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时。“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一以桑叶的枯黄飘落,比喻女子的樵粹和被弃。从桑叶青青到桑叶黄落,不仅显示了女子年龄的由盛到衰,而且暗示了时光的推移。另一说,喻男子情意的衰落。“于鸠兮,无食桑甚;于女兮,无与士耽”桑甚是甜的,鸠多食则易致醉;比喻爱情是美好的,人多迷恋则易上当受骗。男人沉溺于爱情犹可解脱,女子一日随入爱河,则无法离。这是多么沉痛的语言!“兴”的表现手法:“兴”就是朱熹所说的“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兴的意思是“起”,是托物寓情,是寄托,是联想,其作用是含蓄、蕴籍,是言有尽而意无穷。有些情感如果直言表达,容易穷尽。把情感寄寓在形象之中,让读者不知不觉地从形象中受到感染,产生意味无穷的效果。《氓》中的第3、4两章一—这两章以抒情为主,诗中皆以桑树起兴,从诗人的年轻貌美写到体衰色减,同时揭示了男子对她从热爱到厌弃的经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以桑叶之润泽有光,比喻女子的容颜亮丽。“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桑叶的枯黄飘落,比喻女子的和被弃。“于嵯鸠兮,无食桑甚:于女兮,无与士耽,则以“戒鸠无食桑套以兴下句戒女无与士耽也”(朱熹《诗集传》)。在这里,女子以反省的口气回顾了婚后的生活,找寻被遗弃的原因,结果得到了一条教训:在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里,只有痴心女子负心汉!这是比兴结合的例子。(4)弃妇形象分析《氓》中的女主人公为什么被遗弃呢?关系到对《氓》中那个男子(士)的形象的理解:(1)"士”之变心说。“不见复关”,“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由此可见一斑。(2)社会道德说。“兄弟不知,其笑矣”,这是当时的社会风俗、人们的爱情观所造成的。(3)社会制度说。“自我祖尔,三岁食贫”到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由贫富的变化引发婚姻危机,可以看出婚姻制度建筑在经济之上。(4)年老色衰说。“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靡有朝矣。”年老色衰,引起“士”的变心。答案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第(1)(2)中较为准确深刻。《氓》中的“士"可能为商人。女性形象分析:婚前,“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不见复关,泣递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我”纯真、热情。婚后,从痛苦生活经历中得出教训:“于嵯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悔恨多于哀伤,决绝而不留恋。“反是不思,亦已爲哉!”表现出她清醒、刚烈的性格特点。(5)女人因年老色衰而被抛弃,不仅是古代生活中的现象,及至今天仍然有现实意义。弃妇,成为中国文学一大题材。这一点,也看出《诗经》的现实主义精神。第六课时这一课时,我们赏析《生民》。《生民》是一首带有神话色彩的古老史诗,它叙述了周始祖后稷的诞生和发明农业的历史,反映了周人是一个较早从事农业生产的民族。诗中写后稷的灵异及丰功伟绩,实际上是对自已民族勤劳、智慧的歌颂,从中也可以看到周人对26
26 盛之时。“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桑叶的枯黄飘落,比喻女子的憔悴和被弃。 从桑叶青青到桑叶黄落,不仅显示了女子年龄的由盛到衰,而且暗示了时光的推 移。另一说,喻男子情意的衰落。“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桑葚是甜的,鸠多食则易致醉;比喻爱情是美好的,人多迷恋则易上当受骗。男 人沉溺于爱情犹可解脱,女子一旦堕入爱河,则无法挣离。这是多么沉痛的语言! “兴”的表现手法:“兴”就是朱熹所说的“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 “兴”的意思是“起”,是托物寓情,是寄托,是联想,其作用是含蓄、蕴藉,是言 有尽而意无穷。有些情感如果直言表达,容易穷尽。把情感寄寓在形象之中,让 读者不知不觉地从形象中受到感染,产生意味无穷的效果。 《氓》中的第 3、4 两章——这两章以抒情为主,诗中皆以桑树起兴,从诗 人的年轻貌美写到体衰色减,同时揭示了男子对她从热爱到厌弃的经过。“桑之 未落,其叶沃若”,以桑叶之润泽有光,比喻女子的容颜亮丽。“桑之落矣,其黄 而陨”,以桑叶的枯黄飘落,比喻女子的憔悴和被弃。“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 嗟女兮,无与士耽,则以“戒鸠无食桑葚以兴下句戒女无与士耽也”(朱熹《诗集 传》)。在这里,女子以反省的口气回顾了婚后的生活,找寻被遗弃的原因,结 果得到了一条教训:在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里,只有痴心女子负心汉! 这是比兴 结合的例子。 (4)弃妇形象分析 《氓》中的女主人公为什么被遗弃呢?关系到对《氓》中那个男子(士)的 形象的理解: ⑴“士”之变心说。“不见复关”,“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由此 可见一斑。 ⑵社会道德说。“兄弟不知,咥其笑矣”,这是当时的社会风俗、人们的爱情 观所造成的。 ⑶社会制度说。“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到“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由贫富的 变化引发婚姻危机,可以看出婚姻制度建筑在经济之上。 ⑷年老色衰说。“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年老色衰, 引起“士”的变心。 答案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第⑴⑵中较为准确深刻。《氓》中的“士”可 能为商人。 女性形象分析: 婚前,“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 言”,“我”纯真、热情。 婚后,从痛苦生活经历中得出教训:“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 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悔恨多于哀伤,决绝而不留恋。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表现出她清醒、刚烈的性格特点。 (5)女人因年老色衰而被抛弃,不仅是古代生活中的现象,及至今天仍然 有现实意义。弃妇,成为中国文学一大题材。这一点,也看出《诗经》的现实主 义精神。 第六课时 这一课时,我们赏析《生民》。 《生民》是一首带有神话色彩的古老史诗,它叙述了周始祖后稷的诞生和发 明农业的历史,反映了周人是一个较早从事农业生产的民族。诗中写后稷的灵异 及丰功伟 绩,实际上是对自己民族勤劳、智慧的歌颂,从中也可以看到周人对
于农业生产劳动确实是非常熟悉和充满深厚感情的。全诗结构严密,语汇丰富,富有气势,颇具浪漫主义色彩。转载:张祥龙:从《诗经·大雅·生民》读周民族的思想特性夏与商的存在至今已无法否认,但还有一个事实也是明白无疑的,即:是周族人的历史成就最直接、深刻地塑造了中华文明。通过孔子[1]与老子[2],周文化的精神特质在两千多年中主导了中国古代思想的走向。那么,这个文化的独特之处何在呢?相比于商的尚卜、尊鬼,周的特征似乎有:尊天崇礼、以农为本(井田制)、以柔克刚(又刚柔相济)、以德配天等。但是这些都还不够,要更真切地理解这个民族,还要从它的起源来寻找答案。《诗经·大雅·生民》一诗提供了难得的文本。虽然它讲的不一定是“实在意义上的(real)历史”,但却是为整个周民族共尊共传的内在精神史和民族起源史。也就是在这个世代传承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它是“信史”或“构成现实历史的真史”,是引起以后一系列演化的那第一个事件。一、父亲的缺失此诗传唱的是周民族第一祖先后稷,讲述他奇特的出生,歌颂他的业绩。据朱熹讲,此诗出自周公之手:“周公制礼,尊后稷以配天。故作此诗,以推本其始生之详。”[4]因为后稷对于周族来讲是初祖,在多重意义上来自于“天”,所以对他的尊票仅次于天。《毛诗传》也讲:“《生民》,尊祖也。…….·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爲。”然而,这位后稷的出生却颇有怪诞之处,而此诗的记载在一般人看来也多半不意味着“尊祖”。仔细地体会与解读这个“怪诞的诞生”[5]可能恰是理解周族精神倾向的关键。谈一个民族的“初祖”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就像谈世界的起源一样。为什么说他[6]是初祖?他的父亲呢?情况往往是:他的父亲消隐了。为什么会消隐?大多出于遗忘,出于“不知道了”。但这里,那位父亲的消隐却不是由于遗忘,因为写下并传颂这首诗正是为了不遗忘。于是,后稷和他的母亲就要承担这不被遗忘的“不知道了”。后稷的母亲是姜。“生民”就意味着姜源“生下”后稷这位“初民”。但他却不是母亲与父亲同床而生。这恰恰是《生民》一开头就要急于传述的:“厥初生民,时维姜姬。生民如何?克裡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不副,无菌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祀,居然生子。”[71诗中并没有交待姜螈的丈夫、后稷的父亲是谁,只说姜“履帝武敏歆”,也就是受神(帝)的感应而生后稷。但根据《史记》和历代注家,姜源是有丈夫的,她在“履帝武敏歆”之前,已经嫁给了帝曾高辛。《毛传》云姜姬为“有邰氏之女,帝曾元妃,后稷母也。”高辛氏曾是轩黄帝的曾孙,接题项而为帝。按不止一处的记载,“帝窖有四妃,下其子皆有天下。元妃有邰氏女,日姜,生后稷。次妃有娥氏女,日简狄,生高[契]。次妃陈锋氏女,日庆都,生放勋[尧]。次妃(女取一一拼字)皆氏女,日常仪,生帝挚。”(《帝王世纪·五帝》,《史记正义》引:另参见《大戴礼记·帝系》)如此说来,身为神农炎帝后代的姜姬嫁给了箸,为正室夫人,但久未生子。于是在燕子(玄鸟)飞来的春天之际,到城外去行郊媒之祀,祈求神灵赐子;因在野地里踩上了一个巨大的足迹,受感而孕,[8]最后生下后稷。所以《史记·周本纪》说:“姜源为帝窖元妃.姜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郑玄笔注的看法亦与司马迁同。因此,高辛氏曾虽贵为人间帝王,却不是他元配妻子姜源所生儿子的父亲,顶多是27
27 于农业生产劳动确实是非常熟悉和充满深厚感情的。全诗结构严密,语汇丰富, 富有气势,颇具浪漫主义色彩。 转载:张祥龙:从《诗经·大雅·生民》读周民族的思想特性 夏与商的存在至今已无法否认,但还有一个事实也是明白无疑的,即:是周 族人的历史成就最直接、深刻地塑造了中华文明。通过孔子[1]与老子[2], 周文 化的精神特质在两千多年中主导了中国古代思想的走向。那么,这个文化的独特 之处何在呢?相比于商的尚卜、尊鬼,周的特征似乎有:尊天崇礼、以农为本(井 田制)、以柔克刚(又刚柔相济)、以德配天等。但是这些都还不够,要更真切地 理解这个民族,还要从它的起源来寻找答案。《诗经·大雅·生民》一诗提供 了 难得的文本。虽然它讲的不一定是“实在意义上的(real)历史”,但却是为整个 周民族共尊共传的内在精神史和民族起源史。也就是在这个世代传承的意义上, 我们可以说它是“信史”或“构成现实历史的真史”,是引起以后一系列演化的 那第一个事件。 一、父亲的缺失 此诗传唱的是周民族第一祖先后稷,讲述他奇特的出生,歌颂他的业绩。据 朱熹讲,此诗出自周公之手:“周公制礼,尊后稷以配天。故作此诗,以推本其 始生之详。”[4]因 为后稷对于周族来讲是初祖,在多重意义上来自于“天”,所 以对他的尊崇仅次于天。《毛诗传》也讲:“《生民》,尊祖也。.文武之功,起 于后稷,故推以配 天焉。”然而,这位后稷的出生却颇有怪诞之处,而此诗的记 载在一般人看来也多半不意味着“尊祖”。仔细地体会与解读这个“怪诞的诞生”, [5]可能恰是理解周族精神倾向的关键。 谈一个民族的“初祖”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就像谈世界的起源一样。为什么 说他[6]是初祖?他的父亲呢?情况往往是:他的父亲消隐了。为什么会消隐? 大多出于遗忘,出于“不知道了”。但这里,那位父亲的消隐却不是由于遗忘, 因为写下并传颂这首诗正是为了不遗忘。于是,后稷和他的母亲就要承担这不被 遗忘的“不知道了”。 后稷的母亲是姜嫄。“生民”就意味着姜嫄“生下”后稷这位“初民”。但他 却不是母亲与父亲同床而生。这恰恰是《生民》一开头就要急于传述的:“厥初 生民,时 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 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 害。以赫厥灵, 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7] 诗中并没有交待姜嫄的 丈夫、后稷的父亲是谁,只说姜嫄“履帝武敏歆”,也就是受神(帝)的感应而 生后稷。但根据《史记》和历代注家,姜嫄是有丈夫的,她在“履帝武敏歆”之 前,已经嫁给了帝喾高辛。《毛传》云姜嫄为“有邰氏之女,帝喾元妃,后稷母 也。” 高辛氏喾是轩辕黄帝的曾孙,接颛顼而为帝。按不止一处的记载,“帝喾 有四妃,卜其子皆有天下。元妃有邰氏女,曰姜嫄,生后稷。次妃有娀氏女,曰 简狄,生卨[契]。次妃陈锋氏女,曰庆都,生放勋[尧]。 次妃陬(女取——拼字) 訾氏女,曰常仪,生帝挚。”(《帝王世纪·五帝》,《史记正义》引;另参见《大 戴礼记·帝系》)如此说来,身为神农炎帝后代的姜嫄 嫁给了喾,为正室夫人, 但久未生子。于是在燕子(玄鸟)飞来的春天之际,到城外去行郊媒之祀,祈求 神灵赐子;因在野地里踩上了一个巨大的足迹,受感而孕,[8]最后生下后稷。 所以《史记·周本纪》说:“姜嫄为帝喾元妃.姜嫄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 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郑玄笺注的看法亦与司马迁同。因 此,高辛氏喾虽贵为人间帝王,却不是他元配妻子姜嫄所生儿子的父亲,顶多是
名义上的。二、神意的缺失在中国古代的远古帝王传说中,“没有身生之父”不一定是个问题,倒可能是荣耀。按《帝王世纪》(西晋人皇甫谧撰)等文献,自伏羲、神农、黄帝,到后稷的同“父”异母兄长帝尧与契,都是因其母受感于神异之物而得生。帝曾的四“子”之中,只有挚没有异生传说。但也只有他最不成器。虽因他在四“兄弟”中年最长而得登帝位,但“在位九年,政微弱”,(《帝王世纪·第二》,《史记正义·五帝本纪》)不得不禅位于其“弟”尧(放勋),成就了中华的一代圣帝名王。然而,司马迁在《史记》开头的几个本纪中,除了契与后稷这两“兄弟”之外,一概不取这类神异传说,颇耐人寻味。而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的出生,虽多有相似,但却有一个重大不同,也由此而暗示了或造成了殷与周的不同。《史记·殷本纪》开篇即讲:“般契母日简狄,有娥氏之女,为帝窖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但这种异生没有引出任何问题。“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史记·股本记》)而且,他被取名为“契”(意为“[刀刻的重大}契约”、“相合”,也暗示他的诞生符合了人们的某种期待。“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诗经·商颂·玄鸟》)与之不同,后稷的诞生引出了严重的问题:“姜原…·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初欲弃之,因名日弃。”(《史记·周本纪》)母亲或整个家族认为这个孩子“不祥”所以要抛弃他,虽然最后又抹了回来,但因有这样一番经历,居然就命名此子为“弃”。“契”与“弃”,虽然发音相同,意思却有天壤之别。问题出在哪里?两位母亲,都是受感而孕,区别何在?从外面观察,有这样两个不同:首先简狄的受孕方式是“自上而下”的,玄鸟从天上堕其卵,简狄接取而吞食之。而姜螈的受孕是“自下而上”的,野地上有一个神留下的巨大脚印,她踩上后欣悦身动而有孕。其次,简狄接受的神迹比较有形和特异:玄鸟及其卵;甚至可以想象是玄鸟在飞翔时产下一卵,被简狄接受了。姜遇到的神迹则比较模糊、无形与寻常:土地或草地上的一个大脚印,当时看清楚了,事后细想时可能又模糊了。不管怎样,契被当作神赐的儿子而接受了,但弃却被怀疑不是神赐(魔赐?私通而孕?...)的孩子而遭抛弃。同样有过向神的祈祷,同样有过母亲的受感体验,甚至后稷的分娩出生是如此顺利,显示出神的灵异;但不管所有这一切,弃还是被抛弃。神意在他身上缺失了。可见,受神的恩典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人们在什么时候相信这是神赐,因此欣喜虔诚地领受;文在什么时候怀疑这可能不是神赐,于是一变脸而恐惧与厌恶之?人是何等软弱可欺[以至错将魔力当神力],又是何等容易被这软弱可欺的可能所欺[以至错将神力当魔力]?我们可以将“姜生后稷”与“马利亚生基督”,做一对比。马利亚没有祈子,甚至还没有出嫁,就被动地怀上了孕。《新约全书》这么记载:“耶稣基督降生的事,记在下面:他母亲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马利亚就从圣灵怀了孕。他丈夫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意明明的羞辱好,想要暗暗地把她休了。正思念这事的时候,有主的使者向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约瑟醒了,起来,就遵着主使者的吩吋,把妻子娶过来。只是没有和她同房,等她生了儿子,就给他起名叫耶稣。”(《新约·马太福音》1:18-1:25;和合本译文)28
28 名义上的。 二、神意的缺失 在 中国古代的远古帝王传说中,“没有身生之父”不一定是个问题,倒可能 是荣耀。按《帝王世纪》(西晋人皇甫谧撰)等文献,自伏羲、神农、黄帝,到 后稷的同“ 父”异母兄长帝尧与契,都是因其母受感于神异之物而得生。帝喾 的四“子”之中,只有挚没有异生传说。但也只有他最不成器。虽因他在四“兄 弟”中年最长而得 登帝位,但“在位九年,政微弱”,(《帝王世纪·第二》,《史 记正义·五帝本纪》)不得不禅位于其“弟”尧(放勋),成就了中华的一代圣帝 名王。然而,司 马迁在《史记》开头的几个本纪中,除了契与后稷这两“兄弟” 之外,一概不取这类神异传说,颇耐人寻味。而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 的出生,虽多有相 似,但却有一个重大不同,也由此而暗示了或造成了殷与周 的不同。《史记·殷本纪》开篇即讲:“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 三人行浴,见玄鸟堕 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但这种异生没有引出任何 问题。“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史记·殷本记》)而且,他被取 名为“契”(意为“[刀刻的重大]契 约”、“相合”),也暗示他的诞生符合了人们 的某种期待。“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诗经·商颂·玄鸟》)与之不同,后稷 的诞生引出了严重的问题:“姜 原.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 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史记·周本纪》)母亲或整个家族认为这个孩子“不祥”, 所以要抛弃他,虽然最后又 拣了回来,但因有这样一番经历,居然就命名此子 为“弃”。“契”与“弃”,虽然发音相同,意思却有天壤之别。问题出在哪里? 两位母亲,都是受感而孕,区别何在?从外面观察,有这样两个不同:首先, 简狄的受孕方式是“自上而下”的,玄鸟从天上堕其卵,简狄接取而吞食之。而 姜嫄的受 孕是“自下而上”的,野地上有一个神留下的巨大脚印,她踩上后欣 悦身动而有孕。其次,简狄接受的神迹比较有形和特异:玄鸟及其卵;甚至可以 想象是玄鸟在飞 翔时产下一卵,被简狄接受了。姜嫄遇到的神迹则比较模糊、 无形与寻常:土地或草地上的一个大脚印,当时看清楚了,事后细想时可能又模 糊了。 不管怎样,契被当作神赐的儿子而接受了,但弃却被怀疑不是神赐(魔赐? 私通而孕?.)的孩子而遭抛弃。同样有过向神的祈祷,同样有过母亲的受感 体验,甚至后稷的分娩出生是如此顺利,显示出神的灵异;但不管所有这一切, 弃还是被抛弃。神意在他身上缺失了。 可见,受神的恩典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人们在什么时候相信这是神赐,因此 欣喜虔诚地领受;又在什么时候怀疑这可能不是神赐,于是一变脸而恐惧与厌恶 之?人是何等软弱可欺[以至错将魔力当神力],又是何等容易被这软弱可欺的可 能所欺[以至错将神力当魔力]? 我们可以将“姜嫄生后稷”与“马利亚生基督”,做一对比。马利亚没有祈 子,甚至还没有出嫁,就被动地怀上了孕。《新约全书》这么记载: “耶稣基督降生的事,记在下面:他母亲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 娶,马利亚就从圣灵怀了孕。他丈夫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意明明的羞辱好,想要 暗暗地把她 休了。正思念这事的时候,有主的使者向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 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 的。.约瑟醒了, 起来,就遵着主使者的吩咐,把妻子娶过来。只是没有和 她同房,等她生了儿子,就给他起名叫耶稣。”(《新约·马太福音》1:18-1:25; 和合本译文)
“天使加百列奉上帝的差遗,往加利利的一座城去,这城名字叫拿撒勒;到一个童女那里,是已经许配大卫家的一个人,名叫约瑟,童女的名字叫马利亚。天使进去,对她说:蒙大恩的女子!我问你的安,主和你同在了!马利业因这话就很惊慌,又反复思想这样问安是什么意思。天使对她说:马利亚!不要怕:你在上帝面前已经蒙恩了。你要怀孕生子,可以给他起名叫耶稣。…马利亚对天使说:我没有出嫁,怎么有这事呢?天使回答说:圣灵要临到你身上,至高者的能力要荫底你;因此所要生的圣者,必称为上帝的儿子。…………·出于上帝的话,没有一句不带能力的。马利亚说:我是主的使女,情愿照你的话成就在我身上。天使就离开她去了。”(《新约·路加福音》1:26-1:38)当马利亚这样一位童贞女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受孕或“蒙恩”时,她“很惊慌”,因此而“反复思想”:但她从“天使”那里得到了以话语形式出现的神恩保证,因而马上就释然了,再没有怀疑。她的定婚丈夫约瑟对这种未嫁就怀孕的事情,起初当然不理解,“想要暗暗地把她休了”,可一旦天使在梦中向他解释与保证,也就“遵着主的使者盼时”了。人与神交往中的无数艰险困惑,就这样被轻易地跨越过去。他们是怎样判定这说话者是天使而不是魔鬼、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觉或来自某种人间的诡计呢?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就如同我们不很清楚帝的家族是如何判定契为神子而弃为不祥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即帝署家族与姜居然在那么多的征兆面前还不认同后稷,是不寻常的;而居然要将这种“事后”证明是没道理的不认同写入“诗-经”中,更是独特的。对于姜螈抛弃后稷的原因,《毛诗正义》中引王肃与郑玄两种意见,王肃引马融的话,认为:“帝窖崩后十月而后稷生,盖遗腹子也。虽为天所安,然寡居而生子,为众所疑,不可申说。姜螈知后稷之神奇,必不可害,故欲弃之,以著其神,因以自明。”王基与孔颖达都不同意这种无根据的猜测,以种种理由反驳后稷为“遗腹子”之说。郑玄之说更微妙些,他讲:“姜螈以赫然显著之征,其[即后稷有神灵审矣。此乃天帝之气也,心犹不安之。又不安徒以祀而无人道,居默然自生子,惧时人不信也。”他说姜的“心犹不安”[9]的原因是:人只从“天帝之气”,只凭借“祀”而“无人道(无夫妻同床)”,就“默然自生子(“居然生子)”。这很有见地。但他在关键点上与王肃一样,仍然认为姜姬自己毫不怀疑后稷的“神子”身份(有神灵审),只是因为“惧时人不信”,才要抛弃他,以取信于众人。“天异之,故姜姬置后稷于牛羊之径,亦所以异之。”(郑笔)但这与此事本身的情理不通。如果她真的相信自己头胎亲子的神灵性,就不必用抛弃的方式来向他人证明,因她必同时相信神自会显示这种神灵的。何况,就在同一家中,后稷的名义兄长尧与契都已经是类似的异孕异生[10],几乎是“见怪不惊”的一个局面,哪里还有惧时人不信的必要呢?反过来说,如果她觉得“弃此婴儿于危境而它居然不死”是证明的话,那么她就必相信这抛弃之中含有“弃而永失之”的危险,由此而说明她本身也对后稷的神子身份有怀疑。所以,如果不是母亲本人对“居然生子”产生了重大怀疑,就不可能出现先生而后弃、先喜而后忧的怪事。司马迁的看法,即“姜原·……·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是有道理的。这并不是一个从一开头就信息明确、各就各位、主客区别好了而只须“证明”的局面,而应是一个正在生成变化之中的局面,时间(“居期”)在其中有着根本的重要性。三、确定性的缺失以上分析显示,姜姬弃后稷既是真实意义上的抛弃,又是一个充满了困惑感、时机感和摸索感的生成意义上的抛弃。这抛弃本身在造就周族第一人的根本身29
29 “天使加百列奉上帝的差遗,往加利利的一座城去,这城名字叫拿撒勒;到 一个童女那里,是已经许配大卫家的一个人,名叫约瑟,童女的名字叫马利亚。 天使进去, 对她说:蒙大恩的女子!我问你的安,主和你同在了!马利亚因这 话就很惊慌,又反复思想这样问安是什么意思。天使对她说:马利亚!不要怕; 你在上帝面前已经 蒙恩了。你要怀孕生子,可以给他起名叫耶稣。.马利亚 对天使说:我没有出嫁,怎么有这事呢?天使回答说:圣灵要临到你身上,至高 者的能力要荫庇你;因此 所要生的圣者,必称为上帝的儿子。.出于上帝的 话,没有一句不带能力的。马利亚说:我是主的使女,情愿照你的话成就在我身 上。天使就离开她去了。 ”(《新约·路加福音》1:26-1:38) 当马利亚这样一位童贞女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受孕或“蒙恩”时,她“很惊 慌”,因此而“反复思想”:但她从“天使”那里得到了以话语形式出现的神恩保 证,因而 马上就释然了,再没有怀疑。她的定婚丈夫约瑟对这种未嫁就怀孕的 事情,起初当然不理解,“想要暗暗地把她休了”,可一旦天使在梦中向他解释与 保证,也就“ 遵着主的使者吩咐”了。人与神交往中的无数艰险困惑,就这样 被轻易地跨越过去。他们是怎样判定这说话者是天使而不是魔鬼、不是出于自己 的幻觉或来自某种人 间的诡计呢?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就如同我们不很清楚帝 喾的家族是如何判定契为神子而弃为不祥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即帝喾家族与 姜嫄居然在那么多的征兆面 前还不认同后稷,是不寻常的;而居然要将这种“事 后”证明是没道理的不认同写入“诗-经”中,更是独特的。 对于姜嫄抛弃后稷的原因,《毛诗正义》中引王肃与郑玄两种意见,王肃引 马融的话,认为:“帝喾崩后十月而后稷生,盖遗腹子也。虽为天所安,然寡居 而生子,为 众所疑,不可申说。姜嫄知后稷之神奇,必不可害,故欲弃之,以 著其神,因以自明。”王基与孔颖达都不同意这种无根据的猜测,以种种理由反 驳后稷为“遗腹子 ”之说。郑玄之说更微妙些,他讲:“姜嫄以赫然显著之征, 其[即后稷]有神灵审矣。此乃天帝之气也,心犹不安之。又不安徒以禋祀而无人 道,居默然自生子,惧时人不信也。”他说姜的“心犹不安”[9]的 原因是:人 只从“天帝之气”,只凭借“禋祀”而“无人道(无夫妻同床)”,就“默然自生 子(‘居然生子’)”。这很有见地。但他在关键点上与王肃一样,仍 然认为姜嫄 自己毫不怀疑后稷的“神子”身份(有神灵审矣),只是因为“惧时人不信”,才 要抛弃他,以取信于众人。“天异之,故姜嫄置后稷于牛羊之径,亦所 以异之。” (郑笺)但这与此事本身的情理不通。如果她真的相信自己头胎亲子的神灵性, 就不必用抛弃的方式来向他人证明,因她必同时相信神自会显示这种神灵 的。 何况,就在同一家中,后稷的名义兄长尧与契都已经是类似的异孕异生[10], 几 乎是“见怪不惊”的一个局面,哪里还有惧时人不信的必要呢?反过来说,如果 她觉得“弃此婴儿于危境而它居然不死”是证明的话,那么她就必相信这抛弃之 中 含有“弃而永失之”的危险,由此而说明她本身也对后稷的神子身份有怀疑。 所以,如果不是母亲本人对“居然生子”产生了重大怀疑,就不可能出现先生而 后弃、 先喜而后忧的怪事。司马迁的看法,即“姜原.居期而生子,以为不 祥,弃之隘巷。”,是有道理的。这并不是一个从一开头就信息明确、各就各位、 主客区别好 了而只须“证明”的局面,而应是一个正在生成变化之中的局面, 时间(“居期”)在其中有着根本的重要性。 三、确定性的缺失 以上分析显示,姜嫄弃后稷既是真实意义上的抛弃,又是一个充满了困惑感、 时机感和摸索感的生成意义上的抛弃。这抛弃本身在造就周族第一人的根本身
份,在成就神子的意义,所以不管一切别的考虑,这孩子后来就要被命名为“弃”。不弃哪有后稷?哪有周族的天高地厚般的业绩?这一点更清楚地表现在这弃的方式之中。“诞宾[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真之平林,会伐平林。诞真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訂,厥声载路。”[其大意是:把他(婴儿弃置在狭隘无人之巷,牛羊来了,却避而不踩,反倒抚育他。把他弃置在大林子中,却正逢有人来砍柴而拾起他。把他弃置在寒冰上面,就有鸟儿飞来用双翼又垫又复,以温暖于他。(后来人走过去,)鸟飞走了,后稷呱呱地哭了。哎呀,他哭的声音又长又响,满路都能听见这委曲的哭声。]这确实是在抛弃,不然哪有如此忍心的母亲,仅仅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初生稚嫩的婴儿涉如此大险?实际的生活情势是,在姜“欣然悦”地得知自己受孕之后,她并不能够马上分娩,而是要有十个月的孕期,有的是时间让她和她的家人(丈夫、族人)反复咀嚼这整个事件的含义。是的,她与丈夫通过郊媒之祀而求神灵(帝)赐子,但他们的本意是求神通过“人道”来让他们自己怀上一个儿子。可是这位大神如此性急,居然直接插手,让姜姬就在当天的路上受孕。这对于别的女子(比如马利亚和简狄)可能问题不大,甚至会令她们欣喜万分;但对于姜姬,情况就很不同了;她只能是在当时身心俱动,然欢悦,之后,就无法完全认同这样一个神异巨力对人间生存的直接干预了。而且,这具体的受孕方式又没有明确的对象化标志(比如就不如简狄吞鸟卵的方式),表明这原动力确是“天帝之气”,而不是什么触生妖物(如褒姒)的邪气龙涎,这如何叫人不起疑?土地上的一个大脚印,这算什么呢?它只是一个“印迹”(trace,Spur),一个被模糊化了的、非在场化了的不可靠的线索;它似乎在指示一个过去者,但在这不可复原的过去与当下之间,可以插进无数的东西,让原本的真实被推出场。而且,当这受感触的事件越来越深地沉入过去,它本身也变成越来越模糊的印迹。可是新出现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对象:越来越大的腹中胎儿,一个无形中受孕的越来越有形的胎儿!在这南而又北辙的势态之中,什么样的“暗鬼”不会在“疑心”中被“生”出来呢?于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信仰褪去,疑惑与恐惧渐升渐大。这腹中的小冤家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面去?它会给家族与亲人带来什么灾难与耻辱?只是,那已无形化了的、过去了的受感经历也不会完全消失,而是就作为印迹被播撒在周围,让疑案无法变成定案。当婴儿顺利出生时,这新的有利证据也无法阻碍疑惧之潮。于是,就有了抛弃:不是将婴儿刀杀绳勒,而是抛弃;[11]但也不是家藏私养,而是实际上发生的(faktisch)的抛弃。所以它的执行不会是公开的,求证式的,而是偷偷的、孤独的。它既是绝情的,又是焦虑的;希望有个了断,又怕有个了断;要把他抛得越远越好,但又总有一双眼睛跟着远去。这样的抛弃中没有最后的确定性,因为它真正抛弃的只是有形的对象,而不是那造就对象的无形的印迹与视野。其中有决断,又有等待,其实就是决断中的等待,等待中的决断,在极度两难中让天命自行其道(Gelassenheit)。连抛弃的地点一一多半是下意识选择的一一也是边缘性的,居于死亡与生存交接边缘的。谁说“隘巷”、“深林”、“寒冰”不致死?但谁又能不说它们不如深井、悬崖、火坑那么现实地(realiter)致死?而且,要连着抛弃三次!当隘巷中的牛羊爱抚这可怜的婴孩,有一双手将他取回;但没有取回家室,而是置它于更30
30 份,在成就 神子的意义,所以不管一切别的考虑,这孩子后来就要被命名为“弃”。 不弃哪有后稷?哪有周族的天高地厚般的业绩?这一点更清楚地表现在这弃的 方式之中。 寘 寘 寘 訏 [其大意是:把他(婴儿)弃置在狭隘无人之巷,牛羊来了,却避而不踩, 反倒抚育他。把他弃置在大林子中,却正逢有人来砍柴而拾起他。把他弃置在寒 冰上面,就有 鸟儿飞来用双翼又垫又复,以温暖于他。(后来人走过去,)鸟飞 走了,后稷呱呱地哭了。哎呀,他哭的声音又长又响,满路都能听见这委曲的哭 声。] 这确实是在抛弃,不然哪有如此忍心的母亲,仅仅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 初生稚嫩的婴儿涉如此大险?实际的生活情势是,在姜嫄“欣然悦”地得知自己 受孕之后, 她并不能够马上分娩,而是要有十个月的孕期,有的是时间让她和 她的家人(丈夫、族人)反复咀嚼这整个事件的含义。是的,她与丈夫通过郊媒 之祀而求神灵 (帝)赐子,但他们的本意是求神通过“人道”来让他们自己怀 上一个儿子。可是这位大神如此性急,居然直接插手,让姜嫄就在当天的路上受 孕。这对于别的女子 (比如马利亚和简狄)可能问题不大,甚至会令她们欣喜 万分;但对于姜嫄,情况就很不同了;她只能是在当时身心俱动,歆然欢悦,之 后,就无法完全认同这样一 个神异巨力对人间生存的直接干预了。 而且,这具体的受孕方式又没有明确的对象化标志(比如就不如简狄吞鸟卵 的方式),表明这原动力确是“天帝之气”,而不是什么触生妖物(如褒姒)的邪 气龙涎,这如何叫人不起疑?土地上的一个大脚印,这算什么呢?它只是一个“印 迹”(trace, Spur), 一个被模糊化了的、非在场化了的不可靠的线索;它似乎在 指示一个过去者,但在这不可复原的过去与当下之间,可以插进无数的东西,让 原本的真实被推迟出场。 而且,当这受感触的事件越来越深地沉入过去,它本 身也变成越来越模糊的印迹。可是新出现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对象:越来越大的腹 中胎儿,一个无形中受孕的越来 越有形的胎儿!在这南辕而又北辙的势态之中, 什么样的“暗鬼”不会在“疑心”中被“生”出来呢?于是,山高月小,水落石 出;信仰褪去,疑惑与恐惧渐升渐 大。这腹中的小冤家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 面去?它会给家族与亲人带来什么灾难与耻辱?只是,那已无形化了的、过去了 的受感经历也不会完全消失,而是就作为 印迹被播撒在周围,让疑案无法变成 定案。 当婴儿顺利出生时,这新的有利证据也无法阻碍疑惧之潮。于是,就有了抛 弃:不是将婴儿刀杀绳勒,而是抛弃;[11]但也不是家藏私养,而是实际上发生 的(faktisch) 的抛弃。所以它的执行不会是公开的,求证式的,而是偷偷的、 孤独的。它既是绝情的,又是焦虑的;希望有个了断,又怕有个了断;要把他抛 得越远越好,但又总 有一双眼睛跟着远去。这样的抛弃中没有最后的确定性, 因为它真正抛弃的只是有形的对象,而不是那造就对象的无形的印迹与视野。其 中有决断,又有等待,其实 就是决断中的等待,等待中的决断,在极度两难中 让天命自行其道(Gelassenheit)。 连抛弃的地点——多半是下意识选择的——也是边缘性的,居于死亡与生存 交接边缘的。谁说“隘巷”、“深林”、“寒冰”不致死?但谁又能不说它们不如深 井、悬崖、火坑那么现实地(realiter)致死?而且,要连着抛弃三次!当隘巷中 的牛羊爱抚这可怜的婴孩,有一双手将他取回;但没有取回家室,而是置它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