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与科学 一性。我们可以举托马斯·阿奎那为例,把他看作是科学不得不 对其进行攻击的那种教义的权威性的解说者。他坚持认为基督教 的某些基本真理可以不用启示的帮助,而单靠独力无助的理性得 到证明(他的观点仍然是今天罗马天主教教会的观点)。这些真理 之一,就是说存在着一个全能的、仁慈的造物主。由于他是全能的 和仁慈的,因而他就不会让他的创造物不明白他的神意一明白 到这样的程度,足以使他们服从他的意志。因此,一定有神的启示 存在,显而易见,在《圣经》和教会的各种决议里就包含着这种神的 启示。这一点一经确立,我们需要知道的其他东西就都能从《圣 经》和基督教全会的各项公告中推断出来。上述整个论据是从过 去几乎为基督教国家的所有人民所接受的前提中演绎出来的,虽 然在现代的读者看来,这个论据有时是错误的,可是对当时大多数 有学问的人来说,它的种种错误却并不是显而易见的。 13 然而,逻辑统一性既有长处又有弱点。长处是它保证任何人 如果接受某一阶段中的这一论据就必须接受以后所有阶段中的这 一论据;弱,点是任何人如果抵制后来某个阶段中的这一论据也必 须抵制至少以前某个时期中的这一论据。教会在其同科学的冲突 中既表现出这种长处,又表现出这种弱点,而它们都产生于其教义 的逻辑一致性。 科学借以得出它的信条的方法同中世纪神学的方法完全不 同。经验表明:从普遍原则出发,从而进行演绎,是危险的,这不但 是因为原则可能是不正确的,而且还因为根据这些原则的推理可 能是错误的。科学并不是从广泛的假设出发,而是从观察或实验 所发现的特殊事实出发。从一些这类事实中得出一条普遍的规
第一章冲突的原因 5 律,如果这个普遍规律是正确的,那么这些事实就是这个普遍规律 的例证。这种规律不是断然规定的,而是在开始时被作为一个有 用的假设来接受的。要是这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人们从来没有 观察到的某些现象就会在某种情况下发生。如果发现这些现象真 的发生了,那么在这范围内就算证实这个假设是正确的;如果它们14 没有发生,那么这个假设必须被抛弃,并且必须发明一种新的假 设。然而,人们发现许多事实符合假设,但不能使假设确定无疑, 尽管最终它也许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是有可能被证实的;假如那 样的话,那么它就被称为理论,而不叫做假设。许多不同的理论 (每一个都是直接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可能成为一个新的、更 加普遍的假设的基础,如果这个假设正确,这些理论都可以根据它 推断出来;而且这种普遍化的过程是没有止境的。但是,在中世纪 的思想中最普遍的原则是出发点,而在科学中它们却是最终的结 果一一也就是说在特定的时候是最终的,尽管在后期它们很可能 成为某个更加广泛的规律的例证。 宗教教义和科学理论不同,它自称含有永恒的和绝对可靠的 真理,而科学却总是暂时的,它预期人们一定迟早会发现必须对它 的目前的理论作出修正,并且意识到自己的方法是一种在逻辑上 不可能得出圆满的、最终的论证的方法。但在先进的科学中,所需 要的变化一般只是那种用来提供稍稍更大一点的准确性的变化; 在仅仅涉及粗略的近似值的范围里,旧理论仍然有用,但是当某种 新的精确观察成为可能时,人们就发现它们失去了作用。此外,受 15 旧理论启示而搞出来的技术发明仍然足以表明旧理论在某种程度 上具有一种实践真理。因此,科学鼓励人们抛弃对绝对真理的追
宗教与科学 求,而代之以可以称为“技术”真理的东西,“技术”真理属于任何一 种能够成功地应用于创造发明或预示未来的理论。“技术”真理是 一个程度问题:产生出较多有成就的发明和预示的理论,比产生出 较少的发明和预示的理论更为正确。“知识”不再是宇宙的精神反 映,它只是处理事物的实用工具。但是科学的先驱们并没有认识 到科学方法的这些含意,虽然他们实行了追求真理的新方法,但是 他们仍然同自己的神学对手一样绝对地看待真理本身。 中世纪的观,点与近代科学的观点的重大差别是关于权威的不 同看法。在经院哲学家看来,《圣经》、天主教教义以及亚里士多德 16学说(几乎同样),是无可置疑的;有创见的思想,甚至对于实情的 考察,对这些防止大胆思索的永恒不变的界线都不得越雷池一步。 地球背后是否有人,木星是否有卫星,以及落体的速度是否同它们 的质量成比例,这些问题不是由观察来决定,而是根据亚里士多德 或者《圣经》的推论来决定。神学与科学的冲突,也就是权威与观 察的冲突。科学家们并不因为某个显要的权威说过某些命题是正 确的,就要求人们信奉它们;相反,他们诉之于感官的证据,并且仅 仅坚持那种他们认为是以事实为依据的学说,这些事实对于所有 愿意进行必要的观测的人来说都是明白无误的。这种新方法在理 论和实践上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以至于迫使神学逐渐地去适 应科学。人们用寓意或者比喻的方法解释使人有所未便的经文; 新教徒移动了宗教中权威的位置,起初是把权威从教会和《圣经》 1?转移到单独的《圣经》方面,然后又把它转移到各个人的心灵里。 人们渐渐承认,宗教生活并不是决定于对事实的看法的,例如历史 上存在过亚当和夏娃与否,那是无关紧要的。这样,宗教用放弃外
第一章神突的原因 7 垒的办法,一直想保持城堡的完整无损 到底成功与否,要日后 始见分晓。 然而,宗教生活中有一个方面与科学发现无关,这方面也许是 最令人神往的,不管我们对宇宙的本质想法如何,它都可以保存下 来。宗教不仅一直同教义和教会联系在一起,而且还同那些感觉 到它的重要性的人们的私人生活联系在一起。在最杰出的圣徒和 神秘主义者的头脑中,并存着对某些教条的信仰和对探究人生目 的的某种方法,两者结合在一起。现在,人们常常把那种深人探究 人类命运问题,渴望减轻人类苦难,并且恳切希望将来会实现人类 最美好前景的人,说成具有宗教观点,尽管他也许并不接受传统的 基督教。只要宗教存在于某种感觉的方式中,而并不存在于一套 信条中,那么科学就不能干预其事。教条的衰微也许在心理上会 使这种探究的方式暂时困难一些,因为这种探究的方式已经同神 学信条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个困难无须永远持续下18 去;事实上,许多自由思想家的生平已经表明:这种探究方式同教 义没有本质上的联系。真正卓越的东西不可能同毫无根据的信条 难分难解地联系在一起;如果神学信条是没有根据的,它们就不可 能为保持宗教观点中好的东西所必需。采取不同的思想必然会使 我们满怀恐惧,不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这将妨碍我们试图认识这 个世界;但是,真正的智慧之成为可能,其程度只能视我们认识世 界的深浅而定
19 第二章哥白尼学说的革命 神学与科学的第一次对阵战是关于我们现在称之为太阳系的 中心是地球还是太阳这个天文学上的争论,这场争论的有些方面 是非常著名的。当时正统的理论是托勒密学说,根据这种学说地 球处于宇宙的中心,是静止不动的,而太阳、月亮、行星以及恒星体 系都按照各自的圆形轨道围绕着地球旋转。根据哥白尼的新学 说,地球根本不是静止的,而是一直在作双重运动,即每昼夜自转 一周和每年公转一周。 尽管我们称之为哥白尼学说的这种理论在十六世纪以其全部 新奇的力量问世,但是实际上却是希腊人早就创立了的,这些希腊 人在天文学方面是非常有才能的。毕达哥拉斯学派曾提倡过这种 理论,他们认为它是由他们学派的创始人毕达哥拉斯提出来的,这 也许不符合历史事实。人们清楚地知道,曾经说过地球在动的第 20一个天文学家是萨摩斯岛的亚里斯塔克,他生活于公元前三世纪。 他在许多方面具有非凡的才能。他发明了一种计算太阳和月亮的 相对距离的方法,虽然由于观测上的错误,他的结论很不正确,但 这种方法在理论上却是正确的。同伽利略一样,他被诬陷为不敬 神,并遭到斯多葛派克雷安德的斥责。但是在他所处的时代里顽 固派对政府没有影响,因而这种斥责显然无损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