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有将他关于西班牙内战的描述归结为某种关于人类生活的具 有普遍意义的言辞,才算是将其作为文学来阅读呢?确实,许名 在学术机构被作为文学来研究的作品是经过“构造”之后才作为文 学来阅读的,但是,另一点也是事实,即还有许多作品并非如 此。一部文稿可能开始时作为历史或哲学,以后又归入又学;或 开始时可能作为文学,以后却因其在考古学方面的重要性而受到 重视。某些文本生来就是文学的,某些文本是后天获得文学性9 的,还有一些文本是将文学性强加于自己的。从这一点讲,后天 远比先天更为重要。重要的可能不是你来自何处,而是人们如何 看待你。假如人们断定你是文学,那么,你似乎就是文学,根本 不考虑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们不大可能把文学看作是从《贝奥伍夫》到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某些写作类型所展示出的某些内在特性或一 系列特性,而很可能把文学看作是人们把他们自己与写作联系起 来的一系列方式。要从所有形形色色称为“文学”的文本中,将某 些内在的特征分离出来,并非易事。事实上,这就象试图确定所 有的游戏都共同具有某一特征一样,是不可能的。根本就不存在 文学的“本质”这回事。任何一段文字都可予以“非实用地”阅读 (如果这就是把文本作为文学来阅读的话),就象任何文学都可以 “作为诗”来阅读一样。如果,我用心地部业车时刻表,不是为 了查找火车联运之事,而是为了加深我 速度和复 杂性的整体认识,那么,也可以说是学来阅 读的。约翰·M·埃利斯认为,“文学蹈作用很缘桑草”一 词:杂草不是一种特定的植物,而是棒医铀这费或那种原 因而不愿在他周围出现的任何一种植物。或锌变学”亚指某种 相反的事物:某人因这种或那种理由面高度评价的任何一部作 14
品。哲学家可能说,“文学”和“杂冀”是功能性的而不是木钵论的词 汇:它们告诉我们的是,什么是我们所做的,而不是事物的固定 形式。它们告诉我们-…部文本的作用或某一杜会场合中的某一棘 手问题,它与其环境的关系和差异,它的行为方式,它可能提出 的目标和它周闱的人类实践。“文学“从这…意义上就,完全是一 种形式的、空洞的定义。即使我们声称它是一种非实用地对待语 言的方法,我们仍然没有找到文学的“本质”,因为其他的语言 实践,如笑话,也是一种非实用地对待语言的方法。不管怎么 说,我们在和语言联系时,是否可以清楚地区分什么是“实用的” 方式,什么是“非实用的”方式,这一点还很不清楚。为了愉悦 而阅读小说与为了信息而阅读路标,显然不同。但是,又怎么看 待为了增强智力而阅读生物学教科书呢?这是不是“实用地”对待 语言?在许多不同的社会之中,“文学”就象宗教起着相当大的实 10际作用,只有在一个象我们这样的社会中,才有可能明显地区分 什么是“实用的”,什么是“非实用的”,因为,在这里,文学已不 再起多大实际作用了。或许,我们可以把实际上具有特定历史内 容的“文学”感作为给文学下的能统定义。 这样,我们仍然没有揭示下述问题的奥秘:为什么兰姆、麦 考利和米尔的文本属于文学,而一般说来边沁、马克思和达尔文 的文本不算文学。简单的答案也许是:前面三人的作品属“文笔 优美的作品”,而后面三人却不是这样。这一答案的缺陷是很不真 实,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但是,它的有利之处在于向人们提 示,一般说来,人们把他们觉得好的作品称为文学。这里一个明 显的缺陷是:如果上述论点完全属实,那就无“低劣文学”作品一 说了。我可以认为人们对兰姆、麦考利的评价过高,但这并不一 定意昧着我不再把他的作品视为文学。你可以认为雷蒙德·戟德 12
勒①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的作品未必是文学。另+方面,如果麦 考利确实是一个低劣的作家一如果他根本不懂语法,除了白老 鼠以外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那么,人们可能根本不会认为 他的书是文学,甚至连低劣的文学也不是。价值评定显然和什么 算文学、什么不算文学大有关系一一这并非说某部作品一定要 “文笔优美”才算文学,而是说它必须被认为是文笔优美那一类, 它可能是整体上说是有价值的祥式中的一个低劣样本。没有人会 胡里胡涂地把一张汽车票说成是低劣文学的一个样品,但有人可 能说欧内斯特·道森⑨的诗是低劣文学的样本。“文笔优美的作 品”或纯文学一词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含混不清的:它表示某种类 型的作品从整体上说受到较高的评价,但并不一定使你得出其中 某一部作品是“好的”这种看法。 根据这种有保留的意见,关于“文学”是一种评价甚高的作品 类型的见解是很有启发意义的。但是,它可能导致相当可怕的后 果。它意味着我们可以一劳永逸地丢开那种“文学”类别是“客观 的”幻想,因为文学不是一锤定音、永不更改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算作文学,任何被视为不会改变的、没有疑义的文学一如莎士 比亚的作品一可以不再视为文学。任何认为研究文学就是研究 一种稳定的、界定清晰的实体一就象昆虫学是研究昆虫一11 样一的想法,都是可以当作妄想来加以摈弃的。某些虚构的作品 是文学,但某些却不是,某些文学是虚构的,但某些则不是;某 些文学在文字上自创一套,而某些相当洗练的文字却不算文学。 有人认为文学就是一系列具有可兼的、不会改变价值的作品,明 显地具备某些共有的内在特征,其实这样的文学根本不存在。那 ①雷·钱德杨(1888一1959),美国作京,主要写神秘的放车。一译注 ②欧·道森(1867一1900),英国诗人。一一语注 13
么,从现在起,当我在这本书里使用“文学的”和“文学“这两个词 时,我将它们置于无形的注销符号之下,以表示这两个词其实并 不中意,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更好的词可用。 为什么要按照文学是评价很高的作品而又不是一个稳定的实 体这个定义推论下去?原因就在于价值评定是千变万化的。有一 张报纸的广告说“时代可以变更而价值永不变化”,似乎我们仍然 相信应该杀死体质羸弱的婴儿,或把精神病患者推上舞台。就象 人们在一个世纪里把一部作品视为哲学,到下一世纪又视为文 学,或是先视为文学,后视为哲学,人们也可以改变关于什么是 有价值的作品的想法。他们甚至可以改变用以判断什么是有价值 的和什么是没有价值的根据。我已经说过,这并不一定意味他们 将拒绝给一部他们认为是低劣的作品冠以文学的名称:他们或许 仍然称它是文学,意思是它属于他们已有一般定论的那种写作样 式。但这并不是说所谓的“文学准则”一“无可非议的”民族文学 的“伟大传统”,必须认作是在某一时期,因某些原因,而为某些人所 形成的一种“结构”。说一部分文学作品或一种文学传统的价值在 其自身,而不考虑任何人对它会说些什么或将说些什么,纯属无 稽之谈。“评价”是一个及物动词:它表示任何被某些人、在特定 环境中、根据特定标准、按特定的目的来评价的东西。这样,如 果我们的历史来一番相当深刻的改革,我们在未来创造出的社会 很可能无法从莎士比亚作品里吸取任何东西。莎士比亚的作品对 读者可能完全是陌生的,充满着在那个社会看来是不解放的或不 相干的思想感情的方式。在那种环境里,莎士比亚的作品就不比 今天的许多街头乱涂乱写有更多的价值。虽然,许多人会觉得这 样一种社会条件已经可悲地消亡了,但在我看米,如果不承认这 :2种社会条件更可能从人类普遍富裕的状况中兴起,那是武断的。卡 14
尔·马克思曾为这样一个问题面烦恼:为什么尽管产生古希腊艺 术的社会条作已经消亡,古希腊艺术仍然保持其“永桓的魅力”? 但是,鉴于历史尚未终结,我们怎么知道它会保持“永恒的”魅力 呢?我们不妨想一想:凭借某些考古学的研究成果,我们知道了 许多关于古希腊悲剧对其原来观众的实际意义的知识,认识到观 众的兴趣所在与我们的兴趣相差甚远,从而开始以这种加深了的 知识来重读这些刚本,其结果之一可能是我们不再喜爱它们。我 们或许会看到,先前我们喜爱它们是因为我们在无意之中用我们 自已的先入之见来阅读它们,一旦这种情况减少了,这些戏剧对 我们来说可能就不再是意义深远的了。 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总是根据我们自己的兴趣所在来解释 文学作品一一实际上,以“我们自己的兴趣所在”为出发点,我们 便没有能力再做其他任何事情一一这一事实可作为一条理由,说 明为什么某些文学作品似乎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它们的价 值。当然,可能我们对作品本身仍然有许多先入之见;但是,也 有可能人们事实上根本不是在评价“同一部”作品,尽管他们可能 觉得他们是在评价同一部作品。“我们的”荷马并非中世纪的荷 马①,同样,“我们的”莎士比亚也不是他同时代人心目中的莎士 比亚:说得恰当些,不同的历史时期根据不同的目的塑造“不同的” 荷马与莎士比亚,在他们的作品中找出便于褒贬的成分,尽管不 一定是同一些成分。用另一种说法来说,所有文学作品都是由阅 读它们的社会“再创作”的(只是无意识地),事实上,没有一部作 品在阅读时不是被“再创作”的。没有一部作品和当时对它的评 价,能够简单地、不走样地传给新的读者群,在这一过程中,或 许绝大部分都难以辨认了;这就是为什么称为文学的东西是一个 ①原文如此。一一译注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