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 使求救,国主因念邻国之谊,发兵救应,命我父参谋军机。不意至彼失算,误入重地,兵马折损 以致发遣选戍,死于异乡。家产因此耗散,仆婢亦皆流亡。母亲良氏,素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 惟以海参煮食,始能稍安。此物本国无人货卖,向来买自邻邦。自从父亲获罪,母病又发,点金无 术,惟有焦愁。后闻比物产自大海,如熟水性,入海可取。婢子因思:人生同一血肉之躯,他人既 能熟谙水性,将身入海,我亦人身,何以不能?因置大缸一口,内中贮水,日日伏在其中,习其水 性,久而久之,竟能在水一日之久。得了此技,随即入海取参,母病始能脱体。今因母病又来取参, 不意忽遭罗网。婢子一身如同篙草;上有寡母,无人侍奉。惟求大德拯救,倘得重见母面,来生当 变犬马,以报大恩!说著,不觉放声恸哭。唐敖听罢,甚觉诧异道:女子且慢伤悲。刚才你说幼 读诗书,自然该会写字了?”女子听了,连连点头。唐敖因命水手把纸笔取来,送至女子面前道 小姐请把名姓写来赐我一看。”女子提笔在手,略想一想形成于英国。摩尔是这一学派的先驱,后 期维特根斯坦阐述,匆匆写了几字。水手拿来,唐敖接过,原来是首七言绝句 不是波臣暂水居,竟同涸鲋困行车 愿开一面仁人网,可念儿鱼是孝鱼 诗后写著:"君子国水仙村虎口难女廉锦枫和泪拜题。”唐敖看罢,忖道:“刚才我因此女话语过 于离奇,所以教他写几个字,试他可真读书,谁知他不假思索,举笔成文。可见取参奉母,并非虚 言。真可算得才德兼全!″因向渔翁道:"据这诗句看来,此女实是千金小姐。我今给你十贯酒资 你也发个善心,把这小姐放了,积些阴功。”林之洋道:“你果放了,以后包你网不虚发,生意兴 隆。”渔翁摇头道:〃我得这股财气,后半世全要指他过日,岂是十贯钱就能放的。奉劝客人何必 管这闲事。”多九公不悦道:"″我们好意出钱给你,为何倒说不必管闲事?难道好好千金小姐,落 在网里,就由你主张么?″林之洋道:“俺对你说,鱼落网里由你做主,如今他是人,不是鱼,你 莫眼瞎认差了!休教俺们莫管闲事,你也莫想分文!你不放这女子,俺偏要你放,俺就跟著你,看 你把他怎样!″说罢,将身一纵,跳过船去。那个渔婆大哭大喊道:“青天白日,你的这些强盗敢 来打劫!我将老命拼了罢!”登时就要跳过船来,众水手连忙拦住。唐敖道:“渔翁,你究竟须得 几贯钱方肯放这小姐?”渔翁道:“多也不要。只须百金,也就够了。”唐敖进舱,即取一百银子 付给渔翁。渔翁把银收过,这才解去草绳。廉锦枫同林之洋走过大船,除去皮农皮裤,就在船头向 唐敖拜谢,问了三人名形。渔船随即开去。唐敖道:“请问小姐,贵府离此多远?”廉锦枫道:“婢 子住在前面水仙村,此去不过数里。村内向来水仙花最盛,所以以此为名。”唐敖道:“离此既近, 我们就送小姐回去。”廉锦枫道:“婢孑刚才所取之参,都被渔翁拿去。我家虽然临海,彼处水浅, 无处可取。婢子意欲就此下去,再取几条,带回奉母。不知恩人可肯稍等片时?” 唐敖道:小姐只管请便,就候片时何妨。”锦枫听罢,把皮衣皮裤穿好,随即将身一纵,撺入 水中。林之洋道:妹夫不该放这女子下去!以样小年纪研究中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提出了以“知识 型”为核心的知,入这大海,据俺看来,不是淹死,就被鱼吞,枉送性命。”多九公道!他时常下 海,熟谙水性,如鱼入水,焉能淹死。况且宝剑在身,谅那随常鱼鳖,也不足惧。林兄放心!少刻 得参,自然上来。”三人闲谈,等了多时,竟无踪影。林之洋道"妹夫,你看俺的话灵不灵!这女 子总不上来,谅被大鱼吞了。俺们不能下去探信,这便怎处?”多九公道:老夫闻得我们船上有个 水手,下得海去,可以换得五口水。何不教他下去,看是怎样?”只见有个水手,答应一声,撺下 海去。”不多时,回报道:那女子同一大蚌相争,业已杀了大蚌,顷刻就要上来。”说话间,廉锦枫 身带血迹,撺上船来,除去皮衣皮裤,手捧明殊一颗,向唐敖下拜道ξ婢子蒙恩人救命,无以报答。 适在海中取参,见—大蚌,特取其珠,以为′黄雀衔环′之报,望恩人笑纳。″唐敖还礼道:小姐 得此至宝,何不敬献国王?或可沾沐殊恩,稍助萱堂甘旨。何必拘拘以图报为念。况老夫非望报之 人。请将宝珠收回,献之囯王,自有好处。″廉锦枫道国主向有严谕,臣民如将珠宝进献,除将 本物烧毁,并问典刑。国门大书惟善为宝’,就是此意。此珠婢子拿去无用,求恩人收了,愚心庶 可稍安。唐敖见他出于至诚,只得把珠收下,随命水手扬帆,望水仙村进发。大家进舱,锦枫拜了 吕氏,并与婉如见礼,彼此一见如故,十分亲爱。 登时到了水仙村,将船停泊。锦枫别了婉如、吕氏,取了参袋、皮衣。唐敖因念亷锦枫寒苦
镜花缘 26 使求救,国主因念邻国之谊,发兵救应,命我父参谋军机。不意至彼失算,误入重地,兵马折损; 以致发遣选戍,死于异乡。家产因此耗散,仆婢亦皆流亡。母亲良氏,素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 惟以海参煮食,始能稍安。此物本国无人货卖,向来买自邻邦。自从父亲获罪,母病又发,点金无 术,惟有焦愁。后闻比物产自大海,如熟水性,入海可取。婢子因思:人生同一血肉之躯,他人既 能熟谙水性,将身入海,我亦人身,何以不能?因置大缸一口,内中贮水,日日伏在其中,习其水 性,久而久之,竟能在水一日之久。得了此技,随即入海取参,母病始能脱体。今因母病又来取参, 不意忽遭罗网。婢子一身如同篙草;上有寡母,无人侍奉。惟求大德拯救,倘得重见母面,来生当 变犬马,以报大恩!” 说著,不觉放声恸哭。唐敖听罢,甚觉诧异道:“ 女子且慢伤悲。刚才你说幼 读诗书,自然该会写字了?” 女子听了,连连点头。唐敖因命水手把纸笔取来,送至女子面前道: “ 小姐请把名姓写来赐我一看。” 女子提笔在手,略想一想形成于英国。摩尔是这一学派的先驱,后 期维特根斯坦阐述,匆匆写了几字。水手拿来,唐敖接过,原来是首七言绝句: 不是波臣暂水居,竞同涸鲋困行车。 愿开一面仁人网,可念儿鱼是孝鱼。 诗后写著:“ 君子国水仙村虎口难女廉锦枫和泪拜题。” 唐敖看罢,忖道:“ 刚才我因此女话语过 于离奇,所以教他写几个字,试他可真读书,谁知他不假思索,举笔成文。可见取参奉母,并非虚 言。真可算得才德兼全!” 因向渔翁道:“ 据这诗句看来,此女实是千金小姐。我今给你十贯酒资, 你也发个善心,把这小姐放了,积些阴功。” 林之洋道:“ 你果放了,以后包你网不虚发,生意兴 隆。” 渔翁摇头道:“ 我得这股财气,后半世全要指他过日,岂是十贯钱就能放的。奉劝客人何必 管这闲事。” 多九公不悦道:“ 我们好意出钱给你,为何倒说不必管闲事?难道好好千金小姐,落 在网里,就由你主张么?” 林之洋道:“ 俺对你说,鱼落网里由你做主,如今他是人,不是鱼,你 莫眼瞎认差了!休教俺们莫管闲事,你也莫想分文!你不放这女子,俺偏要你放,俺就跟著你,看 你把他怎样!” 说罢,将身一纵,跳过船去。那个渔婆大哭大喊道:“ 青天白日,你的这些强盗敢 来打劫!我将老命拼了罢!” 登时就要跳过船来,众水手连忙拦住。唐敖道:“ 渔翁,你究竟须得 几贯钱方肯放这小姐?” 渔翁道:“ 多也不要。只须百金,也就够了。” 唐敖进舱,即取一百银子, 付给渔翁。渔翁把银收过,这才解去草绳。廉锦枫同林之洋走过大船,除去皮农皮裤,就在船头向 唐敖拜谢,问了三人名形。渔船随即开去。唐敖道:“ 请问小姐,贵府离此多远?” 廉锦枫道:“ 婢 子住在前面水仙村,此去不过数里。村内向来水仙花最盛,所以以此为名。” 唐敖道:“ 离此既近, 我们就送小姐回去。” 廉锦枫道:“ 婢子刚才所取之参,都被渔翁拿去。我家虽然临海,彼处水浅, 无处可取。婢子意欲就此下去,再取几条,带回奉母。不知恩人可肯稍等片时?” 唐敖道:“ 小姐只管请便,就候片时何妨。” 锦枫听罢,把皮衣皮裤穿好,随即将身一纵,撺入 水中。林之洋道:“ 妹夫不该放这女子下去!以样小年纪研究中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提出了以“ 知识 型” 为核心的知,入这大海,据俺看来,不是淹死,就被鱼吞,枉送性命。” 多九公道:” 他时常下 海,熟谙水性,如鱼入水,焉能淹死。况且宝剑在身,谅那随常鱼鳖,也不足惧。林兄放心!少刻 得参,自然上来。” 三人闲谈,等了多时,竟无踪影。林之洋道:“ 妹夫,你看俺的话灵不灵!这女 子总不上来,谅被大鱼吞了。俺们不能下去探信,这便怎处?” 多九公道:“ 老夫闻得我们船上有个 水手,下得海去,可以换得五口水。何不教他下去,看是怎样?” 只见有个水手,答应一声,撺下 海去。” 不多时,回报道:“ 那女子同一大蚌相争,业已杀了大蚌,顷刻就要上来。” 说话间,廉锦枫 身带血迹,撺上船来,除去皮衣皮裤,手捧明殊一颗,向唐敖下拜道:“ 婢子蒙恩人救命,无以报答。 适在海中取参,见—大蚌,特取其珠,以为‘ 黄雀衔环’ 之报,望恩人笑纳。” 唐敖还礼道:“ 小姐 得此至宝,何不敬献国王?或可沾沐殊恩,稍助萱堂甘旨。何必拘拘以图报为念。况老夫非望报之 人。请将宝珠收回,献之国王,自有好处。” 廉锦枫道:“ 国主向有严谕,臣民如将珠宝进献,除将 本物烧毁,并问典刑。国门大书‘ 惟善为宝’ ,就是此意。此珠婢子拿去无用,求恩人收了,愚心庶 可稍安。唐敖见他出于至诚,只得把珠收下,随命水手扬帆,望水仙村进发。大家进舱,锦枫拜了 吕氏,并与婉如见礼,彼此一见如故,十分亲爱。 登时到了水仙村,将船停泊。锦枫别了婉如、吕氏,取了参袋、皮衣。唐敖因念廉锦枫寒苦
镜花缘 随身带了银子,携了多、林二人,一同渡到岸上。锦枫在前引路,不多时,到了廉家门首。锦枫敲 门,里面走岀一个老嫫,把门开了,接过皮衣道:小姐为何回来恁晚?夫人比前略觉好些。可曾取 得参来?”廉锦枫不及答话,把唐敖三人让至书房,随即进内,搀扶良氏夫人出来,拜谢唐敖救命 之恩,并与多、林二人见礼。谈起世业,原来廉锦枫曾祖向居岭南,因避南北朝之乱,逃至海外 就在君子国成家立业。唐敖曾祖乃廉家女婿。细细叙起,唐敖同夫人是平辈表亲。良氏不觉喜道 难得恩人却是中表至亲!寒家在此虽住了三代,究系寄居,亲友甚少;兼之丈夫去世,并无弟兄, 又无产业;跟前一子,尚在年幼;贱妾母家,久已雕零,一切更无倚靠。现在岭南尚有嫡亲支派。 贱妾久有回乡之愿,奈迢迢数万里,寡妇孤儿,带著弱女,何能前往。今幸得遇恩人,又属亲谊 将来回府,倘蒙垂念孤寡,携带母子得归故乡,不致做了海外饿殍,生生世世,永感不忘!唐敖道 表嫂既有回乡之意,他日小弟如回家乡,自然奉请同往。但我们各处卖货,归期迟早未定,贵体 有恙,断不可时常牵挂。表侄现年几岁?何不请出一见?”良氏即将公子廉亮唤出,与唐敖三人行 礼。唐敖道:表侄生得眉目清秀,器宇轩昂,日后定成大器。今年贵庚多少?所读何书?″廉亮答 道:小侄今年十三岁。因家寒无力延师,跟随姐姐念书。九经业已读完,现读《老》《庄》子书之 类。”良氏道:贱妾这所住宅虽巳倒败,尚有空房三间。去岁有一秀土来此开馆,小儿跟随肄业权 力意志争夺的表现,而战争则是最高的表现形式。断言生,以房资作为修金,彼此都便。无如此人 今岁另就他馆,以致小儿又复蹉跎。”唐敖道“表兄去世,既未留下产业,表嫂何以度日?表侄如 在外面读书,每岁修金约须若干?”良氏道:小儿外面附馆,每年不过一二十金。至于家中用度 亏得连年米粮甚贱,母女毎日作些针黹货卖,衣食尚可敷衍。”唐敖听罢,从怀中取出两封银子递给 廉亮,问夫人道ξ此银留为表侄读书并贴补薪水之用。表侄乃极美之材,读书一事,万万不可耽搁。 如果努力用功,将来到了故乡,自必科名联捷,家道夏兴。表嫂有此佳儿,日后福分不小。”良氏拜 谢,垂泪道恩人大德,今生谅难图报。贱妾之恙,虽得女儿取参略延残喘,奈病入膏肓,不啻风 中之烛。将来无论或存或亡,恩人如回故土,所有儿女一切终身大事,尚望留意代为主张。”唐敖道 既蒙表嫂见委,又属至亲,小弟自当在意,只管放心!当时辞别回船。唐敖谈起亷锦枫如此至孝 颇有要将此女聘为儿媳之意 走了几日,到了大人国。林之洋因此处与君子国地界毗连,风俗言谈以及土产,都与君子国相 仿。君子国连年商贩既多,此地相去甚近,看来也难得价,所以不去卖货。因唐敖要去游玩,即约 多九公一齐登岸。唐敖道“当日小弟闻大人国只能乘云而不能走,每每想起,恨不能立刻见见,今 果至其地,真是天从人愿。”多九公道到虽到了,离此二十余里,才有人烟。我们必须趱行。恐 回来过晚,路上不便。且前面有一危岭,岔路甚多。他们国中就以此岭为城:岭外俱是稻田,岭内 才有居民。”走了多时,离岭不远,田野中已有人烟。其人较别处略长二三尺不等。行动时,下面有 云托足,随其转动,离地约有半尺;一经立住,云即不动。三人上了山坡,曲曲折折,绕过两个峰 头,前面俱是岔路,走来走去只在山内盘旋,不能穿过岭去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谈寿天道经聂耳论穷通路出无肠 话说三人走了多时,不能穿过岭去。多九公道:看这光景,大约走错了。恰好那边有个茅庵, 何不找个僧人问问路径?″登时齐至庵前。正要敲门,前面来了一个老叟,手中提著一把酒壶 个猪首,走至庵前,推开庵门,意欲进去。唐敖拱手道:请教老丈,此庵何名?里面可有僧人? 老叟听罢,道声”得罪”,连忙进内,把猪首、酒壶放下,即走出拱手道:此庵供著观音大士。小 子便是僧人。″林之洋不觉诧异道:你这老兄既是和尚,为甚并不削发?你既打酒买肉,自然养著 尼姑了?老叟道:里面虽有一个尼姑,却是小僧之妻。此庵并无别人,只得小僧夫妇自幼在此看守 香火。至僧人之称,国中向无此说,因闻天朝自汉以后,住庙之人俱要削发,男谓之僧,女谓之尼 所以此地也遵天朝之例,凡入庙看守香火的,虽不吃斋削发,称谓却是一样。即如小子称为僧,小 子之妻即称为尼
镜花缘 27 随身带了银子,携了多、林二人,一同渡到岸上。锦枫在前引路,不多时,到了廉家门首。锦枫敲 门,里面走出一个老嫫,把门开了,接过皮衣道:“ 小姐为何回来恁晚?夫人比前略觉好些。可曾取 得参来?” 廉锦枫不及答话,把唐敖三人让至书房,随即进内,搀扶良氏夫人出来,拜谢唐敖救命 之恩,并与多、林二人见礼。谈起世业,原来廉锦枫曾祖向居岭南,因避南北朝之乱,逃至海外, 就在君子国成家立业。唐敖曾祖乃廉家女婿。细细叙起,唐敖同夫人是平辈表亲。良氏不觉喜道: “ 难得恩人却是中表至亲!寒家在此虽住了三代,究系寄居,亲友甚少;兼之丈夫去世,并无弟兄, 又无产业;跟前一子,尚在年幼;贱妾母家,久已雕零,一切更无倚靠。现在岭南尚有嫡亲支派。 贱妾久有回乡之愿,奈迢迢数万里,寡妇孤儿,带著弱女,何能前往。今幸得遇恩人,又属亲谊, 将来回府,倘蒙垂念孤寡,携带母子得归故乡,不致做了海外饿殍,生生世世,永感不忘!” 唐敖道: “ 表嫂既有回乡之意,他日小弟如回家乡,自然奉请同往。但我们各处卖货,归期迟早未定,贵体 有恙,断不可时常牵挂。表侄现年几岁?何不请出一见?” 良氏即将公子廉亮唤出,与唐敖三人行 礼。唐敖道:“ 表侄生得眉目清秀,器宇轩昂,日后定成大器。今年贵庚多少?所读何书?” 廉亮答 道:“ 小侄今年十三岁。因家寒无力延师,跟随姐姐念书。九经业已读完,现读《老》、《庄》子书之 类。” 良氏道:“ 贱妾这所住宅虽巳倒败,尚有空房三间。去岁有一秀土来此开馆,小儿跟随肄业权 力意志争夺的表现,而战争则是最高的表现形式。断言生,以房资作为修金,彼此都便。无如此人, 今岁另就他馆,以致小儿又复蹉跎。” 唐敖道:“ 表兄去世,既未留下产业,表嫂何以度日?表侄如 在外面读书,每岁修金约须若干?” 良氏道:“ 小儿外面附馆,每年不过一二十金。至于家中用度, 亏得连年米粮甚贱,母女每日作些针黹货卖,衣食尚可敷衍。” 唐敖听罢,从怀中取出两封银子递给 廉亮,问夫人道:“ 此银留为表侄读书并贴补薪水之用。表侄乃极美之材,读书一事,万万不可耽搁。 如果努力用功,将来到了故乡,自必科名联捷,家道夏兴。表嫂有此佳儿,日后福分不小。” 良氏拜 谢,垂泪道:“ 恩人大德,今生谅难图报。贱妾之恙,虽得女儿取参略延残喘,奈病入膏肓,不啻风 中之烛。将来无论或存或亡,恩人如回故土,所有儿女一切终身大事,尚望留意代为主张。” 唐敖道: “ 既蒙表嫂见委,又属至亲,小弟自当在意,只管放心!” 当时辞别回船。唐敖谈起廉锦枫如此至孝, 颇有要将此女聘为儿媳之意。 走了几日,到了大人国。林之洋因此处与君子国地界毗连,风俗言谈以及土产,都与君子国相 仿。君子国连年商贩既多,此地相去甚近,看来也难得价,所以不去卖货。因唐敖要去游玩,即约 多九公一齐登岸。唐敖道:“ 当日小弟闻大人国只能乘云而不能走,每每想起,恨不能立刻见见,今 果至其地,真是天从人愿。” 多九公道:“ 到虽到了,离此二十余里,才有人烟。我们必须趱行。恐 回来过晚,路上不便。且前面有一危岭,岔路甚多。他们国中就以此岭为城:岭外俱是稻田,岭内 才有居民。” 走了多时,离岭不远,田野中已有人烟。其人较别处略长二三尺不等。行动时,下面有 云托足,随其转动,离地约有半尺;一经立住,云即不动。三人上了山坡,曲曲折折,绕过两个峰 头,前面俱是岔路,走来走去只在山内盘旋,不能穿过岭去。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谈寿夭道经聂耳 论穷通路出无肠 话说三人走了多时,不能穿过岭去。多九公道:“ 看这光景,大约走错了。恰好那边有个茅庵, 何不找个僧人问问路径?” 登时齐至庵前。正要敲门,前面来了一个老叟,手中提著一把酒壶,一 个猪首,走至庵前,推开庵门,意欲进去。唐敖拱手道:“ 请教老丈,此庵何名?里面可有僧人?” 老叟听罢,道声“ 得罪” ,连忙进内,把猪首、酒壶放下,即走出拱手道:“ 此庵供著观音大士。小 子便是僧人。” 林之洋不觉诧异道:“ 你这老兄既是和尚,为甚并不削发?你既打酒买肉,自然养著 尼姑了?老叟道:“ 里面虽有一个尼姑,却是小僧之妻。此庵并无别人,只得小僧夫妇自幼在此看守 香火。至僧人之称,国中向无此说,因闻天朝自汉以后,住庙之人俱要削发,男谓之僧,女谓之尼, 所以此地也遵天朝之例,凡入庙看守香火的,虽不吃斋削发,称谓却是一样。即如小子称为僧,小 子之妻即称为尼。——
镜花缘 不知三位从何到此?”多九公告知来意。老叟躬身道:原来三位却是天朝大贤!小僧不知,多 多有罪。何不请进献茶?”唐敖道:我们还要赶过岭去,不敢在此耽搁。”林之洋道:你们和尚尼 姑生出儿女叫作甚么?难道也同俺们样么?”老叟笑道:小僧夫妇不过在此看守香火,既不违条 犯法,又不作盗为娼,一切行为,莫不与人一样,何以生出儿女称谓就不同呢?大贤若问僧人所生 儿女唤作甚么,只问贵处那些看守文庙的所生儿女唤作甚么,我们儿女也就唤作甚么。”唐敖道适 见贵邦之人都有云雾护足,可是自幼生的?”老叟道:此云本由足生,非人力可能勉强。其色以五 彩为贵,黄色次之,其余无所区别,惟黑色最卑。”多九公道:此地离船往返甚远,我们即恳大师 指路,趁早走罢。”老叟于是指引路径,三人曲曲弯弯穿过岭去。 到了市中,人烟辏集,一切光景,与君子国相仿,惟各人所登之云,五颜六色,其形不一。只 见有个乞丐,脚登彩云走过。唐敖道!请教九公,云之颜色,既以五彩为贵,黑色为卑,为何这个 乞丐却登彩云?”林之洋道:岭上那个秃驴,又吃荤,又喝洒,又有老婆,明明是个酒肉和尚,他 的脚下也是彩云。难道这个花子同那和尚有其好处么?”多久公道:当日老夫到此,也曾打听。原 来云之颜色虽有高下,至于或登彩云,或登黑云,其色全由心生,总在行为善恶,不在富贵贫贱。如 果胸襟光明正大,足下自现彩云;倘或满腔奷私暗昧,足下自生黑云。云由足生,色随心变,丝毫 不能勉强。所以富贵之人,往往竟登黑云;贫贱之人反登彩云。话虽如此,究竟此间民风淳厚,脚 登黑云的竟是百无一二。盖因国人皆以黑云为耻,遇见恶事,都是藏身退后;遇见善事,莫不踊跃 争先,毫无小人习气,因而邻邦都以大人国呼之。远方人不得其详,以为大人国即是长大之义 那知是这缘故 唐敖通∵小弟正在疑惑,每每闻得人说,海外大人国身长数丈,为何却只如此?原来却是讹传。” 多九公道“那身长数丈的是长人国,并非大人国。将来唐兄至彼注》二卷,《王弼集》五卷,《录》 卷。其中五卷《集》及,才知大人、′长人’迥然不同了。 忽见街上民人都向两旁一闪,让出一条大路。原来有位官员走过,头戴乌纱,身穿员领,上置 红伞;前呼后拥,却也威严;就只脚下围著红绫,云之颜色看不明白。唐敖道:此地官员大约因有 云雾护足,行走甚便,所以不用车马。但脚下用绫遮盖,不知何故?”多九公道:此等人,因脚下 忽生一股恶云,其色似黑非黑,类如灰色,人都叫做晦气色 凡生此云的,必是暗中做了亏心之事,人虽被他瞒了,这云却不留情,在他脚下生出这股晦气, 教他人前现丑。他虽用绫遮盖,以掩众人耳目,那知却是′掩耳盗铃′。好在他们这云,色随心变 只要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云的颜色也就随心变换。若恶云久生足下,不但国王访其劣迹,重治其 罪,就是国人因他过而不改,甘于下流,也就不敢同他亲近。”林之洋道:原来老天做事也不公! 唐敖道:为何不公?”林之洋道老天只将这云生在大人国,别处都不生,难道不是不公?若天 下人都有这块招牌,让那些瞒心昧己、不明道德的,两只脚下都生一股黑云,个个人前现丑,人人 看著惊心,岂不痛快?”多九公道:世间那些不明道德的,脚下虽未现出黑云,他头上却是黑气冲 天,比脚下黑云还更利害!林之洋道他头上黑气,为甚俺看不见?”多九公道:你虽看不见, 老天却看的明白,分的清楚。善的给他善路走,恶的给他恶路走,自有一定道理。”林之洋道:若 果这样,俺也不怪他老人家不公了。”大家又到各处走走,惟恐天晚,随即回船 走了几时,到了劳民国,收口上岸。只见人来人往,面如黑墨,身子都是摇摆而行。三人看了, 以为行路匆忙,身子自然乱动;再看那些并不行路的,无论坐立,身子也是摇摇摆摆,无片刻之停。 庸敖道这个劳’字,果然用的切当。无怪古人说他′躁扰不定′。看这形状,真是举动浮躁,坐 傲立中安。”林之洋道:“俺看他们倒象都患羊角风。身孑这样乱动,不知晩上怎样睡觉?幸亏俺生 天朝,倘生这国,也教俺这样,不过两天,身子就摇散了。″唐敖道!他们终日忙忙碌碌,举止不 宁,如此操劳,不知寿相如何?”多九公道ξ老夫向闻海外传说,劳民同智佳国有两句口号,叫作 劳民永寿,智佳短年。’原来此处虽然忙碌,不过劳动筋骨,并不操心;兼之本地不产五谷,都以 果木为食,煎炒烹调之物,从个入口,因此莫不长寿。但老夫向有头目眩晕之症,今见这些摇摆样 子,只觉头晕眼花,只好失陪,先走一步。你们二位各处走走,随后来罢。”唐敖道:此处街市既
镜花缘 28 不知三位从何到此?” 多九公告知来意。老叟躬身道:“ 原来三位却是天朝大贤!小僧不知,多 多有罪。何不请进献茶?” 唐敖道:“ 我们还要赶过岭去,不敢在此耽搁。” 林之洋道:“ 你们和尚尼 姑生出儿女叫作甚么?难道也同俺们—样么?” 老叟笑道:“ 小僧夫妇不过在此看守香火,既不违条 犯法,又不作盗为娼,一切行为,莫不与人一样,何以生出儿女称谓就不同呢?大贤若问僧人所生 儿女唤作甚么,只问贵处那些看守文庙的所生儿女唤作甚么,我们儿女也就唤作甚么。” 唐敖道:“ 适 见贵邦之人都有云雾护足,可是自幼生的?” 老叟道:“ 此云本由足生,非人力可能勉强。其色以五 彩为贵,黄色次之,其余无所区别,惟黑色最卑。” 多九公道:“ 此地离船往返甚远,我们即恳大师 指路,趁早走罢。” 老叟于是指引路径,三人曲曲弯弯穿过岭去。 到了市中,人烟辏集,一切光景,与君子国相仿,惟各人所登之云,五颜六色,其形不—。只 见有个乞丐,脚登彩云走过。唐敖道:“ 请教九公,云之颜色,既以五彩为贵,黑色为卑,为何这个 乞丐却登彩云?” 林之洋道:“ 岭上那个秃驴,又吃荤,又喝洒,又有老婆,明明是个酒肉和尚,他 的脚下也是彩云。难道这个花子同那和尚有其好处么?” 多久公道:“ 当日老夫到此,也曾打听。原 来云之颜色虽有高下, 至于或登彩云,或登黑云,其色全由心生,总在行为善恶,不在富贵贫贱。如 果胸襟光明正大,足下自现彩云;倘或满腔奸私暗昧,足下自生黑云。云由足生,色随心变,丝毫 不能勉强。所以富贵之人,往往竟登黑云;贫贱之人反登彩云。话虽如此,究竟此间民风淳厚,脚 登黑云的竟是百无一二。盖因国人皆以黑云为耻,遇见恶事,都是藏身退后;遇见善事,莫不踊跃 争先,毫无小人习气,因而邻邦都以‘ 大人国’ 呼之。远方人不得其详,以为大人国即是长大之义, 那知是这缘故。” 唐敖通:“ 小弟正在疑惑,每每闻得人说,海外大人国身长数丈,为何却只如此?原来却是讹传。” 多九公道:“ 那身长数丈的是长人国,并非大人国。将来唐兄至彼注》二卷,《王弼集》五卷,《录》 一卷。其中五卷《集》及,才知‘ 大人’ 、‘ 长人’ 迥然不同了。” 忽见街上民人都向两旁一闪,让出一条大路。原来有位官员走过,头戴乌纱,身穿员领,上置 红伞;前呼后拥,却也威严;就只脚下围著红绫,云之颜色看不明白。唐敖道:“ 此地官员大约因有 云雾护足,行走甚便,所以不用车马。但脚下用绫遮盖,不知何故?” 多九公道:“ 此等人,因脚下 忽生一股恶云,其色似黑非黑,类如灰色,人都叫做‘ 晦气色’ 。 凡生此云的,必是暗中做了亏心之事,人虽被他瞒了,这云却不留情,在他脚下生出这股晦气, 教他人前现丑。他虽用绫遮盖,以掩众人耳目,那知却是‘ 掩耳盗铃’ 。好在他们这云,色随心变, 只要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云的颜色也就随心变换。若恶云久生足下,不但国王访其劣迹,重治其 罪,就是国人因他过而不改,甘于下流,也就不敢同他亲近。” 林之洋道:“ 原来老天做事也不公!” 唐敖道:“ 为何不公?” 林之洋道:“ 老天只将这云生在大人国,别处都不生,难道不是不公?若天 下人都有这块招牌,让那些瞒心昧己、不明道德的,两只脚下都生一股黑云,个个人前现丑,人人 看著惊心,岂不痛快?” 多九公道:“ 世间那些不明道德的,脚下虽未现出黑云,他头上却是黑气冲 天,比脚下黑云还更利害!” 林之洋道:“ 他头上黑气,为甚俺看不见?” 多九公道:“ 你虽看不见, 老天却看的明白,分的清楚。善的给他善路走,恶的给他恶路走,自有一定道理。” 林之洋道:“ 若 果这样,俺也不怪他老人家不公了。” 大家又到各处走走,惟恐天晚,随即回船。 走了几时,到了劳民国,收口上岸。只见人来人往,面如黑墨,身子都是摇摆而行。三人看了, 以为行路匆忙,身子自然乱动;再看那些并不行路的,无论坐立,身子也是摇摇摆摆,无片刻之停。 庸敖道:“ 这个劳’ 字,果然用的切当。无怪古人说他‘ 躁扰不定’ 。看这形状,真是举动浮躁,坐 傲立中安。” 林之洋道: “ 俺看他们倒象都患羊角风。身子这样乱动,不知晚上怎样睡觉?幸亏俺生 天朝,倘生这国,也教俺这样,不过两天,身子就摇散了。” 唐敖道:“ 他们终日忙忙碌碌,举止不 宁,如此操劳,不知寿相如何?” 多九公道:“ 老夫向闻海外传说,劳民同智佳国有两句口号,叫作: ‘ 劳民永寿,智佳短年。’ 原来此处虽然忙碌,不过劳动筋骨,并不操心;兼之本地不产五谷,都以 果木为食,煎炒烹调之物,从个入口,因此莫不长寿。但老夫向有头目眩晕之症,今见这些摇摆样 子,只觉头晕眼花,只好失陪,先走一步。你们二位各处走走,随后来罢。” 唐敖道:“ 此处街市既
镜花缘 小,又无可观,九公既伯头晕,莫若一同回去。”登时齐归旧路。 只见那些国人提著许多双头鸟儿货卖。那鸟正在笼中,百般鸣噪,极莫好听。林之洋道"若把 这乌买去,到了岐舌国,有人见了,倘或要买,包管赚他几坛酒吃。”于是买了两个,又买许多雀食 回到船上。 走了数日,到了聂耳国。其人形体面貌与人无异,惟耳垂至腰,行路时两手捧耳而行。 唐敖道小弟闻得相书言:两耳垂肩,必主大寿。他这聂耳国一定都是长寿了?”多九公道 〃老夫当日见他这个长耳,也曾打听。谁知此国自古以来,从无寿享古稀之人。 唐敖道“这是何意?”多九公道“据老夫看来,这是过犹不及'。大约两耳过长,反觉没用 当日汉武帝问东方朔道:联闻相书言,人个长至一寸,必主百岁之寿。今朕人中约长寸余,似可寿 享百年之外,将来可能如此?东方朔道当日彭祖寿享八百。若这样说来,他的人中自然比脸还长 了。—恐无此事。”林之洋道若以人中比寿,只怕彭祖到了末年,脸上只长人中,把鼻子、眼 睛挤的都没有地方了。”多九公道:其实聂耳国之耳还不甚长。当日老夫曾在海外见一附庸小国, 其人两耳下垂至足,就象两片蛤蜊壳,恰恰将人夹在其中。到了睡时,可以—耳作褥,一耳作被 还有两耳极大的,生下儿女,都可睡在其内。若说大耳主寿,这个竟可长生不者了!大家说笑。 那日到了无肠国,唐敖意欲上去。多九公道“此地并无可观。兼之今日风顺,船行甚快,莫若 赶到元股、深目等国,冉去望望罢。”唐敖道!如此,遵命。但小弟向闻无肠之人,食物皆直通过 此事可确?”多几公道老夫当日也因此说,费了许多工夫,方知其详。原来他们未曾吃物,先找 大解之处;若吃过再去大解,就如饮酒太过一般,登时下面就要还席。问其所以,才知吃下物去 腹中并不停留,一面吃了,随即一直通过。所以他们但凡吃物,不肯大大方方,总是贼头贼脑, 躲藏藏,背人而食。”唐敖道:即不停留,自然不能充饥,吃他何用?″多九公道:此话老夫也曾 问过。谁知他们所吃之物,虽不停留,只要腹中略略一过,就如我们吃饭一般,也就饱了。你看他 腹中虽是空的,在他自已光景却是充足的。这是苦于不自知,却也无足为怪。就只可笑那不曾吃物 的,明明晓得腹中一无所有,他偏装作充足样子;此等人未免脸厚了。他们国中向来也无极贫之家 也无大富之家。虽有几个富家,都从饮食打算来的。—那宗打算人所不能行的,因此富家也不甚 多。” 唐敖道:若说饮食打算,无非′俭省′二字,为何人不能行?″多九公道:如果俭省归于正 道,该用则用,该省则省,那倒好了。此地人食量最大,又易饥饿,每日饮食费用过重。那想发财 人家,你道他们如何打算?说来倒也好笑,他因所吃之物,到了腹中随即通过,名虽是粪,仍入腹 内并不停留,尚未腐臭,所以仍将此粪好好收存,以备仆婢下顿之用。日日如此,再将各事极力刻 薄,如何不富!林之洋道!他可自吃?”多九公道!这样好东西,又不花钱,他安肯不吃!唐 敖道ˇ如此腌[月赞],他能忍耐受享,也不必管他。第以秽物仍令仆婢吃,未免太过。”多九公道 他以腐臭之物,如教仆婢尽量饱餐,倒也罢了;不但忍饥不能吃饱,并且三次、四次之粪,还令 吃而再吃,必至闹到岀而哇之′,饭粪莫辨,这才′另起炉灶'。”林之洋道:他家主人,把下面 大解的,还要收存;若见上面哇出的,更要爱借,留为自用了。 正自闲谈,忽觉一股酒肉之香。唐敖道“这股香味,令人闻之好不垂涎!茫茫大海,从何而来? 多九公道此地乃犬封境内,所以有这酒肉之香。犬封按古书又名′狗头民’,生就人身狗头。 过了此处,就是元股,乃产鱼之地了。”唐敖道:犬封二字,小弟素日虽知,为何却有如此美味 直达境外?这是何故? 末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喜相逢师生谈故旧巧遇合宾主结新亲 话说唐敖道:为何此地却有如此美味直达境外?莫非这些狗头民’都善烹调么門 多九公道:你看他虽是狗头狗脑,谁知他于吃喝二字却甚讲究。每日伤害无数生灵,想著 方儿,变著样儿,只在饮食用功。除吃喝之外,一无所能,因此海外把他又叫酒囊、饭袋'。″唐
镜花缘 29 小,又无可观,九公既伯头晕,莫若一同回去。” 登时齐归旧路。 只见那些国人提著许多双头鸟儿货卖。那鸟正在笼中,百般鸣噪,极莫好听。林之洋道:“ 若把 这鸟买去,到了岐舌国,有人见了,倘或要买,包管赚他几坛酒吃。” 于是买了两个,又买许多雀食, 回到船上。 走了数日,到了聂耳国。其人形体面貌与人无异,惟耳垂至腰,行路时两手捧耳而行。 唐敖道:“ 小弟闻得相书言:‘ 两耳垂肩,必主大寿。’ 他这聂耳国一定都是长寿了?” 多九公道: “ 老夫当日见他这个长耳,也曾打听。谁知此国自古以来,从无寿享古稀之人。” 唐敖道:“ 这是何意?” 多九公道:“ 据老夫看来,这是‘ 过犹不及’ 。大约两耳过长,反觉没用。 当日汉武帝问东方朔道:“ 联闻相书言,人个长至—寸,必主百岁之寿。今朕人中约长寸余,似可寿 享百年之外,将来可能如此?东方朔道:“ 当日彭祖寿享八百。若这样说来,他的人中自然比脸还长 了。——恐无此事。” 林之洋道:“ 若以人中比寿,只怕彭祖到了末年,脸上只长人中,把鼻子、眼 睛挤的都没有地方了。” 多九公道:“ 其实聂耳国之耳还不甚长。当日老夫曾在海外见一附庸小国, 其人两耳下垂至足,就象两片蛤蜊壳,恰恰将人夹在其中。到了睡时,可以—耳作褥,一耳作被。 还有两耳极大的,生下儿女,都可睡在其内。若说大耳主寿,这个竟可长生不者了!” 大家说笑。 那日到了无肠国,唐敖意欲上去。多九公道:“ 此地并无可观。兼之今日风顺,船行甚快,莫若 赶到元股、深目等国,冉去望望罢。” 唐敖道:“ 如此,遵命。但小弟向闻无肠之人,食物皆直通过, 此事可确?” 多几公道:“ 老夫当日也因此说,费了许多工夫,方知其详。原来他们未曾吃物,先找 大解之处;若吃过再去大解,就如饮酒太过一般,登时下面就要还席。问其所以,才知吃下物去, 腹中并不停留,一面吃了,随即一直通过。所以他们但凡吃物,不肯大大方方,总是贼头贼脑,躲 躲藏藏,背人而食。” 唐敖道:“ 即不停留,自然不能充饥,吃他何用?” 多九公道:“ 此话老夫也曾 问过。谁知他们所吃之物,虽不停留,只要腹中略略一过,就如我们吃饭一般,也就饱了。你看他 腹中虽是空的,在他自已光景却是充足的。这是苦于不自知,却也无足为怪。就只可笑那不曾吃物 的,明明晓得腹中一无所有,他偏装作充足样子;此等人未免脸厚了。他们国中向来也无极贫之家, 也无大富之家。虽有几个富家,都从饮食打算来的。——那宗打算人所不能行的,因此富家也不甚 多。” 唐敖道:“ 若说饮食打算,无非‘ 俭省’ 二字,为何人不能行?” 多九公道:“ 如果俭省归于正 道,该用则用,该省则省,那倒好了。此地人食量最大,又易饥饿,每日饮食费用过重。那想发财 人家,你道他们如何打算?说来倒也好笑,他因所吃之物,到了腹中随即通过,名虽是粪,仍入腹 内并不停留,尚未腐臭,所以仍将此粪好好收存,以备仆婢下顿之用。日日如此,再将各事极力刻 薄,如何不富!” 林之洋道:“ 他可自吃?” 多九公道:“ 这样好东西,又不花钱,他安肯不吃!” 唐 敖道:“ 如此腌[月赞],他能忍耐受享,也不必管他。第以秽物仍令仆婢吃,未免太过。” 多九公道: “ 他以腐臭之物,如教仆婢尽量饱餐,倒也罢了;不但忍饥不能吃饱,并且三次、四次之粪,还令 吃而再吃,必至闹到‘ 出而哇之’ ,饭粪莫辨,这才‘ 另起炉灶’ 。” 林之洋道:“ 他家主人,把下面 大解的,还要收存;若见上面哇出的,更要爱借,留为自用了。” 正自闲谈,忽觉一股酒肉之香。唐敖道:“ 这股香味,令人闻之好不垂涎!茫茫大海,从何而来?” 多九公道:“ 此地乃犬封境内,所以有这酒肉之香。‘ 犬封’ 按古书又名‘ 狗头民’ ,生就人身狗头。 过了此处,就是元股,乃产鱼之地了。” 唐敖道:“ 犬封’ 二字,小弟素日虽知,为何却有如此美味, 直达境外?这是何故?” 末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喜相逢师生谈故旧 巧遇合宾主结新亲 话说唐敖道:“ 为何此地却有如此美味直达境外?莫非这些‘ 狗头民’ 都善烹调么!” 多九公道:“ 你看他虽是狗头狗脑,谁知他于‘ 吃喝’ 二字却甚讲究。每日伤害无数生灵,想著 方儿,变著样儿,只在饮食用功。除吃喝之外,一无所能,因此海外把他又叫‘ 酒囊、饭袋’ 。” 唐
镜花缘 敖道:我们何不上去看看?”多九公吐昋道:闻得他们都是有眼无珠,不识好人。设或上去被他 狂吠乱咬起来,那还了得!唐敖道“小弟闻犬封之旁,有个鬼国,其人可有形象?”多九公道 《易》有伐鬼方′之说。若无形象,岂能空伐。”林之洋道“他既有形,为甚把他叫鬼?″多九 公道:只因他终夜不眠,以夜作昼,阴阳颠倒,行为似鬼,故有′鬼国”之称。 这日路过元股国。那些国人,头戴斗笠,身披坎肩,下穿一条鱼皮裤,并无鞋袜。上身皮色与 常人一样,惟腿脚以下黑如锅底。都在海边取鱼。唐敖道:原来元股却这样荒凉!正与多九公商 量可以不去,因众水手都要买鱼,将船泊岸。林之洋道:这里鱼虾又多又贱,他们买鱼,俺们为甚 不去望望?″唐敖道:如此甚好。 三人于是上去,沿著海边,看国人取鱼。只见有一渔人,网起一个怪鱼,一个鱼头,十个鱼身 众人都不认识。唐敖道请教九公,这鱼莫非就是呲水所产茈鱼’么?闻说此鱼味如蘼芜,闻如 兰花之香,不知可确?″多九公还未答言,林之洋听了,即到此鱼跟前,弯下腰去闻了一闻。不觉 眉头一皱,口中呕了一声,吐出许多清水道:妹夫这个顽笑利害!俺只当果真香如兰花,上前狠狠 闻,谁知比朱草赶的浊气还臭『多九公笑道:林兄怎么忽然哇出来了?你且慢哇,且去踢他 脚,不知其鸣可象犬吠?”言还未毕,那鱼忽然鸣了几声,果如犬吠一般。唐敖猛然想起道九公, 此鱼想是何罗鱼’了?”林之洋道!此鱼既不是茈鱼,妹夫为甚不早说,却教俺闻他臭气?”多 九公道:何罗鱼同茈鱼形状都是一首十身,其所分的,一是香如蘼芜,一是音如犬吠。这怪他鸣的 迟了,并非唐兄有意骗你。”只见那边又网起几个大鱼,才撂岸上,转眼间,一齐腾空而去。唐敖道 小弟向闻飞鱼善能疗痔,可是此类?″”多九公连连点头。林之洋道:这鱼若不飞去,俺们带几条 替人医痔疮也是好的。”多九公道“当日黄帝时,仙人宁封吃了飞鱼,死了二百年复又重生。岂但 医痔,还能成仙哩!林之洋道吃了这鱼,成了神仙,虽是快活,就只当中死的二百年,糊里糊 涂,令人难熬。”忽见海面远远冒出一个鱼背,金光闪闪,上面许多鳞甲,其背竖在那里,就如一座 山峰。唐敖道海中竟有如此大鱼,无怪古人言:大鱼行海,一日逢鱼头,七日才逢鱼尾。 只见有个白发渔翁走来拱手道:唐兄请了!可认得老夫么?”唐敖看时,其人头戴竹篾斗笠 身披鱼皮坡肩,两腿黑如锅底,赤著一双黑脚,并无鞋袜,也是本处打扮。再把面貌仔细一看,只 吓的惊疑不止。原来却是原任御史、业师尹元。看了这宗光景,忍不住一阵心酸,连忙深深打躬道 老师何日到此?为何如此打扮?莫非门生做梦么?”尹元叹道:此话提起甚长。今日难得海外幸 遇。此间说话不便,寒舍离此不远,贤契如不弃嫌,就请过去略赂一叙。”唐敖道“门生多年未见 老师,无日不思,今日得瞻慈颜,不胜欣慰,自应登堂叩谒。”当时尹元同多、林二人见礼,问了名 姓。一齐来至尹元住处。只见两扇柴门,里面两间草屋,十分矮小,屋上茅草俱已朽坏,景象甚觉 清寒。四人进了草屋,重夏行礼。因无桌椅,就在下面席地而坐。尹元道:老夫自从嗣圣元年因主 上被废,武后临朝,心中郁闷,曾三上封章,劝其谨守妇道,迎主还朝,武后俱留中不发。嗣因谗 奸当道,朝政日非,老夫勤王无计,耻食周禄,随即挂冠而归。在家数载,足不出户。此贤契所深 知的。不意前岁忽有新进谗臣,在武后面前提起当年英公敬业之事,言起事之由,俱系老夫代为主 谋。老夫闻知,惟恐被害,逃中外洋。无奈囊橐萧瑟,衣食甚难。飘流到此,因见渔人谋食尚易 原想打鱼为生,无如土人向来不准外人来分其业。举亏小女结得好网,卖给渔人,可以稍获其利 后来邻舍怜我异乡寒苦,命老夫暗将腿足用漆涂黑,假冒土人,邻居认为亲谊,众人这才听我取鱼 因此尚可糊口。近来朝中光景如何?主上有无复位佳音?贤契今来外洋,有何贵干?”唐敖叹道 ″原来老师被人谗害,以致流落异乡,若非今日相遇,门生何由得知。近年以来,唐家宗室,被武 后屠戮殆尽。主上虽无复位佳音,幸而远在房州,尚未波及。门生今春侥幸登第,因当年同徐、骆 诸人结盟一事,被人参奏’妄交匪类′,依旧降为诸生。门生有志未遂,殊惭碌碌红尘,兼得异梦 拟结来世良缘,是以浪游海外。不意老师境界竟至如此!令人回想当年光景,能无伤感!近日师母 可安?世弟、世妹多年未见,谅已长成?求老师领去一见。 尹元叹道拙妻久已去世。儿名尹玉,现年十二,女名红萸,现年十三。贤契既要相见,好在 多、林二兄都是令亲,并非外人。”因大声叫道“红萸女儿同尹玉都过来见见世兄。”只听外面答应
镜花缘 30 敖道:“ 我们何不上去看看?” 多九公吐吞道:“ 闻得他们都是有眼无珠,不识好人。设或上去被他 狂吠乱咬起来,那还了得!” 唐敖道:“ 小弟闻犬封之旁,有个鬼国,其人可有形象?” 多九公道: “ 《易》有‘ 伐鬼方’ 之说。若无形象,岂能空伐。” 林之洋道:“ 他既有形,为甚把他叫鬼?” 多九 公道:“ 只因他终夜不眠,以夜作昼,阴阳颠倒,行为似鬼,故有‘ 鬼国’ 之称。” 这日路过元股国。那些国人,头戴斗笠,身披坎肩,下穿一条鱼皮裤,并无鞋袜。上身皮色与 常人一样,惟腿脚以下黑如锅底。都在海边取鱼。唐敖道:“ 原来元股却这样荒凉!” 正与多九公商 量可以不去,因众水手都要买鱼,将船泊岸。林之洋道:“ 这里鱼虾又多又贱,他们买鱼,俺们为甚 不去望望?” 唐敖道:如此甚好。” 三人于是上去,沿著海边,看国人取鱼。只见有一渔人,网起一个怪鱼,一个鱼头,十个鱼身。 众人都不认识。唐敖道:“ 请教九公,这鱼莫非就是呲水所产‘ 茈鱼’ 么?闻说此鱼味如蘼芜,闻如 兰花之香,不知可确?” 多九公还未答言,林之洋听了,即到此鱼跟前,弯下腰去闻了—闻。不觉 眉头一皱,口中呕了一声,吐出许多清水道:“ 妹夫这个顽笑利害!俺只当果真香如兰花,上前狠狠 一闻,谁知比朱草赶的浊气还臭!” 多九公笑道:“ 林兄怎么忽然哇出来了?你且慢哇,且去踢他一 脚,不知其鸣可象犬吠?” 言还未毕,那鱼忽然鸣了几声,果如犬吠一般。唐敖猛然想起道:“ 九公, 此鱼想是‘ 何罗鱼’ 了?” 林之洋道:“ 此鱼既不是茈鱼,妹夫为甚不早说,却教俺闻他臭气?” 多 九公道:“ 何罗鱼同茈鱼形状都是一首十身,其所分的,一是香如蘼芜,一是音如犬吠。这怪他鸣的 迟了,并非唐兄有意骗你。” 只见那边又网起几个大鱼,才撂岸上,转眼间,一齐腾空而去。唐敖道: “ 小弟向闻飞鱼善能疗痔,可是此类?” 多九公连连点头。林之洋道:“ 这鱼若不飞去,俺们带几条 替人医痔疮也是好的。” 多九公道:“ 当日黄帝时,仙人宁封吃了飞鱼,死了二百年复又重生。岂但 医痔,还能成仙哩!” 林之洋道:“ 吃了这鱼,成了神仙,虽是快活,就只当中死的二百年,糊里糊 涂,令人难熬。” 忽见海面远远冒出一个鱼背,金光闪闪,上面许多鳞甲,其背竖在那里,就如一座 山峰。唐敖道:“ 海中竟有如此大鱼,无怪古人言:大鱼行海,一日逢鱼头,七日才逢鱼尾。” 只见有个白发渔翁走来拱手道:“ 唐兄请了!可认得老夫么?” 唐敖看时,其人头戴竹篾斗笠, 身披鱼皮坡肩,两腿黑如锅底,赤著一双黑脚,并无鞋袜,也是本处打扮。再把面貌仔细一看,只 吓的惊疑不止。原来却是原任御史、业师尹元。看了这宗光景,忍不住一阵心酸,连忙深深打躬道: “ 老师何日到此?为何如此打扮?莫非门生做梦么?” 尹元叹道:“ 此话提起甚长。今日难得海外幸 遇。此间说话不便,寒舍离此不远,贤契如不弃嫌,就请过去略赂一叙。” 唐敖道:“ 门生多年未见 老师,无日不思,今日得瞻慈颜,不胜欣慰,自应登堂叩谒。” 当时尹元同多、林二人见礼,问了名 姓。一齐来至尹元住处。只见两扇柴门,里面两间草屋,十分矮小,屋上茅草俱已朽坏,景象甚觉 清寒。四人进了草屋,重夏行礼。因无桌椅,就在下面席地而坐。尹元道:“ 老夫自从嗣圣元年因主 上被废,武后临朝,心中郁闷,曾三上封章,劝其谨守妇道,迎主还朝,武后俱留中不发。嗣因谗 奸当道,朝政日非,老夫勤王无计,耻食周禄,随即挂冠而归。在家数载,足不出户。此贤契所深 知的。不意前岁忽有新进谗臣,在武后面前提起当年英公敬业之事,言起事之由,俱系老夫代为主 谋。老夫闻知,惟恐被害,逃中外洋。无奈囊橐萧瑟,衣食甚难。飘流到此,因见渔人谋食尚易, 原想打鱼为生,无如土人向来不准外人来分其业。举亏小女结得好网,卖给渔人,可以稍获其利。 后来邻舍怜我异乡寒苦,命老夫暗将腿足用漆涂黑,假冒土人,邻居认为亲谊,众人这才听我取鱼, 因此尚可糊口。近来朝中光景如何?主上有无复位佳音?贤契今来外洋,有何贵干?” 唐敖叹道: “ 原来老师被人谗害,以致流落异乡,若非今日相遇,门生何由得知。近年以来,唐家宗室,被武 后屠戮殆尽。主上虽无复位佳音,幸而远在房州,尚未波及。门生今春侥幸登第,因当年同徐、骆 诸人结盟一事,被人参奏‘ 妄交匪类’ ,依旧降为诸生。门生有志未遂,殊惭碌碌红尘,兼得异梦, 拟结来世良缘,是以浪游海外。不意老师境界竟至如此!令人回想当年光景,能无伤感!近日师母 可安?世弟、世妹多年未见,谅已长成?求老师领去—见。” 尹元叹道:“ 拙妻久已去世。儿名尹玉,现年十二,女名红萸,现年十三。贤契既要相见,好在 多、林二兄都是令亲,并非外人。” 因大声叫道:“ 红萸女儿同尹玉都过来见见世兄。” 只听外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