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堂诗话宋周必大 发布时间:200806-19浏览次数:99 二老堂诗话宋周必大 陶淵明山海經詩 江洲《陶靖節集》未載,宣和六年,臨溪曾絃謂靖節〈讀山海經詩〉,其一篇 云:「形夭無干歲,猛志固常在。」疑上下文義不貫,遂按《山海經》有云:「刑天 獸名,口銜干戚而舞。」以此句為:「刑天舞干戚。」因筆畫相近,五字皆訛。岑穰晁 詠之撫掌稱善。余謂紘說固善,然靖節此題十三篇,大概篇指一事。如前箱終始記夸 父,則此篇恐專說精衛銜木填海,無τ歲之壽,而猛志常在,化去不悔。若併指刑天, 似不相續。又況未句云:「徒設在昔心,良晨詬可待。」何預干戚之猛耶?後見周紫芝 《竹坡詩話》第一卷,復襲紘意以為己說,皆誤矣 東坡立名 白樂天為忠州刺史,有〈東坡種花〉二詩。又有〈步東坡〉詩云:「朝上東坡 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本朝蘇文忠公不輕許可,獨敬愛樂天 屢形詩篇。蓋其文章皆主辭達,而忠厚好施,剛直盡言,與人有情,于物無著,大略相 似。謫居黃州,始號東坡,其原必起于樂天忠州之作也. 王禹偁不知頂舉 小說多妄,其來久矣。《玉壺清話》云:「王禹偁自知制誥岀知黃州,蘇易簡榜 下放孫、何等進士三百餘人。奏曰:『禹偁禁林宿儒,累為遷客,臣欲令榜下諸生郊 送。』奏可。禹偁作詩謝之云:『綴行相送我何榮,老鶴乘軒愧谷鶯。三入承明不知 舉,看人門下放諸生 余年十六七時,嘗以歲月推之,孫、何榜乃淳化三年,歲在 壬辰,明年癸巳,易簡遷參政,是時禹偁謫外任未歸,又明年甲午,方再為知制誥。至 二月罷,知黃州。二年己亥,放進土孫暨等七十一人,非三百也。且易簡已為執政而 死,其妄甚明。然余頗自疑此詩或為他日之讖。並後隆興癸末,余為起居郎兼中書舍 人,值省試,本擬周知貢舉,屬壽皇銳意幸金陵,便欲進發,留余從駕,不果差。乾道 壬辰,為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適當貢舉,在朝闕出身從官。而虞彬甫為相,雅不欲用 余,時方遣泛使,奏留余撰國書,命翰林王嘬知舉,中書舍人趙雄同知,此外惟沈夏有 出身。以予侍兼臨安,既不可差,乃趣召李衡為侍御史,云:「試院無言事官,不 肅。」鎖院終旬日。趙雄丁母憂,亦不復補差。淳煕戊戌春,余為翰林學士,上已點 定,而趙溫叔為相,密奏云:「殿試臨軒,當用天子私人主文,今省試是禮部事。」乃 就下差權禮部尚書范成大。雖一時各有意,其實三入不知舉也。 劉禹錫淮陰行 「簇簇淮陰市,竹樓緣岸上。好日起檣竿,烏飛驚五兩。今曰轉船頭,金烏指西 北。煙波與春草,干里同一色。船頭大銅镮,摩挲光陣陣。早晩便風來,沙頭一眼認。 何物令儂羨,羨郎船尾燕。銜尾趁檣竿,宿食長相見。隔浦望郎船,頭昂尾帱櫶。無奈 脫萊時,清淮春浪軟。」黃魯直云 淮陰行〉情調殊麗,語氣尤穩切。白樂天、元 微之為之,皆不入律也。惟『無奈脫萊時』不可解,當待博物洽聞者說也。」余嘗見古 本作「挑菜時」,東坡惠州(新年詩〉「水生挑菜渚」,恐用此字。 唐酒價 昔人應急,謂唐之酒價,每斗三百,引杜詩:「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 錢」為證。然白樂夭為河南尹〈自勸〉絕句云:「憶昔羈貧應舉年,脫衣典酒曲江邊。 十千一斗猶賒飲,何況官供不著錢。」又古詩亦有:「金尊美酒斗十千。」大抵詩人 時用事,未必實價也
二老堂诗话 宋 周必大 发布时间: 2008-06-19 浏览次数: 99 二老堂诗话 宋 周必大 陶淵明山海經詩 江洲《陶靖節集》末載,宣和六年,臨溪曾絃謂靖節〈讀山海經詩〉,其一篇 云:「形夭無千歲,猛志固常在。」疑上下文義不貫,遂按《山海經》有云:「刑天, 獸名,口銜干戚而舞。」以此句為:「刑天舞干戚。」因筆畫相近,五字皆訛。岑穰晁 詠之撫掌稱善。余謂紘說固善,然靖節此題十三篇,大概篇指一事。如前篇終始記夸 父,則此篇恐專說精衛銜木填海,無千歲之壽,而猛志常在,化去不悔。若併指刑天, 似不相續。又況末句云:「徒設在昔心,良晨詎可待。」何預干戚之猛耶?後見周紫芝 《竹坡詩話》第一卷,復襲紘意以為己說,皆誤矣。 東坡立名 白樂天為忠州刺史,有〈東坡種花〉二詩。又有〈步東坡〉詩云:「朝上東坡 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本朝蘇文忠公不輕許可,獨敬愛樂天, 屢形詩篇。蓋其文章皆主辭達,而忠厚好施,剛直盡言,與人有情,于物無著,大略相 似。謫居黃州,始號東坡,其原必起于樂天忠州之作也。 王禹偁不知頂舉 小說多妄,其來久矣。《玉壺清話》云:「王禹偁自知制誥出知黃州,蘇易簡榜 下放孫、何等進士三百餘人。奏曰:『禹偁禁林宿儒,累為遷客,臣欲令榜下諸生郊 送。』奏可。禹偁作詩謝之云﹕『綴行相送我何榮,老鶴乘軒愧谷鶯。三入承明不知 舉,看人門下放諸生。』」余年十六七時,嘗以歲月推之,孫、何榜乃淳化三年,歲在 壬辰,明年癸巳,易簡遷參政,是時禹偁謫外任未歸,又明年甲午,方再為知制誥。至 道乙未遷內翰,五月出知滁州,非放進士時。三年丁酉,復召知制誥,咸平元年戊戌十 二月罷,知黃州。二年己亥,放進士孫暨等七十一人,非三百也。且易簡已為執政而 死,其妄甚明。然余頗自疑此詩或為他日之讖。並後隆興癸末,余為起居郎兼中書舍 人,值省試,本擬周知貢舉,屬壽皇銳意幸金陵,便欲進發,留余從駕,不果差。乾道 壬辰,為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適當貢舉,在朝闕出身從官。而虞彬甫為相,雅不欲用 余,時方遣泛使,奏留余撰國書,命翰林王曮知舉,中書舍人趙雄同知,此外惟沈夏有 出身。以予侍兼臨安,既不可差,乃趣召李衡為侍御史,云:「試院無言事官,不 肅。」鎖院終旬日。趙雄丁母憂,亦不復補差。淳熙戊戌春,余為翰林學士,上已點 定,而趙溫叔為相,密奏云:「殿試臨軒,當用天子私人主文,今省試是禮部事。」乃 就下差權禮部尚書范成大。雖一時各有意,其實三入不知舉也。 劉禹錫淮陰行 「簇簇淮陰市,竹樓緣岸上。好日起檣竿,烏飛驚五兩。今日轉船頭,金烏指西 北。煙波與春草,千里同一色。船頭大銅鐶,摩挲光陣陣。早晚便風來,沙頭一眼認。 何物令儂羨,羨郎船尾燕。銜尾趁檣竿,宿食長相見。隔浦望郎船,頭昂尾幰幰。無奈 脫萊時,清淮春浪軟。」黃魯直云:「〈淮陰行〉情調殊麗,語氣尤穩切。白樂天、元 微之為之,皆不入律也。惟『無奈脫萊時』不可解,當待博物洽聞者說也。」余嘗見古 本作「挑菜時」,東坡惠州〈新年詩〉「水生挑菜渚」,恐用此字。 唐酒價 昔人應急,謂唐之酒價,每斗三百,引杜詩:「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 錢」為證。然白樂天為河南尹〈自勸〉絕句云:「憶昔羈貧應舉年,脫衣典酒曲江邊。 十千一斗猶賒飲,何況官供不著錢。」又古詩亦有:「金尊美酒斗十千。」大抵詩人一 時用事,未必實價也
白樂天詩 《白樂夭集》第十五卷〈宴散詩〉云:「小宴迫涼散,平橋步月迴。笙歌歸院 落,燈火下樓臺。殘暑蟬催盡,新秋雁載來。將何迎睡興,臨睡舉殘杯。」此詩殊未睹 富貴氣象,第二聯偶經晏元獻公拈出,乃迥然不同 杜荀鶴事 《池陽集》載:杜牧之守郡時,有妾懷娠而岀之,以嫁州人杜筠,後生子,即荀 鶴也。此事人罕知。余過池嘗有詩云:「干古風流杜牧之,詩材猶及杜筠兒。向來稍喜 《唐風集》,荀鶴詩集名《唐風》。今悟樊川是父師。 光武廟左衽 錢塘陳益字仲理,進士入官。淳煕間,常為奉使金國屬官,過滹沱光武廟,見塑 像左衽,有詩云:「早知為左衽,悔不聽臧宮。」意亦可取 康與之重九詞 慶元丙辰重九,風雨中,七兄約登高于神岡西,喜,因記康與之在高宗時譆詞 云:「重陽日,四面雨垂垂。戲馬臺前泥拍肚,龍山路上水平臍,淹浸到東籬。」「茱 萸胖,黃菊濕蕐蕐。落帽孟嘉尋篛笠,漉巾陶令買蓑衣,都道不如歸。」為之一笑。與 之自語人云:「末句或傳『兩個一身泥』,非也。 杜詩元日至人日 杜詩云:「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陰時。」蓋此七日之間,須有三兩日陰,不必皆 晴,疑子美紀實耳。洪興祖引東方朔《占書》謂歲後八日,一雞、二犬、三豕、四羊、 五牛、六馬、七人、八穀。其日晴則所主物育,陰則災。天寳之亂,人物俱災,故子美 云爾。信如此說,穀乃一歲之本,何略之也 木芙蓉詩 唐人裒劉禹錫《嘉話》云:「進士陳摽詩,〈詠黃蜀葵詩)云:『能垬牡丹爭幾 許,得人憎處只緣多。』」余嘗語客,花多固取輕于人,何憎嫌之有?因論木芙蓉全似 芍藥,但患無兩平字易牡丹字,欲改此句作「得人輕處只緣多」。眾以為善,且謂移 「芍藥」二字在句首則可矣。余以失全句為疑。或云 本草》芍藥一名餘容。」因 綴一絕云:「花如人面映秋波,拒傲清霜色更和。能垬餘容爭幾許,得人輕處只緣 多。」白樂又和錢學士〈白牡丹詩〉云:「唐昌玉蕊花,攀玩眾所爭。折來比顔色, 樹如瑤瓊。彼因稀見貴,此以多為輕。」固知輕字為勝 辨人生如寄出處 蘇文忠公詩文,少重複者。惟「人生如寄耳」,十數處用,雖和陶詩亦及之,蓋 有感於斯言。此句本起魏文帝樂府。厥後《高僧傳》王羲之〈與支道林書〉祖其語爾。 朱翌新仲《猗覺寮雜志》,乃引高僧及髙齊劉善明,似未記魏樂府。余為太和蕭人傑秀 才作(如寄齋說〉,引文忠公詩甚詳。 報班齊 歐公詩云:「玉勒爭門隨仗入,牙牌當殿報班齊。」或疑其不然。今朝殿爭門 者,往往隨仗而入,及在廷排立既定,駕將御殿。閤門持牙牌,刻班齊二字。候班齊」 小黃門接入,上先坐後幄。黃門復岀揚聲云:「人齊未?」行門當頭者應云:「人 齊。」上即出,方轉照壁,衛士即鳴鞭。然此乃是駕岀時,常日則不同。 朱希真出處 朱敦儒字希真,洛陽人,紹聖諫官勃之孫。靖康亂離避地,自江西走二廣。紹興 二年,詔廣西宣諭明橐訪求山林不仕賢者,橐薦希真深達治體,有經世之才,靜退無 競,安於賤貧,嘗三召不起,特補迪功郎,後賜岀身。歷官職郎官,出為浙東提刑,致 仕居嘉禾,詩詞獨步一世。秦丞相晩用其子某為刪定官,欲令希真教秦伯陽作詩,遂落 致仕,除鴻膻寺少卿,蓋久廢之官也。或作詩云:「少室山人久挂冠,不知何事到長 安。如今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蓋希真舊嘗有〈鷓鴣天〉云:「我是清都山 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攴風敕,累奏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醉干場,幾曾著
白樂天詩 《白樂天集》第十五卷〈宴散詩〉云:「小宴追涼散,平橋步月迴。笙歌歸院 落,燈火下樓臺。殘暑蟬催盡,新秋雁載來。將何迎睡興,臨睡舉殘杯。」此詩殊未睹 富貴氣象,第二聯偶經晏元獻公拈出,乃迥然不同。 杜荀鶴事 《池陽集》載:杜牧之守郡時,有妾懷娠而出之,以嫁州人杜筠,後生子,即荀 鶴也。此事人罕知。余過池嘗有詩云:「千古風流杜牧之,詩材猶及杜筠兒。向來稍喜 《唐風集》,荀鶴詩集名《唐風》。今悟樊川是父師。」 光武廟左衽 錢塘陳益字仲理,進士入官。淳熙間,常為奉使金國屬官,過滹沱光武廟,見塑 像左衽,有詩云:「早知為左衽,悔不聽臧宮。」意亦可取。 康與之重九詞 慶元丙辰重九,風雨中,七兄約登高于神岡西,喜,因記康與之在高宗時謔詞 云:「重陽日,四面雨垂垂。戲馬臺前泥拍肚,龍山路上水平臍,淹浸到東籬。」「茱 萸胖,黃菊濕虀虀。落帽孟嘉尋篛笠,漉巾陶令買蓑衣,都道不如歸。」為之一笑。與 之自語人云:「末句或傳『兩個一身泥』,非也。」 杜詩元日至人日 杜詩云:「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陰時。」蓋此七日之間,須有三兩日陰,不必皆 晴,疑子美紀實耳。洪興祖引東方朔《占書》謂歲後八日,一雞、二犬、三豕、四羊、 五牛、六馬、七人、八穀。其日晴則所主物育,陰則災。天寶之亂,人物俱災,故子美 云爾。信如此說,穀乃一歲之本,何略之也。 木芙蓉詩 唐人裒劉禹錫《嘉話》云:「進士陳摽詩,〈詠黃蜀葵詩〉云:『能共牡丹爭幾 許,得人憎處只緣多。』」余嘗語客,花多固取輕于人,何憎嫌之有?因論木芙蓉全似 芍藥,但患無兩平字易牡丹字,欲改此句作「得人輕處只緣多」。眾以為善,且謂移 「芍藥」二字在句首則可矣。余以失全句為疑。或云:「《本草》芍藥一名餘容。」因 綴一絕云:「花如人面映秋波,拒傲清霜色更和。能共餘容爭幾許,得人輕處只緣 多。」白樂又和錢學士〈白牡丹詩〉云:「唐昌玉蕊花,攀玩眾所爭。折來比顏色,一 樹如瑤瓊。彼因稀見貴,此以多為輕。」固知輕字為勝。 辨人生如寄出處 蘇文忠公詩文,少重複者。惟「人生如寄耳」,十數處用,雖和陶詩亦及之,蓋 有感於斯言。此句本起魏文帝樂府。厥後《高僧傳》王羲之〈與支道林書〉祖其語爾。 朱翌新仲《猗覺寮雜志》,乃引高僧及高齊劉善明,似未記魏樂府。余為太和蕭人傑秀 才作〈如寄齋說〉,引文忠公詩甚詳。 報班齊 歐公詩云:「玉勒爭門隨仗入,牙牌當殿報班齊。」或疑其不然。今朝殿爭門 者,往往隨仗而入,及在廷排立既定,駕將御殿。閤門持牙牌,刻班齊二字。候班齊, 小黃門接入,上先坐後幄。黃門復出揚聲云:「人齊未?」行門當頭者應云:「人 齊。」上即出,方轉照壁,衛士即鳴鞭。然此乃是駕出時,常日則不同。 朱希真出處 朱敦儒字希真,洛陽人,紹聖諫官勃之孫。靖康亂離避地,自江西走二廣。紹興 二年,詔廣西宣諭明橐訪求山林不仕賢者,橐薦希真深達治體,有經世之才,靜退無 競,安於賤貧,嘗三召不起,特補迪功郎,後賜出身。歷官職郎官,出為浙東提刑,致 仕居嘉禾,詩詞獨步一世。秦丞相晚用其子某為刪定官,欲令希真教秦伯陽作詩,遂落 致仕,除鴻臚寺少卿,蓋久廢之官也。或作詩云:「少室山人久挂冠,不知何事到長 安。如今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蓋希真舊嘗有〈鷓鴣天〉云:「我是清都山 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支風敕,累奏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醉千場,幾曾著
眼看侯王。玉樓金殿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最膾炙人口,故以此譏之。淳煕間, 沅州教授湯巖起刊《詩海遺珠》,所書甚略,而云:「蜀人武橫詩也。」未幾,秦丞相 薨,希真亦遭臺評,高宗曰:「此人朕用橐薦以隱逸命官,置在館閣,豈有始恬退而晩 奔競耶?」其實希真老愛其子,而畏避竄遂,不敢不起,識者憐之 唐藩鎮官屬入局 杜子美為劍南參謀,〈遣悶〉呈嚴鄭公詩云:「束縛酣知己,蹉跎效小忠。」又 曉人朱扉啟,昏歸畫角終。不成尋別業,未敢息微躬。」韓退之為武寧節度使推 官,〈上張僕射書〉云:「使院故事,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輒不許出,抑而行 之,必發狂疾。」乃知唐制藩鎮之屬,皆晨入昏歸,亦自少暇。如牛僧孺待杜牧之,固 不以常禮也。後見洪邁《容齋續筆》第-卷所引,與此同 論詩雅頌 揚子《法言》曰:「正考甫常晞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晞正考甫矣。」蓋尹吉甫 能作〈崧高〉、〈烝民〉等詩,以美宣王,故正考甫晞之而作《商頌》。是則揚子以 〈悶宮〉之頌,為奚斯所作矣。班孟堅、王文考為賦序,皆有奚斯頌魯僖之言,蓋本諸 揚子也。學者謂〈悶宮)〉但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而無作頌之文,遂疑揚子為 誤。以余觀之,奚斯既以公命作廟,又自陳詩歸美其君,故八章之中,上自姜嫄、后 稷,下逮魯公、魯侯,備極稱頌,至未章始言作廟之功,亦不為過。只如〈崧高詩〉亦 云:「甚詩孔碩,其風肆好。」是吉甫固嘗自稱美,何獨于奚斯而疑之。揚子之言,必 有所據。後見洪邁《容齋續筆》第一卷,亦以為相承之誤,非也。 顯仁皇后挽詩 一閒字。蓋顯仁初以賢妃從徽宗北狩,其後拊徽宗葬會稽之永祐陵,虞妃為徽宗也,啟 母為髙宗也,用事可謂的切。高宗山陵,余進挽詩取法焉。其云:「生年同藝祖」,謂 創業中興之主,皆丁亥生也。「慶壽像慈寧」,謂母子皆嘗慶八十也。然不若岐公之 陸務觀說東坡三詩 陸游務觀云:「不性之謂蘇子瞻作〈王莽詩)譏介甫云:『入手功名事事新。 又(詠董卓〉云:『公業平生勸用儒,諸公何事起相圖。只言世上無健者,豈信車中有 布乎。』蓋譏介甫爭市易事,自相叛也。車中有布,借呂布以指惠卿姓,曾,布名,其 親切如此。」又云:「曾吉甫侍郎藏子瞻〈和錢穆父詩)真本,所謂:『大筆推君西漢 手 言置我二劉間』者。其自注云:『穆父嘗草某答詔,欲歆、向見喻,故有此 句。』而廣川董彥遠待制,乃譏子瞻不當用髙、光事,過矣。」 山谷哭宗室公壽詩 與務觀同作〈劉信叔大尉挽詞〉,余誦魯直〈哭宗室公壽詩 「昔在熙寧 日,葭莩接貴游。題詩奉先寺,橫笛寳津樓。天網恢中夏,賓筵禁列侯。但聞劉子政 頭白更清修。」意深語到,可見宗室前肆後拘氣象。務觀云:「韓子蒼嘗見魯直真跡, 第三聯改云:『屬舉左官律,不通宗室侯。』以此為勝。」而曾吉甫獨取前作。 南北聲音 四方聲音不同,形于詩歌,往往多礙,其來久矣。如北方以「行」為「形」,故 《列子》直以太行山為「太形」。又如「居姬」、「與以」、「高俄」等音,古今土 文,皆作協韻,雖《釋文》亦然。《禮記》「何居」注云「居音姬」,《列子》「何 姬」卻注歹「音居」。其他詩文「與以」、「呂累」之類尤多。近世土大夫,頗笑閩人 作賦協韻云:「天道如何,仰之彌高。」殊不知蘇子由蜀人也,文集第一卷〈嚴碑〉長 韻「磨訛」、「高豪」、「何曹」、「荷戈」,亦相間而用云。 記夢 余少時嘗夢至人家,其書室為叢竹所敝,殊不開爽,堂下皆古柳,鴉噪不止。夢 中作詩云:「竹多翻障月,木老只啼烏。」意謂竹本清虛,廷貯風月,今反窒塞如此。 種木不棲鸞鳳,徒能集烏以聒耳,似譏其主人也。後數年,為金陵教官,初入廨舍,則
眼看侯王。玉樓金殿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最膾炙人口,故以此譏之。淳熙間, 沅州教授湯巖起刊《詩海遺珠》,所書甚略,而云:「蜀人武橫詩也。」未幾,秦丞相 薨,希真亦遭臺評,高宗曰:「此人朕用橐薦以隱逸命官,置在館閣,豈有始恬退而晚 奔競耶?」其實希真老愛其子,而畏避竄遂,不敢不起,識者憐之。 唐藩鎮官屬入局 杜子美為劍南參謀,〈遣悶〉呈嚴鄭公詩云:「束縳酬知己,蹉跎效小忠。」又 云:「曉人朱扉啟,昏歸畫角終。不成尋別業,未敢息微躬。」韓退之為武寧節度使推 官,〈上張僕射書〉云:「使院故事,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輒不許出,抑而行 之,必發狂疾。」乃知唐制藩鎮之屬,皆晨入昏歸,亦自少暇。如牛僧孺待杜牧之,固 不以常禮也。後見洪邁《容齋續筆》第一卷所引,與此同。 論詩雅頌 揚子《法言》曰:「正考甫常晞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晞正考甫矣。」蓋尹吉甫 能作〈崧高〉、〈烝民〉等詩,以美宣王,故正考甫晞之而作《商頌》。是則揚子以 〈閟宮〉之頌,為奚斯所作矣。班孟堅、王文考為賦序,皆有奚斯頌魯僖之言,蓋本諸 揚子也。學者謂〈閟宮〉但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而無作頌之文,遂疑揚子為 誤。以余觀之,奚斯既以公命作廟,又自陳詩歸美其君,故八章之中,上自姜嫄、后 稷,下逮魯公、魯侯,備極稱頌,至末章始言作廟之功,亦不為過。只如〈崧高詩〉亦 云:「甚詩孔碩,其風肆好。」是吉甫固嘗自稱美,何獨于奚斯而疑之。揚子之言,必 有所據。後見洪邁《容齋續筆》第一卷,亦以為相承之誤,非也。 顯仁皇后挽詩 湯岐公思退在相位,作顯仁皇后〈挽詩〉云:「虞妃從梧野,啟母祔稽山。」無 一閒字。蓋顯仁初以賢妃從徽宗北狩,其後祔徽宗葬會稽之永祐陵,虞妃為徽宗也,啟 母為高宗也,用事可謂的切。高宗山陵,余進挽詩取法焉。其云:「生年同藝祖」,謂 創業中興之主,皆丁亥生也。「慶壽像慈寧」,謂母子皆嘗慶八十也。然不若岐公之 工。 陸務觀說東坡三詩 陸游務觀云:「不性之謂蘇子瞻作〈王莽詩〉譏介甫云:『入手功名事事新。』 又〈詠董卓〉云:『公業平生勸用儒,諸公何事起相圖。只言世上無健者,豈信車中有 布乎。』蓋譏介甫爭市易事,自相叛也。車中有布,借呂布以指惠卿姓,曾,布名,其 親切如此。」又云:「曾吉甫侍郎藏子瞻〈和錢穆父詩〉真本,所謂:『大筆推君西漢 手, 一言置我二劉間』者。其自注云:『穆父嘗草某答詔,欲歆、向見喻,故有此 句。』而廣川董彥遠待制,乃譏子瞻不當用高、光事,過矣。」 山谷哭宗室公壽詩 與務觀同作〈劉信叔大尉挽詞〉,余誦魯直〈哭宗室公壽詩〉云:「昔在熙寧 日,葭莩接貴游。題詩奉先寺,橫笛寶津樓。天網恢中夏,賓筵禁列侯。但聞劉子政, 頭白更清修。」意深語到,可見宗室前肆後拘氣象。務觀云:「韓子蒼嘗見魯直真跡, 第三聯改云:『屬舉左官律,不通宗室侯。』以此為勝。」而曾吉甫獨取前作。 南北聲音 四方聲音不同,形于詩歌,往往多礙,其來久矣。如北方以「行」為「形」,故 《列子》直以太行山為「太形」。又如「居姬」、「與以」、「高俄」等音,古今土 文,皆作協韻,雖《釋文》亦然。《禮記》「何居」注云「居音姬」,《列子》「何 姬」卻注歹「音居」。其他詩文「與以」、「呂累」之類尤多。近世士大夫,頗笑閩人 作賦協韻云:「天道如何,仰之彌高。」殊不知蘇子由蜀人也,文集第一卷〈嚴碑〉長 韻「磨訛」、「高豪」、「何曹」、「荷戈」,亦相間而用云。 記夢 余少時嘗夢至人家,其書室為叢竹所敝,殊不開爽,堂下皆古柳,鴉噪不止。夢 中作詩云:「竹多翻障月,木老只啼烏。」意謂竹本清虛,廷貯風月,今反窒塞如此。 種木不棲鸞鳳,徒能集烏以聒耳,似譏其主人也。後數年,為金陵教官,初入廨舍,則
廳下及門外,古柳參天,鴉鳴竟日,廳傍小書室,叢竹蔽虧,恍如所夢 皇甫湜詩 劉貢父《詩話錄》云:皇甫湜詩無聞,韓退之有讀公〈安園池詩),譏其掎摭糞 壤間。又《韓集》雖有〈次韻湜陸渾山火〉之篇,而湜詩俱不傳。余嘗得湜永州祁陽 〈元次山唐亭詩碑〉,題云「侍御史內供奉皇甫湜」,其詩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 在碎。然長於指敘,約潔多餘態。心語適相應,岀句多分外。于諸作者間,拔戟成 隊。中行蘇預。雖富劇,粹美君可蓋。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與干 年對。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於一氣間,為物莫與大。先王路不荒,豈不佴吾 輩。石屏立衙衙,溪口啼素瀨。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賴。」後見洪邁《容齋隨筆》, 亦載此詩,謂「風格無可采」,非也。 老人十拗 朱新中《鄞川志》載:郭功父老人十拗,謂「不記近事記得遠事,不能近視能遠 視,哭無淚笑有淚,夜不睡日睡,不肯坐多好行,不肯食軟要食硬,兒子不惜惜孫子 大事不問碎事絮,少飲酒多飲茶,暖不出寒即出。」丁巳歲,余年七十二,目視昏花, 耳中無時作風雨聲,而實雨卻不甚聞。因補一聯云:「夜雨稀聞聞耳雨,春花微見見空 華。」是亦兩拗也。嘗錄寄朱元晦,朱大以為然,請余足成之。遂貼兩句云:「自矜口 盲宰相,今復癡聾作富家 記趙夢得事 廣西有趙夢得,處于海上,東坡謫儋耳時,為致中州家問。坡嘗題其澄邁所居ˉ 亭:曰清斯,日舞琴。仍錄陶淵明、杜孑美詩,及舊作數十紙與之。夢得以綾絹求,東 坡笞云:「幣帛不為服章,而以書字,上帝所禁。」又有帖云:「舊藏龍焙,請來共 嘗,蓋飲非其人茶有語,閉門獨啜心有愧。」真佳句也。後趙君孑婦將產,夢有題開國 男來謁者,生子名之曰荊,而字夢授。紹興末登科,豐厚夷雅,所至榜書室曰見坡。乾 道中,以左奉議郎知吉州龍泉縣,余因得盡觀坡之翰墨。荊去,調欽悴,未上而卒,夢 開國男者,殆縣宰耶? 記東坡烏臺詩案 元豐己未,東坡坐作詩謗訕,追赴御史獄。當時所供詩案,今已印行,所謂《烏 臺詩案》是也。靖康丁未歲,臺吏隨駕挈真案至維揚。張全真參政時為中丞,南渡取而 藏之。後張丞相徳遠為全真作墓誌,諸子以其半遺徳遠充潤筆,其半猶存全真家。余嘗 借觀,皆坡親筆,凡有塗改,即押字於下,而用臺印。蘇子容丞相元豐戊午歲尹開封, 治陳世儒獄,言者誣以寬縱請求。是秋亦自濠州攝赴臺獄,嘗賦詩十四篇,今在集中 序云:「子瞻先已被繫,予晝居三院東閣,而子瞻在知雜南廳,才隔一垣。」其詩云 「遙憐北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注謂「所劾歌詩有非所宜言,頗聞鐫詰之 辨歐陽公用金帶事 杜工部詩屢及銀章,歐陽文忠公詩數言金帶,此亦常事。後來土大夫多以不仕為 曠達,又因前輩偶謂「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為未是富貴。小說遂云「永叔這條 金帶,幾道著。」余謂近世邁往淩雲,視官職如韁鎖,誰如東坡。然〈送陳睦詩〉云 「君亦老嫌金帶重」,〈望湖海詞〉云「不堪金帶垂腰」,豈害其為達耶? 李石霜月詩 唐李義山〈霜月〉絕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嬋娟。」本朝石曼卿 云:「素娥青女元無匹,霜月亭亭各自愁。」意相反而句皆工。 陶杜氵 陶淵明詩:「酒能消百慮。」杜子美云:「-酌散干憂。」皆得趣之句也。 韓杜自比稷契 子美詩:「自比稷與契。」退之詩云:「事業窺稷、契。」子美未免儒者大言, 退之實欲踐之也 蘇頲九日侍宴應制詩 余編校《文苑英華》,如詩中數字異同,固不足怪。至蘇頲〈九日侍宴應制得時
廳下及門外,古柳參天,鴉鳴竟日,廳傍小書室,叢竹蔽虧,恍如所夢。 皇甫湜詩 劉貢父《詩話錄》云:皇甫湜詩無聞,韓退之有讀公〈安園池詩〉,譏其掎摭糞 壤間。又《韓集》雖有〈次韻湜陸渾山火〉之篇,而湜詩俱不傳。余嘗得湜永州祁陽 〈元次山唐亭詩碑〉,題云「侍御史內供奉皇甫湜」,其詩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 在碎。然長於指敘,約潔多餘態。心語適相應,出句多分外。于諸作者間,拔戟成一 隊。中行蘇預。雖富劇,粹美君可蓋。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與千 年對。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於一氣間,為物莫與大。先王路不荒,豈不仰吾 輩。石屏立衙衙,溪口啼素瀨。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賴。」後見洪邁《容齋隨筆》, 亦載此詩,謂「風格無可采」,非也。 老人十拗 朱新中《鄞川志》載:郭功父老人十拗,謂「不記近事記得遠事,不能近視能遠 視,哭無淚笑有淚,夜不睡日睡,不肯坐多好行,不肯食軟要食硬,兒子不惜惜孫子, 大事不問碎事絮,少飲酒多飲茶,暖不出寒即出。」丁巳歲,余年七十二,目視昏花, 耳中無時作風雨聲,而實雨卻不甚聞。因補一聯云:「夜雨稀聞聞耳雨,春花微見見空 華。」是亦兩拗也。嘗錄寄朱元晦,朱大以為然,請余足成之。遂貼兩句云:「自矜□□ 盲宰相,今復癡聾作富家。」 記趙夢得事 廣西有趙夢得,處于海上,東坡謫儋耳時,為致中州家問。坡嘗題其澄邁所居二 亭:曰清斯,曰舞琴。仍錄陶淵明、杜子美詩,及舊作數十紙與之。夢得以綾絹求,東 坡答云:「幣帛不為服章,而以書字,上帝所禁。」又有帖云:「舊藏龍焙,請來共 嘗,蓋飲非其人茶有語,閉門獨啜心有愧。」真佳句也。後趙君子婦將產,夢有題開國 男來謁者,生子名之曰荊,而字夢授。紹興末登科,豐厚夷雅,所至榜書室曰見坡。乾 道中,以左奉議郎知吉州龍泉縣,余因得盡觀坡之翰墨。荊去,調欽倅,未上而卒,夢 開國男者,殆縣宰耶? 記東坡烏臺詩案 元豐己未,東坡坐作詩謗訕,追赴御史獄。當時所供詩案,今已印行,所謂《烏 臺詩案》是也。靖康丁未歲,臺吏隨駕挈真案至維揚。張全真參政時為中丞,南渡取而 藏之。後張丞相德遠為全真作墓誌,諸子以其半遺德遠充潤筆,其半猶存全真家。余嘗 借觀,皆坡親筆,凡有塗改,即押字於下,而用臺印。蘇子容丞相元豐戊午歲尹開封, 治陳世儒獄,言者誣以寬縱請求。是秋亦自濠州攝赴臺獄,嘗賦詩十四篇,今在集中, 序云:「子瞻先已被繫,予晝居三院東閣,而子瞻在知雜南廡,才隔一垣。」其詩云: 「遙憐北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注謂「所劾歌詩有非所宜言,頗聞鎷詰之 語。」 辨歐陽公用金帶事 杜工部詩屢及銀章,歐陽文忠公詩數言金帶,此亦常事。後來士大夫多以不仕為 曠達,又因前輩偶謂「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為未是富貴。小說遂云「永叔這條 金帶,幾道著。」余謂近世邁往凌雲,視官職如韁鎖,誰如東坡。然〈送陳睦詩〉云 「君亦老嫌金帶重」,〈望湖海詞〉云「不堪金帶垂腰」,豈害其為達耶? 李石霜月詩 唐李義山〈霜月〉絕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嬋娟。」本朝石曼卿 云:「素娥青女元無匹,霜月亭亭各自愁。」意相反而句皆工。 陶杜酒詩 陶淵明詩:「酒能消百慮。」杜子美云:「一酌散千憂。」皆得趣之句也。 韓杜自比稷契 子美詩:「自比稷與契。」退之詩云:「事業窺稷、契。」子美未免儒者大言, 退之實欲踐之也。 蘇頲九日侍宴應制詩 余編校《文苑英華》,如詩中數字異同,固不足怪。至蘇頲〈九日侍宴應制得時
字韻詩〉,《頲集》與《英華》略同,首句「嘉會宜長日」,而《歲時雜詠》作「并數 登高日」。第二句「高游順動時」,《雜詠》作「廷齡命賞時」。第三句「曉光雲半 洗」,《雜詠》作「宸遊天上轉」。第四句「晴色雨餘滋」,《雜詠》作「秋物雨來 滋」。第五句「降鶴因韶德」,《雜詠》作「承仙馭」。第六句「吹花λ御詞」,《雜 詠》作「睿詞」。後一聯云「願陪陽數節,億萬九秋期」,《雜詠》作「微臣復何幸 長得奉恩私」。竊意《雜詠》乃傳書錄當時之本,其後編集,八句皆有改定,《文苑》 因從之耳。杜甫云:「新詩改罷自長吟。」信乎不厭琱琢也。 東坡寒碧軒詩 蘇文忠公詩,初若豪邁夭成,其實關鍵甚密。再來杭州〈壽星院寒碧軒〉詩,句 句切題,而未嘗拘。其云:「清風肅肅搖窗扉,窗前修竹一尺圍。紛紛蒼雪落夏簟,冉 冉綠霧沾人衣。」寒碧各在其中。第五句「日高山蟬抱葉響」,頗似無意,而杜詩云 「抱葉寒蟬靜。」併葉言之,寒亦在中矣。「人靜翠羽穿林飛」,固不待言。未句卻說 破:「道人絕粒對寒碧,為問鶴骨何緣肥。」其妙如此 金鎖甲 周紫芝《竹坡詩話》第一段云:「杜少陵〈遊何將軍山林詩〉,有『雨抛金鎖 甲,苔臥綠沈槍』之句。言甲抛於雨,為金所鎖;槍臥于苔,為綠所沉。有將軍不好武 之意。余讀薛氏《補遺》,乃以綠沉為精鐵,謂隋文帝賜張渀以綠沉之甲是也,不知金 鎖當是何物。後又讀趙徳麟《侯鯖錄》,謂綠沉為竹,乃引陸氏龜蒙詩:『一架三百 竿,綠沉森杳冥。』此尤可笑。」已上皆紫芝之語。余按苻堅使熊邈造金銀細鎧,為金 線以縲之。蔡琰詩云:「金甲耀日光。」至今謂甲之精細者為鎖子甲,言其相銜之密 也。紫芝工詩,而詩話百篇,疏失如此,何邪?綠沉為精鐵,則不待辨矣 筍薺詩用斤賣事 紫芝云:「『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採。』此高力詩也。魯直作〈食筍詩〉云 『尚想高將軍,五溪無人採』是也。張文潛作〈薺羹詩〉乃云:『論斤上國何曾飽,旅 食江城日至前。嘗慕藜蘷最清好,固應加糝愧吾緣。』則是髙將軍所作乃〈薺詩)〉耳, 非〈筍詩〉也。二公同時,而用事不同如此,不知其故。」余按二詩各因筍、薺而借用 作斤賣之句,初非用事不同,紫芝何其拘也 綻葩二字 紫芝末篇又云:「今日校《譙國集》,適此兩卷皆公在宣城時詩。某為兒時,先 人以公真稿指示,某是時已能成誦。今日讀之,如見數十年前故人,終是面熟。但句中 時有與昔時所見不同者,必是痛遭俗人改易爾。如〈病起〉一詩云:『病來久不上層 臺,謂宣城疊嶂雙溪也。窗冇蜘蛛徑有苔。多少山茶梅孑樹。未開齊待主人來。』此篇 最為奇絕。今乃改云:『為報園花莫惆悵,故教太守及春來。』非特意脈不倫,然亦是 何等語。又如『櫻桃欲破紅』,改作『綻紅』;『梅粉初墜素』,改作『梅葩』。殊不 知綻、葩二字,是世間第一等惡字,豈可令入詩來。又〈喜雨晴詩〉云:『豐穰未可 期,疲瘵何日起。』乃易『疲瘵』為『瘦飢』,若當時果用瘦飢二字,則此老大段窘 也。」余謂紫芝論俗子改易張文潛詩,是也。至引「櫻桃欲綻紅」,謂不應改破作綻 梅粉不應作葩,云是惡字,豈可入詩。然則「紅綻雨肥梅」,不應見杜子美詩。「詩正 而葩」,不應見韓退之〈進學解〉。「天葩無根常見日」,不應見歐陽永叔長篇。況古 今詩人,亦多有之,豈可如此論詩耶? 論縹緲二字 自唐文土詩詞多用「縹眇」二字,本朝蘇文忠公亦數用之。其後蜀中大字本,改 作縹緲,蓋韻書未見眇字爾。或改作渺,未知孰是。余校正《文苑英華》,姑仍其舊, 而注此說於下。 米元章書無量皂人詩句 余家有米元章書「長壽菴」三字,後題兩句:「人是西方無量佛,壽如南極老人 星。」不知古人詩句,或元章自作也? 程祁陳從古梅花詩
字韻詩〉,《頲集》與《英華》略同,首句「嘉會宜長日」,而《歲時雜詠》作「并數 登高日」。第二句「高游順動時」,《雜詠》作「廷齡命賞時」。第三句「曉光雲半 洗」,《雜詠》作「宸遊天上轉」。第四句「晴色雨餘滋」,《雜詠》作「秋物雨來 滋」。第五句「降鶴因韶德」,《雜詠》作「承仙馭」。第六句「吹花入御詞」,《雜 詠》作「睿詞」。後一聯云「願陪陽數節,億萬九秋期」,《雜詠》作「微臣復何幸, 長得奉恩私」。竊意《雜詠》乃傳書錄當時之本,其後編集,八句皆有改定,《文苑》 因從之耳。杜甫云:「新詩改罷自長吟。」信乎不厭琱琢也。 東坡寒碧軒詩 蘇文忠公詩,初若豪邁天成,其實關鍵甚密。再來杭州〈壽星院寒碧軒〉詩,句 句切題,而未嘗拘。其云:「清風肅肅搖窗扉,窗前修竹一尺圍。紛紛蒼雪落夏簟,冉 冉綠霧沾人衣。」寒碧各在其中。第五句「日高山蟬抱葉響」,頗似無意,而杜詩云: 「抱葉寒蟬靜。」併葉言之,寒亦在中矣。「人靜翠羽穿林飛」,固不待言。末句卻說 破:「道人絕粒對寒碧,為問鶴骨何緣肥。」其妙如此。 金鎖甲 周紫芝《竹坡詩話》第一段云:「杜少陵〈遊何將軍山林詩〉,有『雨拋金鎖 甲,苔臥綠沈槍』之句。言甲拋於雨,為金所鎖;槍臥于苔,為綠所沉。有將軍不好武 之意。余讀薛氏《補遺》,乃以綠沉為精鐵,謂隋文帝賜張奫以綠沉之甲是也,不知金 鎖當是何物。後又讀趙德麟《侯鯖錄》,謂綠沉為竹,乃引陸氏龜蒙詩:『一架三百 竿,綠沉森杳冥。』此尤可笑。」已上皆紫芝之語。余按苻堅使熊邈造金銀細鎧,為金 線以縲之。蔡琰詩云:「金甲耀日光。」至今謂甲之精細者為鎖子甲,言其相銜之密 也。紫芝工詩,而詩話百篇,疏失如此,何邪?綠沉為精鐵,則不待辨矣。 筍薺詩用斤賣事 紫芝云:「『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採。』此高力詩也。魯直作〈食筍詩〉云: 『尚想高將軍,五溪無人採』是也。張文潛作〈薺羹詩〉乃云:『論斤上國何曾飽,旅 食江城日至前。嘗慕藜羹最清好,固應加糝愧吾緣。』則是高將軍所作乃〈薺詩〉耳, 非〈筍詩〉也。二公同時,而用事不同如此,不知其故。」余按二詩各因筍、薺而借用 作斤賣之句,初非用事不同,紫芝何其拘也。 綻葩二字 紫芝末篇又云:「今日校《譙國集》,適此兩卷皆公在宣城時詩。某為兒時,先 人以公真稿指示,某是時已能成誦。今日讀之,如見數十年前故人,終是面熟。但句中 時有與昔時所見不同者,必是痛遭俗人改易爾。如〈病起〉一詩云:『病來久不上層 臺,謂宣城疊嶂雙溪也。窗有蜘蛛徑有苔。多少山茶梅子樹。未開齊待主人來。』此篇 最為奇絕。今乃改云:『為報園花莫惆悵,故教太守及春來。』非特意脈不倫,然亦是 何等語。又如『櫻桃欲破紅』,改作『綻紅』;『梅粉初墜素』,改作『梅葩』。殊不 知綻、葩二字,是世間第一等惡字,豈可令入詩來。又〈喜雨晴詩〉云:『豐穰未可 期,疲瘵何日起。』乃易『疲瘵』為『瘦飢』,若當時果用瘦飢二字,則此老大段窘 也。」余謂紫芝論俗子改易張文潛詩,是也。至引「櫻桃欲綻紅」,謂不應改破作綻, 梅粉不應作葩,云是惡字,豈可入詩。然則「紅綻雨肥梅」,不應見杜子美詩。「詩正 而葩」,不應見韓退之〈進學解〉。「天葩無根常見日」,不應見歐陽永叔長篇。況古 今詩人,亦多有之,豈可如此論詩耶? 論縹緲二字 自唐文士詩詞多用「縹眇」二字,本朝蘇文忠公亦數用之。其後蜀中大字本,改 作縹緲,蓋韻書未見眇字爾。或改作渺,未知孰是。余校正《文苑英華》,姑仍其舊, 而注此說於下。 米元章書無量皂人詩句 余家有米元章書「長壽菴」三字,後題兩句:「人是西方無量佛,壽如南極老人 星。」不知古人詩句,或元章自作也? 程祁陳從古梅花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