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秦始皇好像还有点俄国的激进分子的味 道。文人学士对他毁谤有加也是很自然的。而现今中国 那些受保守派排挤的改良主义者，对于秦始皇这一摧毁 臣民与生俱来的保守主义的做法，倒颇有几分同情。李 文彬所著的《中国历史纲要》（上海：商务印务馆，1914 年，第61页)中有如下文字： 中国发生的激烈变更无一不遭到儒家学 者的强烈反对，从桊朝至今莫不如此。一举废 除封建主义确实是一种激进的做法，但无论 这变更是往好的方向还是朝坏的方向发展◆ 文人学士都无酸过问考虑；他们只知道先辈 认为有益的事必对自己和后代有益。他们在 经书中找到无数祖宗的经典陈规以支持自己 的论点，他们随时随地引用这些古代先例以 佐证始皇帝废除分封制是错误的。他们继续 攻击政府，结果政府不得不采取某些措施禁 止他们崇古的聒噪…至于焚书之救令实行 到何种程度，我们很难推测。可以断言，这道 敕令还规定政府的所有图书馆与官员阶层 (调之“博士”)手中的藏书不得焚烧。如果这 道救令真给中国文学带来损害，可以肯定地 说，其受损程度没有后世设想的那样严重。但 是，由于这一极端手段仍不能达到预期的目 的，许多在都城咸阳的书生后来被活埋了。 16
这段文字与“少年中国”①持同样的观点，表现出用 西方文化取代陈腐的旧学的迫切之情。与其他文明古国 一样，中国也有些阻碍进步的传统习惯，但中国更长于 维持稳定而不是进步和变革。所以，“少年中国”认为引 进西方工业文明是存国之本，他们自然就用赞赏的眼光 来看待秦始皇当年收拾那些老学究的反动行径，现在看 来，先秦的古籍为数不少，由此可见，焚书的救令并未发 生多大的效力，而且该救令在颁布二十二年之后（公元 前191年)就被废止了。 始皇帝的王期只传到他无能的儿子手中作短暂停 留就被汉朝（公元前206一公元220年）取代了。这中华 帝国的辉煌年代，恰好与罗马帝国同处一个时代。在征 服北印度和中亚的过程中，汉朝同印度，波斯甚至罗马 帝国都有过往来接触。⑧与印度打交道的最大结果是佛 教传人中国，并对日本产生影响，汉朝与罗马帝国的关 系主要是因为罗马人喜爱中国的绞罗绸缎，他们之间的 交往一直持续到回教兴起。大约在公元前164年，还曾 有过一种天文的论著从罗马传人中国。⑧不过这些交往 对中国并无太大的重要性。汉史记载中提到的安敦王， 其实是罗马皇帝马卡斯·奥里欧斯·安托涅斯(121一 180年)。所谓安敦大概是安托涅斯的译音。 中国在远东具有相当大的威望，从汉朝开始，一直 ①译注：这是罗素的特别用语，专指“五四*时代的中国新青年， ②原注，参见夏德所著《中国和罗马人的东方（莱普依格与上海，1885年），这是 一本令人软佩和令人着迷的专著。在雄吉尔与霜物斯的著作中弹多次提到中国 人，比较高第前引书，第一卷，第271页。 ③原注：高第前引书，第一卷，第281页。 17
到19世纪欧洲州的陆军和海军人侵，历时频久。有时候人 们禁不住会认为，现在白种人侵略中国，就好像当年匈 奴人对案汉边境的搔忧和获古人对欧洲的入侵一样，一 切只不过是暂时的。我们自已也会时常认为欧洲的兵力 也不见得永远强过亚洲：而我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文明 也只不过是虚妄的念头。我们的种种历史记载认为地中 海是世界的中心，这给了我们一个大错特错的观点。高 第是这样描绘汉朝所作的陆上探险和海上航行的①： 西方人对那些开通中国海和印度洋航道 的航海家，对那些穿行于广袤的中亚北上至 波斯湾的马队闻所未闻，所以他们简单地把 世界历史的范围缩小到以色列、希腊和罗马 诸国，丝毫不知人类拓展的情状。这地城是世 界的最大部分，同时它的文明又与西方的完 全不同：但可以肯定它与古代希腊和罗马的 文明一样发达，只是不为那些撰写自己的小 世界历史的人们所知，他们还以为全世界的 历史都在自己的笔下。 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脱胎于我们整个文化的棉狭 见解将给政治和人类文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如 果我们不打算惹恼亚洲，让其逞威风的话，我们的头脑 里必须有亚洲的地位。· 汉朝以后，各朝更替频繁，社会时有动荡，这样的局 面一直持续到唐朝(618-一907年)。唐朝最昌盛的时候， ①原注：高第前引书，第一卷，第23？页。 18
版图也达到顶点，诗歌和艺术也取得了最高成就①。后 世的成吉思汗（卒于1227年）曾一度将中国的疆域拓展 得更为庞大，但成吉思汗并不是汉人。他统率部下，从蒙 古起兵，一路攻克中国、印度、波斯、俄国。在整个中亚， 成吉思汗每克一城，则一律屠城，不论男女老幼。在梅伏 (Merv),70万人被杀，整个城市一片废墟。但据说仍有 不少人躺在死户旁装死而拣得性命。其后不久，尼萨帕 (Nishupur)被克，上面下令所有的居民一概斩首，男人、 女人和小孩的死户堆成三座山。即便如此，还担心有人 躲进地洞，为此还特意留下一队兵土随时砍杀那些钻出 地面的人②。在莫斯科、基辅、如牙利和波兰，情形也大 抵如此。成吉思汗的大肆屠杀，让圣路易和大主教有同 盟先例可资援1。成吉思汗时代令人想起今日的世界， 只是他的杀人方法与停战以来使用的方法相比更人道 一些。 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卒于1294年，他的名字至 少是通过马可·波罗的游记和柯勒律治的诗歌面为人 们熟悉)，灭宋(960年→1277年)建元，他是第一个被认 ①原注，默多克在其所着《日本史》（第一卷，第146页）中这样拱述唐初期的角 盛， “次年(618年)，太子李渊建立了显赫的：朝，这个朝代左右中国的食运将 近300年(618年一908年)。李湖在位10年，政绩辉煌。之后，他让位于儿子太 宗(627年一650年)一中国少见的伟大的资明君主。无疑，这个时期的中国站 在文明的前沿。中国不仅是五酬，葡且也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最开化的、最进步 的和治理得最好的帝国，在太宗统泊下，中国的版图远至波斯、里海和吉尔声斯 草原的隔尔泰山，沿着这些山脉向北延及戈壁沙漠，向东神至兴安岭内侧，素格 迪那、呼罗漏以及印度喀什周围地区也都承认中国是其宗主国。尼泊尔和印度 马加丹的君王都向中国派遗特使，643年，弃占庭帝国和波斯朝廷的特使也出 现在中国。 ②原注：高第前引书，第二卷，第212页。 19
可为中国皇帝的蒙古人。此时，同汉人的交往在某种程 度上减轻或抑制了第一批征服者的野蛮行径。忽必烈决 定将都城从兼古的喀拉·昆仑迁至北京。当时所筑的城 墙如今还在。城墙上的天文台也还在。直到1900年，人 们还可以看到忽必烈所造的两台天文议器，但在德国人 镇压了义和团运动后，它们就被掠到了波茨坦①。我知 道《凡尔赛条约》规定德国应将其归还中国。如果真的实 行，这或许是《凡尔赛条约》对世界的最大贡献了。 忽必烈在日本历史上扮演的角色同西班牙的菲力 浦二世(1527一1598年，1556-1598年在位)在英国历 史上扮演的角色一样重要。菲力浦二世曾派造“无敌舰 队”征讨英国；而忽必烈则接连两次派舰队东征日本， 结果由于飓风以及日本人的抵抗，元兵大败。 忽必烈之后的蒙古皇帝们越来越多地采用汉人的 风俗，渐渐地失去了以往的强暴本性。1370年，元朝被 汉人建立的明朝取代。到1644年，明朝为满族人所灭， 清朝建立，采用汉人的风俗。1911年，清朝被革命推翻。 清对于中国文化毫无裨益，只有它的辫子是一大特点， 但也随着清的覆灭而消失了。 中华帝国延续至今，并非依靠军事，而靠的是它的 幅员辽阔，物产丰富。相反，在大多数时候，它在战争中 都表现得软弱无能。它南面的一些国家版图较小，且天 性不好战；北面、西面的邻国则大多处于沙漠地带，不可 能有太多的人口。知奴在与汉人打了几百年的仗之后终 于败落，而鞑粗和满族却战胜了汉人。但这两个民族人 ①原注：高第前引书，第二卷.第333页。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