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耐1Q9淘题 你的首选资源互助社区 地的万里气龙的源头克拉2,我们沿着沙漠公路,一直深入到塔克拉玛干的腹地塔中油田。一路上无论是我 们几个陕西老乡还是油田的同志经常说到若冰。到了油田不能不想到他不能不说到他。在塔中油田的沙 漠植物园里,看到人工栽培的沙漠植物我想起了若冰作品里对红柳、梭梭、沙棘的描写。这些都是他非常 喜爱的植物。我在想,若冰如果有墓地,应该把这些植物种植在他的墓地上让它们陪伴着他让这些伟大非凡 的生命呼应着他的灵魂九泉之下的他,一定会感到欣喜的 但我也知道这是空想。红柳、梭梭、沙棘这些植物,只适宜在沙漠生长,它们生命的意义就是挑战,在不 可能有生命的地方呈现出一丛丛、一片片生命的绿色。脱离了严酷的生存环境与别的娇花嫩草没有区别, 生存的意义大打折扣它们便宁可不复存在 去年回泾阳老家,让我分外感伤的是,那棵大柳树已经死了。活了上百年突然就死了。那片遮天蔽日、 挡风避雨的浓荫已荡然无存。原来大树下那块地方,再也不是人们的聚集之地拓宽的公路从那里经过到处 都在盖房建屋过去清荫笼罩的地方如今尘土飞扬。一段生命的历史,一段人世的风情就这样戛然而止 我又想起了若冰想起当年他要来三渠口的提议其情其景如在眼前。大柳树没有了,若冰也离我们而去 了。我想如果能在故乡给若冰修建一座墓园,我会在那墓园里种植一棵柳树。柳树的生命力是极强的,随便 往地上一插便能成活这倒与红柳、梭梭、沙棘很是近似。在故乡的树木中柳树在春天总是最先发芽变绿, 把春的消息早早报告给人们;而秋天又是它最后落叶在一个四季轮回的谢幕之际,叶子变黄,呈现出一片耀 眼的金色在寒风乍起时给人一种明亮的暖意。垂柳依依是生物对造化感恩的绵绵柔情;垂柳飘飘是人们对 尊者逝去的无尽思念 为若冰在故乡种这样一棵树,我想他是会喜欢的,像喜欢红柳、梭梭、沙棘一样的喜欢它。 最初的岁月 余华 1960年4月3日的中午,我出生在杭州的一家医院里,可能是妇幼保健医院,当时我母亲在浙江医院, 我父亲在浙江省防疫站工作。有关我出生时的情景,我的父母没有对我讲述过,在我记忆中他们总是忙忙 碌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有空余的时间坐在一起谈谈过去,或者谈谈我一一他们 第二个儿子出生时的情景。我母亲曾经说起过我们在杭州时的片断,她都是带着回想的情绪去说,说我们 住过的房子和周围的景色,这对我是很重要的记忆,我们在杭州曾经有过的短暂生活,在我童年和少年时 期一直是想象中最为美好的部分。 我的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离开杭州来到一个叫海盐的县城,从而实现了他最大的愿望,成为了一名 外科医生。我父亲一辈子只念过六年书,三年是小学,另外三年是大学,中间的课程是他在部队里当卫生 员时自学的,他在浙江医科大学专科毕业后,不想回到防疫站去,为了当一名外科医生,他先是到嘉兴 可是嘉兴方面让他去卫生学校当教务主任;所以他最后来到了一个更小的地方——海盐 他给我母亲写了一封信,将海盐这个地方花言巧语了一番,于是我母亲放弃了在杭州的生活,带着我 哥哥和我来到了海盐,我母亲经常用一句话来概括她初到海盐时的感受,她说:“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 我的记忆是从“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的海盐开始的,我想起了石板铺成的大街,一条比胡同还要 窄的大街,两旁是木头的电线杆,里面发出嗡嗡的声响。我父母所在的医院被一条河隔成了两半,住院部 在河的南岸,门诊部和食堂在北岸,一座很窄的木桥将它们连接起来,如果有五、六个人同时在上面走 木桥就会摇晃,而且桥面是用木板铺成的,中间有很大的缝隙,我的一只脚掉下去时不会有困难,下面的 河水使我很害怕。到了夏天,我父母的同事经常坐在木桥的栏杆上抽烟闲聊,我看到他们这样自如地坐在 粗细不均,而且还时时摇晃的栏杆上,心里觉得他们实在是了不起 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我母亲经常这样告诉我,说我小时候不吵也不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每天早晨送我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她来接我时,发现我还坐在早晨她离开时坐的位置上。我独自一人坐 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耍。 到了四岁的时候,我开始自己回家了,应该说是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带我回家,可是我哥哥经常玩忽职 守,他带着我往家里走去时,会突然忘记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玩耍了,那时候我就会在原地站 着等他,等上一段时间他还不回来,我只好一个人走回家去,我把回家的路分成两段来记住,第一段是
taoti.tl100.com 你的首选资源互助社区 地的万里气龙的源头克拉 2,我们沿着沙漠公路,一直深入到塔克拉玛干的腹地塔中油田。一路上,无论是我 们几个陕西老乡还是油田的同志,经常说到若冰。到了油田不能不想到他,不能不说到他。在塔中油田的沙 漠植物园里,看到人工栽培的沙漠植物,我想起了若冰作品里对红柳、梭梭、沙棘的描写。这些都是他非常 喜爱的植物。我在想,若冰如果有墓地,应该把这些植物种植在他的墓地上,让它们陪伴着他,让这些伟大非凡 的生命呼应着他的灵魂,九泉之下的他,一定会感到欣喜的。 但我也知道这是空想。红柳、梭梭、沙棘这些植物,只适宜在沙漠生长,它们生命的意义就是挑战,在不 可能有生命的地方呈现出一丛丛、一片片生命的绿色。脱离了严酷的生存环境,与别的娇花嫩草没有区别, 生存的意义大打折扣,它们便宁可不复存在。 去年回泾阳老家,让我分外感伤的是,那棵大柳树已经死了。活了上百年,突然就死了。那片遮天蔽日、 挡风避雨的浓荫已荡然无存。原来大树下那块地方,再也不是人们的聚集之地,拓宽的公路从那里经过,到处 都在盖房建屋,过去清荫笼罩的地方,如今尘土飞扬。一段生命的历史,一段人世的风情,就这样戛然而止。 我又想起了若冰,想起当年他要来三渠口的提议,其情其景,如在眼前。大柳树没有了,若冰也离我们而去 了。我想,如果能在故乡给若冰修建一座墓园,我会在那墓园里种植一棵柳树。柳树的生命力是极强的,随便 往地上一插,便能成活,这倒与红柳、梭梭、沙棘很是近似。在故乡的树木中,柳树在春天总是最先发芽变绿, 把春的消息早早报告给人们;而秋天又是它最后落叶,在一个四季轮回的谢幕之际,叶子变黄,呈现出一片耀 眼的金色,在寒风乍起时给人一种明亮的暖意。垂柳依依,是生物对造化感恩的绵绵柔情;垂柳飘飘,是人们对 尊者逝去的无尽思念。 为若冰在故乡种这样一棵树,我想他是会喜欢的,像喜欢红柳、梭梭、沙棘一样的喜欢它。 最初的岁月 余 华 1960 年 4 月 3 日的中午,我出生在杭州的一家医院里,可能是妇幼保健医院,当时我母亲在浙江医院, 我父亲在浙江省防疫站工作。有关我出生时的情景,我的父母没有对我讲述过,在我记忆中他们总是忙忙 碌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有空余的时间坐在一起谈谈过去,或者谈谈我——他们 第二个儿子出生时的情景。我母亲曾经说起过我们在杭州时的片断,她都是带着回想的情绪去说,说我们 住过的房子和周围的景色,这对我是很重要的记忆,我们在杭州曾经有过的短暂生活,在我童年和少年时 期一直是想象中最为美好的部分。 我的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离开杭州来到一个叫海盐的县城,从而实现了他最大的愿望,成为了一名 外科医生。我父亲一辈子只念过六年书,三年是小学,另外三年是大学,中间的课程是他在部队里当卫生 员时自学的,他在浙江医科大学专科毕业后,不想回到防疫站去,为了当一名外科医生,他先是到嘉兴, 可是嘉兴方面让他去卫生学校当教务主任;所以他最后来到了一个更小的地方——海盐。 他给我母亲写了一封信,将海盐这个地方花言巧语了一番,于是我母亲放弃了在杭州的生活,带着我 哥哥和我来到了海盐,我母亲经常用一句话来概括她初到海盐时的感受,她说:“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 我的记忆是从“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的海盐开始的,我想起了石板铺成的大街,一条比胡同还要 窄的大街,两旁是木头的电线杆,里面发出嗡嗡的声响。我父母所在的医院被一条河隔成了两半,住院部 在河的南岸,门诊部和食堂在北岸,一座很窄的木桥将它们连接起来,如果有五、六个人同时在上面走, 木桥就会摇晃,而且桥面是用木板铺成的,中间有很大的缝隙,我的一只脚掉下去时不会有困难,下面的 河水使我很害怕。到了夏天,我父母的同事经常坐在木桥的栏杆上抽烟闲聊,我看到他们这样自如地坐在 粗细不均,而且还时时摇晃的栏杆上,心里觉得他们实在是了不起。 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我母亲经常这样告诉我,说我小时候不吵也不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每天早晨送我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她来接我时,发现我还坐在早晨她离开时坐的位置上。我独自一人坐 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耍。 到了四岁的时候,我开始自己回家了,应该说是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带我回家,可是我哥哥经常玩忽职 守,他带着我往家里走去时,会突然忘记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玩耍了,那时候我就会在原地站 着等他,等上一段时间他还不回来,我只好一个人走回家去,我把回家的路分成两段来记住,第一段是一
天耐1Q9淘题 你的首选资源互助社区 直往前走,走到医院:走到医院以后,我再去记住回家的路,那就是走进医院对面的一条胡同,然后沿着 胡同走到底,就到家了。 接下来的记忆是在家中楼上,我的父母上班去后,就把我和哥哥锁在屋中,我们就经常扑在窗口,看 着外面的景色。我们住的胡同底,其实就是乡间了,我们长时间地看着在田里耕作的农民,他们的孩子提 着割草篮子在田埂上晃来晃去。到了傍晚,农民们收工时的情景是一天中最有意思的,先是一个人站在田 埂上喊叫:“收工啦!” 然后在田里的人陆续走了上去,走上田埂以后,另外一些人也喊叫起收工的话,一般都是女人在喊叫。 在一声起来,一声落下的喊叫里,我和哥哥看着他们扛着锄头,挑着空担子三三两两地走在田埂上。接下 去女人的声音开始喊叫起她们的孩子了,那些提着篮子的孩子在田埂上跑了起来,我们经常看到中间有一、 两个孩子因为跑得太快而摔倒在地。 在我印象里,我的父母总是不在家,有时候是整个整个的晚上都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在家里,门被锁 着,我们出不去,只有在屋里将椅子什么的搬来搬去,然后就是两个人打架,一打架我就吃亏,吃了亏就 哭,我长时间地哭,等着我父母回来,让他们惩罚我哥哥。这是我最疲倦的时候,我哭得声音都沙哑后 我的父母还没有回来,我只好睡着了。 那时候我母亲经常在医院值夜班,她傍晚时回来一下,在医院食堂买了饭菜带回来让我们吃了以后 又匆匆地去上班了。我父亲有时是几天见不着,母亲说他在手术室给病人动手术。我父亲经常在我们睡着 以后才回家,我们醒来之前又被叫走了。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在睡梦里听到楼下 有人喊叫:“华医生,华医生…有急诊。” 我哥哥到了上学的年龄以后,就不能再把他锁在家里,我也因此得到了同样的解放。我哥哥脖子上挂 着一把钥匙,背着书包,带上我开始了上学的生涯。他上课时,我就在教室外一个人玩,他放学后就带着 我回家。有几次他让我坐到课堂上去,和他坐在一把椅子里听老师讲课。有一次一个女老师走过来把他批 了一通,说下次不准带着弟弟来上课,我当时很害怕,他却是若无其事。过了几天,他又要把我带到课 堂上去,我坚决不去,我心里一想到那个女老师就怎么也不敢再去了。 我在念小学时,我的一些同学都说医院里的气味难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喜欢闻酒精和福尔马林的 气味。我从小是在医院的环境里长大的,我习惯那里的气息,我的父母和他们的同事在下班时都要用酒精 擦手,我也学会了用酒精洗手 那时候,我一放学就是去医院,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游来荡去的,一直到吃饭。我对从手术室里提出来 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父亲当时给我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 模样,他的胸前是斑斑的血迹,口罩挂在耳朵上,边走过来边脱下沾满鲜血的手术手套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干脆搬到医院里住了,我家对面就是太平间,差不多隔几个晚上我就会听到 凄惨的哭声。那几年里我听够了哭喊的声音,各种不同的哭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都听了不少 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能听到两三次,我常常在睡梦里被吵醒;有时在白天也能看到死者亲属在太平间 门口嚎啕大哭的情景,我搬一把小凳坐在自己门口,看着他们一边哭一边互相安慰。有几次因为好奇我还 走过去看看死人,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过死人的脸,我看到的都是被一块布盖住的死人,只有一次我看到 只露出来的手,那手很瘦,微微弯曲着,看上去灰白,还有些发青。 应该说我小时候不怕看到死人,对太平间也没有丝毫恐惧,到了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 呆在太平间里,那用水泥砌成的床非常凉快。在我记忆中的太平间总是一尘不染,四周是很高的树木,里 面有一扇气窗永远打开着,在夏天时,外面的树枝和树叶会从那里伸进来 当时我唯一的恐惧是在黑夜里,看到月光照耀中的树梢,尖细树梢在月光里闪闪发亮,伸向空中,这 情景每次都让我发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我一看到它就害怕。 我在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应该是1973年,县里的图书馆重新对外开放,我父亲为我和哥哥弄了一张 借书证,从那时起我开始喜欢阅读小说了,尤其是长篇小说。我把那个时代所有的作品几乎都读了一遍 浩然的《艳阳天》、《金光大道》,还有《牛田洋》、《虹南作战史》、《新桥》、《矿山风云》、《飞雪迎春》、《闪 闪的红星》……当时我最喜欢的书是《闪闪的红星》,然后是《矿山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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