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政治定义：秩序的资源 典范中心的神话 1891年，一个居住在位于今天的首府登巴萨（见地图1）北 [页11]部大约15公里的巴厘内陆领地上的国王，即明关威)十余代国 王的最后一位，发现其首府正受到两个老对手塔巴南和巴塘的 袭击，他们最终联手反对他。他的军队四散溃逃，他的王侯们都 逃之天天或马革裹尸，巴塘军队由一队布吉斯雇佣军打头阵，这 些雇佣军人数不多，但武器装备却异常精良，此时正虎伺于城镇 边缘，这和只配备着长枪与匕首的卫国者正成对比，他终于沦为 孤家寡人，没有一兵一卒，没有一枪一炮。如今他年迈苍苍，赢 弱不堪，亦无力行走，于是他命令仆从们用-一顶华轿抬着他，从 官殿迎着侵略者走去。布吉斯枪手们早就盼望着这样一幅场景 了，他们打死了他的舆夫，于是他孤立无助地在地面上踉跄着 巴塘军队（大部分是低等种姓首陀罗）走向前去抓住了他，但他 拒绝被当作俘虏对待，他们不再顾及对他应有的尊敬，只好杀死 了他。如此一来，南部巴厘腹地的七个主要王国2】一塔巴 南、巴塘、吉安亚、克隆孔、卡伦加塞姆、邦利和明关威一就减 少到了六个。 但胜者之荣耀却亦是县花-一现。1906年，自持其理的荷兰 军队出现在南部海岸的萨努尔，向巴塘王国挺进。就在那里，国 尼加拉：十九世纪巴愿剧场国家
1 1 故治定义：秩序的资源
12■ 王、他的妻、了及其臣下以辉煌的集体自杀方式用枪弹结束了白 已的生命。一周之内，塔巴南国王和太子就沦为阶下囚，但在遭 到荷兰人囚禁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就设法毁灭了自己，一个用毒 药，一个使刀子。两年之后的1908年，这一奇异的仪式在所有 王国中最辉埠的王国克隆孔，传统巴厘名义上的“首都”，再次重 演：国王和王室成员，半是神情迷恍，半是因吸食鸦片而神智不 清，再次列队游行到王官外面，并被如今已被搞得大惑不解的荷 [页13】兰军队不太情愿地开枪打死。这是旧秩序真正的死亡。它 如同它曾经经历过的那样烟消火灭了：湮灭子露天表演之中。 -2- 巴厘国家的展示性本质通过其至今所知的全部历史表露得 一览无余[，因为它从未走向专制(tyranny),也根本无力促使 专制权力走向全面集权化；而且在辖治(government)方而也没 有什么规划，它在追求辖治方而显得淡漠且犹豫：相反，它走向 了一种排场，走向了庆典，走向了主宰着巴厘文化的迷狂精神 (obsessions)的公共戏剧化：社会不平等(social inequality)与地位 炫耀(status pride)。它是一个剧场国家，国王和王公们乃是主 持人，祭司乃是导演，而农民则是支持表演的演员、跑龙套者和 观众。规模惊人的火葬、锉牙、庙祭、进香和血祭，都动员了数百 人甚至数千人以及数量庞大的财官，这并非意味着它们要制造 出什么政治结果：它们即是结果本身，它们就正是国家的目的。 王室伏典主义是王室政治的驱动力：公众仪式并不是巩固国家 的谋术，而正是国家本身，甚至在其最终命运降临之际，它也仍 然是搬演公众仪式的策略。权力服务子夸示(pomp),而非夸示 服务于权力。 统治的实质和谋术二者间的颠倒关系在我们看来显得异常 尼加拉：十九世纪巴厘剧场国家
奇怪，但在这一关系背后隐藏着一种关于主权(sovereignty)之 ■13 本质与根基的普泛观念：为简化起见，我们可称之为“典范中心 观(doctrine of the exemplary center)fsl。这种理论认为，王 室一首都不过是超自然秩序的一个微观宇苗 一“更小规模的 宇宙的.一个意象”一和政治秩序的物化载体。它并不仪 仅是国家的核心、工具或玩偶，它就是国家。尼加拉观念在统治 中心(seat of rule)和统治领土(dominion of rule)之间划上了等 号，这绝非仅是一个不经意的隐喻；它陈述了其政治主导观念 一即是说，通过在文明层面展现的·个模型、一个典范、“一个 完美无瑕的意象，王室将环绕于其周围的世界形塑成一种至少 可作为自身之至美的粗糙近似物。王室的仪式生活，事实上也 是王室本身的总体生活，由此就成为社会秩序的范例，而不仅仅 是杜会秩序的简单反映[6]。一如祭司所宣称的，它所反映的是 超自然秩序，“印度诸神的永恒世界”；在严格遵循个人地位的前 提下，人们应该努力遵照这世界的模式来塑造自己的生活。 合法化的真正使命一一19世纪巴厘这一政治性隐喻和现 存权力格局之间的谐配一是通过神话而且是非常典型的殖民[页14] 性质的神话的方式得以实施的。据说，在1343年，东爪哇的伟 大王国满者伯夷的军队在拜京附近打败了一个长着猪脑袋的超 自然怪物、“巴厘之王”的军队。在这一影响深远的事件中，巴厘 人发现了他们的全部文明、甚至他们自身的最终源泉，因为，除 了少数例外，他们将自已视为爪哇入侵者的后裔，而非原爪哇卫 国者的后裔。一如关于美国的缔造之父或俄国革命的缔造 之父的神话，满者伯夷征眼神话演变为起源传说，由此可以解释 并调整命令与服从之间的直实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满者伯 夷'，在此之前存在的只是恶魔和坏人横行的混乱世界，但事实 上巴厘人对此一无所知。”剧 1政治定义：秩序的资源
14■ 然而，随后的事情，人们纵非全知，却也知之甚详[9]。在征 服之后，满者伯夷的著名宰相伽加·玛达(Gajah Mada)就向一位 爪哇婆罗门祭司寻求精神援助，以平息他那如今因无统治者而 陷入混乱的邻岛 一巴厘。这个祭司有四个半神性的孙子和孙 女（他的儿子与一个天使结婚）。伽加·玛达任命他的长孙为布 兰邦岸（一个位于爪哇最东端角上的小国家）的国王：其次孙，他 委派他去统治巴苏鲁安，一个位于爪哇东北部海岸的海港国家； 第三个（一个孙女），他将她嫁给了松巴哇国王；第四个孙子，即 伊达·达拉姆·凯图特·克莱斯纳·凯帕吉珊，他将他分派去统治 巴厘。1352年，这位被制作出来的国王，在爪哇高等君主的 个王臣的大力协助下，在距离长着猪脑袋的巴厘统治者终其命 运之地仅数公里远的桑波朗岸建立了自己的王室和官殿一他 的尼加拉。由子他天生的卡里斯玛力量，又有从满者伯夷带来 的作为祖传宝物的各种神圣物件的帮助，凯帕吉珊很快就从混 乱状态中重建了秩序。1380年，这一传说继续讲述道，当凯帕 吉珊的后继者表现出精神错乱（他将其姊妹]嫁给了一匹马）， 并由子纵容他的一个荒淫无度的弟弟而不得不被废时，统治集 团内部就开始分崩离析。出于精神层面的原因，王室不得不迁 移到吉尔吉尔，它就在克隆孔南部，巴厘人视吉尔吉尔为他们最 伟大时代的肇始之地。据说，在17世纪转折之际，一次严重叛 乱招致了统治阶级整体的全面崩溃，其疆域从此变得支离破碎。 [页15]主要王室迁移到克隆孔，历史从此处开始，晚近时代的其他主要 王室一巴塘、卡伦加塞姆、塔巴南等等一则散布于广大乡 村；虽然它们实际上完全独立于它，但却继续承认它拥有名义上 的精神权威。 不管这一神话到底具有多大程度的历史真实性（除了少数 关键日期、重大事件和祖先之类的显贵之外，在这一方面它就所 尼加拉：十九世纪巴厘剧场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