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教父,当是美国哲学家和新教神学家尼布尔(1892一1971)及其 基督教现实主义了。尼布尔在其《道德的人和不道德的社会》一书 中的思想,一定程度地形成了国际政治现实主义的基本观点。尼 布尔着重研究人世间的罪恶根源,认为任何人,不论民族或阶级, 都是自私自大和伪善的。人因有“生活意志”便导致“权力意志”, 为了利己往往损人;这都是罪恶,应予消除。国家权力是个人权力 意志的扩大;为了权力,国家之间的关系,其基本特点就是冲突和 战争。一切政治斗争都是权力斗争。在这罪恶的世界上,要实现 和平与正义,就得冒冲突、战争的危险,这当然又带来罪恶。但这 既是罪恶造成的结果,又是医治罪恶的良方。 摩根索则从世俗社会的观点来阐明其现实主义观点:“国际政 治,一如其他一切政治,也是一种权力斗争…政治家和民众最终 谋求的可能是自由、安全、繁荣或权力本身。他们可能按宗教的、哲 学的、经济的或社会的理想来规定目标。…但是只要他们力求通 过国际政治手段来实现其目标,就总要争取扩大权力。”“权力斗争 不分时间和地点,乃是普遍现象,也是人们经验中一个无可辩驳的 事实。在整个历史上,不管社会、经济、政治条件如何,国家间总是 在称雄争霸中发生来往的,这一点谁也无法驳倒。尽管人类学家 曾经证明某些原始民族仿佛没有争夺权力的欲望,但是谁也不曾 说明,他们的思想状况和生活条件可以在世界范围内再现,从而在 国际舞台上消灭权力斗争。地球上这一个或那一个民族打消对权 力的欲望而同时其他民族的这种欲望有增无减,这不单毫无作用 而且会自取灭亡。如果对权力的欲望不能在世界各国取消,那么, 打消了这个欲望的国家只会成为他国权力的栖性品。”摩根索说, 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些和平的时候,这是经过几个国家为争夺权力 而打仗终于形成彼此力量匹敌,或者在少数强国把几个弱国作为 权力的补偿而达到权势均衡之时,方能促成的。这就是用权力来对
抗权力限制权力的结果。“然而,积极从事权力斗争的国家,实际上 不一定追求权势均衡…而是谋求自已的权势的优势。”“但各国 对权力的潜在欲望总是无止境的,权势均衡不仅大大刺激了这一 欲望并且还想把欲望变为实际行动。”既然所有的国家都有如此想 法,于是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们的权力地位丧失,遂不惜先下手为 强。虽然“在外交词汇和民主国家的舆论中,无论为预防吃亏而先 发制人的战争多么令人厌恶,它实际上是权势均衡的必然结果。” 摩根索对怎样才能维持世界秩序争取世界永远和平,是迷惘 的。“当今,主权国对权力的追求已成为推动一切的力量。在这个世 界里,和平只能用两种方法来维持,一种是…国际舞台上争夺权 力而形成的权势均衡;另一种是存在于权力斗争之上的以诸如国 际法、国际道德准则、世界舆论等方式实行的规范性限制。”不过这 都不能解决永远的和平。权势均衡可以变成新一轮战争,又一次权 力再分配,形成新的均衡,如此周而复始;例如神圣同盟和国际联 盟就是这种历史的产物。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联合国,终至成为 “各成员国的宜传讲坛”。联合国安理会无异为五大国控制,实际上 “美国、苏联和中国在安理会中是举足轻重的。”今天的联合国安理 会,“无异于今日神圣同盟中的神圣同盟”。国际法、国际道德准则 也解决不了问题。几十年断断续续的裁军,也解决不了和平问题。 因为“人们并非因持有武器而进行斗争的。…如果夺去他们手中 的武器,他们仍会赤手空拳地进行战斗。这乃是人们头脑中意识作 用。…只要人们企图互相控制互相掠夺…就免不了要进行战 争。”搞集体安全也不行,这实质上却仍是扩大了的联盟,是以这一 形式肯定的一种权势均衡。于是,摩根索设想,为了维护国际和平, 能不能研究一下“把主权国构成的国际社会变成一个超国家组织 如世界国家”的方法呢?所有的国家都把主权交出来,建立一个由 世界国家形成的统一的世界,建立世界政府,订立世界法律。但国
家的基础是社会。要建立世界国家首先要有一个世界社会。撇开各 国肯不肯交出主权不谈,仅是通过民主选举,其条件也不具备。摩根 索认为世界上有色人种的人数占多数,白种人是少数,白种人焉能 接受?如根据摩根索的国际政治现实主义理论面对“政治规律的客 观性”来推测,其结论也只有靠强权来维持世界秩序了。因此,尽管 摩根索以其渊博学识,面对古今“现实”,纵论列国成败兴衰,实似 公允,人们往往却不免说他的学说是“权力学说”乃至是“强权政 治”的理论。 在谈国际间的政治斗争时,摩根索又说“可以把国际政治定 义为维持和加强本国的实力、遏制别国实力所进行的持续努力。” …“各国实力的大小取决于该国的人力资源,即其人口的多少与 质量,其军队的规模与质量,其政府的英明与否,尤其重要的是一国 的外交巧拙。当国际政治被视为一系列道德考虑不予过问的专门 性任务,它不得不把大量削减甚至全部消灭敌国人口、军政首脑及 其最能干的外交官当作自己的合法目标之一。当国际政治纯粹被 视为为了维持和获得权力所采取的一种手段而没有任何道德的意 义时,这类手段的使用得不到任何道德的限制而被视为理所当然。 …根据威尼斯共和国的官方记录,它从1415年到1425年为实现 其外交政策目的,共策划和尝试了约二百次暗杀。在计划暗杀的人 中有两位皇帝、三位法国国王和三位苏丹。”也许这是摩根索借古 讽今极而言之的话。不过观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一段时期, 以及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前期的美国,它在西方世界中正处于“权 力顶峰”,摩根索的学说便为美国提供了实力政策的理论基础,成 为执行冷战、遏制政策和进行军备竞赛的支柱。《国家间的政治》一 书遂成为一些美国政治家、外交家书架上必备之书,乃至享誉于西 方世界。 国际政治现实主义学派始终把“权力”作为最重要的一个分析 7
国家政治的标志,十分注重构成国家权力的各种因素。根据对待 国家权力有多少因素和一国据以制订对外政策的主张,所谓现实 主义派的学者,大致分成三派。以摩根索为首包括汤普森、基辛格、 凯南、施莱辛格等是温和派。奥古斯德、沃尔特·罗斯托、康恩等 是中闻派。施特劳茨-于佩、金特纳、波索尼等是强硬派;强硬派一 味把当代国际体系视为“自由世界”和“共产世界”两极之间绝对而 持久的对抗。他们主张只有用武力,甚至不惜冒核大战的危险来 摧毁“共产中心”,方能建立“稳定与和平的国际体系”。在六十年代 后期,当美国的实力已到强弩之未的时候,三派中的一些人或多或 少地修改了早先的立场,不再只强调权力至上实力万能而偏重于 “可用的权力”和“不可用的权力”,亦即对军事力量(包括核武器) 的可用和不可用了。大概主要是在这些问题上,温和派同强硬派 的距离疏远了。此后继续发展下去,各派又经过三次辩论两次兼 容,就演变出被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中称之为“新现实主义”的一种 论调。① 本文无意于详论新现实主义,只是说,新现实主义学派是随着 世界经历着动荡、分化、改组的历史过程而形成的。他们认为,政治 现实主义理论的先驱发展了范围广泛的理论概念;那么,现在致力 F用科学方法研究国际关系的人们,应该把精力集中在更严格界 定的概念和研究项目上,例如根据利益的概念来确定权力,其极限 是什么;构成国家权力因素之一的民族性格,用什么准确的数据才 能确定,等等。所以自从六十年代以来,美国广泛地卷人称霸世界 的斗争,特别是深陷于越南战争的泥淖,美国对外政策的实践及其 理论基础,便受到新现实主义者的严厉批评。他们指责美国决策 个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拙著《西方国家国际关系理论的发展过程一是“四段 式”还是“兼容”》,(载于《世界经济与政治》1988年第十一期)。 8
人说,美国开始全球性反共“十字军征伐”之后,陷入盲目的反共泥 淖,而且是过分夸大意识形态和道德口号的价值,是不切实际地界 定美国真正的国家利益和美国拥有的实力。因而造成美国力量的 “过度紧张”,形成“薄弱环节”,导致危机迭起,招致对外战略的失 败。他们慨叹:优势业已丧失,均势恐难保住。长此下去,还会耗尽 资源,增加惨败或更大战争的风险。因此,目标唯有“收缩”,利益 必须“限制”,理论只好修改,手法应该伪装,侧无一不是因为今日 之世界已非昔比。摩根索在六十年代未期所著《新的美国对外政 策》一书的第243页中谈到“敌对的哲学体系、社会体系、政治体系 和生活方式之间意识形态的争论,归根到底将不以对别事务进 行政治的、军事的、宣传的和经济的干涉来解决,而是以与其相适 应的各国政治体系、经济体系和社会体系中明显的美德和恶行来 解决…核时代的一个新观点就是,美国…也有与其他国家共 同的利益,并且,这种利益可以得到满足又无损于别的国家。避免 热核战争一这就是这类共同利益的-一个主要的实例。”根据《国 家间的政治》一书中为政治现实主义规定的六条原则中的两条:对 于外交家所提各种方案须经“客观规律”和实践及其后果的双重检 验,政治家须牢记“权力的利益的概念”,方能防止受主观动机和意 识形态的干涉而避免自陷困境。所以,摩根索当然要补充他的观点 而且对所著的这本书的每次再版都有修改是顺理成章的。待到国 际上的两极顶牛解体为多极相峙的格局时,包括这位理论大师在 内的许多政治现实主义派学者或政治家、外交家,就更强调均势体 系的作用,有效的外交价值影开始重视国际关系和对外政策中的 “社会-经济”和“思想-政治”问题,以至承认维护和平和国际合作 是民族国家政治的目的。然而,只要这种理论的大框架不变,任何 论点的更改,如寻求通过“和平斗争”、“和平共处”来维护美国的 “既得利益”,等等,也无非是旧瓶换新酒而已,说到底还是权力学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