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几天你再来,就有卤菜了。一温素玉笑嘻嘻地说,一我分期付款,买了个冰箱,明 天就拉去。有了冰箱,搁点酱肉、香肠,喝酒就方便啦!一 一?!一许明辉颇有点惊羡地说,一老吴,你也搞起家庭现代化来了。一 吴天湘举杯喝了一小口,微微把头一摇说: 一素玉和孩子的主张。我对那洋玩意儿,亦可亦不可。一 老太太也在一旁插了话: 一听说那东西可费电呢!使上它,那电表就白天黑夜,鸣鸣地走字儿。一月得多少电钱 哪!一 大夥儿都乐了。许明辉笑道: 一伯母,俗话说,买得起马就配得起鞍嘛!您发什麼愁,您儿子钱多着呢!一 一他有钱?!一老太太认真地说,一我还不知道他!钱到手就光,这还不全是素玉的| 1- 一妈!温素玉忙给老太太舀了一匙豆腐,不让她往下说。 说是喝两杯,不知不觉已是四、五杯下了肚。桌上别人都搁下筷子,只有吴天湘和许明 辉还在慢慢地对饮对酌。温素玉又添了一盘花生米上来。许明辉渐渐觉得身上发热,索性脱 掉了外衣。 这灰布罩衣一脱,许明辉就显得更寒怆了。他那件毛衣快成麻袋片儿了,原本漂亮的米 色变成了黄不黄、白不白的,袖口上的断线都挂了下来。但许明辉毫不在乎,习惯地顺手把 袖口往里塞了塞,又举起杯来。 温素玉一旁看了,笑道: 一老许,你这毛衣,该让你爱人织织了。一 许明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毛衣,说: 一叫她织?我傲,她比我还傲!一 吴天湘笑道: 一老许是当今名士,那管这些衣服小事。素玉,你给他缝两针!一 一快脱下来!一温素玉说着便站起来去柜里找毛衣针
﹁过几天你再来,就有卤菜了。﹂温素玉笑嘻嘻地说,﹁我分期付款,买了个冰箱,明 天就拉去。有了冰箱,搁点酱肉、香肠,喝酒就方便啦!﹂ ﹁?!﹂许明辉颇有点惊羡地说,﹁老吴,你也搞起家庭现代化来了。﹂ 吴天湘举杯喝了一小口,微微把头一摇说: ﹁素玉和孩子的主张。我对那洋玩意儿,亦可亦不可。﹂ 老太太也在一旁插了话: ﹁听说那东西可费电呢!使上它,那电表就白天黑夜,呜呜地走字儿。一月得多少电钱 哪!﹂ 大夥儿都乐了。许明辉笑道: ﹁伯母,俗话说,买得起马就配得起鞍嘛!您发什麽愁,您儿子钱多着呢!﹂ ﹁他有钱?!﹂老太太认真地说,﹁我还不知道他!钱到手就光,这还不全是素玉的│ │﹂ ﹁妈!﹂温素玉忙给老太太舀了一匙豆腐,不让她往下说。 说是喝两杯,不知不觉已是四、五杯下了肚。桌上别人都搁下筷子,只有吴天湘和许明 辉还在慢慢地对饮对酌。温素玉又添了一盘花生米上来。许明辉渐渐觉得身上发热,索性脱 掉了外衣。 这灰布罩衣一脱,许明辉就显得更寒怆了。他那件毛衣快成麻袋片儿了,原本漂亮的米 色变成了黄不黄、白不白的,袖口上的断线都挂了下来。但许明辉毫不在乎,习惯地顺手把 袖口往里塞了塞,又举起杯来。 温素玉一旁看了,笑道: ﹁老许,你这毛衣,该让你爱人织织了。﹂ 许明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毛衣,说: ﹁叫她织?我傲,她比我还傲!﹂ 吴天湘笑道: ﹁老许是当今名士,那管这些衣服小事。素玉,你给他缝两针!﹂ ﹁快脱下来!﹂温素玉说着便站起来去柜里找毛衣针
一不敢当,不敢当!一 许明辉连连推辞,禁不住吴天湘夫妇一片热心,只好脱下毛衣。温素玉立刻接过来,坐 在桌旁,一边勾毛衣袖口,一边看他们俩人喝酒。 正在这时,杨昌明进来了。他走访许明辉扑了个空。听他爱人说,准是上吴家喝酒去了。 周想等他一会,又听他爱人说,一喝上酒可说不定什麽时候回来。於是,便改变了主意,自 己先回家吃饭,然後再到吴天湘家去拜访。 跨进门来,恰恰见到的是这样一幅一挚友对饮图一。杨昌明有些犹豫了。我来的是时候 吗?他们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人已进来,又不能退出去,还是笑笑地往里走。吴天湘倒 是先打了个招呼: 一老杨,是你啊!来,来,一块儿喝一杯!一 温素玉忙让坐,准备拿酒杯添筷子。 可惜,杨昌明不会喝酒。他第一次感到不会喝酒也是一个缺点,而且还影响工作。如果 此时此地能喝上两杯,不就可以比较自然地同他们进入谈话吗? 许明辉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有些发愣,脸也红了,似乎确有什麼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 在无意中窥见。 一个习惯的意念忽然在杨昌明脑子里冒了出来,老许为什麽这个时候来找老吴?是一共 商对策一?是一攻守同盟一?抑或是一寻求援兵一?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很快地就打消了, 甚至责备自己积习难改,怎麽能这样想呢?现在明明白白不搞运动,不整人,不过是组织一 次学习,人家有什麽一对策要商量?又有什麽一同盟一需要订立?又不是兵临城下,何需 救兵? 杨昌明暗自责备自己,脸上竭力做出很轻松、很随便的样子,在温素玉让给他的那张凳 子上坐下。 一怎麽,找我有什麽事吗?一吴天湘乾了杯中的酒问道。 一没有什麽事,我顺路来看看。一杨昌明随口答道。继而一想,不对,我住在东城,他 住在西城,怎麽能说是顺路呢?他赶紧又补了一句:一顺便也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开会的事。 一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老杨,会,我参加。还是你主持开。一吴天湘端起饭碗来。 是啊,这是上午在电话里已经说了的,还有什麽可说的呢?屋里只有吴天湘和许明辉咀 嚼饭菜、勺子碰碗沿的声音
﹁不敢当,不敢当!﹂ 许明辉连连推辞,禁不住吴天湘夫妇一片热心,只好脱下毛衣。温素玉立刻接过来,坐 在桌旁,一边勾毛衣袖口,一边看他们俩人喝酒。 正在这时,杨昌明进来了。他走访许明辉扑了个空。听他爱人说,准是上吴家喝酒去了。 周想等他一会,又听他爱人说,一喝上酒可说不定什麽时候回来。於是,便改变了主意,自 己先回家吃饭,然後再到吴天湘家去拜访。 跨进门来,恰恰见到的是这样一幅﹁挚友对饮图﹂。杨昌明有些犹豫了。我来的是时候 吗?他们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人已进来,又不能退出去,还是笑笑地往里走。吴天湘倒 是先打了个招呼: ﹁老杨,是你啊!来,来,一块儿喝一杯!﹂ 温素玉忙让坐,准备拿酒杯添筷子。 可惜,杨昌明不会喝酒。他第一次感到不会喝酒也是一个缺点,而且还影响工作。如果 此时此地能喝上两杯,不就可以比较自然地同他们进入谈话吗? 许明辉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有些发愣,脸也红了,似乎确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 在无意中窥见。 一个习惯的意念忽然在杨昌明脑子里冒了出来,老许为什麽这个时候来找老吴?是﹁共 商对策﹂?是﹁攻守同盟﹂?抑或是﹁寻求援兵﹂?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很快地就打消了, 甚至责备自己积习难改,怎麽能这样想呢?现在明明白白不搞运动,不整人,不过是组织一 次学习,人家有什麽﹁对策﹂要商量?又有什麽﹁同盟﹂需要订立?又不是兵临城下,何需 救兵? 杨昌明暗自责备自己,脸上竭力做出很轻松、很随便的样子,在温素玉让给他的那张凳 子上坐下。 ﹁怎麽,找我有什麽事吗?﹂吴天湘乾了杯中的酒问道。 ﹁没有什麽事,我顺路来看看。﹂杨昌明随口答道。继而一想,不对,我住在东城,他 住在西城,怎麽能说是顺路呢?他赶紧又补了一句:﹁顺便也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开会的事。 ﹂ ﹁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老杨,会,我参加。还是你主持开。﹂吴天湘端起饭碗来。 是啊,这是上午在电话里已经说了的,还有什麽可说的呢?屋里只有吴天湘和许明辉咀 嚼饭菜、勺子碰碗沿的声音
一这次学习,是党委布置的。还是支部出面主持,顺理成章。一吴天湘又说了一句。 杨昌明赶紧接过话来说: 一虽说是党委布置的学习,但内容主要是老许的那篇文章,这就牵涉到我们专业工作的 方向问题。吴主任,你是知道的,我归口才一年多,专业荒废很久了。由我主持这样的会, 怕不合适。一 他说得很诚恳,很谦逊,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吴天湘停住筷子说: 一老许的文章,经赵部长一批,己经上纲到一毫无批判地贩卖西方的文学流派一、一崇 洋媚外,拜倒在西方资产阶级脚下一,这己经超过文学的范畴,而是政治问题了。或者,像 你刚才说的,是一方向一问题了。一话中的弦外之音,杨昌明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吴天湘对 赵部长的批评显然是不满的,对自己适才脱口而出的一方向问题一也颇有反感。许明辉黑脸 沉得像块炭,一言不发。这样一种不诉是敌意,至少也是相当冷淡的气氛,使杨昌明有点坐 不住了。 近来林佩芬常在他的耳边叨叨:一别老去找人像谈这个,谈那个的。你以为政工干部还 是香饽饽呢?没听人说你们是耍嘴皮子的,打小报告的丨|一他自己也有不少这样的体会, 只不过他不愿意说。他宁愿躲在被窝里抹掉腮边伤心的泪,也决不愿在爱人面前承认这一点。 但是,像今天这样明显地遭到吴天湘和许明辉的冷遇,仍然使他感到伤心和委屈。他今天的 来访,问心确实不曾有半点歹意! 他本想起身告辞,尽早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也不会有什麽结果的谈话。但是,多年政治 工作所培养的特有的那种耐心和锲而不舍的精神,又使他觉得自己不该走。这种耐心和锲而 不舍的精神同某些政工干部的素质结合起来,常常表现为一种盲目的自信心和优越感,甚至 有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味道,打通思想、交代问题、不达目的、誓不休止,同另一些 政工干部的素质结合起来,则表现为不管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下,都有打破僵局、求得实效的 决心和毅力,决不逃避困难、回进矛盾、草草了事。尽管杨昌明曾经下决心不想再搞政治工 作了,但一在其位,谋其政一,他仍然觉得应该有政治工作者这种知难而进的作风。他没有 走,而是说: 一吴主任,你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再慢慢商量。一 吃完饭,吴天湘请杨昌明进里屋去坐。许明辉站起来说: 一我先走了,你们谈吧!一 许明辉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我是被批判的对象,留在这里诸多不便。杨昌明立刻拦住他 说: 一别走,别走,咱们一块儿商量。一
﹁这次学习,是党委布置的。还是支部出面主持,顺理成章。﹂吴天湘又说了一句。 杨昌明赶紧接过话来说: ﹁虽说是党委布置的学习,但内容主要是老许的那篇文章,这就牵涉到我们专业工作的 方向问题。吴主任,你是知道的,我归口才一年多,专业荒废很久了。由我主持这样的会, 怕不合适。﹂ 他说得很诚恳,很谦逊,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吴天湘停住筷子说: ﹁老许的文章,经赵部长一批,已经上纲到﹃毫无批判地贩卖西方的文学流派﹄、﹃崇 洋媚外,拜倒在西方资产阶级脚下﹄,这已经超过文学的范畴,而是政治问题了。或者,像 你刚才说的,是﹃方向﹄问题了。﹂话中的弦外之音,杨昌明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吴天湘对 赵部长的批评显然是不满的,对自己适才脱口而出的﹁方向问题﹂也颇有反感。许明辉黑脸 沉得像块炭,一言不发。这样一种不诉是敌意,至少也是相当冷淡的气氛,使杨昌明有点坐 不住了。 近来林佩芬常在他的耳边叨叨:﹁别老去找人像谈这个,谈那个的。你以为政工干部还 是香饽饽呢?没听人说你们是耍嘴皮子的,打小报告的││﹂他自己也有不少这样的体会, 只不过他不愿意说。他宁愿躲在被窝里抹掉腮边伤心的泪,也决不愿在爱人面前承认这一点。 但是,像今天这样明显地遭到吴天湘和许明辉的冷遇,仍然使他感到伤心和委屈。他今天的 来访,问心确实不曾有半点歹意! 他本想起身告辞,尽早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也不会有什麽结果的谈话。但是,多年政治 工作所培养的特有的那种耐心和锲而不舍的精神,又使他觉得自己不该走。这种耐心和锲而 不舍的精神同某些政工干部的素质结合起来,常常表现为一种盲目的自信心和优越感,甚至 有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昧道,打通思想、交代问题、不达目的、誓不休止,同另一些 政工干部的素质结合起来,则表现为不管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下,都有打破僵局、求得实效的 决心和毅力,决不逃避困难、回进矛盾、草草了事。尽管杨昌明曾经下决心不想再搞政治工 作了,但﹁在其位,谋其政﹂,他仍然觉得应该有政治工作者这种知难而进的作风。他没有 走,而是说: ﹁吴主任,你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再慢慢商量。﹂ 吃完饭,吴天湘请杨昌明进里屋去坐。许明辉站起来说: ﹁我先走了,你们谈吧!﹂ 许明辉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我是被批判的对象,留在这里诸多不便。杨昌明立刻拦住他 说: ﹁别走,别走,咱们一块儿商量。﹂
一不,不,一许明辉穿上毛衣,又忙套上褂子说,一我出来的时候,也没顾上跟家里打 个招呼,说不定他们还等我吃饭呢!一 杨昌明赶忙说道: 一你爱人知道你在这儿。一 一啊!一许明辉不由吃了一惊,鼓着的眼晴瞪大了。 杨昌明也觉得不妙,又赶紧说明: 一我刚才去你家里找你。你爱人告诉我,你在这儿。一 一哦!一许明辉脸上又是一个惊叹号。 简直是糟糕透顶!杨昌明心里懊恼极了。刚才说是一顺路来看看一,现在变成一跟踪追 击,特意寻访一。既然是一特意寻访一,为什麽进门时又说一顺便来看看?这对老许来说, 可能又增添了几分疑惑,几分不必要的精神负担。 三个人终於在里屋坐下。杨昌明觉得应该安慰一下受批评者,别让他背什麽思想包袱, 想了想,便说: 一老许,我找你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就想问一下,明天会上的发言你准备好了吗? 一没有。一许明辉只硬绑绑地回了两个字。 就这麽两个字的答覆,使对方确实有点难堪。按照做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的原则, 他当然还可以把谈话继续下去,还可以进一步提间:一你什麽时候能准备好呢?一一你准备 怎麽办呢?一一你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一或者索性揭开来问:一你到底对赵部长的 批评接受不接受?一然後,再根据对方的回答,讲一番道理,交代一下政策。但是,杨昌明 没有再往下问,只说: 一也好。明天你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考虑考虑。一 吴天湘那里断然拒绝主持明天的会议,许明辉这里明确表示明天的会上不准备发言,杨 昌明觉得今晚的谈话不可能再有什麽进展了。想起刚才进门时他们对饮欢杯的景象,看看现 在这种令人难堪的冷场,正应上了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这句老话。他只好 闲坐了一会,起身告辞了。 里说刚刚入秋,晚上已经很有点凉意。杨昌明骑上车,心里还在想:为什麽现在人们对 政工干部这麽冷漠?戒备如此森严?林彪、一四人帮一的干扰破坏,毁坏了政治工作和政工 干部的声誉,这是确凿的,甚至是主要的。但是,就政工干部本身来说,习惯於教训别人
﹁不,不,﹂许明辉穿上毛衣,又忙套上褂子说,﹁我出来的时候,也没顾上跟家里打 个招呼,说不定他们还等我吃饭呢!﹂ 杨昌明赶忙说道: ﹁你爱人知道你在这儿。﹂ ﹁啊!﹂许明辉不由吃了一惊,鼓着的眼睛瞪大了。 杨昌明也觉得不妙,又赶紧说明: ﹁我刚才去你家里找你。你爱人告诉我,你在这儿。﹂ ﹁哦!﹂许明辉脸上又是一个惊叹号。 简直是糟糕透顶!杨昌明心里懊恼极了。刚才说是﹁顺路来看看﹂,现在变成﹁跟踪追 击,特意寻访﹂。既然是﹁特意寻访﹂,为什麽进门时又说﹁顺便来看看﹂?这对老许来说, 可能又增添了几分疑惑,几分不必要的精神负担。 三个人终於在里屋坐下。杨昌明觉得应该安慰一下受批评者,别让他背什麽思想包袱, 想了想,便说: ﹁老许,我找你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就想问一下,明天会上的发言你准备好了吗? ﹂ ﹁没有。﹂许明辉只硬绑绑地回了两个字。 就这麽两个字的答覆,使对方确实有点难堪。按照做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的原则, 他当然还可以把谈话继续下去,还可以进一步提间:﹁你什麽时候能准备好呢?﹂﹁你准备 怎麽办呢?﹂﹁你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或者索性揭开来问:﹁你到底对赵部长的 批评接受不接受?﹂然後,再根据对方的回答,讲一番道理,交代一下政策。但是,杨昌明 没有再往下问,只说: ﹁也好。明天你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考虑考虑。﹂ 吴天湘那里断然拒绝主持明天的会议,许明辉这里明确表示明天的会上不准备发言,杨 昌明觉得今晚的谈话不可能再有什麽进展了。想起刚才进门时他们对饮欢杯的景象,看看现 在这种令人难堪的冷场,正应上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句老话。他只好 闲坐了一会,起身告辞了。 里说刚刚入秋,晚上已经很有点凉意。杨昌明骑上车,心里还在想:为什麽现在人们对 政工干部这麽冷漠?戒备如此森严?林彪、﹁四人帮﹁的干扰破坏,毁坏了政治工作和政工 干部的声誉,这是确凿的,甚至是主要的。但是,就政工干部本身来说,习惯於教训别人
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运动来了就整人,逐渐把自己变成为一种高人一等的人,这恐怕 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想起五十年代初,自己还是一个普通学生,别人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的时候,想起後 来自己当支部书记,去做别人的思想工作的时候,情况都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不说党员和 党员之间,也不说政工干部和业务干部之间,就拿同学和同学之间,乃至人与人之间来说, 彼此的心都是相通的,透亮的。几乎没有什麽隔阂,更不用说猜疑了。 啊,那时候政治工作多麽好做!现在不行了,困难多了。什麽时候政治工作才能恢复它 曾经有过的信誉,怎样才能打开一个新局面?杨昌明脚下慢慢地蹬着车,心里苦苦地琢磨着。 人,政治工作要立足於相信人。政工干部要把自己摆在一个与别人平等的位置上,与人 推心置腹,别人才能信任你,向你打开心扉。杨昌明似乎渐渐地悟出这样一个道理。可不是 吗?我相信许明辉了吗?为什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想起了一商量对策一、一攻守同盟一? 这种潜意识说明,我仍然把自己摆在一个教育者、审查者的位置,而把老许摆在一个受教育 者、受审查者的位置上。人都是敏感的、自尊的啊! 这个发现,反倒使杨昌明高兴了。他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思想政治工作做好固 然是很困难的,但总还是有办法的。而正因为有困难,能找到办法,闯出一条路子,才十分 可贵。不知不觉中,他的脚下有了劲儿,车子也轻快多了。 六 清晨七点半,杨昌明就赶到了办公室。放下黑色的人造革旧提包,他立即打开窗户,透 空气,洒水扫地,抹桌擦椅,倒痰盂,灌开水,紧忙活了一阵子。 他有多年没有这麽勤快过了。学生时代,他是集体宿舍的卫生标兵。参加工作之初,他 天天是第一个上班来打扫卫生的。但这些年来,思想松散了,手脚也懒了。今天,是什麽神 明唤回了他久己失去的精灵?是想博取吉主任对自己的好感,从而得到提拔重用?他暗自一 笑。这种世俗的恶习,他从来是鄙薄的,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一种逆境。吉主任坐镇领导 学习,没有相当的收获,不能班师回营。许明辉和吴天湘分明思想不通,未必甘心听人摆布。 身处这夹板之中,避之唯恐不及,哪来的什麽功名利禄可求? 然而,在他心里确实萌发着一种多年不曾有过的跃跃欲试的冲动。好像一支绿芽出现在 枯树的枝丫上,本以为绝不可能,它却发绿了。或许,正因为政治工作处在一种很困难的境 地,他觉得有必要作一次新的尝试。或许,是因为在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实践中,有过不少 意想不到的失误和不可宽恕的过错,他才觉得有可能吸取这些教益,唤回党的思想政治工作 的霞光。 杨昌明感到一种少有的轻快。当他双手提了四个暖壶回到办公室时,朱盛已经来了。 一喂,你真积极呀!一杨昌明高兴地说。 一我一向是积极分子,哪回学习我迟到过?一朱盛笔直地站在桌前,笑嘻嘻地说
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运动来了就整人,逐渐把自己变成为一种高人一等的人,这恐怕 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想起五十年代初,自己还是一个普通学生,别人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的时候,想起後 来自己当支部书记,去做别人的思想工作的时候,情况都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不说党员和 党员之间,也不说政工干部和业务干部之间,就拿同学和同学之间,乃至人与人之间来说, 彼此的心都是相通的,透亮的。几乎没有什麽隔阂,更不用说猜疑了。 啊,那时候政治工作多麽好做!现在不行了,困难多了。什麽时候政治工作才能恢复它 曾经有过的信誉,怎样才能打开一个新局面?杨昌明脚下慢慢地蹬着车,心里苦苦地琢磨着。 人,政治工作要立足於相信人。政工干部要把自己摆在一个与别人平等的位置上,与人 推心置腹,别人才能信任你,向你打开心扉。杨昌明似乎渐渐地悟出这样一个道理。可不是 吗?我相信许明辉了吗?为什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想起了﹁商量对策﹂、﹁攻守同盟﹂? 这种潜意识说明,我仍然把自己摆在一个教育者、审查者的位置,而把老许摆在一个受教育 者、受审查者的位置上。人都是敏感的、自尊的啊! 这个发现,反倒使杨昌明高兴了。他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思想政治工作做好固 然是很困难的,但总还是有办法的。而正因为有困难,能找到办法,闯出一条路子,才十分 可贵。不知不觉中,他的脚下有了劲儿,车子也轻快多了。 六 清晨七点半,杨昌明就赶到了办公室。放下黑色的人造革旧提包,他立即打开窗户,透 空气,洒水扫地,抹桌擦椅,倒痰盂,灌开水,紧忙活了一阵子。 他有多年没有这麽勤快过了。学生时代,他是集体宿舍的卫生标兵。参加工作之初,他 天天是第一个上班来打扫卫生的。但这些年来,思想松散了,手脚也懒了。今天,是什麽神 明唤回了他久已失去的精灵?是想博取吉主任对自己的好感,从而得到提拔重用?他暗自一 笑。这种世俗的恶习,他从来是鄙薄的,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一种逆境。吉主任坐镇领导 学习,没有相当的收获,不能班师回营。许明辉和吴天湘分明思想不通,未必甘心听人摆布。 身处这夹板之中,避之唯恐不及,哪来的什麽功名利禄可求? 然而,在他心里确实萌发着一种多年不曾有过的跃跃欲试的冲动。好像一支绿芽出现在 枯树的枝丫上,本以为绝不可能,它却发绿了。或许,正因为政治工作处在一种很困难的境 地,他觉得有必要作一次新的尝试。或许,是因为在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实践中,有过不少 意想不到的失误和不可宽恕的过错,他才觉得有可能吸取这些教益,唤回党的思想政治工作 的霞光。 杨昌明感到一种少有的轻快。当他双手提了四个暖壶回到办公室时,朱盛已经来了。 ﹁喂,你真积极呀!﹂杨昌明高兴地说。 ﹁我一向是积极分子,哪回学习我迟到过?﹂朱盛笔直地站在桌前,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