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区城。 在流域盆地之内,既有合作,又有冲突。文献资料只记载了属 于两个河流系统的两个集团间的一次冲突:它牵涉到关湾闸会(它 的一条水渠得从百泉河引水),这一冲爽最后不得不由知县出面决 断。据石碑记载,冲突发生在关湾闸会与属于百泉河流域的7个 闸会(其中两个闸会行政上隶属南和县)之间一也可以说,这次 冲突发生于两个流域之间。 百泉河流域为我们提供了闸会之间合作的很好事例:每年各31 闸会会集一次,疏浚百泉河,加固或维修堤坝和桥梁。两县闸会按 其使用水量之大小平等提供劳力和财力,每年3月在东汪镇开会 讨论此事,各闸河正、包括远在南和县的济民闸会的首领均出席这 次会议四 与水利管理体系基本上相并行的是供奉龙王的祭祀体系。不 仅各村有自己的龙王庙,各闸会也另有龙王庙或在某龙王庙中供 奉自己的龙王。在二月十五日新河正选出之时、龙王圣诞、旧历年 末等节日或发生久旱不雨之时,闸会首领们恭诣龙王庙祭拜龙王, 烧香献牲,然后会餐四。 水利管理组织的这种宗教仪式在中国十分普遍。我在研究察 哈尔、内蒙古、山西、河南、台湾和新界的水利组织时也遇到这种供 奉水利之神的寺庙西。下面通过与一位昌黎农民的对话,表现了 普通农民的宇宙观: ·问:天是怎样创造出来的? 文化权力与国家 答:我不清楚,但是人们都说它是由玉帝创造的。 问:地和人是哪里来的? 答:我不知道。 问:人为什么能活着? 答:因为他吃东西。 36
问:但人老了之后,为什么会死亡? 答:人的寿命由玉帝决定,一个人难以活过玉帝确定的 期限。 问:植物为什么能生长? 答:因为有土地和雨水。 问:为什么? 答:因为它们从土和水内获得了能量。 问:雨水有能量吗? 32 答:有。 问:谁赋子雨水以能量? 答:雨水是由玉帝的下属一龙王创造的。雨水中含有 龙王的力是。 问:为什么龙王要下雨? 答:水是万物之源,没有它人们便无法生存,龙王下丽以 救人类。 问:当雨水尚未落地之时,它归谁所有? 答:尽管龙王按玉帝的命令行事,但雨水为龙王创造,所 以归龙王所有。 问:雨水落地之后它是否还归龙王所有? 答:土、水为公(归大家所有)②。 祭祀仪式使闸会组织神圣化,从而赋予它更大的权威,并得到 公众的承认。如果一个人违背会规,私下出售自己的用水之权,便 会危及整个合作体系和控制机制。所以,在察哈尔(今属河北省) 的一个龙王庙内,有这样一尊可怖的塑像:一条巨大的盘龙正将 个恶徒撕得粉碎®。在其他水会中,对违规者的处罚往往是让他 向龙王祭献贡品®。龙王庙不只是区域团体,而且是权威的象征。 但是,如同祭祀内容随着历史的进程而为变迁一样,邢台地区 26
各级水利组织中的分裂和组合也在不断地改变着寺庙仪式的职 能。由于祭祀秩序与水利组织等级相平行,所以祭祀仪式不仅表 现着集团意识,面且激发着集团之间的相互竞争,从而使整个体系 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 百泉闸会可能是所有闸会中最松散的一个组织,来自9个村 庄的用水户在闸会的龙王庙中祭祀龙王。这一庙宇坐落于百泉之 旁,据说庙中居住着龙王的母亲。当龙王圣诞之时,会中所有9村 均聚集于龙王庙中,但祭祀时则由两、三个村结成三个小集团分别 进行。祭毕后,各村会首也是单独会餐®。这表明,该闸会并不是3 天衣无缝的,其内部仍分为以村为单位的小集团。尽管在管理用 水上整个闸会是一个合作单位,但很久以来,为争夺用水而在三个 层次上便展开着争斗:村与村,村庄联合(小集团)与村庄联合,闸 会与闸会之间均有争斗。所以,寺庙与祭礼仪式既体现着合作,又 反映出各集团之间为争夺用水而出现的分裂和重新组合。 在更高一级的层次上同样存在着竞争与合作。在大贤村有一 座很大的龙神庙,每年二月十五日,附近三个闸会(永利、永济和 普济)的首领(包括河正、副,小甲等)聚集该庙中议事并祭献龙王: 毕后,各会首领分开用餐。当这些闸会成立之初,他们与处于上游 的共同对手一一东汪闸会—一经常发生冲突①。势力强大的东汪 闸会以集镇为中心,声称由于自已成立较早,因而有优先用水 权®。该闸会并不按时到大贤村龙神庙中祭祀。一位来自东汪的 被访问者辩护说:“大贤村龙神的辖区为下游各闸会的地面,即使 我村之人到那里去烧香祷告,也不会有什么灵验。而且,本村与该 龙神并无什么关系。”顺便提一下,东汪闸会还利用另一流域的水 源。所以,它在两个龙王庙中烧香敬神,定期将自己的龙王拍到另 庙中接受祭献零。 据以上所述,我认为,在大贤村龙神庙举行祭祀的三个闸会, 不仅各自独立,而且又有联合,他们以此来对付更为强大的竞争对 27
手一如东汪闸会。到20世纪时,三个闸会之间的关系仍然十分 密切。当然,它们之间也时常发生冲突®。 34 大贤村的龙神庙不仅是以上三个闸会的祭祀中心,而且,它有 时也是整个百泉河流域各闸会的祭祀(聚会)场所。农历七月初 一,共同利用该流域之水并合作浚河的2县8个闸会的首领聚巢 于大贤村龙神庙之中祭祀龙王。1853年维修该庙时,资金来源更 为广泛,南和、沙河两县的部分村民也捐献了钱财雪。应该看到 该庙不仅是各闸会的祭祀中心,而且具有更深远的意义;它将暗中 竞争的各集团召集一处使其为了共同生存而采取某种合作。 从祭祀庙宇的不同可以看出不同闸会的不同辖区,从祭祀中 亦可反映出闸会内部的潜在分裂与组合。约翰·布林姆(Jon Bim)在新界亦发现了类似的水利组织庙字体系。毋庸置疑,祭 祀体系是中国人在帝国行政体系之外另建权威的一种常见形式, 它是大众宗教中与人间统治机构相似的天界官僚机构的缩影。利 用迷信中的等级体系,封建国家通过祭祀这一媒介将自己的权威 延伸至乡村社会细。 邢台地区龙王庙的等级体系代表着一个更为复杂的现象,它 包容但又超出了乡村神灵的职能范围。杨庆堃和亚瑟·沃尔夫 (Arthur Wolf))认为天界官僚体系是国家政权控制乡村的一个重 要工具。无疑,敬奉龙王在有清一代国家祭祀中变得越来越重要。 到了19世纪后期,朝廷不断地发布上谕敕封或旌表龙王。1869 年一道谕旨给某一龙王进加封号,袭奖龙王突然出现在河堤之上, 35从而防业了黄河决堤®。祭祀龙王起始于民间还是封建国家并不 重要,关键在于龙王属于一个由国家承认的权威体系。同土地爷 一样,它有自己相应的辖区。这样一来,祭祀仪式便可以起到维护 乡村社会中杨庆堃所称的“合乎天意的政治秩序”一这正是文化 网络的一种功能。 与天界官僚不同,龙王庙的等级制度代表着水利组织对神的 28
权威的创造性运用。为了获得更大利益,各闸会总是在不断地分 裂和组合。龙王庙只是一个权威的框架,其内容在不断地变动。 作为权力分界和辖区的象征,龙王庙是乡村杜会中的重要组成部 分,它不仅可以减小国家干预的必要,而且使乡村社会组织具有很 大的可变性。 祭祀制度与水利组织之间的关系揭示了文化网络中一个重要 特征:乡村社会中的权威既不是为上层文化所批准的儒家思想的 产物,也不是某种观念化的固定集团所创造的。乡村权威产生于 代表各宗派、集团以及国家政权的通俗象征的部分重叠及相互作 用之中。各集团对这些权力象征的争逐从而给权威赋予一个共同 的框架,这在第五章讨论关帝崇拜时会表现得更为清楚。更为重 要的是,即使在利益不同、甚至冲突的情况下,各巢团亦能达成这 种“共识”。 当然,常常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竞争超出神权的管辖范围, 组合或分裂的规则不再适用,竞争变为公开的冲突。在这种情况 下,文化网络中相关的“竞技场所”不得不进一步开放,国家政权作 为行政力量,而非象征因素介入闸会组织之中。这一“开放”使与 其相连的其他组织亦卷入纠纷之中,这在争斗演变为诉讼之时更36 是如此 一般情况下,闸会内部或闸会之间的争斗由闸会首领们开会 调解一 一其中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绅士在场 这样并不涉讼,也 不“惊动”官府④。闸会联合之间发生严重冲突或冲突双方跨越县 界之时,诉讼便难以避免了。在这两种情况下,都免不了要联络当 地的绅士阶层。正是在这一联络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在各种联 合之后的主要力量。这一策略是要最大限度地扩充各自组织(联 合)的政治资源,在与官府打交道时更是如此。在大多数情祝下, 各组织都极力争取绅士阶层的支持,这是因为绅士不仅可以影响 当地官府,而且在诉讼之时可充当重要角色。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