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政要上择官第七 既众,不可皆贤,若毎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 姓不虑不安。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迁擢为将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 相及司徒、太尉者。朝廷必不可独重内臣,外刺史、县令,遂轻其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太宗因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简择;县令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贞观十一年,治书侍御史刘洎以为左右丞宜特加精简,上疏曰:臣闻尚书万机,实为政本,伏 寻此选,授任诚难。是以八座比于文昌,二丞方于管辖,爰至曹郎,上应列宿,苟非称职,窃位兴 讥。伏见比来尚书省诏敕稽停,文案壅滞,臣诚庸劣,请述其源。贞观之初,未有令、仆,于时省 务繁杂,倍多于今。而左丞戴胄、右丞魏徵并晓达吏方,质性平直,事应弹举,无所回避,陛下又 假以恩慈,自然肃物。百司匪懈,抑此之由。及杜正伦续任右丞,颇亦厉下。比者纲维不举,并为 勋亲在位,器非其任,功势相倾。凡在官寮,未循公道,虽欲自强,先惧嚣谤。所以郎中予夺,惟 事咨禀;尚书依违,不能断决。或纠弹闻奏,故事稽延,案虽理穷,仍更盘下。去无程限,来不责 迟,一经出手,便涉年载。或希旨失情,或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为事了,不究是非;尚书用便僻 为奉公,莫论当否。互相姑息,惟事弥缝。且选众授能,非才莫举,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于懿 戚元勋,但宜优其礼秩,或年高及耄,或积病智昏,既无益于时宜,当置之以闲逸。久妨贤路,殊 为不可。将救兹弊,且宜精简尚书左右丞及左右郎中。如并得人,自然纲维备举,亦当矫正趋竟, 岂惟息其稽滞哉疏奏,寻以洎为尚书左丞。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太平后必有大乱,大乱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即是太平之 运也。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贤才。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 令人自举,于事何如?”魏徵对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愚暗 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竟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贞观十四年,特进魏徵上疏曰 臣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 万国。万国咸宁,一人有庆,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则庶绩其凝,无为而化矣。故尧、舜、 文、武见称前载,咸以知人则哲,多士盈朝,元、凯翼巍巍之功,周、召光焕乎之美。然则四 岳、九官、五臣、十乱,岂惟生之于曩代,而独无于当今者哉?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耳! 何以言之?夫美玉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马,西旅之獒,或无足也,或无情也,生于八荒之 表,途遥万里之外,重译入贡,道路不绝者,何哉?盖由乎中国之所好也。况从仕者怀君之荣 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将何往而不至哉?臣以为与之为孝,则可使同乎曾参、子骞矣;与之为 忠,则可使同乎龙逄、比干矣;与之为信,则可使同乎尾生、展禽矣;与之为廉,则可使同乎 伯夷、叔齐矣。然而今之群臣,罕能贞白卓异者,盖求之不切,励之未精故也。若勖之以公忠 期之以远大,各有职分,得行其道;贵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习则观其 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因其材以取之,审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长,掩其所 豆;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严而自励,不劝而自勉矣。故《说苑》曰:“人臣之行 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何谓六正?一日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 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二日虚心尽意 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夙兴夜寐, 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 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 赠遗,辞禄让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家国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 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是谓六正。何谓六邪?一曰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世浮沉 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日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日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 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內实险詖,外貌小谨, 巧言令色,妒善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 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 第16页
贞观政要上 择官第七 第 16 页 既众,不可皆贤,若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 姓不虑不安。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迁擢为将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 相及司徒、太尉者。朝廷必不可独重内臣,外刺史、县令,遂轻其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太宗因谓侍臣曰:“ 刺史朕当自简择;县令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贞观十一年,治书侍御史刘洎以为左右丞宜特加精简,上疏曰:“ 臣闻尚书万机,实为政本,伏 寻此选,授任诚难。是以八座比于文昌,二丞方于管辖,爰至曹郎,上应列宿,苟非称职,窃位兴 讥。伏见比来尚书省诏敕稽停,文案壅滞,臣诚庸劣,请述其源。贞观之初,未有令、仆,于时省 务繁杂,倍多于今。而左丞戴胄、右丞魏徵并晓达吏方,质性平直,事应弹举,无所回避,陛下又 假以恩慈,自然肃物。百司匪懈,抑此之由。及杜正伦续任右丞,颇亦厉下。比者纲维不举,并为 勋亲在位,器非其任,功势相倾。凡在官寮,未循公道,虽欲自强,先惧嚣谤。所以郎中予夺,惟 事咨禀;尚书依违,不能断决。或纠弹闻奏,故事稽延,案虽理穷,仍更盘下。去无程限,来不责 迟,一经出手,便涉年载。或希旨失情,或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为事了,不究是非;尚书用便僻 为奉公,莫论当否。互相姑息,惟事弥缝。且选众授能,非才莫举,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于懿 戚元勋,但宜优其礼秩,或年高及耄,或积病智昏,既无益于时宜,当置之以闲逸。久妨贤路,殊 为不可。将救兹弊,且宜精简尚书左右丞及左右郎中。如并得人,自然纲维备举,亦当矫正趋竞, 岂惟息其稽滞哉!” 疏奏,寻以洎为尚书左丞。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 朕闻太平后必有大乱,大乱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即是太平之 运也。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贤才。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 令人自举,于事何如?” 魏徵对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愚暗 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贞观十四年,特进魏徵上疏曰: 臣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 万国。万国咸宁,一人有庆,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则庶绩其凝,无为而化矣。故尧、舜、 文、武见称前载,咸以知人则哲,多士盈朝,元、凯翼巍巍之功,周、召光焕乎之美。然则四 岳、九官、五臣、十乱,岂惟生之于曩代,而独无于当今者哉?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耳! 何以言之?夫美玉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马,西旅之獒,或无足也,或无情也,生于八荒之 表,途遥万里之外,重译入贡,道路不绝者,何哉?盖由乎中国之所好也。况从仕者怀君之荣, 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将何往而不至哉?臣以为与之为孝,则可使同乎曾参、子骞矣;与之为 忠,则可使同乎龙逄、比干矣;与之为信,则可使同乎尾生、展禽矣;与之为廉,则可使同乎 伯夷、叔齐矣。然而今之群臣,罕能贞白卓异者,盖求之不切,励之未精故也。若勖之以公忠, 期之以远大,各有职分,得行其道;贵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习则观其 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因其材以取之,审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长,掩其所 短;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严而自励,不劝而自勉矣。故《说苑》曰:“ 人臣之行, 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何谓六正?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 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尽意, 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夙兴夜寐, 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 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 赠遗,辞禄让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家国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 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是谓六正。何谓六邪?一曰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世浮沉, 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 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内实险诐,外貌小谨, 巧言令色,妒善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 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
贞观政要上封建第八 乱,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 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 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 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礼记》 权衡诚悬 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 诈。”然则臣之情伪,知之不难矣。又设礼以待之,执法以御之,为善者蒙赏,为恶者受罚 安敢不企及乎?安敢不尽力乎?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余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 何哉?盖言之是也,行之非也。言之是,则出乎公道,行之非,则涉乎邪径。是非相乱,好恶 相攻。所爱虽有罪,不及于刑;所恶虽无辜,不免于罚。此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者也。 或以小恶弃大善,或以小过忘大功。此所谓君之赏不可以无功求,君之罚不可以有罪免者也。 赏不以劝善,罚不以惩恶,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若赏不遗疏远,罚不阿亲贵,以公平为 规矩,以仁义为准绳,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则邪正莫隐,善恶自分。然后取其实, 不尚其华,处其厚,不居其薄,则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若徒爱美锦,而不为民择官,有 至公之言,无至公之实,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忘其善,徇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远忠良 则虽夙夜不怠,劳神苦思,将求至理,不可得也 书奏,甚嘉纳之 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在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户部尚书。房玄龄是时留守京城。会有自京师来 者,太宗问日: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但云′李纬大好髭须’,更无他语。”由是改 授洛州刺史 封建第八 贞观元年,封中书令房玄龄为邗国公,兵部尚书杜如晦为蔡国公,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为齐国公 并为第一等,食邑实封一千三百户。皇从父淮安王神通上言: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玄龄等刀 笔之人,功居第一,臣窃不服。”太宗曰“国家大事,惟赏与罚。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 罪,为恶者咸惧。则知赏罚不可轻行也。今计勋行赏,玄龄等有筹谋帷幄、画定社稷之功,所以汉 之萧何,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故得功居第一。叔父于国至亲,诚无爱惜,但以不可缘私滥与勋臣 同赏矣。”由是诸功臣自相谓曰陛下以至公,赏不私其亲,吾属何可妄诉。”初,高祖举宗正籍 弟侄、再从、三从孩童已上封王者数十人。至是,太宗谓群臣曰"自两汉已降,惟封子及兄弟,其 疏远者,非有大功,如汉之贾、泽,并不得受封。若一切封王,多给力役,乃至劳苦万姓,以养己 之亲属。”于是宗室先封郡王其间无功者,皆降为县公 贞观十一年,太宗以周封子弟,八百余年,秦罢诸侯,二世而灭,吕后欲危刘氏,终赖宗室获 安,封建亲贤,当是子孙长久之道。乃定制,以子弟荆州都督荆王元景、安州都督吴王恪等二十 人,又以功臣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宋州刺史房玄龄等一十四人,并为世袭刺史。礼 部侍郎李百药奏论驳世封事曰 臣闻经国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阐治定之规,以弘长世之业,万 古不易,百虑同归。然命历有赊促之殊,邦家有治乱之异,遐观载籍,论之详矣。咸云周过其 数,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于郡国。周氏以鉴夏、殷之长久,遵皇王之并建,维城磐石,深 根固本,虽王纲弛废,而枝干相持,故使逆节不生,宗祀不绝。秦氏背师古之训,弃先王之道 践华恃险,罢侯置守,子弟无尺土之邑,兆庶罕共治之忧,故一夫号呼而七庙隳圯。 臣以为自古皇王,君临宇內,莫不受命上玄,册名帝录,缔构遇兴王之运,殷忧属启圣之 期。虽魏武携养之资,汉高徒役之贱,非止意有觊觎,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狱讼不归,菁华 已竭,虽帝尧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齐七政,非止情存揖让,守之亦不可焉。以放勋、重华之 德,尚不能克昌厥后,是知祚之长短,必在于天时,政或兴衰,有关于人事。隆周卜世三十, 第17页
贞观政要上 封建第八 第 17 页 乱,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 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 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 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 《礼记》曰:“ 权衡诚悬, 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 诈。” 然则臣之情伪,知之不难矣。又设礼以待之,执法以御之,为善者蒙赏,为恶者受罚, 安敢不企及乎?安敢不尽力乎?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余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 何哉?盖言之是也,行之非也。言之是,则出乎公道,行之非,则涉乎邪径。是非相乱,好恶 相攻。所爱虽有罪,不及于刑;所恶虽无辜,不免于罚。此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者也。 或以小恶弃大善,或以小过忘大功。此所谓君之赏不可以无功求,君之罚不可以有罪免者也。 赏不以劝善,罚不以惩恶,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若赏不遗疏远,罚不阿亲贵,以公平为 规矩,以仁义为准绳,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则邪正莫隐,善恶自分。然后取其实, 不尚其华,处其厚,不居其薄,则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若徒爱美锦,而不为民择官,有 至公之言,无至公之实,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忘其善,徇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远忠良, 则虽夙夜不怠,劳神苦思,将求至理,不可得也。 书奏,甚嘉纳之。 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在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户部尚书。房玄龄是时留守京城。会有自京师来 者,太宗问曰:“ 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 对曰:“ 但云‘ 李纬大好髭须’ ,更无他语。” 由是改 授洛州刺史。 封建第八 贞观元年,封中书令房玄龄为邗国公,兵部尚书杜如晦为蔡国公,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为齐国公, 并为第一等,食邑实封一千三百户。皇从父淮安王神通上言:“ 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玄龄等刀 笔之人,功居第一,臣窃不服。” 太宗曰:“ 国家大事,惟赏与罚。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 罪,为恶者咸惧。则知赏罚不可轻行也。今计勋行赏,玄龄等有筹谋帷幄、画定社稷之功,所以汉 之萧何,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故得功居第一。叔父于国至亲,诚无爱惜,但以不可缘私滥与勋臣 同赏矣。” 由是诸功臣自相谓曰:“ 陛下以至公,赏不私其亲,吾属何可妄诉。” 初,高祖举宗正籍, 弟侄、再从、三从孩童已上封王者数十人。至是,太宗谓群臣曰:“ 自两汉已降,惟封子及兄弟,其 疏远者,非有大功,如汉之贾、泽,并不得受封。若一切封王,多给力役,乃至劳苦万姓,以养己 之亲属。” 于是宗室先封郡王其间无功者,皆降为县公。 贞观十一年,太宗以周封子弟,八百余年,秦罢诸侯,二世而灭,吕后欲危刘氏,终赖宗室获 安,封建亲贤,当是子孙长久之道。乃定制,以子弟荆州都督荆王元景、安州都督吴王恪等二十一 人,又以功臣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宋州刺史房玄龄等一十四人,并为世袭刺史。礼 部侍郎李百药奏论驳世封事曰: 臣闻经国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阐治定之规,以弘长世之业,万 古不易,百虑同归。然命历有赊促之殊,邦家有治乱之异,遐观载籍,论之详矣。咸云周过其 数,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于郡国。周氏以鉴夏、殷之长久,遵皇王之并建,维城磐石,深 根固本,虽王纲弛废,而枝干相持,故使逆节不生,宗祀不绝。秦氏背师古之训,弃先王之道, 践华恃险,罢侯置守,子弟无尺土之邑,兆庶罕共治之忧,故一夫号呼而七庙隳圯。 臣以为自古皇王,君临宇内,莫不受命上玄,册名帝录,缔构遇兴王之运,殷忧属启圣之 期。虽魏武携养之资,汉高徒役之贱,非止意有觊觎,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狱讼不归,菁华 已竭,虽帝尧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齐七政,非止情存揖让,守之亦不可焉。以放勋、重华之 德,尚不能克昌厥后,是知祚之长短,必在于天时,政或兴衰,有关于人事。隆周卜世三十
贞观政要上封建第八 卜年七百,虽沦胥之道斯极,而文、武之器尚存,斯龟鼎之祚,已悬定于杳冥也。至使南征不 返,东迁避逼,徑祀阙如,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渐,有累于封建焉。暴秦运距闰余,数终百 六,受命之主,德异禹、汤,继世之君,才非启、诵,借使李斯、王绾之辈盛开四履,将闾 子婴之徒俱启千乘,岂能逆帝子之勃兴,抗龙颜之基命者也!然则得失成败,各有由焉。而著 述之家,多守常辙,莫不情忘今古,理蔽浇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 尽封诸侯,王畿千里之间,俱为采地。是则以结绳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 末,纪纲弛紊,断可知焉。锲船求剑,未见其可;胶柱成文,弥多所惑。徒知问鼎请隧,有惧 霸王之师;白马素车,无复藩维之援。不悟望夷之衅,未堪羿、浞之灾;既罹髙贵之殃,宁异 申、缯之酷。此乃钦明昏乱,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兴废。且数世之后,王室浸微 始自藩屏,化为仇敌。家殊俗,国异政,强陵弱,众暴寡,疆场彼此,干戈侵伐。孤狐骀之役 女子尽鞶;崤陵之师,只轮不反。斯盖略举一隅,其余不可胜数。陆士衡方规规然云:“嗣王 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乱。”何斯言之谬也!而设官分职,任贤使能 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举分竹,何世无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爱宝,民称父母,政比 神明。曹元首方区区然称:“与人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岂容以 为侯伯则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则殊其忧乐?何斯言之妄也 封君列国,藉其门资,忘其先业之艰难,轻其自然之崇贵,莫不世增淫虐,代益骄侈。离 宫别馆,切汉凌云,或刑人力而将尽,或召诸侯而共乐。陈灵则君臣悖礼,共侮徵舒;卫宣则 父子聚麀,终诛寿、朔。乃云为己思治,岂若是乎?內外群官,选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 水镜以鉴之,年劳优其阶品,考绩眀其黜陟。进取事切,砥砺情深,或俸禄不λ私门,妻子不 之官舍。班条之贵,食不举火;剖符之重,居惟饮水。南阳太守,弊布裹身;莱芜县长,凝尘 生甑。专云为利图物,何其爽欤!总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贤之路斯广;民无定主,附下之情 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灭国弑君,乱常干纪,春秋二百年间,略无宁岁。次睢 咸秩,遂用玉帛之君;鲁道有荡,每等衣裳之会。纵使西汉哀、平之际,东洛桓、灵之时,下 吏淫暴,必不至此。为政之理,可以一言蔽焉。 伏惟陛下握纪御天,膺期启圣,救亿兆之焚溺,扫氛祲于寰区。创业垂统,配二仪以立德 发号施令,妙万物而为言。独照神衷,永怀前古,将复五等而修旧制,建万国以亲诸侯。窃以 汉、魏以还,余风之弊未尽;勋、华既往,至公之道斯乖。况晋氏失驭,宇县崩离;后魏乘时 华夷杂处。重以关河分阻,吴、楚悬隔,习文者学长短纵横之术,习武者尽干戈战争之心,毕 为狙诈之阶,弥长浇浮之俗。开皇在运,因藉外家。驱御群英,任雄猜之数;坐移明运,非克 定之功。年逾二纪,民不见德。及大业嗣立,世道交丧,一时一物,扫地将尽,虽天纵神武 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劳止未康 自陛下仰顺圣慈,嗣膺宝历,情深致治,综核前王。虽至道无名,言象所纪,略陈梗概 安所庶几。爱敬烝烝,劳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访安内竖,亲尝御膳,文王之德也。每宪司谳 罪,尚书奏狱,大小必察,枉直咸举,以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隐恻,贯彻幽显,大禹 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纳,不简鄙讷,无弃刍荛,帝尧之求谏也。弘奖名教,劝励学徒 既擢明经于青紫,将升硕儒于卿相,圣人之善诱也。群臣以宫中暑湿,寝膳或乖,请移御高明 营一小阁,遂惜十家之产,竟抑子来之愿,不吝阴阳之感,以安卑陋之居。顷岁霜俭,普天饥 馑,丧乱甫尔,仓廪空虛。圣情矜愍,勤加赈恤,竟无一人流离道路,犹且食惟藜藿,乐彻鶉 箴,言必凄动,貌成癯瘦。公旦喜于重译,文命矜其即叙。陛下每见四夷款附,万里归仁,必 退思进省,凝神动虑,恐妄劳中国,以求远方,不藉万古之英声,以存一时之茂实。心切忧劳, 志绝游幸,每旦视朝,听受无倦,智周于万物,道济于天下。罢朝之后,引进名臣,讨论是非 备尽肝膈,惟及政事,更无异辞。才日昃,必命才学之士,赐以清闲,高谈典籍,杂以文咏 间以玄言,乙夜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独迈往初,斯实生民以来,一人而已。弘兹风化 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间,弥纶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诡未移,此由习之久,难以卒变。请 第18页
贞观政要上 封建第八 第 18 页 卜年七百,虽沦胥之道斯极,而文、武之器尚存,斯龟鼎之祚,已悬定于杳冥也。至使南征不 返,东迁避逼,禋祀阙如,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渐,有累于封建焉。暴秦运距闰余,数终百 六,受命之主,德异禹、汤,继世之君,才非启、诵,借使李斯、王绾之辈盛开四履,将闾、 子婴之徒俱启千乘,岂能逆帝子之勃兴,抗龙颜之基命者也!然则得失成败,各有由焉。而著 述之家,多守常辙,莫不情忘今古,理蔽浇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 尽封诸侯,王畿千里之间,俱为采地。是则以结绳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 末,纪纲弛紊,断可知焉。锲船求剑,未见其可;胶柱成文,弥多所惑。徒知问鼎请隧,有惧 霸王之师;白马素车,无复藩维之援。不悟望夷之衅,未堪羿、浞之灾;既罹高贵之殃,宁异 申、缯之酷。此乃钦明昏乱,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兴废。且数世之后,王室浸微, 始自藩屏,化为仇敌。家殊俗,国异政,强陵弱,众暴寡,疆场彼此,干戈侵伐。狐骀之役, 女子尽髽;崤陵之师,只轮不反。斯盖略举一隅,其余不可胜数。陆士衡方规规然云:“ 嗣王 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乱。” 何斯言之谬也!而设官分职,任贤使能, 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举分竹,何世无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爱宝,民称父母,政比 神明。曹元首方区区然称:“ 与人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 岂容以 为侯伯则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则殊其忧乐?何斯言之妄也! 封君列国,藉其门资,忘其先业之艰难,轻其自然之崇贵,莫不世增淫虐,代益骄侈。离 宫别馆,切汉凌云,或刑人力而将尽,或召诸侯而共乐。陈灵则君臣悖礼,共侮徵舒;卫宣则 父子聚麀,终诛寿、朔。乃云为己思治,岂若是乎?内外群官,选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 水镜以鉴之,年劳优其阶品,考绩明其黜陟。进取事切,砥砺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门,妻子不 之官舍。班条之贵,食不举火;剖符之重,居惟饮水。南阳太守,弊布裹身;莱芜县长,凝尘 生甑。专云为利图物,何其爽欤!总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贤之路斯广;民无定主,附下之情 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灭国弑君,乱常干纪,春秋二百年间,略无宁岁。次睢 咸秩,遂用玉帛之君;鲁道有荡,每等衣裳之会。纵使西汉哀、平之际,东洛桓、灵之时,下 吏淫暴,必不至此。为政之理,可以一言蔽焉。 伏惟陛下握纪御天,膺期启圣,救亿兆之焚溺,扫氛祲于寰区。创业垂统,配二仪以立德; 发号施令,妙万物而为言。独照神衷,永怀前古,将复五等而修旧制,建万国以亲诸侯。窃以 汉、魏以还,余风之弊未尽;勋、华既往,至公之道斯乖。况晋氏失驭,宇县崩离;后魏乘时, 华夷杂处。重以关河分阻,吴、楚悬隔,习文者学长短纵横之术,习武者尽干戈战争之心,毕 为狙诈之阶,弥长浇浮之俗。开皇在运,因藉外家。驱御群英,任雄猜之数;坐移明运,非克 定之功。年逾二纪,民不见德。及大业嗣立,世道交丧,一时一物,扫地将尽,虽天纵神武, 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劳止未康。 自陛下仰顺圣慈,嗣膺宝历,情深致治,综核前王。虽至道无名,言象所纪,略陈梗概, 安所庶几。爱敬烝烝,劳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访安内竖,亲尝御膳,文王之德也。每宪司谳 罪,尚书奏狱,大小必察,枉直咸举,以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隐恻,贯彻幽显,大禹 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纳,不简鄙讷,无弃刍荛,帝尧之求谏也。弘奖名教,劝励学徒, 既擢明经于青紫,将升硕儒于卿相,圣人之善诱也。群臣以宫中暑湿,寝膳或乖,请移御高明, 营一小阁,遂惜十家之产,竟抑子来之愿,不吝阴阳之感,以安卑陋之居。顷岁霜俭,普天饥 馑,丧乱甫尔,仓廪空虚。圣情矜愍,勤加赈恤,竟无一人流离道路,犹且食惟藜藿,乐彻簨 簴,言必凄动,貌成癯瘦。公旦喜于重译,文命矜其即叙。陛下每见四夷款附,万里归仁,必 退思进省,凝神动虑,恐妄劳中国,以求远方,不藉万古之英声,以存一时之茂实。心切忧劳, 志绝游幸,每旦视朝,听受无倦,智周于万物,道济于天下。罢朝之后,引进名臣,讨论是非, 备尽肝膈,惟及政事,更无异辞。才日昃,必命才学之士,赐以清闲,高谈典籍,杂以文咏, 间以玄言,乙夜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独迈往初,斯实生民以来,一人而已。弘兹风化, 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间,弥纶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诡未移,此由习之久,难以卒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