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文明论概略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在谈论事物的利害得失时,各走极 端,从议论一开始双方就发生显著的分歧而不能互相接近。例 如,一听到有人谈论公民权利平等的新学说,守旧者就立刻 认为这是共和政治论,从而提出:如果在我们日本主张共和 政治论,那么,我们的国体怎么办,甚至还要说这将招来不 测的大祸,而为之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国家将陷于无君无政的 大乱中。这种人从讨论的一开始,就考虑到遥远的未来,既 不研究权利平等为何物,又不探求其目的之所在,只是一味 反对而已。革新论者则从一开始就把守旧者当作敌人,毫无 道理地排斥旧说,因而形成敌对之势,意见无法趋于一致。这 就是由于双方各走极端,所以才造成不可调和的局面。举 个浅近的比喻来说,有好酒和不好酒的①两个人,好酒的讨厌 年糕,不好酒的讨厌酒。他们各谈年糕和酒的害处,主张取 消自己所不喜欢的东西。不好酒的驳斥好酒的说:“如果说年 糕有害,那么是否能够破除我国几百年来的习惯,在元旦那 天吃茶泡饭,停止年糕铺的营业,禁止全国播种糯米呢?这 当然是行不通的。”好酒的也反驳说:“如果说酒有害,那么, 是否能从明天起就封闭全国的酒馆,严惩那些酗酒的人,用 甜米酒代替药用酒精,举行婚礼时以水杯②代酒呢?这当然是 行不通的”。这样各执一端势必彼此冲突而不能接近,终于会 ①“不好酒的”—原文为“下户”,日本人称不喝酒的人为下户,下户 般喜食年糕等甜食。—一译者 ②“水杯”一日本风俗,在生离死别不能再会时,以水代酒举杯互 饮。—译者
另 外 还 有 一 种 情 况 , 在 谈 论 事 物 的 利 害 得 失 时 , 各 走 极 端 , 从 议 论 一 开 始 双 方 就 发 生 显 著 的 分 歧 而 不 能 互 相 接 近 。 例 如 , 一 听 到 有 人 谈 论 公 民 权 利 平 等 的 新 学 说 , 守 旧 者 就 立 刻 认 为 这 是 共 和 政 治 论 , 从 而 提 出 : 如 果 在 我 们 日 本 主 张 共 和 政 治 论 , 那 么 , 我 们 的 国 体 怎 么 办 , 甚 至 还 要 说 这 将 招 来 不 测 的 大 祸 , 而 为 之 惶 惶 不 可 终 日 仿 佛 国 家 将 陷 于 无 君 无 政 的 大 乱 中 。 这 种 人 从 讨 论 的 一 开 始 , 就 考 虑 到 遥 远 的 未 来 , 既 不 研 究 权 利 平 等 为 何 物 , 又 不 探 求 其 目 的 之 所 在 , 只 是 一 味 反 对 而 已 。 革 新 论 者 则 从 一 开 始 就 把 守 旧 者 当 作 敌 人 , 毫 无 道 理 地 排 斥 旧 说 , 因 而 形 成 敌 对 之 势 , 意 见 无 法 趋 于 一 致 。 这 就 是 由 于 双 方 各 走 极 端 , 所 以 才 造 成 不 可 调 和 的 局 面 。 举 一 个 浅 近 的 比 喻 来 说 , 有 好 酒 和 不 好 酒 的 ① 两 个 人 , 好 酒 的 讨 厌 年 糕 , 不 好 酒 的 讨 厌 酒 。 他 们 各 谈 年 糕 和 酒 的 害 处 , 主 张 取 消 自 己 所 不 喜 欢 的 东 西 。 不 好 酒 的 驳 斥 好 酒 的 说 : “ 如 果 说 年 糕 有 害 , 那 么 是 否 能 够 破 除 我 国 几 百 年 来 的 习 惯 , 在 元 旦 那 天 吃 茶 泡 饭 , 停 止 年 糕 铺 的 营 业 , 禁 止 全 国 播 种 糯 米 呢 ? 这 当 然 是 行 不 通 的 。 ” 好 酒 的 也 反 驳 说 : “ 如 果 说 酒 有 害 , 那 么 , 是 否 能 从 明 天 起 就 封 闭 全 国 的 酒 馆 , 严 惩 那 些 酗 酒 的 人 , 用 甜 米 酒 代 替 药 用 酒 精 , 举 行 婚 礼 时 以 水 杯 ② 代 酒 呢 ? 这 当 然 是 行 不 通 的 ” 。 这 样 各 执 一 端 势 必 彼 此 冲 突 而 不 能 接 近 , 终 于 会 4 文 明 论 概 略 ① ② “ 水 杯 ” — — 日 本 风 俗 , 在 生 离 死 别 不 能 再 会 时 , 以 水 代 酒 举 杯 互 饮 。 — — 译 者 “ 不 好 酒 的 ” — — 原 文 为 “ 下 户 ” , 日 本 人 称 不 喝 酒 的 人 为 下 户 , 下 户 一 般 喜 食 年 糕 等 甜 食 。 — — 译 者
第一章确定议论的标准 5 使人与人之间发生纠纷而给社会造成大害。古今各国这种例 子比比皆是。这种纠纷如果发生在士大夫之间,就会引起笔 争舌战,著书立说,以所谓空论蛊惑人心。如果是不学无术 的文盲不能舌战笔争的话,就要诉诸筋膂之力,很可能企图 进行暗杀。 再看社会上彼此争论辩驳时,往往只是互相竭力攻击对 方的缺点,不肯显露双方的真实面目。所谓缺点,就是指和 事物的好的或有利的一面相表里的坏的或不利的一面。譬如, 乡村的农民虽然正直但是愚顽:城市的居民虽然聪明但是轻 薄。正直和聪明虽然是人的美德,但是也往往附带着愚顽和 轻薄这种坏的方面。农民和市民之间的争论多半发生在这里 农民视市民为轻薄儿;市民骂农民为蠢货。这种针锋相对的 情形,恰如各闭上一只眼睛,不看对方的优点,只找对方的 缺点。如果能使他们睁开双眼,用一只眼观察对方的长处,而 用另一只眼观察对方的短处的话,就能长短相抵,双方的争 论也就可以得到解决。或者发现对方的长处完全掩盖了短处, 那么,不仅可以消除争论,且可彼此友好,互相获益。社会 上的学者也是如此。例如现在日本议论界有保守和改革两派。 改革派精明而进取,保守派稳重而守旧。守旧者有陷于顽固 的缺点,进取者有流于轻率的弊病。但是,稳重未必都陷于 顽固,精明未必都流于轻率。试看世上的人,有喝酒而不醉 的,有吃年糕而不伤胃的,可见酒和年糕未必都是醉人和伤 胃的原因。醉酒或伤胃与否,只在于是否能够节制。既然如 此,保守派就不必憎恶放革派,改革派也不必藐视保守派了 假设这里有四个人:甲稳重,乙顽固,丙精明,丁轻率;如
使 人 与 人 之 间 发 生 纠 纷 而 给 社 会 造 成 大 害 。 古 今 各 国 这 种 例 子 比 比 皆 是 。 这 种 纠 纷 如 果 发 生 在 士 大 夫 之 间 , 就 会 引 起 笔 争 舌 战 , 著 书 立 说 , 以 所 谓 空 论 蛊 惑 人 心 。 如 果 是 不 学 无 术 的 文 盲 不 能 舌 战 笔 争 的 话 , 就 要 诉 诸 筋 膂 之 力 , 很 可 能 企 图 进 行 暗 杀 。 再 看 社 会 上 彼 此 争 论 辩 驳 时 , 往 往 只 是 互 相 竭 力 攻 击 对 方 的 缺 点 , 不 肯 显 露 双 方 的 真 实 面 目 。 所 谓 缺 点 , 就 是 指 和 事 物 的 好 的 或 有 利 的 一 面 相 表 里 的 坏 的 或 不 利 的 一 面 。 譬 如 , 乡 村 的 农 民 虽 然 正 直 但 是 愚 顽 ; 城 市 的 居 民 虽 然 聪 明 但 是 轻 薄 。 正 直 和 聪 明 虽 然 是 人 的 美 德 , 但 是 也 往 往 附 带 着 愚 顽 和 轻 薄 这 种 坏 的 方 面 。 农 民 和 市 民 之 间 的 争 论 多 半 发 生 在 这 里 : 农 民 视 市 民 为 轻 薄 儿 ; 市 民 骂 农 民 为 蠢 货 。 这 种 针 锋 相 对 的 情 形 , 恰 如 各 闭 上 一 只 眼 睛 , 不 看 对 方 的 优 点 , 只 找 对 方 的 缺 点 。 如 果 能 使 他 们 睁 开 双 眼 , 用 一 只 眼 观 察 对 方 的 长 处 , 而 用 另 一 只 眼 观 察 对 方 的 短 处 的 话 , 就 能 长 短 相 抵 , 双 方 的 争 论 也 就 可 以 得 到 解 决 。 或 者 发 现 对 方 的 长 处 完 全 掩 盖 了 短 处 , 那 么 , 不 仅 可 以 消 除 争 论 , 且 可 彼 此 友 好 , 互 相 获 益 。 社 会 上 的 学 者 也 是 如 此 。 例 如 现 在 日 本 议 论 界 有 保 守 和 改 革 两 派 。 改 革 派 精 明 而 进 取 , 保 守 派 稳 重 而 守 旧 。 守 旧 者 有 陷 于 顽 固 的 缺 点 , 进 取 者 有 流 于 轻 率 的 弊 病 。 但 是 , 稳 重 未 必 都 陷 于 顽 固 , 精 明 未 必 都 流 于 轻 率 。 试 看 世 上 的 人 , 有 喝 酒 而 不 醉 的 , 有 吃 年 糕 而 不 伤 胃 的 , 可 见 酒 和 年 糕 未 必 都 是 醉 人 和 伤 胃 的 原 因 。 醉 酒 或 伤 胃 与 否 , 只 在 于 是 否 能 够 节 制 。 既 然 如 此 , 保 守 派 就 不 必 憎 恶 放 革 派 , 改 革 派 也 不 必 藐 视 保 守 派 了 。 假 设 这 里 有 四 个 人 : 甲 稳 重 , 乙 顽 固 , 丙 精 明 , 丁 轻 率 ; 如 第 一 章 确 定 议 论 的 标 准 5
明 果甲遇丁,乙遇丙,一定互相敌对彼此看不起;但甲遇丙,就 定会意气相投而相亲。如果彼此在感情上能够融洽,双方 就能显露出真实面目,从而就能逐渐消除敌对情绪。在以前 封建时代,诸侯的家臣,住在江户藩邸①的和住在诸侯采邑 的,两者之间在言论上,常发生分歧,属于同藩的家臣俨然 如同仇敌,这也是未能显露出人的真实面目的一例。这些缺 点随着人类知识的进步,固然可以自然消除,但是最有效的 办法,莫过于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这种接触可以通过商业交 易或学术研究,甚至可以通过游艺宴饮,也可以通过公务、诉 讼、斗殴、战争等方式,凡是便于人与人的互相接触或者有 把心里所想的用言语行为表达出来的机会,都能使双方的感 情融洽,这就是所谓睁开双眼看到对方的长处。有识之士所 以特别重视人民议会、社团讲演、交通便利、出版自由等,也 就是因为它有助于人民的接触。 切关于事物的议论都是反映每一个人的意见,当然不 可能完全一致。见识高的,议论也就高;见识肤浅,议论也 就肤浅。见识肤浅的人,还未能达到议论的出发点就想驳斥 对方的主张,就会产生两种主张背道而驰的现象。譬如,在 讨论同外国交往的利害时,甲主张开国,乙也主张开国,骤 然看来甲乙的主张似乎一致,但随着甲的理论逐渐深入发挥, ①“江户藩邸”—日本天正18年(1590)德川家康在江户(现在的东 京)设立了幕府,掌握政权统治全国,为了防范各地诸侯作乱,制定了参觐的制 度,各地诸侯每隔三年轮流到幕府所在地江户居住一个相当时期,因此,诸侯便 在江户另设一藩邸以便
果 甲 遇 丁 , 乙 遇 丙 , 一 定 互 相 敌 对 彼 此 看 不 起 ; 但 甲 遇 丙 , 就 一 定 会 意 气 相 投 而 相 亲 。 如 果 彼 此 在 感 情 上 能 够 融 洽 , 双 方 就 能 显 露 出 真 实 面 目 , 从 而 就 能 逐 渐 消 除 敌 对 情 绪 。 在 以 前 封 建 时 代 , 诸 侯 的 家 臣 , 住 在 江 户 藩 邸 ① 的 和 住 在 诸 侯 采 邑 的 , 两 者 之 间 在 言 论 上 , 常 发 生 分 歧 , 属 于 同 藩 的 家 臣 俨 然 如 同 仇 敌 , 这 也 是 未 能 显 露 出 人 的 真 实 面 目 的 一 例 。 这 些 缺 点 随 着 人 类 知 识 的 进 步 , 固 然 可 以 自 然 消 除 , 但 是 最 有 效 的 办 法 , 莫 过 于 人 与 人 之 间 的 接 触 。 这 种 接 触 可 以 通 过 商 业 交 易 或 学 术 研 究 , 甚 至 可 以 通 过 游 艺 宴 饮 , 也 可 以 通 过 公 务 、 诉 讼 、 斗 殴 、 战 争 等 方 式 , 凡 是 便 于 人 与 人 的 互 相 接 触 或 者 有 把 心 里 所 想 的 用 言 语 行 为 表 达 出 来 的 机 会 , 都 能 使 双 方 的 感 情 融 洽 , 这 就 是 所 谓 睁 开 双 眼 看 到 对 方 的 长 处 。 有 识 之 士 所 以 特 别 重 视 人 民 议 会 、 社 团 讲 演 、 交 通 便 利 、 出 版 自 由 等 , 也 就 是 因 为 它 有 助 于 人 民 的 接 触 。 一 切 关 于 事 物 的 议 论 都 是 反 映 每 一 个 人 的 意 见 , 当 然 不 可 能 完 全 一 致 。 见 识 高 的 , 议 论 也 就 高 ; 见 识 肤 浅 , 议 论 也 就 肤 浅 。 见 识 肤 浅 的 人 , 还 未 能 达 到 议 论 的 出 发 点 就 想 驳 斥 对 方 的 主 张 , 就 会 产 生 两 种 主 张 背 道 而 驰 的 现 象 。 譬 如 , 在 讨 论 同 外 国 交 往 的 利 害 时 , 甲 主 张 开 国 , 乙 也 主 张 开 国 , 骤 然 看 来 甲 乙 的 主 张 似 乎 一 致 , 但 随 着 甲 的 理 论 逐 渐 深 入 发 挥 , 6 文 明 论 概 略 ① “ 江 户 藩 邸 ” — — 日 本 天 正 1 8 年 ( 1 5 9 0 ) 德 川 家 康 在 江 户 ( 现 在 的 东 京 ) 设 立 了 幕 府 , 掌 握 政 权 统 治 全 国 , 为 了 防 范 各 地 诸 侯 作 乱 , 制 定 了 参 觐 的 制 度 , 各 地 诸 侯 每 隔 三 年 轮 流 到 幕 府 所 在 地 江 户 居 住 一 个 相 当 时 期 , 因 此 , 诸 侯 便 在 江 户 另 设 一 藩 邸 以 便 居 住
第一章确定议论的标准 乙就逐渐感到不能接受,于是双方便发生争执。因为象乙这 种人即所谓社会上的普通人,只能提出普通的论调,其见解 亦极肤浅,不能明了议论的根本出发点,遽然听到高深的言 论,反而迷失了方向。社会上这种事例比比皆是。这好比胃 病患者摄取营养品不能消化,反而加重了疾病。乍看起来,高 深的议论似乎对于社会有害无益,其实不然,如果没有高深 的议论,就不可能引导后进者达到高深的境地。如果怕胃弱 而废营养,结果只会造成患者的死亡。由于这种认识的错误, 古今各国,不知发生了多少悲剧。不论在任何国家,任何时 代,社会上下愚和上智的人都很少,大多数是处于智愚之间, 与世浮沉,庸庸碌碌,随声附和以终其一生的。这种人就叫 做普通人。所谓舆论就是在他们之间产生的。这种人只是反 映当时的情况,既不能回顾过去而有所反对,也不能对未来 抱有远见,好象永远停滞不前似的。可是,如今竟有人因为 这种人在社会上占大多数,说是众口难拗,于是便根据他们 的见解,把社会上的议论划成一条线,如果有人稍微超出这 条线,就认为是异端邪说,一定要把它压入这条线内,使社 会上的议论变成清一色,这究竟是什么用意呢?假如真的这 样,那些智者对国家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将要依靠谁来预 见未来为文明开辟道路呢?这未免太没有头脑了。自古以来 切文明的进步,最初无一不是从所谓异端邪说开始的。亚 当·斯密最初讲述经济学时,世人不是也曾把它看做是邪说 而驳斥过吗?伽里略提出地动说时,不是也被称为异端而获 罪了吗?异说的争论年复一年地继续下去,社会上一般群众 又仿佛受到了智者的鞭策,不知不觉地接受了他的观点,到
乙 就 逐 渐 感 到 不 能 接 受 , 于 是 双 方 便 发 生 争 执 。 因 为 象 乙 这 种 人 即 所 谓 社 会 上 的 普 通 人 , 只 能 提 出 普 通 的 论 调 , 其 见 解 亦 极 肤 浅 , 不 能 明 了 议 论 的 根 本 出 发 点 , 遽 然 听 到 高 深 的 言 论 , 反 而 迷 失 了 方 向 。 社 会 上 这 种 事 例 比 比 皆 是 。 这 好 比 胃 病 患 者 摄 取 营 养 品 不 能 消 化 , 反 而 加 重 了 疾 病 。 乍 看 起 来 , 高 深 的 议 论 似 乎 对 于 社 会 有 害 无 益 , 其 实 不 然 , 如 果 没 有 高 深 的 议 论 , 就 不 可 能 引 导 后 进 者 达 到 高 深 的 境 地 。 如 果 怕 胃 弱 而 废 营 养 , 结 果 只 会 造 成 患 者 的 死 亡 。 由 于 这 种 认 识 的 错 误 , 古 今 各 国 , 不 知 发 生 了 多 少 悲 剧 。 不 论 在 任 何 国 家 , 任 何 时 代 , 社 会 上 下 愚 和 上 智 的 人 都 很 少 , 大 多 数 是 处 于 智 愚 之 间 , 与 世 浮 沉 , 庸 庸 碌 碌 , 随 声 附 和 以 终 其 一 生 的 。 这 种 人 就 叫 做 普 通 人 。 所 谓 舆 论 就 是 在 他 们 之 间 产 生 的 。 这 种 人 只 是 反 映 当 时 的 情 况 , 既 不 能 回 顾 过 去 而 有 所 反 对 , 也 不 能 对 未 来 抱 有 远 见 , 好 象 永 远 停 滞 不 前 似 的 。 可 是 , 如 今 竟 有 人 因 为 这 种 人 在 社 会 上 占 大 多 数 , 说 是 众 口 难 拗 , 于 是 便 根 据 他 们 的 见 解 , 把 社 会 上 的 议 论 划 成 一 条 线 , 如 果 有 人 稍 微 超 出 这 条 线 , 就 认 为 是 异 端 邪 说 , 一 定 要 把 它 压 入 这 条 线 内 , 使 社 会 上 的 议 论 变 成 清 一 色 , 这 究 竟 是 什 么 用 意 呢 ? 假 如 真 的 这 样 , 那 些 智 者 对 国 家 还 能 起 到 什 么 作 用 呢 ? 将 要 依 靠 谁 来 预 见 未 来 为 文 明 开 辟 道 路 呢 ? 这 未 免 太 没 有 头 脑 了 。 自 古 以 来 一 切 文 明 的 进 步 , 最 初 无 一 不 是 从 所 谓 异 端 邪 说 开 始 的 。 亚 当 · 斯 密 最 初 讲 述 经 济 学 时 , 世 人 不 是 也 曾 把 它 看 做 是 邪 说 而 驳 斥 过 吗 ? 伽 里 略 提 出 地 动 说 时 , 不 是 也 被 称 为 异 端 而 获 罪 了 吗 ? 异 说 的 争 论 年 复 一 年 地 继 续 下 去 , 社 会 上 一 般 群 众 又 仿 佛 受 到 了 智 者 的 鞭 策 , 不 知 不 觉 地 接 受 了 他 的 观 点 , 到 第 一 章 确 定 议 论 的 标 准 7
文明论概略 了如今这样的文明时代,即使小学生也没有认为经济学和地 动说是奇怪的了。不但不奇怪,假如有人怀疑这些定律,就 要被当做愚人而为人所不齿。再举一个最近的例子来说,仅 在十年以前,三百诸侯曾各设一个政府,定下君臣上下之分, 掌握着生杀与夺的大权,其政权之巩固,大有可以传之子孙 万代之势。然而转瞬之间便宣告土崩瓦解变成了目前的局面。 到了今天,社会上当然没有人认为这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 假如在十年以前,藩臣中有人提倡废藩置县,藩府该怎样对 待他呢?不消说,他将立刻遭到迫害。所以说,昔日的所谓 异端邪说已成现代的通论,昨日的怪论已成今日的常谈。那 末,今天的异端邪说,一定会成为后日的通论常谈。学者无 须顾虑舆论的喧嚷和被指斥为异端邪说,尽可鼓起勇气畅所 欲言。或许别人的主张与自己的意见有所不合,但是应仔细 研究其论点,可采纳的就采纳,不可采纳的暂且放在一边,以 待双方意见趋于一致的一天,这就是议论标准统一的一天。切 不可企图把别人的主张硬拉到自己的主张范围以内而划一社 会上的议论。 根据上述情形,讨论事物的利害得失时,必须首先研究 利害得失的关系,以明确其轻重和是非。论述利害得失比较 容易,而辨别轻重是非却很困难。不应根据一己的利害来论 断天下事的是非,也不应因眼前的利害而贻误长远的大计。必 须博闻古今的学说,广泛了解世界大事,平心静气地认清真 理,排除万难,突破舆论的束缚,站在超然的地位回顾过去, 放大眼光展望将来。我当然不想确定议论的标准,阐明达到 这个标准的方法,使所有人都同意我的见解,但是我愿意向
了 如 今 这 样 的 文 明 时 代 , 即 使 小 学 生 也 没 有 认 为 经 济 学 和 地 动 说 是 奇 怪 的 了 。 不 但 不 奇 怪 , 假 如 有 人 怀 疑 这 些 定 律 , 就 要 被 当 做 愚 人 而 为 人 所 不 齿 。 再 举 一 个 最 近 的 例 子 来 说 , 仅 在 十 年 以 前 , 三 百 诸 侯 曾 各 设 一 个 政 府 , 定 下 君 臣 上 下 之 分 , 掌 握 着 生 杀 与 夺 的 大 权 , 其 政 权 之 巩 固 , 大 有 可 以 传 之 子 孙 万 代 之 势 。 然 而 转 瞬 之 间 便 宣 告 土 崩 瓦 解 变 成 了 目 前 的 局 面 。 到 了 今 天 , 社 会 上 当 然 没 有 人 认 为 这 是 什 么 奇 怪 的 事 , 但 是 , 假 如 在 十 年 以 前 , 藩 臣 中 有 人 提 倡 废 藩 置 县 , 藩 府 该 怎 样 对 待 他 呢 ? 不 消 说 , 他 将 立 刻 遭 到 迫 害 。 所 以 说 , 昔 日 的 所 谓 异 端 邪 说 已 成 现 代 的 通 论 , 昨 日 的 怪 论 已 成 今 日 的 常 谈 。 那 末 , 今 天 的 异 端 邪 说 , 一 定 会 成 为 后 日 的 通 论 常 谈 。 学 者 无 须 顾 虑 舆 论 的 喧 嚷 和 被 指 斥 为 异 端 邪 说 , 尽 可 鼓 起 勇 气 畅 所 欲 言 。 或 许 别 人 的 主 张 与 自 己 的 意 见 有 所 不 合 , 但 是 应 仔 细 研 究 其 论 点 , 可 采 纳 的 就 采 纳 , 不 可 采 纳 的 暂 且 放 在 一 边 , 以 待 双 方 意 见 趋 于 一 致 的 一 天 , 这 就 是 议 论 标 准 统 一 的 一 天 。 切 不 可 企 图 把 别 人 的 主 张 硬 拉 到 自 己 的 主 张 范 围 以 内 而 划 一 社 会 上 的 议 论 。 根 据 上 述 情 形 , 讨 论 事 物 的 利 害 得 失 时 , 必 须 首 先 研 究 利 害 得 失 的 关 系 , 以 明 确 其 轻 重 和 是 非 。 论 述 利 害 得 失 比 较 容 易 , 而 辨 别 轻 重 是 非 却 很 困 难 。 不 应 根 据 一 己 的 利 害 来 论 断 天 下 事 的 是 非 , 也 不 应 因 眼 前 的 利 害 而 贻 误 长 远 的 大 计 。 必 须 博 闻 古 今 的 学 说 , 广 泛 了 解 世 界 大 事 , 平 心 静 气 地 认 清 真 理 , 排 除 万 难 , 突 破 舆 论 的 束 缚 , 站 在 超 然 的 地 位 回 顾 过 去 , 放 大 眼 光 展 望 将 来 。 我 当 然 不 想 确 定 议 论 的 标 准 , 阐 明 达 到 这 个 标 准 的 方 法 , 使 所 有 人 都 同 意 我 的 见 解 , 但 是 我 愿 意 向 8 文 明 论 概 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