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年轮一点点在扩大,生命的内部也会随之生长出许多困惑与渴求,而 这些,恰是我们最好的读书感应器。所以我说,内在的阅读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 只要基于内在的愿望,其实是读无定法的。有人开卷有益,有人非经典不读,都 无所谓高下,高下只在于,见地是不是增长了,生命是不是得到滋养与提升。 阅读是一件私人的事儿,不是非经典不读焉,但也不是任性胡来,捡着无聊 当有趣混一辈子。读什么,怎样读,都可以很个性。至于你问我,什么是我个人 欣赏的阅读方式?嘿嘿,不瞒你说,我羡慕那种吸血鬼式的迷狂而专注,可以把 热爱的书中文字,化成生命的养分。 女人的美丽经(金台随感) 乔叶《人民日报》(2009年10月7日04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更甚。无论是十八还是八十,都视美为第一要义。 我生在乡村,长在乡村,是个地地道道的柴禾妞儿,长得也比较“恐龙”,但这 也不妨碍我打小就爱臭美:用烧地锅烧出的细柴棒涂眉毛:把白面当香粉往脸蛋 儿上搽;用烧火钳使劲夹住头发,想把头发烫成弯弯的卷儿;指甲花开的时候深 夜不睡,缠着奶奶精精腻腻地给我染指甲… 奶奶那代人为生计奔波,顾不上讲究。看着奶奶被施行过那个时代所有女子 都逃不掉的最流行的整形术一一缠脚,长大后自然便明白了:奶奶的美丽经其实 就是吃饱穿暖让身体康健,是最可怜最基础也最底线的美丽经 和奶奶相比,妈妈的美丽经似乎有东西可读了。因为是村小的老师,她的穿 戴多少比一般的村妇要讲究些。有两件她年轻时候的压箱底儿衣服似可为证 件是列宁装:大翻领,双排扣,双襟,中下方带一个暗斜口袋。妈妈说这是她和 爸爸结婚时的新娘礼服。还有一件是连衣裙,妈妈说那时候叫布拉吉,是当时最 时髦的衣服。其实款式真是再平常不过了:白底儿红花,短袖,圆领,裙腰处压 几道随意的褶皱,一道平直简单的腰带…妈妈说:这件衣服是她去县上开会时 县城的一个女老师送给她的,可怜的妈妈因为不好意思,从来就没有穿过一次 等到我师范学校毕业的时候,我开始有了海鸥洗发膏、蜂花护发素、“美加 净”银耳珍珠霜,“郁美净”面霜……以工资为地基,美丽工程从此正式开建。 以后的日子里,给美丽投资就成了习惯。化妆品的名目越来越多,分工也越来越 细,看到新产品入市广告,听到朋友推荐什么牌子,就都想去试试。后来自己在 家摆弄还嫌不够,又走进了更专业的美丽工厂一一美容院,办了一张美容卡,定 期去做美容,仅是做头发一项就赶过所有的时髦。其它项目的新名堂也常常会大 着胆子去实验一下:修眉,美甲,嫩肤,手部特护……甚至还小小地整过一把容: 在省人民医院美容科做了双眼皮手术。每到换季,必定要为化妆台上某种必需的 添置而伤神,被减肥、美白、补水等细节问题困扰,纠缠着所有女孩子因为美而 衍生的甜蜜的烦恼和欢乐的忧愁。至于衣服,在超越了蝙蝠衫、牛仔裤、幸子衫 喇叭裤、棒针衫、健美裤等排山倒海般的全民跟风潮之后,眼下我最怕的就是在 饭局上和别的美女“撞衫”。那多不个性啊
生命的年轮一点点在扩大,生命的内部也会随之生长出许多困惑与渴求,而 这些,恰是我们最好的读书感应器。所以我说,内在的阅读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 只要基于内在的愿望,其实是读无定法的。有人开卷有益,有人非经典不读,都 无所谓高下,高下只在于,见地是不是增长了,生命是不是得到滋养与提升。 阅读是一件私人的事儿,不是非经典不读焉,但也不是任性胡来,捡着无聊 当有趣混一辈子。读什么,怎样读,都可以很个性。至于你问我,什么是我个人 欣赏的阅读方式?嘿嘿,不瞒你说,我羡慕那种吸血鬼式的迷狂而专注,可以把 热爱的书中文字,化成生命的养分。 女人的美丽经(金台随感) 乔 叶 《 人民日报 》( 2009 年 10 月 7 日 04 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更甚。无论是十八还是八十,都视美为第一要义。 我生在乡村,长在乡村,是个地地道道的柴禾妞儿,长得也比较“恐龙”,但这 也不妨碍我打小就爱臭美:用烧地锅烧出的细柴棒涂眉毛;把白面当香粉往脸蛋 儿上搽;用烧火钳使劲夹住头发,想把头发烫成弯弯的卷儿;指甲花开的时候深 夜不睡,缠着奶奶精精腻腻地给我染指甲…… 奶奶那代人为生计奔波,顾不上讲究。看着奶奶被施行过那个时代所有女子 都逃不掉的最流行的整形术——缠脚,长大后自然便明白了:奶奶的美丽经其实 就是吃饱穿暖让身体康健,是最可怜最基础也最底线的美丽经。 和奶奶相比,妈妈的美丽经似乎有东西可读了。因为是村小的老师,她的穿 戴多少比一般的村妇要讲究些。有两件她年轻时候的压箱底儿衣服似可为证。一 件是列宁装:大翻领,双排扣,双襟,中下方带一个暗斜口袋。妈妈说这是她和 爸爸结婚时的新娘礼服。还有一件是连衣裙,妈妈说那时候叫布拉吉,是当时最 时髦的衣服。其实款式真是再平常不过了:白底儿红花,短袖,圆领,裙腰处压 几道随意的褶皱,一道平直简单的腰带……妈妈说:这件衣服是她去县上开会时 县城的一个女老师送给她的,可怜的妈妈因为不好意思,从来就没有穿过一次。 等到我师范学校毕业的时候,我开始有了海鸥洗发膏、蜂花护发素、“美加 净”银耳珍珠霜,“郁美净”面霜……以工资为地基,美丽工程从此正式开建。 以后的日子里,给美丽投资就成了习惯。化妆品的名目越来越多,分工也越来越 细,看到新产品入市广告,听到朋友推荐什么牌子,就都想去试试。后来自己在 家摆弄还嫌不够,又走进了更专业的美丽工厂——美容院,办了一张美容卡,定 期去做美容,仅是做头发一项就赶过所有的时髦。其它项目的新名堂也常常会大 着胆子去实验一下:修眉,美甲,嫩肤,手部特护……甚至还小小地整过一把容: 在省人民医院美容科做了双眼皮手术。每到换季,必定要为化妆台上某种必需的 添置而伤神,被减肥、美白、补水等细节问题困扰,纠缠着所有女孩子因为美而 衍生的甜蜜的烦恼和欢乐的忧愁。至于衣服,在超越了蝙蝠衫、牛仔裤、幸子衫、 喇叭裤、棒针衫、健美裤等排山倒海般的全民跟风潮之后,眼下我最怕的就是在 饭局上和别的美女“撞衫”。那多不个性啊
对于我的一切折腾,妈妈和奶奶除了惊叹就是批评:“真是吃饱了撑 的!”“吃饱了就容易撑着,怕撑着了就得折腾。”我嬉皮笑脸地顶嘴,“谁叫 咱吃饱了呢?别眼红,我知道你们年轻时没赶上,有点儿亏,我呀,一定替你们 多折腾出两份儿来。” 这看似玩笑的话,我却无比清楚它在骨子里的真诚。有奶奶和妈妈映照作比, 我无数次默默地庆幸自己能够如此尽情地享受于这个精彩的时代。愚钝的我对于 个事实始终心如明镜:大河无水小河干,大河水丰小河满。所有个人的小美之 欢,皆源于时代、国家和民族的大美之怀。 家乡“四大件” 王金昌《人民日报》(2009年10月7日04版) 我的老家是成安县农村。成安地处晋、冀、鲁、豫接壤地带,西依太行山, 南靠古漳河,素有“棉海、粮仓”之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周恩来、 刘少奇等老一辈革命家都曾亲临成安视察棉花、粮食生产 我1972年中学毕业后,回到老家成安县农村教书。当时有个县城里的姑娘 要嫁到我们村,彩礼要的是“四大件”,即:蹬蹬(缝纫机)、转转(自行车 听听(收音机)、看看(手表)。这件事震动了全村。从此,农民们期盼家里备 齐“四大件” 在这四大件中唯一能多人共享的是收音机。谁家有台收音机,那就成了半条 街的宝贝。我记得,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有台交流电收音机,晚饭后,一听说有什 么好节目,院里挤满了人,院子的墙头上、院墙外的树上爬满了孩子。到1975 年我上大学,离开家乡时,全村500余户人家拥有四大件的也就二三家,那还是 家里有人在外边挣活钱的家庭 改革开放后的1982年,我从北京回乡探家,家乡变了!就连当时在村里最 穷的一家也都有了“四大件”。 时光又过了十多年,1998年,我再次回到家乡,这四大件可不是当年的“四 大件”了:“蹬蹬”是摩托车、“转转”是汽(卡)车、“听听”是音响、“看 看”变成电视了。 又过10年,到了2008年,再回老家时,汽车一直开到了我的家门口。农村 的土路变成柏油路,土砖瓦房变成钢筋水泥楼房,喝上了自来水,家里还装上了 电话 我问了解放时就做村干部的一位老党员,解放60年家乡的变化。他讲,当 初共产党给咱农民的承诺是:“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那时,跟听共产主义实现差不多,觉的远的看不到影儿,现在都早已实现了。解 放初期的50年代说的取消“城乡差别,工农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差别” 的所谓三大差别。眼下看,缩小这种差别步伐也都加快了。你看,农村人去城里
对于我的一切折腾,妈妈和奶奶除了惊叹就是批评:“真是吃饱了撑 的!”“吃饱了就容易撑着,怕撑着了就得折腾。”我嬉皮笑脸地顶嘴,“谁叫 咱吃饱了呢?别眼红,我知道你们年轻时没赶上,有点儿亏,我呀,一定替你们 多折腾出两份儿来。” 这看似玩笑的话,我却无比清楚它在骨子里的真诚。有奶奶和妈妈映照作比, 我无数次默默地庆幸自己能够如此尽情地享受于这个精彩的时代。愚钝的我对于 一个事实始终心如明镜:大河无水小河干,大河水丰小河满。所有个人的小美之 欢,皆源于时代、国家和民族的大美之怀。 家乡“四大件” 王金昌 《 人民日报 》( 2009 年 10 月 7 日 04 版) 我的老家是成安县农村。成安地处晋、冀、鲁、豫接壤地带,西依太行山, 南靠古漳河,素有“棉海、粮仓”之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周恩来、 刘少奇等老一辈革命家都曾亲临成安视察棉花、粮食生产。 我 1972 年中学毕业后,回到老家成安县农村教书。当时有个县城里的姑娘 要嫁到我们村,彩礼要的是“四大件”,即:蹬蹬(缝纫机)、转转(自行车)、 听听(收音机)、看看(手表)。这件事震动了全村。从此,农民们期盼家里备 齐“四大件”。 在这四大件中唯一能多人共享的是收音机。谁家有台收音机,那就成了半条 街的宝贝。我记得,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有台交流电收音机,晚饭后,一听说有什 么好节目,院里挤满了人,院子的墙头上、院墙外的树上爬满了孩子。到 1975 年我上大学,离开家乡时,全村 500 余户人家拥有四大件的也就二三家,那还是 家里有人在外边挣活钱的家庭。 改革开放后的 1982 年,我从北京回乡探家,家乡变了!就连当时在村里最 穷的一家也都有了“四大件”。 时光又过了十多年,1998 年,我再次回到家乡,这四大件可不是当年的“四 大件”了:“蹬蹬”是摩托车、“转转”是汽(卡)车、“听听”是音响、“看 看”变成电视了。 又过 10 年,到了 2008 年,再回老家时,汽车一直开到了我的家门口。农村 的土路变成柏油路,土砖瓦房变成钢筋水泥楼房,喝上了自来水,家里还装上了 电话。 我问了解放时就做村干部的一位老党员,解放 60 年家乡的变化。他讲,当 初共产党给咱农民的承诺是:“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那时,跟听共产主义实现差不多,觉的远的看不到影儿,现在都早已实现了。解 放初期的 50 年代说的取消 “城乡差别,工农差别,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差别” 的所谓三大差别。眼下看,缩小这种差别步伐也都加快了。你看,农村人去城里
打工,城里人到农村承包土地,农民的收入在提高。这不都是城乡差别、工农差 别在缩小吗 我王姓家族里,一位走村串乡说评书的叔辈给我讲,咱们家乡今天是:打油 打醋不带瓶,看影视不上戏楼,通信通话不用邮,四角号码置脑后。 我惊叹家乡变了,农村变了,农民的生活方式变了 火车开进野三关 叶梅《人民日报》(2009年10月7日04版) 野三关是鄂西崇山峻岭中的一道关隘。 鄂西这一带位于巫山山脉和武陵山脉的交汇之处,方圆数百里山峦叠嶂,云 遮雾罩。但千百年来,远道的客商常会对野三关望路兴叹,转而取道长江水路绕 行数日,或冒着性命的危险硬闯过去。抗战时期,日本侵略军试图进攻西南,正 是鄂西耸入云霄的大山阻隔了他们的装甲车,使之大败于宜昌附近的石牌岭,未 能向重庆靠近。 1949年底,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脚上打满了血泡,一路步行朝着野三关而 来。父亲是山东人,家乡守着黄河和华北平原,崎岖陡峭的山路让这些平原的汉 子望而生畏,可野三关的枪声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野三关的穷人一直过的是苦日子,“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吃的是洋芋 果,披的是蓑衣壳。辣椒当盐,合渣过年”。 我父亲南下之后的10年间都没能回到老家,那里有他年迈的双亲,一大家 子人对他的归来望穿双眼,然而他就是没能回去。除了事务的繁忙,我想与道路 的艰险肯定有关。野三关属巴东县,“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父 亲去巫峡边的县城开会办事,最好的办法只有骑马。一开始他觉得这南方的马个 头小,没有北方的高头大马过瘾,但野三关的山道最宽不过三尺,逼仄处人还得 侧着身子,只有这小马一步步踩在石窝里通过。 总之,野三关及鄂西的路与山里人的命运息息相关,这话千真万确。随后的 几十年,野三关与山外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上个世纪的50年代,野三关终于有 了一条通往县城巴东的公路,再后来有了国道,这下可直接从恩施到武汉,途经 野三关,夜宿宜昌附近的红花套,次日黄昏或再晚些万家灯火之时到达汉阳十里 铺。1983年前后,我去武汉上学也是走的这道,为了赶时间,好几次坐的是夜 班车。从野三关经过时,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司机会停下来撒泡尿, 大声叫着路旁小店的主人:“加水哟!”车上的人这时大都在昏睡之中,我偶尔 会从睡梦中惊醒,一问到了野三关,就会打心里一热。 10年前,我和一批朋友从武汉去恩施,当晚宿在野三关。镇上的小宾馆已 具规模,悬挂着式样别致的吊灯,服务员是当地的妹子,也说着乡音十足的普通
打工,城里人到农村承包土地,农民的收入在提高。这不都是城乡差别、工农差 别在缩小吗? 我王姓家族里,一位走村串乡说评书的叔辈给我讲,咱们家乡今天是:打油 打醋不带瓶,看影视不上戏楼,通信通话不用邮,四角号码置脑后。 我惊叹家乡变了,农村变了,农民的生活方式变了。 火车开进野三关 叶 梅 《 人民日报 》( 2009 年 10 月 7 日 04 版) 野三关是鄂西崇山峻岭中的一道关隘。 鄂西这一带位于巫山山脉和武陵山脉的交汇之处,方圆数百里山峦叠嶂,云 遮雾罩。但千百年来,远道的客商常会对野三关望路兴叹,转而取道长江水路绕 行数日,或冒着性命的危险硬闯过去。抗战时期,日本侵略军试图进攻西南,正 是鄂西耸入云霄的大山阻隔了他们的装甲车,使之大败于宜昌附近的石牌岭,未 能向重庆靠近。 1949 年底,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脚上打满了血泡,一路步行朝着野三关而 来。父亲是山东人,家乡守着黄河和华北平原,崎岖陡峭的山路让这些平原的汉 子望而生畏,可野三关的枪声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野三关的穷人一直过的是苦日子,“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吃的是洋芋 果,披的是蓑衣壳。辣椒当盐,合渣过年”。 我父亲南下之后的 10 年间都没能回到老家,那里有他年迈的双亲,一大家 子人对他的归来望穿双眼,然而他就是没能回去。除了事务的繁忙,我想与道路 的艰险肯定有关。野三关属巴东县,“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父 亲去巫峡边的县城开会办事,最好的办法只有骑马。一开始他觉得这南方的马个 头小,没有北方的高头大马过瘾,但野三关的山道最宽不过三尺,逼仄处人还得 侧着身子,只有这小马一步步踩在石窝里通过。 总之,野三关及鄂西的路与山里人的命运息息相关,这话千真万确。随后的 几十年,野三关与山外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上个世纪的 50 年代,野三关终于有 了一条通往县城巴东的公路,再后来有了国道,这下可直接从恩施到武汉,途经 野三关,夜宿宜昌附近的红花套,次日黄昏或再晚些万家灯火之时到达汉阳十里 铺。1983 年前后,我去武汉上学也是走的这道,为了赶时间,好几次坐的是夜 班车。从野三关经过时,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司机会停下来撒泡尿, 大声叫着路旁小店的主人:“加水哟!”车上的人这时大都在昏睡之中,我偶尔 会从睡梦中惊醒,一问到了野三关,就会打心里一热。 10 年前,我和一批朋友从武汉去恩施,当晚宿在野三关。镇上的小宾馆已 具规模,悬挂着式样别致的吊灯,服务员是当地的妹子,也说着乡音十足的普通
话,当地人叫“彩普”。水泥街面上摆满了小摊,到了夜间还在做生意。明亮的 街灯下,人们在放开喉咙地讨价还价,旁边是震耳欲聋的歌舞厅,闪着一排排暗 红暗绿的颜色,不时有男人女人傍着肩嬉笑着进进出出。 有人说:“这地方山清水秀的,真适合居住。”但又接着叹息,可惜就是交 通不便。那时我们都没想到,几年之后奇迹展现,鄂西人百年梦想的“宜万铁路 在一个春风拂袖的日子开工了。 然而这条从宜昌经野三关直奔恩施,抵达渝东万州的铁路是如此艰难,复杂 的武陵山腹地属喀斯特地貌,岩溶地质发育强烈,青山绿水下密布溶洞暗河,地 质断层连绵不绝,是我国最难建的一条铁路。 宜万铁路的施工单位都是国内一流的队伍,有的刚从青藏高原的铁路线上光 荣转战而来,他们用了整整6年的时间,终于在2009年6月30日有了结果:东 风9490号火车头拉着长长的汽笛声稳稳地停在新铺就的铁轨上,随着第一辆火 车头的到来,宜万铁路铺轨进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野三关。当地土家 族苗族同胞身穿节日盛装,敲起喜庆的锣鼓,跳起欢快的摆手舞,共同欢庆这个 历史性的时刻 宜万铁路是我国“八纵八横”铁路网主骨架之一,是沪汉蓉快速通道的重要 路段。明年全线开通后,中国西部和东部将直线牵手,成都到上海只需12个小 时,重庆到上海10个小时。而从恩施出发,到武汉和重庆都只需3个多小时。 其实,近30多年来,火车不仅开进了天险之地野三关,全国各地铁路建设 都在突飞猛进。青藏铁路的建设者挑战极限,攻克了多年冻土、髙寒缺氧、生态 脆弱等难题,建成了世界一流髙原铁路。铁道部有关人士告诉我,至2008年 中国铁路营运旅程已达8万公里,旅客发送量达14亿人次,货物发送量达33 亿吨。“十一五”期间,中央政府投入2万亿巨资,使铁路建设出现了从未有过 的大好机遇。 如今,我的家就住在北京西站南广场附近的广安门。那天,我妈坐在家里看 电视,一下就看到了火车开进野三关,她霍地站起来说:“啊,野三关离西站不 远了!” 风在诉说着“时候” 金翠华《人民日报》(2009年10月7日04版) 大姑小我的婆母一岁,她却没能赶上今天的好时候。69年前,当我的姑父 参加八路军,扛枪打日本鬼子时,无论是他还是我大姑,谁也没有勾画未来的生 活蓝图。他们年轻的心里沸腾着爱国的热血,姑父拉着爱妻的手说:“三年两年, 赶走鬼子我就回来,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丈夫的允诺,成为她一生的期盼
话,当地人叫“彩普”。水泥街面上摆满了小摊,到了夜间还在做生意。明亮的 街灯下,人们在放开喉咙地讨价还价,旁边是震耳欲聋的歌舞厅,闪着一排排暗 红暗绿的颜色,不时有男人女人傍着肩嬉笑着进进出出。 有人说:“这地方山清水秀的,真适合居住。”但又接着叹息,可惜就是交 通不便。那时我们都没想到,几年之后奇迹展现,鄂西人百年梦想的“宜万铁路” 在一个春风拂袖的日子开工了。 然而这条从宜昌经野三关直奔恩施,抵达渝东万州的铁路是如此艰难,复杂 的武陵山腹地属喀斯特地貌,岩溶地质发育强烈,青山绿水下密布溶洞暗河,地 质断层连绵不绝,是我国最难建的一条铁路。 宜万铁路的施工单位都是国内一流的队伍,有的刚从青藏高原的铁路线上光 荣转战而来,他们用了整整 6 年的时间,终于在 2009 年 6 月 30 日有了结果:东 风 9490 号火车头拉着长长的汽笛声稳稳地停在新铺就的铁轨上,随着第一辆火 车头的到来,宜万铁路铺轨进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野三关。当地土家 族苗族同胞身穿节日盛装,敲起喜庆的锣鼓,跳起欢快的摆手舞,共同欢庆这个 历史性的时刻。 宜万铁路是我国“八纵八横”铁路网主骨架之一,是沪汉蓉快速通道的重要 路段。明年全线开通后,中国西部和东部将直线牵手,成都到上海只需 12 个小 时,重庆到上海 10 个小时。而从恩施出发,到武汉和重庆都只需 3 个多小时。 其实,近 30 多年来,火车不仅开进了天险之地野三关,全国各地铁路建设 都在突飞猛进。青藏铁路的建设者挑战极限,攻克了多年冻土、高寒缺氧、生态 脆弱等难题,建成了世界一流高原铁路。铁道部有关人士告诉我,至 2008 年, 中国铁路营运旅程已达 8 万公里,旅客发送量达 14 亿人次,货物发送量达 33 亿吨。“十一五”期间,中央政府投入 2 万亿巨资,使铁路建设出现了从未有过 的大好机遇。 如今,我的家就住在北京西站南广场附近的广安门。那天,我妈坐在家里看 电视,一下就看到了火车开进野三关,她霍地站起来说:“啊,野三关离西站不 远了!” 风在诉说着“时候” 金翠华 《 人民日报 》( 2009 年 10 月 7 日 04 版) 大姑小我的婆母一岁,她却没能赶上今天的好时候。69 年前,当我的姑父 参加八路军,扛枪打日本鬼子时,无论是他还是我大姑,谁也没有勾画未来的生 活蓝图。他们年轻的心里沸腾着爱国的热血,姑父拉着爱妻的手说:“三年两年, 赶走鬼子我就回来,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丈夫的允诺,成为她一生的期盼
我的婆母今年93岁了,她说她“赶上了好时候”!这句话从一个93岁的老 人嘴里说出,就有了历史的沉重。“时候”,在这里,不仅是指特定的某一时段, 还包含了在这特定时间里,生命生存的现实空间和心理需求的精神空间 我的婆母常常如数家珍一样讲述她经历过的许多“时候”:曾经有过 时候”:她不得不把长辫在脑后盘成发髻,脸上涂上锅底的黑灰,穿着破旧的 老人衣服,趴在村外东沟的荆条丛里,躲避着日本鬼子……曾经有过一个“时 候”:她在衣兜里突然发现了丈夫忘记带的良民证,她发疯似地跑到火车站,从 国民党兵的刺刀下把良民证递给刚刚下车的丈夫,而跟在丈夫后面从老家来的 位新婚的亲戚,因为没有良民证而被带走,押往台湾……她亲眼看见房屋被践踏, 粮食被抢夺,一些人残暴地殴打另一些人……说到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候”,婆 母总是欣慰地说:我能活到今天,赚着了! 然而,我的大姑却没能熬过那个“时候”,她被那个“时候”吞噬了。就在 我姑父转战南北,与敌人血战的关键时候,竟有那么一些败类在后方做出伤天害 理的勾当,姑父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家在一夜之间被抢劫一空,他的父亲、兄嫂 以及所有的亲人全部被活活打死。容他的妻子存活,是因为她漂亮,被一个大她 30多岁的鳏夫留下做妻,如果她不从,她的4个年幼的儿女也会遭遇他们家其 他孩子的命运:装在麻袋里打死扔在河里。我的大姑就这样屈辱地被霸占了,后 来,她饿死在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里。 为了冲出那些暗无天日令人窒息的“时候”,为了追求一个和谐美好的“时 候”,不知有多少人付出了自由,付出了爱情,甚至付出了生命。他们无愧无悔 的追求过程,存留了奋斗者生命永不消散的芬芳,馥郁的芬芳里,飘逸着我大姑 和姑父的爱情。 比大姑大一岁的婆母熬过了那个“时候”,走进了今天。她常常以惊人的记 忆力向我们细说她经历的那些“时候”。倾诉着那些“时候”给她留下的无法弥 补的遗憾,她说,她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捞着念书 婆母没上过学。她说14岁那年,有过一个上学的机会。那天她到菜园里去 摘云豆,听人家说,河南庄的女孩能上学堂了,她欢喜的云豆也摘不下去了,提 着篮子就往家跑。没想到白欢喜一场,只隔一条河,河这边的村庄没有办学堂。 那个梳着一条大辫子,穿着碎花右襟小褂,在田埂上绊绊跌跌往家跑的少女, 把她的求学梦一直揣在心里。80年的求学梦,在她的孙辈身上得以实现,像盛 开的百合花,从国内一直开到国外。每当接到孙子孙女们从美国、俄罗斯、加拿 大……打来的电话,她都要对着话筒大声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好好学吧! 过去的“时候”流淌到今天的“时候”,所有今天的生命都是过往生命的延 续,延续的生命享受着晨光温煦的“时候”。多年以后,大姑的孙女结婚了。婚 礼在“海上皇宫”举行。阳光流金溢彩,在万顷碧波上荡漾,雪白的浪花,宛如 大海的笑容,向天际间伸展开来。当新郎挽着新娘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洁白的婚纱簇拥的是谁?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明亮灵动的眼波不是我的
我的婆母今年 93 岁了,她说她“赶上了好时候”!这句话从一个 93 岁的老 人嘴里说出,就有了历史的沉重。“时候”,在这里,不仅是指特定的某一时段, 还包含了在这特定时间里,生命生存的现实空间和心理需求的精神空间。 我的婆母常常如数家珍一样讲述她经历过的许多“时候”:曾经有过一个 “时候”:她不得不把长辫在脑后盘成发髻,脸上涂上锅底的黑灰,穿着破旧的 老人衣服,趴在村外东沟的荆条丛里,躲避着日本鬼子……曾经有过一个“时 候”:她在衣兜里突然发现了丈夫忘记带的良民证,她发疯似地跑到火车站,从 国民党兵的刺刀下把良民证递给刚刚下车的丈夫,而跟在丈夫后面从老家来的一 位新婚的亲戚,因为没有良民证而被带走,押往台湾……她亲眼看见房屋被践踏, 粮食被抢夺,一些人残暴地殴打另一些人……说到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候”,婆 母总是欣慰地说:我能活到今天,赚着了! 然而,我的大姑却没能熬过那个“时候”,她被那个“时候”吞噬了。就在 我姑父转战南北,与敌人血战的关键时候,竟有那么一些败类在后方做出伤天害 理的勾当,姑父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家在一夜之间被抢劫一空,他的父亲、兄嫂 以及所有的亲人全部被活活打死。容他的妻子存活,是因为她漂亮,被一个大她 30 多岁的鳏夫留下做妻,如果她不从,她的 4 个年幼的儿女也会遭遇他们家其 他孩子的命运:装在麻袋里打死扔在河里。我的大姑就这样屈辱地被霸占了,后 来,她饿死在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里。 为了冲出那些暗无天日令人窒息的“时候”,为了追求一个和谐美好的“时 候”,不知有多少人付出了自由,付出了爱情,甚至付出了生命。他们无愧无悔 的追求过程,存留了奋斗者生命永不消散的芬芳,馥郁的芬芳里,飘逸着我大姑 和姑父的爱情。 比大姑大一岁的婆母熬过了那个“时候”,走进了今天。她常常以惊人的记 忆力向我们细说她经历的那些“时候”。倾诉着那些“时候”给她留下的无法弥 补的遗憾,她说,她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捞着念书。 婆母没上过学。她说 14 岁那年,有过一个上学的机会。那天她到菜园里去 摘云豆,听人家说,河南庄的女孩能上学堂了,她欢喜的云豆也摘不下去了,提 着篮子就往家跑。没想到白欢喜一场,只隔一条河,河这边的村庄没有办学堂。 那个梳着一条大辫子,穿着碎花右襟小褂,在田埂上绊绊跌跌往家跑的少女, 把她的求学梦一直揣在心里。80 年的求学梦,在她的孙辈身上得以实现,像盛 开的百合花,从国内一直开到国外。每当接到孙子孙女们从美国、俄罗斯、加拿 大……打来的电话,她都要对着话筒大声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好好学吧! 过去的“时候”流淌到今天的“时候”,所有今天的生命都是过往生命的延 续,延续的生命享受着晨光温煦的“时候”。多年以后,大姑的孙女结婚了。婚 礼在“海上皇宫”举行。阳光流金溢彩,在万顷碧波上荡漾,雪白的浪花,宛如 大海的笑容,向天际间伸展开来。当新郎挽着新娘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洁白的婚纱簇拥的是谁?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明亮灵动的眼波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