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文 够雪南北朝普 分复杂,长安虽是王都,却“俗具五方,人物混淆,华戎杂错”①。 西晋末年,居住在中原地区的汉族人口为逃避各族统治者的 杀戮,纷纷外迁。虽然流出人口大致有东北、西北和南方三个走 向,但是前两处远没有南方接纳人口多。从西普末年到刘宋中 叶,南方共接纳北方汉族人口约90多万,占司、豫、冀、青、 徐、并、兖、雍等北方八州900力人口的1/10。 二、社会变化对文化的震撼 无论是天灾人祸迭加所造成的混乱与动荡,还是士族地主势 力畸型发展和胡族入主中原所引起的社会结构调整,都对社会变 化产生了多方面的影响,其中给予文化的震撼最为剧烈。 首先是文化载体的巨大损失。战争、动乱不但大量地破坏物 质财富,也使千百年凝聚起来的精神文明成果毁于一旦。魏晋 南北朝时期许多名都大邑反复遭到摧残,特别是一些处于文化 中心的都城地区被毁尤甚,如长安、洛阳和建康等城市。据《隋 书·经籍志》记载,东汉时都城洛阳国家藏书数目很大,“《石 室》、《蘭台》,弥以充积”,然而“董卓之乱,献帝西迁,图书 缣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犹七十余载。两京大乱,扫 地皆尽”。曹魏、西晋两朝惨淡经营,采掇遗亡,汇集新作,国 家藏书又达29945卷。晋末大难,“京华荡覆,《渠阁》文籍,靡 有子遗”。东晋南朝时期,经过历代学者的努力,国家藏书规模 空前,仅梁末元帝迁都,由建康带到江陵的图书就有七万余卷。 但“周师入郢,咸自焚之”,宝贵的文明成果再遇浩劫。十六国 北朝时期,北方地区的图籍长期严重残缺。待魏孝文帝提倡文 治,“借书于(南)齐,秘府之中,稍以充实”。以后又遇变乱, 元气大伤,周灭北齐时,两国藏书加在一起不过15000卷。作为 ①《隋书·地理志》
芳一童 3 文化创作和传播的更重要载体知识分子,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命运 也特别乖舛。许多士人被战火、饥馑、疾疫夺去生命,还有的成 为统治阶级内乱的牺牲品,或惨死在异族统治者的屠刀之下。侥 幸保存性命者,也饱尝流徙逃止和铁蹄践踏之苦。 同时,原有的主导文化逐渐失去权威。一种相对稳定的主导 文化,总要与同样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相适应。两汉时期神学化 的儒学所以长期处于独尊地位,也是和它适应汉帝国大一统专制 集权制度的需要分不开的。汉武帝时,董仲舒偕用阴阳家的理 论,对儒学进行神秘主义改造,创立.了一整套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和政治论。以后又在统治者的主持下不断完善,实行谶纬化,使 本来作为文化一脉的懦学在政治意识形态领域里具有了类似宗教 的约束力。但是随着分裂割据取代了大一统,汉代儒学一尊地位 的政治基础出现危机,传统的价值观逐渐变异。于是,一部分士 人开始对于名教之治基石的“三纲”产生较深的疑惑。否定君 臣之义、父子之伦以及夫妻之间不拘礼法的言论和行为,颇行于 世。儒学在魏普南北朝时期地位的衰落,就在于它过分依赖两汉 社会的政治权力。这种受权力支配的学术处处委身于政治规律, 自然也承受不起任何巨大的社会变动。汉代儒学在被统治者推向 极致后,遂渐出现两种弊端:··方面因过分的章句推衍而导致繁 琐穿凿;另一方面侧因灾异学说和图谶纬书的缠绕堕落成粗糙庸 俗的神学。繁琐穿凿使人不得要领,易生厌烦;神学粗糙必然破 绽百出,欺骗性很差。于是,从东汉后期起一批学者改弦更张, 或对儒学本身进行清理,或援入道家的思想对儒学进行再造。著 名学者郑玄兼综诸家,遍注群经,对混乱的汉代经学做了一番总 结性的清理,为后世解经奠定了正例。正因为此,正统儒学能够 顶着强劲的玄风,在东晋南朝相继不绝:十六国北朝,儒学虽然 未取得独尊地位,但受到社会上.下的重视,更是不争的事实。学 者振兴儒学另··举措是清除谶纬。从汉未起,有识之土不断地对 谶纬神学展开无情的批判。魏晋南北朝,谶纬不但从儒学中被大
14 移晋南北胡善 部分剥离出来,而且受到官方明令禁绝。汉末最早向玄学潜行的 人物是马融。这位经学大师,公开颂扬“生贵于天下”的老庄理 论。汉魏之际,“荆州学派”已公开阐扬玄理①。进入魏晋,玄 言大倡,流派纷呈,先是在京洛,后在南方取代儒学,成为学术 文化的主流。玄学家中,不同时代或同时代不同人物之间的学 术见解有很大差异。但是,他们都或轻或重地用老庄之学否定了 汉儒的天命观,不同程度地动摇了汉儒所倡导的名教之治,有意 无意地拾高了老子的地位,甚至将之与孔子比肩。玄学在理论思 维上的高度是汉代儒学无法企及的。汉儒在哲学上基本停留在具 体的现象世界,抽象思维水平很低,而玄学则精致得多、深刻得 多。玄学探讨的是现象世界背后的本质,希望能从某种具体事物 形态之外寻找世界统一性的原理,从而提出了本(本质)末〈现 象)两者关系的本体论哲学问题。玄学涉及到从世界观、方法 论、认识论到人性论以及政治论等一系列哲学范畴,把我国古代 哲学理论思维水平大大提高了~步。它的出现有如一股春风,吹 进了汉儒统治下的思想文化界,一扫沉闷为清新,士人莫不趋之 若鹜。 当时也是多种文化因素蓬勃生长的时期。汉魏之际,随着社 会的大混乱,思想界在摆脱汉儒桎楷后也出现大混乱局面。除上 述新兴的玄学和对“三纲”的叛逆之说外,其他学派也纷纷粉墨 登场。在分裂割据的形势下,曹操、诸葛亮等政治家打破汉家纯 任儒术的僵局,极力崇尚名法之学。整个魏晋南北朝,正统儒学 虽保有一定的地盘,但是很多旧学也不甘寂寞,法、道、名、杂、 墨、兵、纵横诸家都适应新形势,顽强地表现着自己®。至于异 端学说、奇谈怪论更是不断地破土而出。神仙鬼怪、道佛巫筮充 ①参见《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和王葆弦:《正始玄学》(齐 鲁书社1987年版)。 8参见唐长需:《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武汉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67页
第一童 15 斥世界,甚至连唯物主义也挤了进来,占有一席之地。在乱哄 哄、争吵吵表象的背后,实际上是一个汉世未有的生机勃勃的多 样性文化丛生的场景。 另外,在土族群体内部,还滋生出一种家族至上的观念。由 于士族是以家族血缘和地缘关系为纽带联结起来的、等级森严的 排它性极强的社会集团,他们所享受的政治、经济、法律、文化 等方面的特权是世袭的,所以到士族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东晋时 期,在这些人们的心目中逐渐形成这样的认识:特权地位胶漆坚 固的依靠,并非来自封建国家,而是自己的宗族姻亲。正如清人 赵翼所云:“当时衣冠世族,积习相仍,其视高资瞧仕本属分所 应得,非关国家之简付。”①宗族利益至上成为士人信奉的人生 哲学,对内他们互相接引提携,对外不允许任何竞争者存在。只 有个别人的行动与家族根本利益发生冲突时,他们才同室操戈。 “君统的变易,朝廷的更迭,反而一似与已无关。在禅代废立之 际,世家大族不是不预闻,便是帮助篡位,均以自己门第利益为 转移”①。有的史家把东晋南朝士族这种重家轻国的心态概括为: “殉国之感无因,保家之念宜切。市朝亟革,宠贵方来,陵阙虽 殊,顾眄如一”®。在中国封建社会里,重家轻国观念能在上层 社会这样普遍流行,是十分罕见的现象。显然,它与士族地主势 力的畸型发展和儒学的式微是分不开的。 最后是胡汉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激烈。原生活在西北和北方 的少数民族,大部分从事草原游牧经济或牧畜业。建立在这种生 产方式之上的人口,其生活习惯、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都同在 中原地区从事农耕经济的汉族人口,有着很大的不同。两种文 化,由于有着鲜明的异质性和不兼容性,在加之双方在交流过程 ①《陔余丛考》卷17. 王仲革:《魏晋南北朝史》(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404页。 ③《南齐书·褚渊传论》
16 裤南龙智修 中,长期处于不平等和不和谐的状态,甚至表现为对生存空间你 死我活的争夺,所以最初两种异质文化在接触后,冲突不可避 免。但随着长期的磨合,入居中原的胡人在被汉文化涵化融合的 同时,也为汉人注入了胡文化的新鲜活力。 第二节 汉、胡统治者对文化的选择与调整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大量少数民族的内迁,在北部中国曾 先后出现过众多的少数民族割据政权。它们与在南方的汉族王朝 形成长期对峙的局面。为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维持和巩固 政权,胡汉统治者都能及时地对文化政策进行调整。 一、汉族统治者对主导文化的选择与整齐风俗 魏晋南北朝是多样性文化丛生的时代。面对这一形势,历代 汉族王朝从巩固统治的需要出发,在对主导文化进行很难选择的 同时,还适时地对异端文化加以剪除和改造。这就使得他们的文 化政策呈现波动性很大的特点。 汉魏之际,群雄扰攘,为扩充实力、争夺天下,往往不择手 段。曹操把“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①作为用人标准,是 公开蔑视旧的道德规范。魏、蜀两国最初都采取了以法治国的方 针,法家特征十分鲜明。只不过诸葛亮主张刑礼并举,既强调法 治,也不偏废伦理纲常:而曹操则明示“拨乱之政,以刑为先”②, 将刑名法术思想放在首要地位,目的在于强国足兵,争雄天下。 但是当北方初定,曹操也转而注意到儒学的教化功能。建安八年 ①《曹操集·举贤勿拘品行令》。 ②《曹操集·以高柔为理曹掾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