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民国初年的政党 党，即为某党辩护，言他党之非，持人论事，心不能平，故有甲党指 为大奸巨慝，乙党称以至圣极贤者。①此等情形，皆意气有以致 之。其三，中国知识分子，以从政为正途，原以察举或科考为人仕 门径，当时传闻：某省以都督系某党中人，非其党者不得任官；且有 甄别属员，不以贤否，而以党别者。某省下剖，至云查某员非本党 人员，着即撤差。②故进步党的机关报有论云：“今日之所谓政党， 问有政治上的结合乎？无有也；问有道德上的结合乎？无有也。 既无政治上、道德上的结合，其所谓政党，非真如欧美各国之政党 以福国利民为主旨者。盖不过一二野心家，借政党名目，以为争权 夺利之具也。其凡列名党籍者，亦非真以政治为职志、以道德为要 务也，亦不过借此以为营利之阶级、终南之捷径耳。”③ 第三节民初的反对移植论和赞成移植论 移植中的政党制度既如是不良，时人对政党制度的移植乃提 出不同的意见，像清末的情形一样，约可分为反对与赞成两大派。 反对派中，就态度的强弱来分，又有无党论、不党论、反党论、毁党 论等说。 无党论忽视政党的客观存在，假传统中国政治的“用人唯才” 说，破除政党政治的尝试，袁世凯可为代表。袁氏曾拟发起救国 社，网罗各党之重要人物，共同讨论国家切要问题。④袁氏用人， 常谓“不问党不党，只问才不才”。⑤抱此种见解，在传统中国为良 ①周善培，《词穷》，《庸言》，一卷四号（民国二年一月十六日出版）。 ②黄远庸，《远生遗著》，卷一，页17。 ③王灿：《党论》，《说报》，第三期（东京，民国二年六月二十日出版）。 ④《独立周报》，第一期（民国元年九月二十二日出版），“纪事”栏。 ⑤ 黄远谢，《远生遗著》，卷一，页211
第一章民初对政党移植问题的争论 15 政治家，在共和时期，则不合时宜。惟就袁氏之阅历论，袁氏不主 张政党政治，实无可厚非，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即厌恶政党政治。 不党论鉴于党派纷杂，人主出奴，主张立于旁观之地位，以监 督各党。谓“不党之利，以其不自厕身于一党之中，是以能保持其 公正之地位，任何党之政纲与其党略，皆得而批评之”。①不党论 不一定是对政治无兴趣者为洁身自好辩解，或为矫俗干名之徒， “以超然为美名，以党为大恶，相戒以勿争党见为爱国”②者。又 有已人政党之人，以各政党互张旗鼓，“视同胞如敌国，以异党为寇 雠”，公开宣布脱党，甚且改名为“无党”者，③此属此类。 反党论不主张把政党制度移植于中国，“国基初定，不宜树 党”，④是这一派的口号；国民之政治道德及教育程度不足，⑤是 这一派的理论基础；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毁党论把政党视为祸国的罪魁，在反对移植政党制度的论调 中，态度最为激烈。上海《独立周报》有论云： 夫政党何物也？质言之，直可谓为一种垄断国家权利之 公司或总会云尔。其商标则所谓国利民福也，其基本金则直 接或间接搜括而得之民脂民膏也，其奔走依附之人，则各欲脔 割国家权利之一分而栖息其中以自养者也。故自政党之一怪 物呱呱堕地于吾国，而吾国政界遂以多事。一年以来，国事纷 扰，政争剧烈。吾民昔昔震恐，恒无宁处之日，盖无所而非政 ① 洗心，《论不党》，《独立周报》，第三期（民国元年十月六日出版），页13。 ②黄远庸，《远生遗著》，卷一，页209。 ③韩志贤（无党），《致独立周报记者书》，《独立周报》，二年七号（民国二年二月二 十三日出版)，“投函"栏，页3。 ④《国基初定不宜树党》，《独立周报》，第一期，“评论之评论”栏。 ⑤吴贯因，《政党政治与不党政治》，《庸言》，一卷十一号（民国二年五月十一日出 版)
16 民国初年的政党 党之为崇也。…苟为救国计，非毁尽一切之政党，而本吾真 正纯洁之民意以为治，未有能济者。① 此毁党论的作者，未知为谁，王季同曾持同一论调，认为欲于 中国作党，非加以十年的培养不可。② 赞成派不反对把政党制度移植于中国，仅对当时政党纷乱的 状态思图补救。补救的方法，各方的主张不一，约有四派意见：即 改良派、毁党造党派、调和息争派和反调和派。 改良派似可包括思图补救的各派，惟就当时的语意了解，所谓 改良政党，主指改良人格和党格。就改良人格方面言，如康有为主 张输进通识，崇奖道德；③孙中山勖勉党员注意党纲、党德、党纪， 并谓“党势之盛衰全视党员智能道德之高下”。④愤激者更由章士 钊毁党造党之主张，而生毁人造人之痛语。⑤就改良党格方面言， 时人有署名洪北平者，感于当时政党之混乱，毁党造党之说不可 行，而救国又不能不靠党，曾致书《独立周报》提出改良政党的办法 四条：（一）政策宜确定，（二）道德宜提倡，（三）私心宜排除，（四）手 段宜光明。⑥此种改良主张，建基于教育的增进，人心的改善，政 ①少公，《痛哭中华民国之前途》，《独立周报》，第二年十八、十九号（民国二年五 月十一、十八日出版)。 ②秋相，《政见商榷会之主张》，《独立周报》，第一年第五期（民国元年十月二十日 出版)。 ③张伯桢，《南海康先生传》（台北：文海出版社影印本），页108， ④民国二年一月十二日在国民党上海交通部恳亲会演讲及民国二年一月十九日 在上海国民党茶话会演讲，均见中国国民党党史会编，《国父全集》（三）（台北，1957年 版)，页106~111；民国二年四月六日在横滨国民党支部演讲，见《国民杂志》，一号（民 国二年四月出版)，页102。 ⑤知难，《改良杜会谈》，《独立周报》，第一年第六号（民国元年十月二十七日出 版)。 ⑥ 《政党救国之希望》，《独立周报》，第二年二十一号（民国二年六月一日出版）
第一章民初对政党移植闻题峥论 党和政党员的内省，不损及原有的政党结构。 毁党造党论倡于章士钊。章氏系同盟会员，原在英国爱丁堡 大学(University of Edinburgh)习法政，对西方政治具有认识。民初 自欧返国，列名发起统一共和党，目击政党林立的现象，颇思有所 改革。其毁党造党说，最早见于1912年7月29日《民立报》，其 言云： 毁党造党云者，乃今日政党自毁其党，相与共同讨论，以 求其适于己之政纲，因新政纲而造为新党之谓也。① 毁党造党的办法，章士钊在是年十月二十日出版的《独立周报》上 有所说明，他说： 今之党人，绝不自以为党人，各党之才智合以无党者，共 开一绝大之政见商榷会，各本其哲学家之态度，举国中所有政 治财政种种大问题，至短以五十年之眼光，至少一二载之时 期，一一彻底而研究之，研究之结果，各问题总体核算，必致正 负两面，各各有人，于时正面者就正面之主张，制为纲领；负面 者亦就负面之主张，制为纲领；而政党始有可言。② 章以“政见商榷会”为毁党造党之过渡，官僚及政客有出面支持者， 苏督程德全即其一。程原是不赞成政党政治之人，认为政党的运 用，是将国内之人才剖为数体，每体势将皆以不具为病，一旦以国 家托之不具之体，用人行政悉由一定蹊径，其结果将使政治之发育 绝不充分。就中国而论，专制之毒，铲除未久，一般人知识幼稚，无 平民政治之经验，政党实不应发生太早，至少非有五年或十年的预 备，不可言党。程德全所以赞成“政见商榷会”，是希望调和各党之 意见，就各党之政见互相商榷，立论务准以国家，绳于真理。冀于 ① 行严，《毁党造党说》，《民立报》，民国元年七月十九日。 ② 秋桐，《政见商榷会之主张》，《独立周报》，第一年第五期
18 民国初年的政党 各党对峙之中，收无党讨议之效。① 理论由章士钊创始、实质由程德全推动的“政见商榷会”，为造 党的预备机构，与政党有别。据“政见商榷会宣言书”的解释：政党 有一定之主张，商榷会则商榷先于主张；政党无所决定不能发表， 商榷会胪陈正负各面之得失，无所决定亦有所发表；政党以主张而 铸为党信，商榷会不以信守相号召，随主张而随研究，研究进步，即 主张进步；政党求自实行其党纲，商榷会不以接近政权为要素，所 发表之主张，人行之与己行之，无所不可；政党运动选民，而自居代 表，商榷会的目的在普及政治知识，有开导而无运动；政党必民智 既高，而后呈其活动之效，商榷会测于民智发达以前，其效独至；政 党取攻守之势，易于曲解党纲，即灼见真理，而以一党利益故，恒言 其偏，而不言其全，商榷会则未尝见及则已，苟见及之，必且阐发无 遗蕴；政党排斥异己，必同一宗旨，始共戴一名，商榷会则必引异己 者为会友，而后有商榷之可言。宜言书所举之其他不同之点尚 多，②不一一枚举。 政见商榷会的最大目的在为芸芸众党塑造两个对立的政纲， 导使中国走向两党制度之途。有署名天遂者，于上海《太平洋报》 著文，责章士钊陈义过高，并询以“所谓毁党者毁一党欤？毁多党 欤？抑举所谓党者尽毁之”？③章士钊答云：“毁党者，毁不纲之党 也；造党者，造有纲之党也；其关键纯在党纲。”④ 惟当时组党者的目的在自树党派，并不论他党之政纲如何，如 共和建设讨论会曾发表政见商榷书三次，所言是否中理，无人过问 ①秋桐，《政见商榷会之主张》，《独立周报》，第一年第五期。 ② 秋桐，《论政见商榷会》，《独立周报》，第一年第八号（民国元年十一月十七日出 版)。 ③ 天遂，《毁党造党之意见》，《太平洋报》，民国元年八月三日。 ④行严，《毁党造党之意见》，《民立报》，民国元年八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