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别语载》前言 日之上达,无非今日之下学也。于是而读《论语》之书,必 知通体而好之矣。” 本书定名为“别裁”,也正为这次的所有讲解,都自别裁 于正宗儒者经学之外,只是个人一得所见,不入学术预流,未 足以论下学上达之事也。 一九七六年三月,台北)
日 之 上 达 , 无 非 今 日 之 下 学 也 。 于 是 而 读 《 论 语 》 之 书 , 必 知 通 体 而 好 之 矣 。 ” 本 书 定 名 为 “ 别 裁 ” , 也 正 为 这 次 的 所 有 讲 解 , 都 自 别 裁 于 正 宗 儒 者 经 学 之 外 , 只 是 个 人 一 得 所 见 , 不 入 学 术 预 流 , 未 足 以 论 下 学 上 达 之 事 也 。 〔 一 九 七 六 年 三 月 , 台 北 〕 《 论 别 语 载 》 前 言 1 1
中国文化泛言 《论语别裁》再版记言 本书自今年端午节出版之后,蒙广大读者的爱好,现在 即将再版。这实在是始料所不及的事。 由此可见社会人心的向背,孔子学说的可贵,毕竟是万 古常新,永远颠扑不破。因此反而使我深为惭愧,当时并未 加以严谨的发挥,未免罪过。当初版问世之时,承蒙朋友们 的盛意,纷纷惠示意见,希望继续开讲(孟子》等经书,俾 使儒家一系列的学说,以现代化的姿态出现。此情极为可感 无奈青春顽劣,白首疏狂的我,向来只图懒散。况且先孔子 而生,非孔子无以圣。后孔子而生,非孔子无以明。我辈纵 有所见,亦无非先贤的糟粕而已,真是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因此当时便写了一首总答朋友问的诗:“古道微茫致曲全,由 来学术诬先贤。陈言岂尽真如理,开卷倘留一笑缘。”际此再 版,同学们要我写点意见,便记此以留一笑之缘可也 一九七六年冬月,台北)
《 论 语 别 裁 》 再 版 记 言 本 书 自 今 年 端 午 节 出 版 之 后 , 蒙 广 大 读 者 的 爱 好 , 现 在 即 将 再 版 。 这 实 在 是 始 料 所 不 及 的 事 。 由 此 可 见 社 会 人 心 的 向 背 , 孔 子 学 说 的 可 贵 , 毕 竟 是 万 古 常 新 , 永 远 颠 扑 不 破 。 因 此 反 而 使 我 深 为 惭 愧 , 当 时 并 未 加 以 严 谨 的 发 挥 , 未 免 罪 过 。 当 初 版 问 世 之 时 , 承 蒙 朋 友 们 的 盛 意 , 纷 纷 惠 示 意 见 , 希 望 继 续 开 讲 《 孟 子 》 等 经 书 , 俾 使 儒 家 一 系 列 的 学 说 , 以 现 代 化 的 姿 态 出 现 。 此 情 极 为 可 感 。 无 奈 青 春 顽 劣 , 白 首 疏 狂 的 我 , 向 来 只 图 懒 散 。 况 且 先 孔 子 而 生 , 非 孔 子 无 以 圣 。 后 孔 子 而 生 , 非 孔 子 无 以 明 。 我 辈 纵 有 所 见 , 亦 无 非 先 贤 的 糟 粕 而 已 , 真 是 何 足 道 哉 ! 何 足 道 哉 ! 因 此 当 时 便 写 了 一 首 总 答 朋 友 问 的 诗 : “ 古 道 微 茫 致 曲 全 , 由 来 学 术 诬 先 贤 。 陈 言 岂 尽 真 如 理 , 开 卷 倘 留 一 笑 缘 。 ” 际 此 再 版 , 同 学 们 要 我 写 点 意 见 , 便 记 此 以 留 一 笑 之 缘 可 也 。 〔 一 九 七 六 年 冬 月 , 台 北 〕 1 2 中 国 文 化 泛 言
《孟子旁通》前言 《孟子旁通》前 生为二十世纪的中国人,正当东西方文化潮流交互排荡 撞击的时代,从个人到家庭,自各阶层的社会到国家,甚至 全世界,都在内外不安,身心交瘁的状态中,度过漫长的岁 月。因此在进退失据的现实环境中,由触觉而发生感想,由 烦恼而退居反省,再自周遍寻思,周遍观察,然后可知在时 空对待中所产生的变异,只是现象的不同,而天地还是照旧 的天地,人物还是照旧的人物,生存的原则并没有变;所变 的,只是生活的方式。比如在行路中而迷途,因为人为的方 向而似有迷惑,其实,真际无方,本自不迷。如果逐物迷方, 必然会千回百叠,永远在纷纭混乱中忙得团团而转,失落本 位而不知其所适从 我是中国人,当然随着这一时代东方的中国文化命运 样,似乎是真的迷失了方向,也曾一度跟着人们向西方文化 去摸索,几乎忘了我是立足在本地方分上的一个生命,而自 迷方向。《周易·序卦》说:“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 旅而无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入而后说之,故受 之以兑。兑者,说也。”我们自己的文化,因几千年来的穷大 而一时失去了本分的立足点,因此而需要乞求外来的文明以 自济困溺,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这是势所难免的 事实。然而一旦自知久旅他方而无以自容于天地之间,那便 须知机知时而反求诸己,唤醒国魂,洗心革面以求自立自强
《 孟 子 旁 通 》 前 言 生 为 二 十 世 纪 的 中 国 人 , 正 当 东 西 方 文 化 潮 流 交 互 排 荡 撞 击 的 时 代 , 从 个 人 到 家 庭 , 自 各 阶 层 的 社 会 到 国 家 , 甚 至 全 世 界 , 都 在 内 外 不 安 , 身 心 交 瘁 的 状 态 中 , 度 过 漫 长 的 岁 月 。 因 此 在 进 退 失 据 的 现 实 环 境 中 , 由 触 觉 而 发 生 感 想 , 由 烦 恼 而 退 居 反 省 , 再 自 周 遍 寻 思 , 周 遍 观 察 , 然 后 可 知 在 时 空 对 待 中 所 产 生 的 变 异 , 只 是 现 象 的 不 同 , 而 天 地 还 是 照 旧 的 天 地 , 人 物 还 是 照 旧 的 人 物 , 生 存 的 原 则 并 没 有 变 ; 所 变 的 , 只 是 生 活 的 方 式 。 比 如 在 行 路 中 而 迷 途 , 因 为 人 为 的 方 向 而 似 有 迷 惑 , 其 实 , 真 际 无 方 , 本 自 不 迷 。 如 果 逐 物 迷 方 , 必 然 会 千 回 百 叠 , 永 远 在 纷 纭 混 乱 中 忙 得 团 团 而 转 , 失 落 本 位 而 不 知 其 所 适 从 。 我 是 中 国 人 , 当 然 随 着 这 一 时 代 东 方 的 中 国 文 化 命 运 一 样 , 似 乎 是 真 的 迷 失 了 方 向 , 也 曾 一 度 跟 着 人 们 向 西 方 文 化 去 摸 索 , 几 乎 忘 了 我 是 立 足 在 本 地 方 分 上 的 一 个 生 命 , 而 自 迷 方 向 。 《 周 易 · 序 卦 》 说 : “ 穷 大 者 必 失 其 居 , 故 受 之 以 旅 。 旅 而 无 所 容 , 故 受 之 以 巽 。 巽 者 , 入 也 。 入 而 后 说 之 , 故 受 之 以 兑 。 兑 者 , 说 也 。 ” 我 们 自 己 的 文 化 , 因 几 千 年 来 的 穷 大 而 一 时 失 去 了 本 分 的 立 足 点 , 因 此 而 需 要 乞 求 外 来 的 文 明 以 自 济 困 溺 , 所 谓 : “ 他 山 之 石 , 可 以 攻 错 。 ” 这 是 势 所 难 免 的 事 实 。 然 而 一 旦 自 知 久 旅 他 方 而 无 以 自 容 于 天 地 之 间 , 那 便 须 知 机 知 时 而 反 求 诸 己 , 唤 醒 国 魂 , 洗 心 革 面 以 求 自 立 自 强 《 孟 子 旁 通 》 前 言 1 3
14 中国文化泛言 之道。正因为如此的心情,有些西方的朋友和学生们,都认 为我是顽固的推崇东方文化的倔强分子,虽有许多欧美的友 人们,屡加邀请旅外讲学而始终懒得离开国门一步。其实,我 自认为并无偏见,只是情有所钟,安土重迁而已。同时,我 也正在忠告西方的朋友们,应该各自反求诸己,重振西方哲 学、宗教的固有精神文化,以济助物质文明的不足,才是正 至于我个人的一生,早已算过八字命运—“生于忧患, 死于忧患”。每常自己譬解,犹如古老中国文化中的一个白头 宫女,闲话古今,徒添许多络索而已。有两首古人的诗,恰 好用作自我的写照。第一首唐人张方平的宫词:“竟日残莺伴 妾啼,开帘只见草萋萋。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 诗中所写是一只飘残零落的小黄莺,一天到晚陪伴着一个孤 单的白头宫女,凄凄凉凉地自在悲啼,毫无目的地怆然独立, 恰如我自况的情景。偶而开帘外望,眼前尽是萋迷芳草, 片茫然,有时忽然吹过一阵东风,却见那些随风飘荡的千条 杨柳,也都是任运流转,向西飘去。第二首是唐末洞山良价 禅师的诗倡:“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百花落尽 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这首诗也正好犹如我的现状,长 年累月抱残守阙,滥芋充数,侈谈中国文化,其实,学无所 成,语无伦次,只是心怀故国,俨如泣血的杜鹃一样,“百花 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如此而已。每念及此,总是 沓然自失,洒然自笑不已。 但是人生的旅程,往往有不期然而然的际遇,孟子曾经 说过人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一个人的一生,如果在你
之 道 。 正 因 为 如 此 的 心 情 , 有 些 西 方 的 朋 友 和 学 生 们 , 都 认 为 我 是 顽 固 的 推 崇 东 方 文 化 的 倔 强 分 子 , 虽 有 许 多 欧 美 的 友 人 们 , 屡 加 邀 请 旅 外 讲 学 而 始 终 懒 得 离 开 国 门 一 步 。 其 实 , 我 自 认 为 并 无 偏 见 , 只 是 情 有 所 钟 , 安 土 重 迁 而 已 。 同 时 , 我 也 正 在 忠 告 西 方 的 朋 友 们 , 应 该 各 自 反 求 诸 己 , 重 振 西 方 哲 学 、 宗 教 的 固 有 精 神 文 化 , 以 济 助 物 质 文 明 的 不 足 , 才 是 正 理 。 至 于 我 个 人 的 一 生 , 早 已 算 过 八 字 命 运 — — “ 生 于 忧 患 , 死 于 忧 患 ” 。 每 常 自 己 譬 解 , 犹 如 古 老 中 国 文 化 中 的 一 个 白 头 宫 女 , 闲 话 古 今 , 徒 添 许 多 络 索 而 已 。 有 两 首 古 人 的 诗 , 恰 好 用 作 自 我 的 写 照 。 第 一 首 唐 人 张 方 平 的 宫 词 : “ 竟 日 残 莺 伴 妾 啼 , 开 帘 只 见 草 萋 萋 。 庭 前 时 有 东 风 入 , 杨 柳 千 条 尽 向 西 。 ” 诗 中 所 写 是 一 只 飘 残 零 落 的 小 黄 莺 , 一 天 到 晚 陪 伴 着 一 个 孤 单 的 白 头 宫 女 , 凄 凄 凉 凉 地 自 在 悲 啼 , 毫 无 目 的 地 怆 然 独 立 , 恰 如 我 自 况 的 情 景 。 偶 而 开 帘 外 望 , 眼 前 尽 是 萋 迷 芳 草 , 一 片 茫 然 , 有 时 忽 然 吹 过 一 阵 东 风 , 却 见 那 些 随 风 飘 荡 的 千 条 杨 柳 , 也 都 是 任 运 流 转 , 向 西 飘 去 。 第 二 首 是 唐 末 洞 山 良 价 禅 师 的 诗 倡 : “ 净 洗 浓 妆 为 阿 谁 ? 子 规 声 里 劝 人 归 。 百 花 落 尽 啼 无 尽 , 更 向 乱 峰 深 处 啼 。 ” 这 首 诗 也 正 好 犹 如 我 的 现 状 , 长 年 累 月 抱 残 守 阙 , 滥 芋 充 数 , 侈 谈 中 国 文 化 , 其 实 , 学 无 所 成 , 语 无 伦 次 , 只 是 心 怀 故 国 , 俨 如 泣 血 的 杜 鹃 一 样 , “ 百 花 落 尽 啼 无 尽 , 更 向 乱 峰 深 处 啼 。 ” 如 此 而 已 。 每 念 及 此 , 总 是 沓 然 自 失 , 洒 然 自 笑 不 已 。 但 是 人 生 的 旅 程 , 往 往 有 不 期 然 而 然 的 际 遇 , 孟 子 曾 经 说 过 人 有 “ 不 虞 之 誉 , 求 全 之 毁 。 ” 一 个 人 的 一 生 , 如 果 在 你 1 4 中 国 文 化 泛 言
《孟子旁通》前言 15 多方接触社会各层面的经验中,就会容易体会到孟老夫子的 话,并非向壁虚构,确是历练过来的至理名言。当在一九七 五年,我因应邀讲完一部《论语》之后(事见《论语别裁前 言》),由蔡策先生悉心记录,复受社会各阶层的偏爱,怂恿 排版出书。但我自知所讲的内容,既非正统的汉、唐、宋儒 的学术思想,又非现代新儒家的理路,到底只是因应时代潮 流的乱谈,属于旁门左道,不堪入流,因此便定名叫它《论 语别裁》,以免混淆视听,惑乱后学。谁知出书以后,却受到 广大读者的爱好,接连出了十二版,实在弥增惶恐,生怕误 人。因为徒手杀人,罪不过抵死而已,如果以学问误人,便 是戕人慧命,万死不足以辞其咎。此所以在我们固有文化的 传统中,学者有毕生不愿著书,或者穷一生学力,只肯极其 谨严地写几篇足以传世的文章而已。这就是以往中国文化人 的精诚,当然不如我们现代一样,著作等身,妄自称尊的作 但继此以后,友人唐树祥先生,在他担任《青年战士 报》社长的时期,极力邀请在其报社继续再讲《孟子》、《大 学》、《中庸》等所谓四书之学。唐社长平时说话极为风趣,尤 其对我更是畅所欲言,不拘形迹。当他担任中正理工学院政 战部主任的时期,常来拉我去讲课,而且劝说:在这个时期, 大家都忙得没有时间读书,你写书写文章有什么用?多来讲 课,教授青年学子,还比较有意义。总之,我在他的盛情不 可却的压迫下,只好被他拖上讲台。但当他调任报社社长的 时期,他便说:多讲还不如多写的好。希望我多写点东西,好 交他在报上披露。他的能言善道,我对他真是莫可奈何。其
多 方 接 触 社 会 各 层 面 的 经 验 中 , 就 会 容 易 体 会 到 孟 老 夫 子 的 话 , 并 非 向 壁 虚 构 , 确 是 历 练 过 来 的 至 理 名 言 。 当 在 一 九 七 五 年 , 我 因 应 邀 讲 完 一 部 《 论 语 》 之 后 ( 事 见 《 论 语 别 裁 前 言 》 ) , 由 蔡 策 先 生 悉 心 记 录 , 复 受 社 会 各 阶 层 的 偏 爱 , 怂 恿 排 版 出 书 。 但 我 自 知 所 讲 的 内 容 , 既 非 正 统 的 汉 、 唐 、 宋 儒 的 学 术 思 想 , 又 非 现 代 新 儒 家 的 理 路 , 到 底 只 是 因 应 时 代 潮 流 的 乱 谈 , 属 于 旁 门 左 道 , 不 堪 入 流 , 因 此 便 定 名 叫 它 《 论 语 别 裁 》 , 以 免 混 淆 视 听 , 惑 乱 后 学 。 谁 知 出 书 以 后 , 却 受 到 广 大 读 者 的 爱 好 , 接 连 出 了 十 二 版 , 实 在 弥 增 惶 恐 , 生 怕 误 人 。 因 为 徒 手 杀 人 , 罪 不 过 抵 死 而 已 , 如 果 以 学 问 误 人 , 便 是 戕 人 慧 命 , 万 死 不 足 以 辞 其 咎 。 此 所 以 在 我 们 固 有 文 化 的 传 统 中 , 学 者 有 毕 生 不 愿 著 书 , 或 者 穷 一 生 学 力 , 只 肯 极 其 谨 严 地 写 几 篇 足 以 传 世 的 文 章 而 已 。 这 就 是 以 往 中 国 文 化 人 的 精 诚 , 当 然 不 如 我 们 现 代 一 样 , 著 作 等 身 , 妄 自 称 尊 的 作 风 。 但 继 此 以 后 , 友 人 唐 树 祥 先 生 , 在 他 担 任 《 青 年 战 士 报 》 社 长 的 时 期 , 极 力 邀 请 在 其 报 社 继 续 再 讲 《 孟 子 》 、 《 大 学 》 、 《 中 庸 》 等 所 谓 四 书 之 学 。 唐 社 长 平 时 说 话 极 为 风 趣 , 尤 其 对 我 更 是 畅 所 欲 言 , 不 拘 形 迹 。 当 他 担 任 中 正 理 工 学 院 政 战 部 主 任 的 时 期 , 常 来 拉 我 去 讲 课 , 而 且 劝 说 : 在 这 个 时 期 , 大 家 都 忙 得 没 有 时 间 读 书 , 你 写 书 写 文 章 有 什 么 用 ? 多 来 讲 课 , 教 授 青 年 学 子 , 还 比 较 有 意 义 。 总 之 , 我 在 他 的 盛 情 不 可 却 的 压 迫 下 , 只 好 被 他 拖 上 讲 台 。 但 当 他 调 任 报 社 社 长 的 时 期 , 他 便 说 : 多 讲 还 不 如 多 写 的 好 。 希 望 我 多 写 点 东 西 , 好 交 他 在 报 上 披 露 。 他 的 能 言 善 道 , 我 对 他 真 是 莫 可 奈 何 。 其 《 孟 子 旁 通 》 前 言 1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