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俄卡斯忒为什么问他所说的是谁?不必理会这事。不要记住他的话。 俄狄浦斯我得到了这样的线索,还不能发现我的血缘,这可不行。 伊俄卡斯忒看在天神面上,如果你关心自己的性命,就不要再追问了;我自己的苦闷已 经够了 俄狄浦斯你放心,即使发现我母亲三世为奴,我有三重奴隶身份,你出身也不卑贱。 伊俄卡斯忒我求你听我的话,不要这样。 10俄狄浦斯我不听你的话,我要把事情弄清楚 伊俄卡斯忒我愿你好,好心好意劝你。 飞俄狄浦斯你这片好心好意一直在使我苦恼 伊俄卡斯忒啊,不幸的人,愿你不知道你的身世。 俄狄浦斯谁去把牧人带来?让这个女人去赏玩她的高贵门第吧! 過伊饑卡斯忒哎呀,哎呀,不幸的人呀!我只有这句话对你说,从此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修 了 伊俄卡斯忒冲进宫。 歌队长俄狄浦斯,王后为什么在这样忧伤的心情下冲了进去?我害怕她这样闭着 中外戏剧名作欣赏 嘴,会有祸事发生。 俄狄浦斯要发生就发生吧!即使我的出身卑贱,我也要弄清楚。那女人——一女人总是 很高傲的—她也许因为我出身卑贱感觉羞耻。但是我认为我是仁慈的幸运 宠儿,不至于受辱。幸运是我的母亲;十二个月份是我的弟兄,他们能画出 我什么时候渺小,什么时候伟大。这就是我的身世,我决不会被证明是另 个人;因此我一定要追问我的血统。 第四场 俄狄浦斯长老们,如果让我猜想,我以为我看见的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牧人,虽然我 没有见过他。他的年纪和这客人一般大;我并且认识那些带路的是自己的仆 人。(向歌队长)也许你比我认识得清楚,如果你见过这牧人 歌队长告诉你吧,我认识他;他是拉伊俄斯家里的人,作为一个牧人,他和其他的 人一样可靠。 众仆人带领牧人自观众左方上。 俄狄浦斯啊,科任托斯客人,我先问你,你指的是不是他? 报信人我指的正是你看见的人。 俄狄浦斯喂,老头儿,朝这边看,回答我问你的话。你是拉伊俄斯家里的人吗? 牧人我是他家养大的奴隶,不是买来的 俄狄浦斯你干的什么工作,过的什么生活? 牧 人大半辈子放羊。 俄狄浦斯你通常在什么地方住羊棚?
牧人有时候在喀泰戎山上,有时候在那附近 俄狄浦斯还记得你在那地方见过这人吗? 牧 人见过什么?你指的是哪个? 俄狄浦斯我指的是眼前的人;你碰见过他没有? 牧人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不敢说碰见过。 报信人主上啊,一点也不奇怪。我能使他清清楚楚回想起那些已经忘记了的事。我 相信他记得他带着两群羊,我带着一群羊,我们在喀泰戎山上从春天到阿耳 克图洛斯①初升的时候做过三个半年朋友。到了冬天,我赶着羊回我的羊 圈,他赶着羊回拉伊俄斯的羊圈。(向牧人)我说的是不是真事? 牧 人你说的是真事,虽是老早的事了。 报信人喂,告诉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婴儿,叫我当自己的儿子养着吗? 牧 人你是什么意思?干吗问这句话? 报信人好朋友,这就是他,那时候是个婴儿 牧 人该死的家伙!还不快住嘴! 俄狄浦斯啊,老头儿,不要骂他,你说这话倒是更该挨骂! 牧 人好主上啊,我有什么错呢? 俄狄浦斯因为你不回答他问你的关于那个孩子的事。 牧人他什么都不晓得,却要多嘴,简直是白搭 俄狄浦斯你不痛痛快快回答,要挨了打才回答! 牧 人看在天神面上,不要拷打一个老头子。 俄狄浦斯(向侍从)还不快把他的手反绑起来? 第○心 牧 人哎呀,为什么呢?你还要打听什么呢? 俄狄浦斯你是不是把他所问的那孩子给了他? 牧人我给了他;愿我在那一天就瞪了眼! 俄狄浦斯你会死的,要是你不说真话。 牧 人我说了真话,更该死了。 俄狄浦斯这家伙好像还想拖延时间。 牧 人我不想拖延时间,我刚才已经说过我给了他。 索福克勒斯与俄狄斯王 俄狄浦斯哪里来的?是你自己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 牧 人这孩子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给我的 俄狄浦斯哪个公民,哪家给你的? 牧 人看在天神面上,不要,主人啊,不要再问了! 俄狄浦斯如果我再追问,你就活不成了。 牧 人他是拉伊俄斯家里的孩子。 俄狄浦斯是个奴隶,还是个亲属? ①〔阿耳克图洛斯〕一般译作“阿耳克托斯”( Arctos),即大熊星座
牧 人哎呀,我要讲那怕人的事了! 俄狄浦斯我要听那怕人的事了!也只好听下去。 牧人人家说是他的儿子,但是里面的娘娘,主上家的,最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俄狄浦斯是她交给你的吗? 牧 人是,主上。 俄狄浦斯是什么用意呢? 牧 人叫我把他弄死。 俄狄浦斯做母亲的这样狠心吗? 牧 人因为她害怕那不吉利的神示。 俄狄浦斯什么神示? 牧 人人家说他会杀他父亲。 划俄狄浦斯你为什么又把他送给了这老人呢? 修 牧人主上啊,我可怜他,我心想他会把他带到别的地方—他的家里去;哪知他 救了他,反而闯了大祸。如果你就是他所说的人,我说,你生来是个受苦的 人啊! 外」俄狄浦斯哎呀!哎呀!一切都应验了!天光呀,我现在向你看最后一眼!我成了不应 剧名作欣赏 当生我的父母的儿子,娶了不应当娶的母亲,杀了不应当杀的父亲。 俄狄浦斯冲进宫,众侍从随入, 报信人、牧人和众仆人自观众左方下。 赏析 指导 命运悲剧 远古的蒙昧时代,人类和动植物交相混杂地共居在一起。那时候的人没有主体意 识。后来,人学会了用火,学会了制造和使用工具,开始把自己从自然界中提升出来。 黑格尔认为,“斯芬克斯之谜”的出现,在人类认识史上有重大意义。它标志着人开始 认识自己,恐考自己,人的主体意识开始萌生。这种主体意识一旦出现,人就要求掌握 自己的命运。但是,事实相反,人们常常被某种莫名其妙的外界因素所捉弄:你希望快 乐,却得到忧愁;你自以为在向东走,结果却走到了西边;本来要上山,却跌进了大 海。于是,“人和命运”这个主题就开始在人类的认识史上奏响。在《俄狄浦斯王》的 故事中,这种悲剧性被表现得十分深刻、动人心魄。剧中把不幸的“命运”说成是所谓 “宙斯的安排”和“阿波罗神示”,其实就是远古时代人们对自己周围世界规律性的了解少得 可怜,因此不可避免地在同自然和社会打交道时碰壁、受到惩罚,甚至会因此被毁灭 《俄狄浦斯王》的戏剧结构 前面提到,索福克勒斯为西方戏剧提供了完整的结构,在其后直到19世纪末西方的
戏剧结构也没有很大的变动。那么,索福克勒斯为戏剧提供了什么样的结构呢?我们试以 《俄狄浦斯王》为例,做一个简单的说明。 戏剧作为一种在舞台上演出的艺术,它必须考虑以下条件:演出时间不能很长;剧情 涉及的背景不能太大,因为剧场的空间是有限的;戏剧观众是复杂多样的,不可能观看冗 长、纷乱和松散的演出。基于以上这些条件,戏剧结构的基本要求是紧凑、完整和统 它不像小说或诗歌那样,可以自由伸展,无限蔓延。亚里斯多德说过,悲剧的动作或行为 需要在一个相对集中的时间里完成。古希腊时代,戏剧演出季节,一般来说,半天演出三 部剧,平均每一部剧一个多小时。例如《俄狄浦斯王》在当时的演出时间就是一个半小时 左右。 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说:“环绕着一个整一的行动,有头有身有尾,这样,它才 像一个完整的活的东西。”从完整性要求出发,戏剧结构一般应该有四个组成部分:一是 开端,提出戏剧矛盾,设置悬念;二是戏剧冲突;三是高潮;四是结局。这四个部分应该 由一个事件贯穿并引发出戏剧动作,展开戏剧冲突,冲突经过若干环节走向高潮,在高潮 之后是矛盾的解决。在《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一出场,就开门见山,说城里发生了 瘟疫,自己应该解救百姓,贲无旁贷,这里的事件就是忒拜城瘟疫流行。接着克瑞翁上场 提出一个悬念:“有人杀了自己的父亲”,这就引发了主要的戏剧动作:俄狄浦斯要义无返 顾地彻查元凶。这个“动作”贯穿整部戏剧,引发出一系列的戏剧冲突;从第三场到第四 场,步步紧逼,把“谁是真凶?”这一问題追到水落石出,戏剧推向了高潮;然后急转直 下走向了结局:伊俄卡斯忒自缢,俄狄浦斯刺瞎双眼。整个戏的结构极其完整和紧凑。 有没有另外的结构方法?我们可以设想,以事情发生的时间先后为序:不是从忒拜城 闹瘟疫开始,而是从俄狄浦斯出生并被先知告知他要杀父娶母开始,叙述他怎样被指令抛 至山林,而牧羊人又如何把他送给另一个牧羊人,那个牧羊人又如何把他送给科任托斯 王……这样写下去剧本至少要写一二十万字,不仅冗长,而且缺乏戏剧所必须的强有力的 索 福 悬念、事件和“动作”,演出就不容易收到好的效果。传统的戏剧理论认为戏剧应是反叙克 事的,也就是说戏剧一般不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而是拦腰一刀,从最富于悬念的地斯 方开场。《俄狄浦斯王》从忒拜城瘟疫流行这一悬念开始,而此前的一系列事件都以倒叙 法让有关的人物说出。这样做不仅紧凑,而且在叙说时观众可以看到俄狄浦斯这个当事人 的反应。单纯的事件叙述变成了揭示人物心灵的有力手段。在这一点上《俄狄浦斯王》是 勒斯与⌒依狄浦斯王 非常成功的,堪称典范。 戏剧中的“突转”」 第三场可以划分为三段:第一段是科任托斯来的报信人向伊俄卡斯忒和俄狄浦斯报 喜:科任托斯的老王死前遺嘱,让俄狄浦斯继承王位;第二段是俄狄浦斯问明老王因病去「13 世,俄狄浦斯和妻子因神的预言未应验而欣喜,但是情节陡转,报信人说,其实俄狄浦斯 并不是老王的亲生子,而是捡来的;第三段是俄狄浦斯坚决要搞清自己的身世,伊俄卡斯 忒预感到有祸事降临。这场戏不长,很紧凑,其中包含着一个重要的“突转”:报信人来
报喜,想不到露出了俄狄浦斯身世的隐情,引出了俄狄浦斯一定要搞清身世的决心。这是 整个戏的一个最大的转折:由喜转向悲;由“起”转向“落”。由于这个“突转”,把俄狄 浦斯和伊俄卡斯忒推向了不幸的边缘,悬念的强度骤然增加。 戏剧结构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突转”的设置。虽然在小说或散文中我们也会看到某 些故事情节上的跌宕起伏,但没有戏剧这样强烈而集中:作为剧场艺术的需要,在观众观 剧的有限时间内,至少要设置一到两个“突转”。这是实现戏剧性要求的重要环节之 14古希腊的悲剧在埃斯库勒斯的时代,还没有必须设置“突转”的意识。索福克勒斯的剧作 不仅结构比埃斯库罗斯复杂,而且在主线索上注意设置“突转”,使全剧跌宕有致。这是 索福克勒斯对戏剧的重要贡献之 “突转”的设置要求做到既出乎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在《俄狄浦斯王》中,观众最 关心的,也就是戏的悬念是:俄狄浦斯既然已经落入神祇的圈套,他将怎样面对自己所犯 下的罪恶?出于对俄狄浦斯的同情,观众希望俄狄浦斯始终处于浑然不知的状态,那他就 修 可以不受良心的谴責。因此,任何一个可能使主人公知道真相的“缝隙”,都会引起观众 的关注。但是,观众还是没有想到,就在报信人报告俄狄浦斯将要担任两个国家的国王这 样一个喜讯当口,真相的“裂隙”出现了。喜讯恰恰成了灾难的开始。这就是出乎意料之 外戏刷名作欣赏 外。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个意外却是又在情理之中:老王会死;死后势必找俄狄浦斯继 承王位;俄狄浦斯是一个信神的人,但又想摆脱神给他的不幸命运。这个矛盾使得俄狄浦 斯见到报信人首先关心的不是王位而是“父亲怎么死的”,并表示因为母亲还在,自己还 有一半的忧虑(娶母)没有解除;报信人出于邀功请赏的目的不可能不讲出俄狄浦斯的身 世;俄狄浦斯从第一场一出现就强烈关心自己的身世之谜,他不会不追问;伊俄卡斯忒出 于一个女人对于过去身世的敏感,不可能不隐约感到追查下去的危险;她不能不加以阻 止;而俄狄浦斯刚强自信的性格又不可能听从妻子的劝阻终止追查。因此,悲剧的发展几 乎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人物性格之间的矛盾冲突决定的。从一定的情境之中,是性格决定 了命运。看似偶然,其实包含着必然 有些剧作家在构建冲突时,为了追求强烈,会搀进过多的人为制造的偶然因素,使得 戏剧的发展显示出更多的牵强附会,剧情的推进捉襟见肘,漏洞百出。针对这种弊端,现 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反其道而行之,在戏中有意不去设置“突转”。这方面的做法,我们 在研读《等待戈多》时再讨论。 第四场:蝎子式的追问 第四场是全剧的高潮,主要情节是:俄狄浦斯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坚持要报信人和 牧羊人当堂对质,伊俄卡斯忒拼命阻止也没有奏效。真相大白使俄狄浦斯受到了致命打 击,逃下场去 当一场灾祸到来的时候,作为一个应当承担主要責任的人,他可以有三种选择:逃 避、推诿于他人或勇敢地承担起責任。俄狄浦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种态度。开始时, 他认为自己同那个杀父娶母的元凶完全无关,因此毫无心理负担,但到了科任托斯的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