愿天早生圣人,以主生灵,自是天人交感而宋祖生矣。天厌祸乱之极, 使之君主中国,非欺孤弱寡之所致也。朱氏纲目,於五代之年,皆细注於岁之下,其余意固有待於 宋矣。有待於宋,则直以宋接唐统之正矣,而又何计其受周禅与否乎?中遭阳九之厄,而天犹不泯 其社稷,瓜瓞之系,在江之南,子孙享国又凡百五十有五年。 金泰和之议,以靖康为游魂余魄。比之昭烈在蜀,则泰和之议固知宋有遗统在江之左矣。而金 欲承其绝为得统,可乎?好党君子,遂斥绍兴为伪宋。吁!吾不忍道矣。张邦昌迎康邸之书曰:“由 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而光武中兴。献公之子九人,而重耳尚在。兹惟天意, 夫岂人谋?”是书也,邦昌肯以靖康之后为游魂余魄而代有其国乎?邦昌不得革宋,则金不得以承 宋。 是则后宋之与前宋,即东汉前汉之比耳。又非刘蜀牛晋,族属疏远,马牛疑迷者之可以同日语 也。论正闰者,犹以正统在蜀,正朔相仍在江东。弥嗣祚亲切比诸光武重耳者乎?而又可以伪斥之 乎?此宜不得南渡为南史也明矣。再考宋祖生于丁亥,而建国于庚申。我太祖之降年,与建国之年 亦同。宋以甲戌渡江,而平江南於乙亥丙子之年,而我王师渡江平江南之年亦同。是天数之有符者 不偶然,天意之有属者不苟然矣。故我世祖平宋之时,有过唐不及汉。宋统当绝,我统当续之喻。 是世祖以历数之正统归之於宋,而以今日接宋统之正者自属也。当时一二大臣又有奏言曰:其国可 灭,其史不可灭也。是又以编年之统在宋矣。论而至此,则中华之统,正而大者,不在辽、金,而 在於天付生灵之主也昭昭矣。然则论我元之大一统者,当在平宋,而不在平辽与金之日。又可推矣。 夫何?今之君子,昧於《春秋》大一统之旨,而急於我元开国之年,遂欲接辽以为统。至於 天数之 符,悖世祖君臣之喻逆万世是非之公论而不恤也。吁!不以天数之正,华统之大,属之我元,承乎 有宋,如宋之承唐,唐之承隋承晋承汉也;而妄分闰代之承,欲以荒夷非统之统属之我元。吾又不 知今之君子待今日为何时?待今圣人为何君也哉?於乎!《春秋》大统之义,吾已悉之,请复以成周 之大统明之於今日也。 文王在诸侯凡五十年,至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诞膺天命,以抚方夏。然犹九年而大统未集,必 至王十有三年,代商有天下。商命始革,而大统始集焉。盖革命之事,间不容发。一日之命未绝, 则一日之统未集。当日之命绝,则当日之统集也。 宋命一日而未革,则我元之大统亦一日而未集也,成周不急文王五十年武王十三年而集天下之 大统,则我元又岂急於太祖开国五十年及世祖十有七年而集天下之大统哉!抑又论之。 道统者,治统之所在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孔子没,几 不得其传百有余年,而孟子传焉。孟子没,又几不得其传千有余年,而濂洛周、程诸子传焉。及乎 中立杨氏,而吾道南矣。既而宋亦南渡矣,杨氏之传,为豫章罗氏,延平李氏,及於新安朱子。朱 子没,而其传及於我朝许文正公。此历代道统之源委也。然则道统不在辽金而在宋,在宋而后及於 我朝。 君子可以观治统之所在矣。於乎!世隔而后其议公事久而后其论定。故前代之史,必修於异代 之君子,以其议公而论定也。《晋史》修於唐,《唐史》修於宋,则《宋史》之修,宜在今日而无让 矣。而今日之君子,又不以议公论定者自任,而又诿曰付公论於后之儒者,吾又不知后之儒者又何 儒也。此则予为今日君子之痛惜也。今日堂堂大国,林林钜儒,议事为律,吐辞为经,而正统大笔
南村辍耕录 不自竖立,又阙之以遗将来,不以贻千载纲目君子之笑为厚耻。吾又不知负儒名於我元者,何施眉 目以诵孔子之遗经乎!洪惟我圣天子当朝廷清明四方无虞之日,与贤宰臣亲览经史,有志於圣人《春 秋》之经制,故断然定修三史,以继祖宗未遂之意,甚盛典也!知其事大任重,以在馆之诸贤为未 足,而又遣使草野,以聘天下之良史才,负其任以往者。有其人矣,而问之以《春秋》之大法纲目 之主意,则概乎其无以为言也。於乎!司马迁易编年为纪传,破《春秋》之大法,唐儒萧茂挺能议 之。孰谓林林钜儒之中,而无一萧茂挺其人乎?此草野有识之士之所甚惜而不能倡其言於上也,故 私著其说,为宋、辽、金正统辨,以伺千载纲目之君子云。 若其推子午卯酉及五运之王闰以分正之说者,此日家小技之论,君子不取也,吾无以为论。 贞烈 至元十三年丙子,春正月八日,淮安王(伯颜),以中书右相统兵入杭,宋谢全两后以下皆赴北 有王昭仪者,题《满江红》词于驿云: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会记得,春风寸露,玉楼金阙,名兰簪妃后里。晕潮莲貅君 王侧。忽一朝,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沾襟血。驿馆夜惊尘上梦,宫车晓碾关山 月。愿嫦娥、相顾肯从容,随圆缺。” 昭仪名清蕙,字冲华,后为女道士。五月二日,抵上都,朝见世皇。十二日夜,故宋宫人安定 夫人陈氏,安康夫人朱氏,与二小姬,沐浴整衣焚香,自缢死。 朱夫人遗四言一篇於衣中云:“既不辱国,幸免辱身。世食宋禄,羞为北臣。妾辈之死,守於 贞。忠臣孝子,期以自新。丙子五月吉日,泣血书。”明日,奏闻,上命断其首县全后寓所。夫此四 人之贞烈,视前日之托隐忧於辞章者,相去盖万万矣。是年,丞相偏师徇台。台之临海民妇王氏者, 美姿容,被掠至师中。 千夫长杀其舅姑与夫,而欲私之,妇誓死不可。自念且被污,因阳曰:“能俾我为舅姑与夫服期 月,乃可事主君。”千夫见其不难於死,从所请,仍使俘妇杂守之。师还,挈行至嵊,过上清风岭 妇仰天窃叹曰。吾知所以死矣。即啮拇指出血。写口占诗於崖石上曰:“君王无道妾当灾,弃女抛男 逐马来。夫面不知何日见,此身料得几时回。两行清泪偷频滴,一片愁眉锁未开。回首故山看渐远, 存亡两字实哀哉。”写毕,即投崖下以死。死之日,距今且将八、九十年,石上血偾起,如始写时, 不为风雨所剥蚀。予昔过其下,尚能读所写诗。嵊丞徐君端,树石祠,刻碑於死所。浙东元帅白野 泰不华公(字兼兽状元及第),守越日,为立庙像,乡之人私表曰“贞妇”。著作李五峰先生(孝光) 为记郡,上其事于朝,请封如民所表。先是岳州破时,韩氏为游卒所掠,以献诸主将。韩知必不免, 乘间赴水死。越三日,有得其尸,於练裙中题五言长句曰: “宋未有天下,坚正臣礼秉。开国百虎功,每阵惟雄整 及侍周幼主,臣心常炯炯。帝曰卿北伐,山戎今有警。 死狗莫击尾,此行当紧颈。即日辞陛下,尽敌心欲逞 陈桥忽兵变,不得守箕颖。禅让法尧舜,民物普安静, 有国三百年,仁义道驰聘。未改祖宗法,天胡肆大眚。 细思天地理,中有幸不幸。天果丧中原,大似裂冠衽 君诚不独活,臣实无魏丙。失人焉得人,垂戒尝耿耿。 江南无谢安,塞北有王猛。所以戎马来,飞渡以陵境。 大江限南北,今此一舴艋。本期固封疆,谁谓如画饼。 烈火燎昆冈,不辨金玉矿。妾本良家子,性僻守孤梗,嫁与尚书儿,衔署紫兰省。直以才德合, 不弃宿瘤瘿。 初结合欢带,誓比日月。鸳鸯会双飞,比目愿常并 岂期金石坚,化作桑榆景。旄头执正然,蚩尤气先屏 第15页
南村辍耕录 ------------------------------------------------------------------------------------------------------------------------------------------------------- 第 15 页 不自竖立,又阙之以遗将来,不以贻千载纲目君子之笑为厚耻。吾又不知负儒名於我元者,何施眉 目以诵孔子之遗经乎!洪惟我圣天子当朝廷清明四方无虞之日,与贤宰臣亲览经史,有志於圣人《春 秋》之经制,故断然定修三史,以继祖宗未遂之意,甚盛典也!知其事大任重,以在馆之诸贤为未 足,而又遣使草野,以聘天下之良史才,负其任以往者。有其人矣,而问之以《春秋》之大法纲目 之主意,则概乎其无以为言也。於乎!司马迁易编年为纪传,破《春秋》之大法,唐儒萧茂挺能议 之。孰谓林林钜儒之中,而无一萧茂挺其人乎?此草野有识之士之所甚惜而不能倡其言於上也,故 私著其说,为宋、辽、金正统辨,以伺千载纲目之君子云。 若其推子午卯酉及五运之王闰以分正之说者,此日家小技之论,君子不取也,吾无以为论。 贞烈 至元十三年丙子,春正月八日,淮安王(伯颜),以中书右相统兵入杭,宋谢全两后以下皆赴北。 有王昭仪者,题《满江红》词于驿云: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会记得,春风寸露,玉楼金阙,名兰簪妃后里。晕潮莲貅君 王侧。忽一朝,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沾襟血。驿馆夜惊尘上梦,宫车晓碾关山 月。愿嫦娥、相顾肯从容,随圆缺。” 昭仪名清蕙,字冲华,后为女道士。五月二日,抵上都,朝见世皇。十二日夜,故宋宫人安定 夫人陈氏,安康夫人朱氏,与二小姬,沐浴整衣焚香,自缢死。 朱夫人遗四言一篇於衣中云:“既不辱国,幸免辱身。世食宋禄,羞为北臣。妾辈之死,守於一 贞。忠臣孝子,期以自新。丙子五月吉日,泣血书。”明日,奏闻,上命断其首县全后寓所。夫此四 人之贞烈,视前日之托隐忧於辞章者,相去盖万万矣。是年,丞相偏师徇台。台之临海民妇王氏者, 美姿容,被掠至师中。 千夫长杀其舅姑与夫,而欲私之,妇誓死不可。自念且被污,因阳曰:“能俾我为舅姑与夫服期 月,乃可事主君。”千夫见其不难於死,从所请,仍使俘妇杂守之。师还,挈行至嵊,过上清风岭。 妇仰天窃叹曰。吾知所以死矣。即啮拇指出血。写口占诗於崖石上曰:“君王无道妾当灾,弃女抛男 逐马来。夫面不知何日见,此身料得几时回。两行清泪偷频滴,一片愁眉锁未开。回首故山看渐远, 存亡两字实哀哉。”写毕,即投崖下以死。死之日,距今且将八、九十年,石上血偾起,如始写时, 不为风雨所剥蚀。予昔过其下,尚能读所写诗。嵊丞徐君端,树石祠,刻碑於死所。浙东元帅白野 泰不华公(字兼兽状元及第),守越日,为立庙像,乡之人私表曰“贞妇”。著作李五峰先生(孝光) 为记郡,上其事于朝,请封如民所表。先是岳州破时,韩氏为游卒所掠,以献诸主将。韩知必不免, 乘间赴水死。越三日,有得其尸,於练裙中题五言长句曰: “宋未有天下,坚正臣礼秉。开国百虎功,每阵惟雄整。 及侍周幼主,臣心常炯炯。帝曰卿北伐,山戎今有警。 死狗莫击尾,此行当紧颈。即日辞陛下,尽敌心欲逞。 陈桥忽兵变,不得守箕颖。禅让法尧舜,民物普安静。 有国三百年,仁义道驰聘。未改祖宗法,天胡肆大眚。 细思天地理,中有幸不幸。天果丧中原,大似裂冠衽。 君诚不独活,臣实无魏丙。失人焉得人,垂戒尝耿耿。 江南无谢安,塞北有王猛。所以戎马来,飞渡以陵境。 大江限南北,今此一舴艋。本期固封疆,谁谓如画饼。 烈火燎昆冈,不辨金玉矿。妾本良家子,性僻守孤梗,嫁与尚书儿,衔署紫兰省。直以才德合, 不弃宿瘤瘿。 初结合欢带,誓比日月 。鸳鸯会双飞,比目愿常并。 岂期金石坚,化作桑榆景。旄头执正然,蚩尤气先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