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者部落赔偿了损失:急于向酋长们以及商贩们表明谁是这里 的主宰,法国人亮出了帝国的手腕。如同在任何对话中一样,规 则并不决定行为,过去曾经实际说过的并没有必要非说不可。 科恩或许会因考虑到这在保护国当局眼中是非法之举而不去要 求他的权利。酋长或许会为了同样的原因而拒绝这一要求。肇 事者部落,此时仍在抵抗法国当局,或许会决定把这次袭击视为 “真的”,从而去决斗而不是淡判。如果法国人少一点生硬 (dur),多一点灵活(habile)(如词后来在立奥蒂元帅保护下,他 们真的变成的那样),或许会允许科恩保留他的羊,对于那种贸 易模式的继续和他们权威的局限,挤挤眼(像这个词在我们的用 法中所表示的)假装没有看见算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玛穆什 人也可能认为法国人的作为是一种太大的侮辱,实在不可容忍, 从而自已也走上反叛的道路:法国人也可能不仅仅制服住科恩, 19而且还可能试图让酋长本人俯首贴耳;科恩也可能会得出结论, 夹在叛乱的柏柏尔人和举北优雅的士兵中间,在阿特拉斯高原 地区做买卖己经不值得再费神了,从而退回到管理得好一些的 小镇内做他的生意去了。确实,随着保护国当局进一步加强统 治,所有这些都或多或少地发生了,有些还走得更远。但是,这 里所要做的,不是描述在摩洛哥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生什么(从 这件简单的事件,可以扩展为极其复杂的社会经验)。我们是要 说明,人类学解释是什么:追溯社会性对话的曲线,把它固定在 一种可供考察的形式里。 民族志学者“登记”社会性对话;他把它记下来。这样做,他 就把社会性对话从一件只存在于它发生的那个时刻、转瞬即逝 的事件转变为一部存在于刻画它的可供反复查阅的记载。酋长 早就死了,在存在的进程中被杀死了,用法国人的话说,被“镇 压”了;“杜马里上尉”,镇压了酋长的人,还活着,在法国南部守 24
第.深拖说:现文化的解译冲怆 若那堆纪念品打发退休的时光:而科恩在去年已经回“家”,到以 色列去了,一则是避难,·则是朝圣,再者他也是一个将死的年 高德劭的人了。但是,六十年前,在阿特拉斯高原,他们彼此所 “说过”(在我的扩展了的意义上)的那些却被保存下来,以供研 究之用一尽管远不是完美无瑕的。“是什么”,保尔·里克尔 问道(整个行为刻画的观念就是从他那里借用来的,并且多少改 变了一些),“写作固定下来的是什么?” 不是说话这个事件,而是说话时“所说过的”,在其中,我们 借助说话时所说过的,得以理解构成对话目的与意向的具 相化过程;通过这个过程sagen 一说—想要成为Aus age一表述和被述简言之,我们所写的是说话的noeme (“思想”、“内容”、“要旨”),是说话这个事件的意义,而不是 事件本身。 如果说牛津学派哲学家们过于喜欢编些小故事,现象学哲 学家们偏好大而长的句子,那么,上引那段话本身“所说”过的也 并不那么透彻:但是它毕竟给了我们一个较为准确的答案,以回 答我们那个意味深长的问题:“民族志学者是干什么的?” 一他 写作:⑦这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惊人的发现,并且,对于熟悉目 前流行的“文献”的人来说,也许还摊以置信。但是,既然对于我 王国内知识界多译做利科”或“利科尔”,今从《简明不列颠门科全书》等有关 词改做现译 一缔注 ⑤或者,更为准确地说,“登记”。大部分人种描述实际上是在5本和文章中, 而不是在电影记录、展览,或其他什么中:但是,即使是在书本和文章中,当然也还 有照片,图画,图表、表格等等,关于再现方式的自我意识(更别提这种方式的试验 了)在人类学中是很缺乏的, 25
20们的问题的标准答案一直是:“他观察,他记录,他分析”一 种对这个问题的“veni,vidi,vic"⑥式的概念,这句话,较之那种 初看上去似乎很清晰的回答,或许还会引出更为深入的推论,至 少可以推论,区分追求知识的这三个阶段也许实际上并不可能: 并且,作为自动的“操作”,这三个阶段可能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情形甚至更为棘手,因为,如同我们已经提到的,我们所登 记的(或试图登记的)并非是未经加工过的社会性会话:由于我 们自己并不是行为者(除非在很勉强、很特殊的情况下),所以, 我们无法直接接触这种会话,我们直接接触到的只是调查合作 人所能让我们理解的那一小部分。⑦当然这不像听起来那么骇 人,因为,实际上并非所有的克里特人都是说谎的人,并且,也没 有必要为了理解某一件事而去了解所有的事。但是,它确实使 这种观,点,即认为人类学分析是对已发现的事实进行概念化处 理,对纯粹现实进行逻辑重建的观点,显得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要确定匀称的意义结晶,清除曾经缠绕其身的物质复杂性,然后 将它们的存在归因于自生的秩序原则、人类心智的普遍属性,或 者说大些,归因于先验的世界观,实际上就是伪称一门并不存在 的科学,想像一个无法发现的现实。所谓文化分析是(或者应该 是)对意义的推测,估价这些推测,而后从较好的推测之中得出 解释性结论,而非发现意义的大陆,然后标画出没有实体的景 观。 国拉丁语。语出恺微,意为“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最”。一译注 心就它强化了人类学家想要让给他提供情况的人作为人而不是对象与他合 作的冲动而言,“参与性观察”的观点一直是很有价值的。但是,又由于这种观点岸 致人类堂家香不见他白已的角色的种极其特殊、文化上限定的性质,日将他自己 想像为某种不仅是一个既感兴趣又有利害关系的逗留者的东西,就此程度而言,这 种观点也·直是我们的不诚实的最主要根源。 26
第“牵深猾说:亚间文化的辮释绳论 六 所以,民族志描述有三个特点:它是解释性的;它所解释的 是社会性会话流(the flow of social discourse);所涉及的解释在 干将这种会话“所说过的”从即将逝去的时间中解救出来,并以 可供阅读的术语固定下米。Kula(库拉)已经消失了或改变 了:但是,不管怎样,《西太平洋的淘金者》却留存下来了。此外, 这类描述还有第四个特点,至少,我是这么做的:它是微观的。 这并不是说没有对整个的社会、文明、世界性事件等等所作21 的大规模的人类学解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把分析以及 这些分析的理论含义扩展到更大的情景中,才使它们受到普遍 的注意,从而证明了我们对它们的建构。没有人还会真正地关 心那些羊,其至科恩也不会(不过.也许,科恩会)。历史上也 许有那么一些不惹人注意的转折点,“小房间内的大吵闹”;但这 个小小的插曲肯定不是这类转折点。 这仅仅是说,典型的人类学家的方法是从以极其扩展的方 式摸透极端细小的事情这样一种角度出发,最后达到那种更为 广泛的解释和更为抽象的分析。他面临的是和其他人一历史 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学家、社会学家等等—在更为重要的背 景下所面临的同样宏大的实在:权力、变革、信仰、压迫、劳动、激 情、权威、优美、暴力、爱情、名望:但是,他是在默默无闻的情景 中面对它们的一像马穆什那样的地方,像科恩那样的生 活一这样的情景渺小得足以把地名和人名开头的大写字母去 土著语,指关拉儿西亚群岛东南部特罗布甲恩德岛民的交易制度。一编 之
掉。这些十足地属于人类的永恒事物,“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大 字眼儿”,在这种朴素平凡的情景中采取了平易可亲的形式。然 而,这恰恰是优越之处。世界上深奥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然而,怎样才能从民族志描述所收集的诸如我们的羊的故 事这些微观材料一一杂乱无章的言谈和轶事一达于那些民 族、时代、大陆或文明的巨大的文化景观呢?这个问题不能轻易 从对具体性和脚踏实地的思维朦胧的」想中滑过去。对于一门 诞生于印第安部落、太平洋群岛以及非洲家族,后来又变得野心 勃勃的学科来说,这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方法论问题,并且在很 大程度上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实际上,人类学家 们自己制造出来用以论证他们从局部真理向普遍图景发展的那 些模式一直是在暗地里破坏着这种努力;在这点上,这些模式与 那些批评者们一一满脑袋样本规模的社会学家们、满脑袋心理 测量的心理学家们,以及满脑袋统计数学的经济学家们一一想 方设法设计出来反对它们的玩艺儿负有同样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这些模式中,有两个一直占有主要地位:“琼斯村即美国” 式的“徽观”模式:“复活节岛即试验案例”式的“自然试验”模式。 要么是一粒砂中的天堂,要么是遥远的可能性彼岸。 以小见大的“琼斯村即美国”(或以大见小的“美国即琼斯 22村”)模式的错误非常明显,惟一需要解释的是人们怎样设法相 信了它,以及他们又怎样期望别人也相信它。认为人们能够在 所谓“典型”的小镇或村落中发现社会、文明、大的宗教或其他什 么的本质(总结性的、简单化的)这样一种观点是明显的胡言谵 语。人们在小镇或村落里所发现的只是小镇或村落的生活。如 果局部的、微观的研究与更大的事物的关联真是依赖于这样的 前提一即它们在小世界中捕捉住大世界一那么,这种研究 也就不会有任何重要性了。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