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老舍小说全集 “老武的话对极了！”主席说，说完打了两个深长而款式的 哈欠。 大家被主席引动的也啊一哈的打起哈欠来。 “诸位！赞成不？开开一扇窗子进些新鲜空气？”莫大年 问。 众人没有回答，莫大年立起来把要往窗子上伸的那只手在 大襟上掸了掸烟灰，又坐下了。 “没人理你，红色的老莫！”周少濂用诗人的观察力看出莫 大年的脸红得像抹着胭脂似的。 “主席！”莫大年嘟嘟囊囔的说：“我困了！你们的意见便 是我的意见，你们商议着，我睡觉去啦！” “神圣的主席！原谅我！我黑色与白色的眼珠已一齐没有 抵抗上层与下层的眼皮包围之力了！”周少濠随着莫大年也往 外走。 “老莫！老周！明天见！”主席说。 “主席！”欧阳天风精神百倍的喊：“我们不能无结果而散！ 问问大家赞成‘打’不！” “诸位！我们决定了：打！”主席说：“将来开全体大会的 228)H 时候，我就代表天台公寓的学友说：打！是不是？” “没第二个办法！”欧阳天风说：“没—” 莫大年和周少濂已经走到院中，漱漱的小雪居然把地上盖 白了。周少濂跳着脚提着小尖嗓喊： “老赵！还不出来看这初冬之雪哟！雪哟！白的哟！” “是吗，老周？”赵子日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武端，欧阳 天风也都跟出来。欧阳天风怕冷，抱着肩像个可爱的小猫似的 跑进自己屋里去。赵子日和武端都伸着两臂深深的吸着雪气
赵子日以 一个雪花居然被赵子日吸进鼻子里去，化成一个小水珠落在他 的宽而厚的唇上：“哈哈！有趣！” 周少濂立在台阶用着劲想诗句，想了半天好容易想起两句 古诗，加上了一两个虚字算作新诗，一边摇头一边哼唧： “北雪呀一犯了一长沙！” “胡雪哟>冷啦<万家！”赵子日接了下句，然后说：“对 不对，老周？杜诗！杜诗！” “老赵！‘灰’色的胡云才对！”周少濂说完颇不高兴的走 进屋里去。 “老武！”赵子日放下周少濂，向武端说：“还有烟卷没 有2” “踢着他走！”欧阳天风在屋里笑着嚷。 “踢我？你？留神伤了你的小白脚指头啊！”只要人们会 笑，会扯下长脸蛋一笑，什么事也可以说过不算。赵子日，于 是，哈哈的笑起来。 (229
斗老舍小说全集 第三 桌上的小祥钟叮叮的敲了六下。赵子日很勇敢的睁开眼。 “起！”他自己盘算着：“到公园看雪去！老柏树们挂着白胡子， 大红墙上戴着白硬领，美呀！.也有益于身体！” 南屋的门开了。赵子日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喊：“老李吧？ 干什么去？” “踏雪去！”李景纯回答。 230)H “等一等，一同去！” “公园前门等你，雪下得不厚，我怕一出太阳就全化了！” 李景纯说着已走到院中。 “好！水榭西边的小草亭子上见！”赵子日回答 街门开了，赵子日听得真真的。他的兴味更增高了：“说 起就起！一！二！三！” “一.，二.，雪.，踏.”他脑中一圈两圈的 画了几个白圈。白圈越转越小，眼睛随着白圈的缩小渐渐往一
赵子日以 处闭。眼睛闭好，红松，绿雪，灰色的贾波林，.演开了 “大闹公园”。 太阳慢腾腾的从未散净的灰云里探出头来，檐前渐渐的 滴，滴，一声声的往下落水珠。 李顺进来升火，又把赵子日的好梦打断：“李顺！什么时 候了？” “八点多了？先生。” “天晴了没有？”赵子日的头依然在蓄满独门自制香甜而又 酸溜溜的炭气的被食里埋着。 “太阳出来好高啦，先生。” “得！等踏泞泥吧！”赵子日哀而不伤的叨唠着：“可是， 多睡一会儿也不错！今天是？礼拜四！早晨没功课，睡！” “好热呀一白薯！”门外春二，“昔为东陵侯”，“今卖煮 白薯”的汉军镶蓝旗人，小铜钟似的吆喝着。 “妹妹的！你不吆喝不成吗！”赵子日海底捞月的把头深深 2345678甲Z 往被里一缩：“大冷的天不在家中坐着，出来挨骂！” “栗子味咧一真热！”这一声差不多像堵着第三号的屋门 喊的。 “不睡了！”赵子日怒气不打一处来：“不出去打你个死东 (231 西，不姓赵！”他一鼓作气的坐起来，三下五除二的穿上衣裤， 下地，披上皮袍，跑出去！ “赵先生！真正赛栗子！”春二笑着说：“照顾照顾！我的 先生，财神爷！” “春一二！” “嗻！来呀，先生！看看咱的白薯漂亮不漂亮！” “啊？
老舍小说全集 “来，先生！我给您哪挑块干瓢儿的！” 赵子曰点了点头，慢慢的走过来。看了看白薯锅，真的娇 黄的一锅白薯，煮得咕嘟咕嘟的冒着金圈银眼的小气泡。 “那块锅心儿几个子？”赵子日舐了舐上下嘴唇，咽了一口隔 夜原封的浓唾沫 “跟先生敢讲价？好！随意赏！”春二的话说的比他的白薯 还甜美，假如在“白薯界”有“卖白薯”与“说白薯”两派， 春二当然是属于后一派。 赵子日忍不住，又觉得不值的，笑了一笑。 春二用刀尖轻轻的把那块“软定”的白薯挑在碟子里，跟 着横着两刀，竖着一刀，切成六小块，然后，不必忙而要显着 忙的用小木杓盛了一杓半粘汁，匀匀的往碟上一洒。手续丝毫 不苟，作的活泼而有生气。最后，恭恭敬敬双手递给赵子日。 “雪下完倒不冷啦？”赵子日蹲在锅旁，一边吃一边说。对 面坐着一个垂诞三尺的小黑白花狗，挤鼻弄眼的希望吃些白薯 须子和皮—一或总称日“薯余”。 “是！先生！可不是！”春二回答：“我告诉您说，十月见 雪，明年必是好年头儿！盼着啵，穷小子们好多吃两顿白面！” 232)H “可是雪下得不厚！” “不厚！先生！不厚！大概其说吧，也就是五分来的。不 到一寸，不！” 赵子日斜着眼瞪了春二一眼，然后把精神集中到白薯碟子 上。他把那块白薯已吃了四分之三，忽然觉悟了： “呸！呸！还没漱口，不合卫生！咳！唆！” “先生！白薯清心败火，吃完了一天不漱口也不要紧！”春 二笑着说，心中惟恐因为不合卫生的罪案而少赚几个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