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即其抽象”①。而在权力支配的中国杜会，支配的对象首先不 是物，而是人。 几千年来的中国专制统治者都把控制人民和占有土地视为同等 重要的事情。《诗经》上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 臣。”②可见早自周天子开始，就明确宜布了国家对全国范围内的土 地、人民拥有无可争议的最高所有权和支配权，就如同君主囊中任柯 一件可以由他绝对占有和支配的私物一样。周天子分封时，总是同 时赐予诸侯以土地和人民。诸侯在“受民受疆土”③之后，也就把领 得的土地、人民视为自己占有的两项基本内容。所以孟子说：“诸侯 之宝三一土地，人民，政事。”④素始皇统一六国开始了中央集权 时代以后，仍然宣称“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人迹所至，无不臣 者”⑤。与周天子口号完全一致。 有些同志认为，这些只是表示国家主权，并不具有土地所有权的 集 意义。我们不同意这种看法。由于封建国家的政治权力可以任意干 国家对 预和改变土地占有形式和控制着广大生产者人身，主权与所有权是 难以分开的。 人身的支配 我们看到，在土地和生产者两项中，封建国家尤其注重对生产者 的支配。他们说：“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 胜其民者也。故胜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就是说， 能够控制天下的人，一定是首先制服了他的百姓的人。熊够战胜强 敌的人，一定是首先战胜了他的人民的人。因此战胜人民最根本的 办法就是制服民众，就像冶炼工人随心所欲地将金属熔之子炉、煅之 于砧，制陶工人任意地揉搓泥土，以造出符合他们任何意志需要的器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143页。 ②《诗经·小雅·北山》 ③《大孟鼎铭文》， ④《孟子·尽心下》 ⑤《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 ⑥《商君书·两策》， 31
其来一样。“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①控制了人 民，自然就控制了土地，就会生出各种财富来满足他们的需要。 为了强化对生产者人身的挖制，历代王朝都在全国范围内建立 了严密的政治统治系统和庞大的常备军。而在基层社会直接施诸人 身的措施，则是加强户籍管理，严密什伍里甲制度，控制社会谋生途 径，运用政治组织措施迫使整个社会生活的政治化以及在法制上实 行连坐制度等等。 1.行政管理与人身控制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进行人口调查统计并制定和执行一套严密的 二 户籍管理制度的国家。由于上交到中央的户籍簿册一律都规定用黄 君主集权 色的封面，所以户籍又称黄籍或黄册。“黄籍，民之大纪，国之治 端”②。加强户籍管理从来都是历代统治者管理国家和控制人身最 家对 重要的措施之一。 中国户籍管理制度的出现，大约可以追潮到商代。殷墟甲骨卜 的支配 辞表明，殷代统治者在准备和进行战争的时候，常有“登人”之举，面 且一次“登人”常达千人、万人之多，显然这种兵员的征集过程是以比 较完备的户籍制度为其保障的。根据《周礼》记载，周代专门设有大 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③。男孩出生8个 月，女孩出生7个月，就都要登入官府的户口簿，详细载明出生的时 间、性别和家庭住处：待到死的时候，还要申报注销。云梦出土的秦 简中有一种《傅律》，是战国时代秦国颁布的专门关于户籍的法律文 书。“傅籍”就是“著籍”，每一个人都必须著籍于官府，否则即为“脱 籍”。脱籍不仅本人要治罪，而且四邻和乡村掌管户籍的典老都要治 罪。汉武帝四年（公元前107）关东200万流民中发现有40万人脱籍， ①《礼记大学》。 ②《南齐书》卷34《顷玩之传》。 ) 《周札》卷3《地官徒》 32
构成丞相庆的失职，差一点被汉武帝赐死。 户籍制度不仅包括人口的登录，而且包括定期的稽察核实人口。 周宣王曾经料民于太原，楚共王曾有“大户”之举。所谓“料民”和“大 户”，就是清查民数和阅民户1①。汉代法定每年八月，县道都要案 户比民。案比之时，境中所有民户，不分男女老幼，都要整家地前往 县府，聚集庭中，由主管官吏更将每一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身 材的高矮、胖瘦和长相，以及有无特殊的生理标志等等，一一查验明 白，然后重新造册，在年终时由乡县上报所属郡国，郡国再上报朝廷。 这种案户比民的做法当时称为“算民”。这种户口簿籍当时称为“名 数”。这种户口的按时上报制度和垦田、钱谷出入的按时上报制度一 起，称为“上计”。东汉的江革在建武末年和母亲回到乡里以后，每年 = 遇到县里案比，因为相心牛马驾车颠簸剧烈，老母难以忍受，所以往 君主集 返途中总是自在辕中挽车，不用牛马。由此乡里都称他为“江巨孝”。 张迁受到人们称颂，就是他在做谷城长的时候，每次主持案比之事， 都不是把老百姓召集到县廷，而是亲往各处乡里验阅，这就大大减少 了百姓中闻的纷扰，尤其是像江革那样有老有小长途奔波的辛劳。 人身的支配 所以撰碑者赞颂他的惠政说：“八月算民，不烦于乡，随就虚落，存恤 高年。”②隋唐时期的“貌阅”、“团貌”，是汉代案比制度的继续和发 展。主管宫吏在案比、貌阅中如果发生作弊情事，会受到严厉的惩 处。隋文帝开皇五年（公元85）下令州县大索貌阅，凡是查出户口不 实的，乡正.、世长都要发配到边远地方。 与户籍制度相应的，是一套严密控制人身的组织系统，将每一个 村色、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社会成员，都毫无遗裙地织人国家行政网 络之内。根据《国语·齐语》的记载，春秋初年管仲治理齐国，实行的 是“参其国而伍其鄙”的一套组织管理体制。所谓“参其国”，就是把 ①《左传》成公二年杜预江：大户，“阅民户口。” ②《金石图说》甲上。 33
城市系统的“国人”分为工、商、士三个子系统，其中工、商又各分为三 个“乡”，土分为15个“乡”，共为21乡。士按照居民组织系统，是五 家编为一轨，十轨一里，四里一连，十连一乡。所谓“伍其鄙”，就是把 乡村系统的“野人”分为五个属，各属之下的居民组织系统是这样的： “三十家为邑，邑有司；十邑为卒、卒有卒帅”；十卒为乡，乡有乡帅；三 乡为县，县有县帅；十县为属，属有大夫。”鄙为五属，所以共立五大 夫，“各使治一属焉，各使听一属焉”。 户籍、里甲制度的社会作用主要表现在娜些方面呢？ 首先，户籍、里甲制度是对民众的居住、生产、生活实施干预的保 证。 在如此严密的组织网络中，居民的一切活动都被严密地控制起 君主集 来。每五家编为一伍，十家编为一什，伍什都有监管的头目。居民点 “里”同的四周筑起围墙，堵塞缺口，统一与外界相通的道路，控制出 国家对 入。里门的把守和看管不允许有丝毫的马虎，里门的钥匙直接由里 人身的支配 尉管理，下设有看门的小吏，负责按时开闭里门，并监视所有的出人 者，向里尉报告情况。凡是不按时出入、穿戴不符合政府规定，以及 里中居民有反常表现的，门吏一有发现，都要及时向上反映①。里门 的左右各建有一所观察室。春秋时节，每天早晨居民下地的时候，里 胥坐在右面的观察室里，邻长坐在左面的观察室里，等到眼看着所有 能劳动的居民都已走出里门下地了，他们才各自回家。当晚上人们 收工归来的时候，他们又以同样的方式再履行一遍职责②。 ①《管子立政》：“十家为什，伍家为伍，什伍皆有长焉，筑障塞置，一道路，专出入。审闻 开，慎管键。管藏于里尉。置闾有闰，以时开闭。闾有司规出天者，以复于里尉。凡 出人不时，衣服不中、圈属徒群不顺于常者，闯有司见之，复无时。“ ②《汉书》卷24上《食货志上》：“春秋出民，里骨平旦坐于右整，邻长坐于左整，毕出然后 归。夕亦如之，”又，何休：《春秋公羊经传解诂》卷下：“在田曰庐，在邑日里，一里八十 户。八家共一巷，中里为校室，选其耆老有高德者，名日父老，其有辩护优健者为里 正。吏民春夏出田，秋冬入保城郭。田作之时，春，父老及里正，旦，开门坐整上，晏出 后时者不得出：不持樵者不得人。五谷毕人，民皆居宅。” 34
其次，户籍、里甲制度是杜绝一切社会成员通过自由的地理空间 转移而摆脱政府控制现象的保证。 居民流动的可能性在严密的户籍制度和什伍里甲制度的控制 下，已经几乎接近于零。迁徙必须经由官府办理证书。但是要获得 证书是极其困难的，知果不具有充分的理由，不具有官府允许迁徙的 某些特殊条件，不上卜打通各方面的关系，那就绝无实现迁移的希 望。管仲相齐时，令士农工商各安其处，使得“奔亡者无所匿，迁徙者 无所容”①。秦国在献公十年（公元前375）时，“为户籍相伍”②，此后又 经商鞅变法，“四境之内，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著，死者削”③， “使民无得檀徙”④，以至人民“行间无所逃，迁徙无所入”⑤，和齐国毫 无两样。公元前338年，秦孝公死，新即位的秦惠文王以谋反的罪名 派人逮捕商鞅，这个曾经变法强秦威名震摄六国的商鞅闻讯出逃，来 到关下，准备投宿旅店，却被店主人拒之门外。店主人说：“商君领布 君主集权 有明确的法令，旅店如果允许没有政府颁发的通行文书的旅客投宿， 对 就与无照旅客一同治罪。”商鞅万没想到他立法以治天下人，到头来 人 却治到了自己头上。他长叹一声道：“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 的支配 哉？”⑥堂堂的一国宰相，在政敌的进攻之下，想找个藏身之处也办 S 不到，终致杀身，全家遭到灭族之祸，可见当时统治者在强化集权过 程中，对于控制人身已经取得了怎样突出的成效。 第三，户籍里甲制度是国家对居民由控制面实现剥削和奴役的 保证。 中国历史上的户籍制度、里甲制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行政管 理的范围，面成为君主国家控制生产者、奴役生产者的重要工具。君 ①《管子·禁戴》 ②《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 ③《商君书·境内》。 ④《商君书·壁令》。 ⑤ 《商君书·画策》。 ⑥《史记》卷68《商君列传》。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