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我是这样感觉：论文似乎倏忽而至，没有像一件一件的历史叙 第 述那样是一个连续过程。 章 可是，如果说哲学中并没有什么像是研究工作，那么却有另 科 外一些可以代替研究工作而又是物理学和历史学所完全闻所未 学 闻的东西。这就使我们直接回到了讨论班中那两组学生之间在 和 知觉行为方面的差别。哲学家总是审慎而巧妙地批评彼此的和 学 前人的工作。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的许多讨论和论著是苏格拉 折 底式的：把各种通过相互批评和分析而形成的观点并列起来。 学 的 有的批评者说，哲学家靠彼此的污垢为生，这容易引起反感，但 系 也的确抓住了哲学的某些要害。他实际上抓住了我那个讨论班 的哲学家们正在干的事：通过分析对比过去的观点而形成白己 10 的观点。我看在其他领域批评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科学家有 时也彼此校正一点对方的工作，但是谁要是使自己终生从事于 零打碎敲的批评，他就要被赶出这一行业。历史学家有时也作 一些改正，偶尔也骂骂为他们所鄙视的对立学派的历史态度。 但这里很少审慎的分析，也不大听说有谁真想抓住其他学派所 创造的新见解。个别历史学家也可以受到前人和同事的工作的 重大影响，但他还是从第一手原始材料中、从他自己研究的资料 中写出自己的著作，在这一点上他更像物理学家，不像哲学家。 批评可以代替研究，但二者并不等同，它们会产生十分不同的学 科。 以上这些，对于把历史和哲学作为创造知识的事业进行某 种准社会学说明，还只是第一步。但这已经足以表明，我为什么 会认为硬把这两门我都喜欢的学科合而为一就会造成破坏。但 是已被我说服了的或由于某种原因不需要我去说服的人，会提 出另一个问题。两种事业既有如此深刻重大的差别，它们彼此 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为什么还要坚持它们之间迫切需要 愈来愈积极的对话呢？在今天晚上余下的时间里我就想谈谈这 个问题，特别是问题中的一部分。 回答必须分成两个绝不对称的部分，第一部分只需简略总
结一下。科学史家需要哲学，其理由一目了然，而且众所周知。 哲学像科学知识一样，是他们的基本工具。直到17世纪末科学 还大部分是哲学。这些学科分立以后仍然继续相互作用，也往 往带来重大成果。一个人如不能掌握他所研究的时期和领域中 的 主要哲学流派的思想，要想对科学史中的许多主要问题研究得 好，那是不可能的。同时，想从科学史的研究院里培养出掌握全 张 部哲学史的人才来，也只能是空想，他必须学会根据研究需要为 自己整理这类材料。他以后必需的某门科学也是这样，必须先 由专家引进门，因为专家了解一门学科的奥妙难测之处，能够以 11 专业所要求的敏锐性、技巧和严格性进行教育。我的讨论班中 的历史学家为什么一碰到哲学思想就笨拙不堪？没有什么根本 的原因。如果先给以充分训练，大多数人就不会这样了。训练 的效果也不限于他们碰到哲学原始资料时的表现。科学家并不 都是哲学家，但总要同思想打交道，思想分析历来属于哲学的专 业范围。对建立繁荣的现代科学史做出最大贡献的人一我以 为特别是A.0.洛大乔伊，并月首先是亚历山大·柯瓦雷一在 转到科学思想史以前都是哲学家。我的同事们和我都从他们那 里学会了识别思想系统（而不是自己的思想）的结构和连贯性。 探求已遭废弃的思想方式的正当性，并不是一般哲学家的事，他 们许多人实际上都认为这是美化过去的错误，因而加以摈弃。 但这个任务是可以完成的，先决条件是哲学家对于概念上细小 的差别要敏感。我不认为历史学家已从这里学到所有的教训。 有充分理由要求哲学家同科学史家之间恢复那种更活跃的 互动，但这也是以假定为论据的狡辩。我提的问题是科学史对 科学哲学的关系，不是科学史对哲学史的关系。科学史家也可 以通过深入哲学领域的专门文献而获益吗？我必须说，我十分 怀疑。历史学家仍然可以从某些科学哲学家那里，往往是有点 模模糊糊的新康德主义色彩的哲学家那里，学到很多东西。我 极力怂恿我的学生们去读爱弥尔·梅耶逊的书，有时还有列昂· 布伦希维奇的书。但是我介绍这些作者，是为了他们透过史料 10
的认识，不是为了他们的哲学，对他们的哲学我也赞成当代大多 第 数人的反对意见。另一方面，现有的科学哲学运动，特别是英语 章 世界中还在开展的运动①，在我看来与历史学家并不相干。相 反，这一运动所针对的目标和它理解材料的方式，与其说可以阐 史 明历史研究，不如说是把它引向了歧途。其中尽管也不乏我所 赞扬和高度评价的东西，那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兴趣不只限于历 科 学 12 史方面。近年来帮助我澄清并深化对一些哲学问题的思考，没 折 有一个人比得上我在普林斯顿的同事C.G.亨佩耳了。但是同 学 的 他进行讨论以及领会他的著作，对于我研究热力学史或量子论 系 史却毫无作用。我向学历史的学生们赞扬他的课，但我不特别 主张他们去选修。 这些话是想表明，科学史和科学哲学的关系问题可分为两 个部分，二者绝不对称。我虽然并不认为现有的科学哲学对科 学史家有多么重要，但我深信如果在准备科学哲学著作时能够 让历史发挥更大的衬托作用，就会改进这种现状。但是要论证 这种信念，必须先提出一些极其必要的限制。这里讲的科学史， 是指这个领域中有关科学概念、方法、技术进化的核心部分，不 是指那个意义愈来愈大的部分一它强调科学的社会环境，特 别是科学教育、制度以及道义支持和财政支持等的演变模式。 后者的哲学含义，我看比前者更可疑，这方面的考虑只能诉诸另 一次专门讲演。同样，这里讲的科学哲学，我想的既不是逐渐融 入应用逻辑的那一部分，也不是、至少不能肯定是论述某种流行 理论含义的部分，这种理论专以解决诸如因果性或时空等长期 存在的哲学问题为目的。毋宁说，我想的是关于一般科学的主 要内容，例如科学理论的结构、理论实体的地位或者使科学家得 以声称创造出可靠知识的条件等问题。正是对于科学哲学的这 一部分，而且很可能仅仅是这一部分，才可以说是与科学观念和 科学方法的历史有密切关系。 ①指科学哲学中的逻辑实证主义运动。一译者社 11
怎么可能这样呢？让我首先指出这样一点一在各种已知 哲学专业中几乎惟独科学哲学才具有的特点：哲学远离了它的 主题。像在逻辑或日益发展的数学哲学中，涉及专业的问题都 是从这门学科自身产生的。要把一般谈话的实质含义与“如果 13 的 …那么”的关系协调起来，是很困难的，这也许正是要寻找其 他逻辑系统的一个理由，但不会由此而减少由标准公理系统所 张 提出问题的重要性或魅力。在哲学其他部门中，最值得注意的 是伦理学和美学，研究者讨论一些他们与人文学科许多部门所 共有的经验，而决不是某一明确分工的专业群体所独占的经验。 虽然只有哲学家才可能是美学家，但人人都可以有美学经验。 科学哲学家和法哲学家所讨论的问题，研究一般哲学的哲学家 很少了解。法哲学家比科学哲学家更可能在课题范围内受到重 要的专业训练，并与他们所涉及的专门领域中的人关心同一些 文献。我以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法官和律师学习法哲学比科 学家学习科学哲学更为经常得多。 因此，我的第一个主张是：科学史有助于填补科学哲学家与 科学本身之间颇为特殊的空缺，可成为他们提出问题，提供资料 的源泉。当然，我并不是说只有科学史才能做到这一点。科学 实践中的实际经验也可能比科学史研究能更有效地填补空缺。 科学社会学如果真能发展到足以包括科学的认知内容和它的组 织结构，也完全可以发挥这种作用。历史学家研究过去，关心随 时间的发展以及对未来的有效展望，这给予历史以特殊优越性， 其要点后面我还要谈到。目前我要说的是：在哲学家可用以进 一步了解科学的几种可能方法之中，历史提供了一种最实际、最 有效的方法。 有一个大的思想库反对我这个建议。有人会争论，即使不 幸有空缺，也无大害。更多的人会坚持，历史不可能起矫正作 用。现在讨论的科学哲学的这个部分，毕竟不会变成某种科学 理论，除非偶尔作为例证。它的目标是一般理论。而且与历史 不同，相对说来它不大关心理论随时间的发展，而强调理论是某14 ● 12
特定时间地点（尽管没有特别指明时间地点）的可靠知识的静 第 态结构或事例。最重要的是，在科学哲学中，大量特殊事件、特 章 异性细节不起什么作用，它们似乎都属于历史材料。哲学的职 科 责是合理重建，它只需保留其主题中对作为可靠知识的科学最 史 必要的那些元素就行了。人们争辩说，大学教科书为此目的所 包含的科学即使不够理想，也已经足够了。或者说，最多再补充 应 学 一些对科学经典的考查，如伽利略的《两种新科学》(Two New Sciences)和牛顿《原理》（Principia)的“序言”和“总释”，也就足 学 的 够了。 系 前面我一直坚持，科学史和科学哲学具有截然不同的目标， 因而可根据不同原始资料进行相应的研究，对这一论点我没有 争议。但上述这种原始资料带来一个困难：哲学家根据这种原 始资料所进行的重建，无论科学史家或科学家本身一般都不会 承认是科学（也许社会科学家除外，他们的科学意象与哲学家得 自同一来源)。问题不在于哲学家对理论的说明太抽象、太一 般、太缺少具体细节。尤论是历史学家或者科学家都可以说，他 们也舍弃了同哲学家一样多的细节，他们也同哲学家一样地关 心本质问题，从事于合理重建。但困难在于怎样辨认本质问题。 关心哲学的历史学家总觉得，科学哲学家往往错误地挑选出少 数因素作为全部，然后迫使这些因素发挥原则上不宜于发挥、实 践上也肯定实现不了的作用，不管把这里的实践说得多么抽象。 哲学家和历史学家尽管都在寻求本质，但寻求的结果却截然不 同。 这里不需要一一列举漏掉的成分了。我以前的著作已经讨 论过许多。但我很愿意再提示一下，历史究竟怎么能够造成对 科学进行不同于现在的合理重建。为此我必须首先坚持，历史 本身并不是许多现代哲学所认为的那种事业。就是说，我必须 15简要论证路易斯·敏克敏锐地称之为“历史理解的自主性”的那 种情况。 我想，谁也不会相信历史只是年表，只是按发生次序排列的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