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农民上街庆祝一九四八年的到来。会城张灯结彩,每家铺子 前都有一面鲜艳的、缀有金色镰刀斧头的红旗迎风招展。大街 小巷上空横挂着无数面彩色小纸旗,在几乎看不见的线绳上飘 动,每一面纸旗上都写者拥护新土地法或声讨蒋介石、蒋匪帮 的口号,远远看去,就象花花绿绿的纸屑在阳光下飞舞。四条 大街有三条大街一北街、南街和西街用大木头搭起了可供金 剧演出的舞台,上面悬结着红绸。 农民从最近夷平的城门循了进来,与他们的性奇和车辆在 街上挤作一团。从平川来的是骡车,它有直径长达四尺的铁箍 木轮。从山区来的是滑稽的小驴车,它有三尺见方的车板和铁 锅大小的轮子。大小车辆的木帮上,坐着母亲、老奶奶和大大 小小的孩子,他们穿着鲜艳的绸衣或花布衣。 吸引他们迸城的一种娱乐是看秧歌舞。每支秧酰队前都有 一支游行队伍,年轻人举着红旗打头,旗上写着他们所代表的 俱乐部、街道委员会或农民协会的名称。后面跟着由鼓、钱、 锣和唢呐组成的乐队,最后是演剧队和秧歌队的长龙。 凡是有人群围观的地方都是合适的演出场所。队伍来到演 出地点,秧歌队就围成一个大圆圈,开始扭起来(向前三步, 后退一步)。演员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胳膊优美地挥舞 着。姑娘们个个都用一条宽绸带在腰间扎成一个红蝴蝶结,她 们双手提着绸带的两头,绸带就随者胳胸的动作飘舞。她们象 五彩缤纷的蝴蝶一样,一会儿组成8字形,一会儿组成三叶形 等各种复杂的图案。最后又围成一图,演剧队就在圆圈里演出 自编的节目,其中有活报剧。 最流行的主题是七地改革。多数节目着重宣传两点:一是 依靠贫雇农的必要性;一是团结中农的重要性。很多演剧队都 9
表演一个恶霸地主企图被坏分田地,一个富农与他同谋,一个 中农害怕新土地法会侵犯自己的利益,一个农村政工人员出卖 穷人,讨好富人。但是,一个雇农在一个党员的帮助下,最后 总是取得了群众的信任。地主及其帮凶缩成一团,受到控诉。 那个贫农与中农跳起了轻盈的快步舞,秧歌队的姑娘和小伙子 唱起欢乐的歌,秧歌舞又重新扭起来。 其他的活报剧是关于国内外时事的。蒋介石被表演得处处 挨打,中国其他三大家族一宋、孔、陈也是常见的人物。他 们都有典型的装束:宋子文总是戴一顶西式的礼帽,陈立夫总 是穿一件黑色地主袍,蒋介石总是穿着滑稽的将军服,银行家 孔祥熙总是夹着一个塞满钞票的大皮包。 演出翰王鞭的队伍增添了欢笑声和喧闹声。演出者手持三 尺长的竹鞭,竹鞭两端缀着铃铬和穗子。竹鞭以极快的节奏蔽 打身上的几个部位,每敲一下,铃铛就叮档作响。二、三十个 人动作一致的节奏感,便使每一个观众都不由自主地摆动起脚 来。 街上挤满了秧歌队和霸王鞭队。乐队的声音一个赛一个地 响亮,舞蹈队的舞步一个赛一个地用力,戏剧演员的表情和声 音一个赛一个地认真。成千上万的乡下人熙熙摔攘地游逛;小 贩们叫卖着热气牌腾的羊肉汤、糖果、花生、梨于,成百辆大 车川流不息,红旗和五彩纸旗在空中飘舞。这种万民同庆的景 象对于这座古城来说真是空前的盛况。 好象这一切还不够似的,三条大街上的三个大戏台连场演 戏,场场都有大群观众围看。在城东的市场上,一个巡回马戏 班子在表演要猴和马戏。在一座破庙的平台上,一个旧戏班子 在对着几千名观众唱戏。 30 T
欢庆活动连续进行了两天两夜。 在奢到长治过新年的热闹景象的时候,我正是北方大学的 一名教员。北方大学是晋冀鲁豫边区的文化教育中心。一年以 前,我作为拖拉机技师,随同联合园数济善后总署来到中国, 被派往莫南共产党区城负责一项发展计划。一九四七年秋,联 合国微济善后总署在全世界结束工作以后,我照管的拖拉机没 有油烧,只好搁了起来。这时,我就应北方大学的邀情,来到 晋南教授英文。 这所大学是一个随着战争形势而转移的游击性单位。此时 学校设在一所被征用的教会大院里,地点是长治以北三十里的 路城县五区高家庄。我刚刚安顿下来教书,教职员和学员就有 一半离开了学校去参加士地改革运动。这是一次出征。新年庆 祝活动过后几天,这次出征就开始了。几百名参加土改的大学 工作人员和几百名本地的县区千部®混编成工作队,分赴这一 带的各基点村。十至十二名部组成一队,调查农民群众的实 际情况,并完成上地改革。 这么多的师生要走,全校顿时沸腾了。穿着蓝农服的男女 青年们忙来忙去,捆行李,打背包。他们哼着歌曲,兴奋地说 笑。许多设有被选上的人在一旁美嘉地看若,仿佛是说:“我们 ①“干部”在中文里意思是骨干人员。虽然在英文里通常是借用法文℃a dre”来译这个词,份还是不很格当。“Cadre”在英语里的一般用法,是指受过训 练的一群人。如果用它来称呼这群人里的某一个成员,那就不太合适了。但在中文 里,这个词却兼指能体和个人。 本书里所使用的Cadre”一词,是泛指任何一个在致治活动领域(包政府 共产党或者农会)中担任脱产或半脱产领导工作的人。同时,它也誡用来称呼那 些受政府任用的工亚、农业、教育等方面的专亚人员。 11
也很想下乡啊:” 最后,大学里参加土改的人员准备好了,就到街上去集 合。他们背上了行李,一面鲜艳的红旗在头顶上飘扬。大学校 长、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濡作了文雅的、具有学者风度的欢送讲 话。他是一个瘦削的人,背微驼,戴着一副厚厚的深度眼镜。 他讲完话,锣鼓齐鸣,这支征旅就出发了。在第一个岔路口, 队伍分成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南。大家最后一次互相告 别,握了捏手,就各奔前程了。一个学员举起一杆红旗,高高 挥舞。其他人则把帽子顶在行军杖上,高举过头,神气十足地 旋转。 队伍走得很快,不久便消失在远处的景物中,只留下了两 股灰尘飘浮在他们所走过的路途上。辽阔晴朗的天空,一朵朵 棉絮般的白云乘风向南驰去。远处的群山披着银装,还保留着 当年的最后一场我雪。看来,那是最后一场雪了,因为这一 天祥溢着春天的气息,使人忘记了眼下还是冬天。不久,农民 就要出来耕地了。在播种季节到来之前,将有一千万户饥寒无 地的农民获得土地。 我站在路当中,望着学员们踏起的灰尘渐渐消散,一个欲 望抓住了我:我也要参加这个伟大的事业。我在大学的工作是 教英文,可是,教英文怎么能同参加土改去改造世界相比呢? 我从村边径直向范校长办公室走去。范校长办公室就在高 家庄大教堂的二楼。校长正在办公室里。他同情地、注意地、 静静地听我申述。 “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我说,“这一时刻,是我一生 中最想看到、最想投身的时刘。我能不能参加一个工作队呢? 哪怕做个观察员,能够直接了解土改是怎么回事呢?” 12
范校长不能立即答复我,他还要同区、县的领导会商。三 天以后,他把我叫去,说我可以去附近的一个有工作队进驻的 村子,条件是我每个星期仍要教几堂英文课。他派了一个年轻 的女教员一戚云和我一起去,给我当翻译。 这个离高家庄最近的土改基点村就是张庄,在高家庄以南 三里。我曾几次路过那里,有一回还在大车店里吃了一碗热 汤。不过,我一直不太注意它。在外表上,它与分布在晋南山 谷里的千百个村庄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实在的,对于我要观察 的土地改革就发生在火学门口,我还感到有点失望呢。要是能 走远些,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偏僻山沟里工作,才带劲呢!可 是没法子,我和戚云还都要教课,若不去最近的村子,就哪儿 也别想去了。 一九四八年三月六日早上,我们二人第一次踏上了去张庄 的道路,开始了了解张庄人民,了解张庄人民的历史、进步、 错误和复杂现实问题的漫长历程。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