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不雨 汉字在其早期发展的过程中,不能单靠象形方法加以扩充(如上述 把日与月合而成明那样)。于是逐渐加入了声的因素。结果使大多数汉 字由其他比较简单汉字组成,结合起来的字的一部分通常表示基本意 义,另一部分表示有关读音的字样。 以“东”这个字为例,北京话读加tung(汉语拼音为dong一一译 者)。因为一个汉字念出来是单音节的,又因汉语里音素颇少(整个汉 语里仅有400个左右不同的音节),所以汉语里同音字多得令人心烦。 这些同音字好比是英文里的“soul”与“sole”以及“al1”与“awl". 汉语里冰冻的“冻”读作tung,房屋上栋梁的“栋”也读这个声音。 中国人开始写冰冻的“冻”字时,采用了表示东方的“东”字,再在其 旁加一代表冰的符号字,形成“冻”字。为了要写出表示栋梁的“栋 字,他们采用东方的“东”字,旁加代表树木的符号木,形成“栋”字。 这些是简单的例子。事实上,中文的任何部分本身都是简单的。它 所以难学,是因为有那么多的东西需要记住,又有那么多的意思和借喻。 例如,当编纂字典的人要把成千上万的汉字编成字典时,由于缺乏拼音 字母,他们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是列出214个部首,其中的任何一 个肯定是每个汉字必定包含的。从编字典的角度来说,这214个部首 就相当于英文里的26个字母,但查用起来不像用拼音字母那样明确, 并且更为费事。 尽管汉字臃肿,写起来很不方便,但在近世以前,用它记载的文献 数量比任何别的文字都要多。据适度的估计,1750年以前印出的中文 书比当时全世界所有其他文字印出的总数还要多。部分原因是中国人早
汉字在其早期发展的过程中,不能单靠象形方法加以扩充(如上述 把日与月合而成明那样)。于是逐渐加入了声的因素。结果使大多数汉 字由其他比较简单汉字组成,结合起来的字的一部分通常表示基本意 义,另一部分表示有关读音的字样。 以“东”这个字为例,北京话读加 tung (汉语拼音为 dong——译 者)。因为一个汉字念出来是单音节的,又因汉语里音素颇少(整个汉 语里仅有 400 个左右不同的音节),所以汉语里同音字多得令人心烦。 这些同音字好比是英文里的“soul”与“sole”以及“all ”与“awl”。 汉语里冰冻的“冻”读作 tung ,房屋上栋梁的“栋”也读这个声音。 中国人开始写冰冻的“冻”字时,采用了表示东方的“东”字,再在其 旁加一代表冰的符号字,形成“冻”字。为了要写出表示栋梁的“栋” 字,他们采用东方的“东”字,旁加代表树木的符号木,形成“栋”字 。 这些是简单的例子。事实上,中文的任何部分本身都是简单的。它 所以难学,是因为有那么多的东西需要记住,又有那么多的意思和借喻 。 例如,当编纂字典的人要把成千上万的汉字编成字典时,由于缺乏拼音 字母,他们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是列出 214 个部首,其中的任何一 个肯定是每个汉字必定包含的。从编字典的角度来说,这 214 个部首 就相当于英文里的 26 个字母,但查用起来不像用拼音字母那样明确, 并且更为费事。 尽管汉字臃肿,写起来很不方便,但在近世以前,用它记载的文献 数量比任何别的文字都要多。据适度的估计,1750 年以前印出的中文 书比当时全世界所有其他文字印出的总数还要多。部分原因是中国人早
已发明了造纸和印刷术,这些发明大约过了以600年才传到欧洲。 综上所述,也许足以说明为什么汉文成为几乎是统治阶级的专利 品。它具有一种社会制度的性质,而不仅是一种社会工具。人们崇拜中 文,花费长年累月的工夫来弄通哪怕只是文献的若干部分,而中文文献 自身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只有通过紧张的努力才能登堂人室。一个比较 重要的汉字年深月久地使用在各种场合,积累了像洋葱头那样多层的意 义。我们不妨打一个极其简单的比喻,假如罗马人的Pater这个词所 表达的意思用原封不动的书写形式一直传到我们今天,也许再同其他的 字体结合在一起,它就含有“父亲”(father)、“爱国心”(patri otism)、“父权”(paternity)、“(圣经)经义学”(patristic s)、“祖业”(patrimony)、“恩眷”(patronage)等等的意思。 至于给这样一个字指定哪一种意思,那就要看上下文来决定。这就需要 熟谙古文。许多学者单是为了熟悉古文,就耗尽了心血。 中文这套书写法,并不是每个学童在其准备应付生活问题时可以随 便拣起来使用的方便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生活问题。如果这孩子没有 时间来长期不断地学习写字作文,他就一辈子休想飞黄腾达。因此,中 国的书写文字并不是中国农民借此可以获得真理和知识的敞开的大门, 而是阻挡其上进的拦路虎,需要花费实实在在的大力气才能加以克服一 一它是钻研学问的障碍而不是助力。 文士阶级。由掌握中文而产生的这一阶级,是同其下面的士绅家族 及其上面的官吏系统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当士人有了功名并且也许得了 一官半职时,他就可以通过现有的政府机构来施展他的才能。然而,他 只有在掌握了古典经书中所述的官方治国之道,始能成为官员。这些经 书的内容,是士大夫学用孔孟之道后在口头上表述的那套道理和礼节上 所用的一部分东西,而在实际行动上则参与结党营私以及有系统的勒 索,有组织的敛财(这是官僚阶级的突出之点) 至于未能进人官场的士大夫,他总能在其所出身的家族系统里另找 用武之地。他持有功名,这种身分使他能够接触官方下层,通过这种私 人交情,他可代表家族的利益而为之服务。干这项任务也需要能在口头 和书面上运用孔孟之道。这样,士大夫不管居官与否,总是同家族和政 府的现有秩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的生活仰赖于家族和政府,他在实 际的行动上是为两者服务的。作为一个有教养的大人先生,他不会体力 劳动,也不善经商,从小受保家忠君思想的训练,舍此别无出路。孩子 在士绅家族中生活有保障,可以不必分心,把时间充分花在用功读书上。 他为了准备应考和步人仕途,通常必须苦读10年。在北京取得最高级 功名的人,同今天在美国大学里取得教职的人一样,平均年龄约为35
已发明了造纸和印刷术,这些发明大约过了以 600 年才传到欧洲。 综上所述,也许足以说明为什么汉文成为几乎是统治阶级的专利 品。它具有一种社会制度的性质,而不仅是一种社会工具。人们崇拜中 文,花费长年累月的工夫来弄通哪怕只是文献的若干部分,而中文文献 自身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只有通过紧张的努力才能登堂人室。一个比较 重要的汉字年深月久地使用在各种场合,积累了像洋葱头那样多层的意 义。我们不妨打一个极其简单的比喻,假如罗马人的 Pater 这个词所 表达的意思用原封不动的书写形式一直传到我们今天,也许再同其他的 字体结合在一起,它就含有“父亲”(father )、“爱国心”(patri otism)、“父权”(paternity )、“(圣经)经义学”(patristic s )、“祖业”(patrimony)、“恩眷”(patronage)等等的意思。 至于给这样一个字指定哪一种意思,那就要看上下文来决定。这就需要 熟谙古文。许多学者单是为了熟悉古文,就耗尽了心血。 中文这套书写法,并不是每个学童在其准备应付生活问题时可以随 便拣起来使用的方便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生活问题。如果这孩子没有 时间来长期不断地学习写字作文,他就一辈子休想飞黄腾达。因此,中 国的书写文字并不是中国农民借此可以获得真理和知识的敞开的大门, 而是阻挡其上进的拦路虎,需要花费实实在在的大力气才能加以克服— —它是钻研学问的障碍而不是助力。 文士阶级。由掌握中文而产生的这一阶级,是同其下面的士绅家族 及其上面的官吏系统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当士人有了功名并且也许得了 一官半职时,他就可以通过现有的政府机构来施展他的才能。然而,他 只有在掌握了古典经书中所述的官方治国之道,始能成为官员。这些经 书的内容,是士大夫学用孔孟之道后在口头上表述的那套道理和礼节上 所用的一部分东西,而在实际行动上则参与结党营私以及有系统的勒 索,有组织的敛财(这是官僚阶级的突出之点)。 至于未能进人官场的士大夫,他总能在其所出身的家族系统里另找 用武之地。他持有功名,这种身分使他能够接触官方下层,通过这种私 人交情,他可代表家族的利益而为之服务。干这项任务也需要能在口头 和书面上运用孔孟之道。这样,士大夫不管居官与否,总是同家族和政 府的现有秩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的生活仰赖于家族和政府,他在实 际的行动上是为两者服务的。作为一个有教养的大人先生,他不会体力 劳动,也不善经商,从小受保家忠君思想的训练,舍此别无出路。孩子 在士绅家族中生活有保障,可以不必分心,把时间充分花在用功读书上 。 他为了准备应考和步人仕途,通常必须苦读 10 年。在北京取得最高级 功名的人, 同今天在美国大学里取得教职的人一样,平均年龄约为 35
岁。然而,应考是一场赌博,只有从那些有钱家庭里出来的天赋颇高 的青年,始能进人考场。 官场生活承担的风险和流动性,与地主士绅的安全和稳定形成明显 的对比。考试制度是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在我们认为特别重视私人关 系的一个社会里,中国的考试制度显得异常公允和广泛。当这制度在一 个朝代的鼎盛时期行之有效时,人们尽一切力量消除私情。考生被锁在 小房间里,一长排一长排几千个这样的小房间在每个省城里占很大一块 地面。考卷上只有考生的编号,并且试卷在呈送考官审阅前另行抄录, 一切状况都非常稳妥。要想在选拔未来官员的工作中维护合理的客观标 准,当然需要要有这种预防的措施。这些措施表明中国统治者是真正需 要有真才实学的人来维持有效的行政机构的。然而,一旦这个无私的制 度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以后,做官的人可以凭个人作主施政,他们遵循 的是注重个人品格的“道德原则”,而不是注重以较高客观法律为主的 “法治精神”,这一点看来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中国政府中具有社会流动性这一事实和传说,至今仍是有人争论的 问题。凡以考试制度取士的大多数朝代,都不惜化费唇舌,广为宣扬这 种制度的好处,说是只要你有才干,总能摧为高官。西方作家也素来认 为中国的考试是真正的民主制度,使聪明的农民有机会出人头地。但事 实上这种情况似乎是比较少见的。为考试入选所必需的多年寒窗苦读, 是普通农民不能逾越的障碍。至于村民集资供应当地农家才子读书赶考 之说,是一种能起鼓舞人心作用的传闻。但这不是常有的事。在普通农 民的各种出路中,从开垦新土地或开办新企业方面是难以获得发展的, 并且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不能靠财产的收益和积蓄进行投资。这一 事实使中国人的生活具有与美国人的生活大相径庭的特征,并使美国人 关于个人主义和自由企业的主张在中国土地上几乎无人理解,而成为引 起人们怀疑的杂乱无章的宣传口号。在中国的情况下,普通人要想提高 自己的地位,只有走沟通官方这条门路。而要钻进官僚阶级或其外围的 财务管理人员和出面代为向官吏行贿的人的圈子,就必须靠个人交情和 私人效忠才能达到目标。这条道路基本上必须通过士绅,而不能绕开他 们。 这样,地主、士大夫和官员都是统治阶级的组成部分。有土地又有 剩余农产品的家庭,能够让他们的儿子有余暇攻读成士。士人熟读经书 后可通过考试做官。官员可以用他们从官僚衙门里得到的油水外快维持 优裕的生活并置田买宅。这种社会结构很灵活,能自动久存,并且又很 稳定
岁。然而,应考是一场赌博,只有从那些有钱家庭里出来的天赋颇高 的青年,始能进人考场。 官场生活承担的风险和流动性,与地主士绅的安全和稳定形成明显 的对比。考试制度是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在我们认为特别重视私人关 系的一个社会里,中国的考试制度显得异常公允和广泛。当这制度在一 个朝代的鼎盛时期行之有效时,人们尽一切力量消除私情。考生被锁在 小房间里,一长排一长排几千个这样的小房间在每个省城里占很大一块 地面。考卷上只有考生的编号,并且试卷在呈送考官审阅前另行抄录, 一切状况都非常稳妥。要想在选拔未来官员的工作中维护合理的客观标 准,当然需要要有这种预防的措施。这些措施表明中国统治者是真正需 要有真才实学的人来维持有效的行政机构的。然而,一旦这个无私的制 度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以后,做官的人可以凭个人作主施政,他们遵循 的是注重个人品格的“道德原则”,而不是注重以较高客观法律为主的 “法治精神”,这一点看来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中国政府中具有社会流动性这一事实和传说,至今仍是有人争论的 问题。凡以考试制度取士的大多数朝代,都不惜化费唇舌,广为宣扬这 种制度的好处,说是只要你有才干,总能摧为高官。西方作家也素来认 为中国的考试是真正的民主制度,使聪明的农民有机会出人头地。但事 实上这种情况似乎是比较少见的。为考试入选所必需的多年寒窗苦读, 是普通农民不能逾越的障碍。至于村民集资供应当地农家才子读书赶考 之说,是一种能起鼓舞人心作用的传闻。但这不是常有的事。在普通农 民的各种出路中,从开垦新土地或开办新企业方面是难以获得发展的, 并且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不能靠财产的收益和积蓄进行投资。这一 事实使中国人的生活具有与美国人的生活大相径庭的特征,并使美国人 关于个人主义和自由企业的主张在中国土地上几乎无人理解,而成为引 起人们怀疑的杂乱无章的宣传口号。在中国的情况下,普通人要想提高 自己的地位,只有走沟通官方这条门路。而要钻进官僚阶级或其外围的 财务管理人员和出面代为向官吏行贿的人的圈子,就必须靠个人交情和 私人效忠才能达到目标。这条道路基本上必须通过士绅,而不能绕开他 们。 这样,地主、士大夫和官员都是统治阶级的组成部分。有土地又有 剩余农产品的家庭,能够让他们的儿子有余暇攻读成士。士人熟读经书 后可通过考试做官。官员可以用他们从官僚衙门里得到的油水外快维持 优裕的生活并置田买宅。这种社会结构很灵活,能自动久存,并且又很 稳定
资本主义的不发达状态与商人 在中国历史上,美国人迫切想得出答案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中国 的商人阶级不能冲破对官场的依赖,以产生一股独立的创业力量呢? 首先,中国商人的心理状态与我们古典经济学家所赞美的西方企业 家的以为理状态大不相同。按照古典经济学家的说法,经济生活中的人 要通过生产来谋取最大的好处,要从所增加的产品来获取市场给予的利 润。但按照中国的传统,经济生活中的人经营得最得法的,不是依靠增 加生产,而是依靠增加他在已生产出来的产品中可取得的份额。他愿意 靠他在竞争中直接胜过他的同伙来发财致富,而不是依靠征服自然或更 多地利用自然资源或使用改进的技术,来创造新的财富。这是因为从很 早以来,中国的经济就表现为由最大数量的人共同争取少量的自然资 源,而不是去开发大陆和新的工业。从事创新的企业、为新产品争取市 场的推动力,不如争取垄断、通过买通官方取得市场控制权的推动力来 得大。中国的传统做法不是造出较好的浦鼠笼来捕捉更多的老鼠,而是 向官府谋取捕鼠专利。 中国的理想绅士是地位高到毋需进行生产的程度,他们可以专门享 受清福,并从事象征这种清福的文雅活动。最受人尊敬的是优游岁月的 人,而不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事务活动中干得比别人出色的人。这种以 清闲为理想的情况,直到最近还可在中国农村见到,那里在农民的最上 层出现一批有闲阶级,尽管他们的收人低得惊人。日子比较好过的农民 按美国标准来说仍算是赤贫的,但他们一有机会就想从一个在地里干苦 活的人变成一个身穿长衫而附庸风雅的绅士。旧中国时代的长指甲,是 自古以来人们所发明的用以表明其清闲身份的一种最廉价的招牌。 自古以来,官职是获得财富和清闲的关键,因为官吏最有机会增加 他在已有产品中所获得的份额。有了当官的地位,就有权给人排难解纷 并从中取利。具体一点说,当官的代表了皇帝的权力,他可以征用民工, 征税,执行法律,管理人民的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出身地方士绅的中 国官吏,常把地主阶级的作风带到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去。他们所追求的, 是捞外快,而不是干一番事业。商人则是官员的竞争对手,因为他也不 从事农业生产,而是搞投机倒把,以便从现有产品中取得较多的一份。 从理论上讲,读书做官的人自古就把商人看作从事生产的寄生虫。在中 国古文里,人们并不认为商人把产品从甲地运到乙地有什么功劳,因此 他是被列人社会的低层等级的。但在实际上,商人的活动是被官吏控制 住的,他被官府看成是小伙计,官僚阶级可以利用他的活动,并从他身 上挤出油水来,为他们自己或为政府谋利益。如埃蒂安·巴拉兹所指出
资本主义的不发达状态与商人 在中国历史上,美国人迫切想得出答案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中国 的商人阶级不能冲破对官场的依赖,以产生一股独立的创业力量呢? 首先,中国商人的心理状态与我们古典经济学家所赞美的西方企业 家的以为理状态大不相同。按照古典经济学家的说法,经济生活中的人 要通过生产来谋取最大的好处,要从所增加的产品来获取市场给予的利 润。但按照中国的传统,经济生活中的人经营得最得法的,不是依靠增 加生产,而是依靠增加他在已生产出来的产品中可取得的份额。他愿意 靠他在竞争中直接胜过他的同伙来发财致富,而不是依靠征服自然或更 多地利用自然资源或使用改进的技术,来创造新的财富。这是因为从很 早以来,中国的经济就表现为由最大数量的人共同争取少量的自然资 源,而不是去开发大陆和新的工业。从事创新的企业、为新产品争取市 场的推动力,不如争取垄断、通过买通官方取得市场控制权的推动力来 得大。中国的传统做法不是造出较好的浦鼠笼来捕捉更多的老鼠,而是 向官府谋取捕鼠专利。 中国的理想绅士是地位高到毋需进行生产的程度,他们可以专门享 受清福,并从事象征这种清福的文雅活动。最受人尊敬的是优游岁月的 人,而不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事务活动中干得比别人出色的人。这种以 清闲为理想的情况,直到最近还可在中国农村见到,那里在农民的最上 层出现一批有闲阶级,尽管他们的收人低得惊人。日子比较好过的农民 按美国标准来说仍算是赤贫的,但他们一有机会就想从一个在地里干苦 活的人变成一个身穿长衫而附庸风雅的绅士。旧中国时代的长指甲,是 自古以来人们所发明的用以表明其清闲身份的一种最廉价的招牌。 自古以来,官职是获得财富和清闲的关键,因为官吏最有机会增加 他在已有产品中所获得的份额。有了当官的地位,就有权给人排难解纷 并从中取利。具体一点说,当官的代表了皇帝的权力,他可以征用民工 , 征税,执行法律,管理人民的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出身地方士绅的中 国官吏,常把地主阶级的作风带到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去。他们所追求的 , 是捞外快,而不是干一番事业。商人则是官员的竞争对手,因为他也不 从事农业生产,而是搞投机倒把,以便从现有产品中取得较多的一份。 从理论上讲,读书做官的人自古就把商人看作从事生产的寄生虫。在中 国古文里,人们并不认为商人把产品从甲地运到乙地有什么功劳,因此 他是被列人社会的低层等级的。但在实际上,商人的活动是被官吏控制 住的,他被官府看成是小伙计,官僚阶级可以利用他的活动,并从他身 上挤出油水来,为他们自己或为政府谋利益。如埃蒂安• 巴拉兹所指出
的,商业交易总要受官吏监督并向他们纳税。如古代的盐铁之类的主要 商品或如晚近的茶、丝、烟、盐和火柴,是由政府专卖的。这说明政府 有凌驾于一切的经济特权。所以政府不许可兴起一个独立的商人阶段, 来侵犯它的这些特权。 另一方面,官商之间总能找到一个密切的利益共同点,因为从事任 何一桩大的买卖,官府的保护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凡是单方面办不成 的事,只有双方合作才能共享其利。因此商人、银行家、楠客以及各式 各样的买卖人就成为一个从属于官僚的阶级。作为物资和资金的经手人 和操纵人,他们不仅从商业上而且从农业上帮助官吏榨取盈利。 事实上,商人可以通过购置田产、捐得功名以及通婚,轻而易举地 跻身士绅阶级。中国不像欧洲,没有什么对外贸易可供商人投资。田产 不像商业那样利厚,但它比较安全可靠,所以始终是进行投资的一大对 象。商人阶级中产生地主,比独立的商业资本家来得容易。中国的行会 组织虽能以罢工或不合作的形式进行消极抵抗而获得巨大的成就,但仍 证明商人是从属于官吏的。行会组织的力量在于手工业行会,这个行会 使某种手工业的匠人对其工艺过程和生产权利保持垄断地位。类似在欧 洲早期商业活动中起领导作用的商会,在中国是特别软弱无力的。作为 主要例子之一的广州公行,就是朝廷官吏的声名狼藉的工具。 中国的旧财经制度也提供了另一个证据。代表资本积累的存款通常 是投资在放债上的,因为那样可以得到更多的利息。高利贷的利率高低, 可以表明农民对银钱的季节性需求的迫切程度,因为他需要借债来纳税 和度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借给农民的短期贷款比长期工业贷款能收取更 高的利息。因此,把存款投资到工业生产上去的推动力在中国不如在美 国那样大。 中国经济体制中以农为主这一点,表现在用钱的范围受到限制上 面。农村信贷之所以实行不起来,是因为农家比较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而且依赖就近各处的短期收购。同样,政府通常也多半依赖实物征税并 以谷物支薪。例如,首都北京就是靠各省经大运河运去的漕粮来供应的。 此外,政府还可以随意支配不付工资的摇役。旧的钱币制度本身极为复 杂,因为那是银铜兼用的复本位制。银的计算单位(两)随地而异,也 随着不同的行业和不同的政府机构而异。在一个城市的同一时间内,可 能通用着二十种不同的银两单位,因此每种主要商品如盐或棉布的买 卖,以及支付给其他某些地区的款项,都需要用不同的“通货”。要使 一种硬币保持固定价值是不可能的。因此要靠纯银的笨拙周转,而在使 用时每锭银子都必须现秤重量并验定成色。同时,历来政府很少有不铸 劣质铜币的。由此而产生的货币单位之多以及它们之间的兑换办法,就
的,商业交易总要受官吏监督并向他们纳税。如古代的盐铁之类的主要 商品或如晚近的茶、丝、烟、盐和火柴,是由政府专卖的。这说明政府 有凌驾于一切的经济特权。所以政府不许可兴起一个独立的商人阶段, 来侵犯它的这些特权。 另一方面,官商之间总能找到一个密切的利益共同点,因为从事任 何一桩大的买卖,官府的保护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凡是单方面办不成 的事,只有双方合作才能共享其利。因此商人、银行家、楠客以及各式 各样的买卖人就成为一个从属于官僚的阶级。作为物资和资金的经手人 和操纵人,他们不仅从商业上而且从农业上帮助官吏榨取盈利。 事实上,商人可以通过购置田产、捐得功名以及通婚,轻而易举地 跻身士绅阶级。中国不像欧洲,没有什么对外贸易可供商人投资。田产 不像商业那样利厚,但它比较安全可靠,所以始终是进行投资的一大对 象。商人阶级中产生地主,比独立的商业资本家来得容易。中国的行会 组织虽能以罢工或不合作的形式进行消极抵抗而获得巨大的成就,但仍 证明商人是从属于官吏的。行会组织的力量在于手工业行会,这个行会 使某种手工业的匠人对其工艺过程和生产权利保持垄断地位。类似在欧 洲早期商业活动中起领导作用的商会,在中国是特别软弱无力的。作为 主要例子之一的广州公行,就是朝廷官吏的声名狼藉的工具。 中国的旧财经制度也提供了另一个证据。代表资本积累的存款通常 是投资在放债上的,因为那样可以得到更多的利息。高利贷的利率高低 , 可以表明农民对银钱的季节性需求的迫切程度,因为他需要借债来纳税 和度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借给农民的短期贷款比长期工业贷款能收取更 高的利息。因此,把存款投资到工业生产上去的推动力在中国不如在美 国那样大。 中国经济体制中以农为主这一点,表现在用钱的范围受到限制上 面。农村信贷之所以实行不起来,是因为农家比较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而且依赖就近各处的短期收购。同样,政府通常也多半依赖实物征税并 以谷物支薪。例如,首都北京就是靠各省经大运河运去的漕粮来供应的 。 此外,政府还可以随意支配不付工资的摇役。旧的钱币制度本身极为复 杂,因为那是银铜兼用的复本位制。银的计算单位(两)随地而异,也 随着不同的行业和不同的政府机构而异。在一个城市的同一时间内,可 能通用着二十种不同的银两单位,因此每种主要商品如盐或棉布的买 卖,以及支付给其他某些地区的款项,都需要用不同的“通货”。要使 一种硬币保持固定价值是不可能的。因此要靠纯银的笨拙周转,而在使 用时每锭银子都必须现秤重量并验定成色。同时,历来政府很少有不铸 劣质铜币的。由此而产生的货币单位之多以及它们之间的兑换办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