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火車的女人 手都還不會。 美君半 6追火車的女人 美君繼續南下，到了廣州。丈夫，帶著憲兵隊，驻守著贵州天河機場。 應揚，讓奶奶抱著，在衡山火車站，看著美君的火車開走。他太小，連揮 暴斃。一路上，死了好幾個孩子和老人。 的兵荒馬亂，孩子恐伯擠也會被擠死，更别說在密不通風的車廂裡得傳染病而 想到那個追火車的女人，她決定把懷裡的要兒交給衡山鄉下的奶奶·這樣 火車到了湖南衡山站，美君跟兩個傳令兵抱著孩子擠下了車。 不說話，然後說，我常在想··那孩子後來怎麽了？」 「我記得她追火車的時候披頭散髮的樣子 「你記得她的脸嗎？一我問。 她的孩子在車厢裡頭也大哭，找媽媽，但是誰都沒辦法讓火車停下 「我們就眼呼爵看著那個女人在追火車，一路追一路喊一路哭一路跌倒， 解，起身要走回來時，車子突然然開了。 女人爬過眾人的身體，下了車，就在離鐵軌幾步之遙的灌木後頭蹲下來小 說，「寶寶，你等一下哦，不要動」 等。等的時候，美君說，旁邊有個媽媽跟一路抱在懷裡的四、五歲大的孩子 火車又動了，然後沒多久又會停，因為前面的一截鐵軌被撬起來了，要 有軍官出來當場跟乘客募款，蒐集買煤的錢。 火車往廣州走，但是在中途哪一個荒涼的小鎮，煤燒光了，火車不動了。於是 上绑著人、車門邊患著人、車窗裡塞著人、座位底下趴著人、走道上貼著人。 美君緊緊抱著婴兒離開淳安，在杭州上車時，火車站已經人山人海；車頂 大江大海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43 42 6追火車的女人 美君緊緊抱著嬰兒離開淳安，在杭州上車時，火車站已經人山人海；車頂 6追火車的女人 有軍官出來當場跟乘客募款，蒐集買煤的錢。 火車往廣州走，但是在中途哪一個荒涼的小鎮，煤燒光了，火車不動了。於是 上綁著人、車門邊懸著人、車窗裡塞著人、座位底下趴著人、走道上貼著人。 火車又動了，然後沒多久又會停，因為前面的一截鐵軌被撬起來了，要 說， ﹁寶寶，你等一下哦，不要動。 ﹂ 等。等的時候，美君說，旁邊有個媽媽跟一路抱在懷裡的四、五歲大的孩子 女人爬過眾人的身體，下了車，就在離鐵軌幾步之遙的灌木後頭蹲下來小 解，起身要走回來時，車子突然開了。 ﹁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在追火車，一路追一路喊一路哭一路跌倒， 她的孩子在車廂裡頭也大哭，找媽媽，但是誰都沒辦法讓火車停下﹂ ﹁我記得她追火車的時候披頭散髮的樣子 ﹁你記得她的臉嗎？﹂我問。 ﹂ 想到那個追火車的女人，她決定把懷裡的嬰兒交給衡山鄉下的奶奶。這樣 火車到了湖南衡山站，美君跟兩個傳令兵抱著孩子擠下了車。 美君半��不說話，然後說， ﹁我常在想：那孩子後來怎麼了？﹂ 暴斃。一路上，死了好幾個孩子和老人。 的兵荒馬亂，孩子恐怕擠也會被擠死，更別說在密不通風的車廂裡得傳染病而 應揚，讓奶奶抱著，在衡山火車站，看著美君的火車開走。他太小，連揮 手都還不會。 美君繼續南下，到了廣州。丈夫，帶著憲兵隊，駐守著廣州天河機場
7不能不遇兄你 我到了廣州。 校長們正在和國軍的將領協商，孩子們要怎樣才能搭上前往台灣的船。那個 他眼前勇過去的人潮裡，有來自山東的五千個中學生，流亡了幾千里，他們的 難的人潮，流過天河機場前面的大馬路，往黄埔碼頭勇過去·他並不知道，在 巨大的歷史棋盤，已經定局，他也是一個過了河的卒子。但是他看到人潮，述 門情形報告，後十時就寝。 7不能不遇見你 三十歲的憲兵連長龍槐生在認真駐守天河機場的時候，自然不會知道，那 點，不惟台灣之屏障而已·初到忽熱甚閣，入浴晚課，聽取夏功權厦 且颱風甚多。惟其地位重要，實為台灣、福州、厦門、汕頭之中心 壯大外，餘亦不易飼畜，以其地鹹質甚大，無論動植皆不易生長，而 高不過五十公尺，亦一沙薄樹木栖少，植物難產·聞動物除印牛種較 昨哺在寶館附近沿海濱遊覽，瞭望對岸之漁翁島，面積雖大但其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八日，蔣的日記寫的是他對澎湖的考察： 到處考察形勢，思索將來反攻的據點要如何布置，五月他沒去廣州啊。你看， 上海即將失守，蔣介石搭著太康艦和靜江輪來回於浙江沿海和台灣各島之間， 野，不是總統了，而且，五月的時間你也記錯了吧？那時首都南京已經易城， 我翻著槐生手寫的自傅，心想，爸爸，一九四九年五月，蔣介石已經下 夜以繼日督促所屬提高警覺，以防不測。 機場，時有副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閻錫山等高級首長在機場相迎，在此期間 是自己一生最光榮的任務來了：一九四九年五月，先總統搭中美一號蒞天河 美君的丈夫龍槐生，帶著他的畫兵隊最密防守天河機場。不多久，他認為 好了，那真的是這裡了。 事處」，好端端寫在那裡，竟然是一九四九年之後不再使用的正體字。 空喷的巴士轉運站，而這堵老糙上寫的字，讓我吃了一驚。『空軍後勤廣州辦 點軍用機場的影子？可是一轉身，大馬路對面有一片孤伶伶的老牆，旁邊是個 到了天河體育中心。龐大的體育館，四邊的道路車水馬龍，哪裡還有一點 問到最後，有個人說，「沒聽過天河機場，但是有個天河體育中心。」 搖頭。沒有人知道。 問廣州人，「聽過天河機場嗎？」 大江大海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45 44 7不能不遇見你 到了天河體育中心。龐大的體育館，四邊的道路車水馬龍，哪裡還有一點 問到最後，有個人說， ﹁沒聽過天河機場，但是有個天河體育中心。 ﹂ 搖頭。沒有人知道。 問廣州人， ﹁聽過天河機場嗎？﹂ 我到了廣州。 7不能不遇見你 事處﹂ ，好端端寫在那裡，竟然是一九四九年之後不再使用的正體字。 空曠的巴士轉運站，而這堵老牆上寫的字，讓我吃了一驚。 ﹁空軍後勤廣州辦 點軍用機場的影子？可是一轉身，大馬路對面有一片孤伶伶的老牆，旁邊是個 美君的丈夫龍槐生，帶著他的憲兵隊嚴密防守天河機場。不多久，他認為 好了，那真的是這裡了。 夜以繼日督促所屬提高警覺，以防不測。 ﹂ 機場，時有副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閻錫山等高級首長在機場相迎，在此期間 是自己一生最光榮的任務來了：﹁一九四九年五月，先總統搭中美一號蒞天河 我翻著槐生手寫的自傳，心想，爸爸，一九四九年五月，蔣介石已經下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八日，蔣的日記寫的是他對澎湖的考察： 到處考察形勢，思索將來反攻的據點要如何布置，五月他沒去廣州啊。你看， 上海即將失守，蔣介石搭著太康艦和靜江輪來回於浙江沿海和台灣各島之間， 野，不是總統了，而且，五月的時間你也記錯了吧？那時首都南京已經易幟， 昨晡在賓館附近沿海濱遊覽，瞭望對岸之漁翁島，面積雖大但其標 門情形報告，後十時就寢。 點，不惟台灣之屏障而已。初到忽熱甚悶，入浴晚課，聽取夏功權廈 且颱風甚多。惟其地位重要，實為台灣、福州、廈門、汕頭之中心 壯大外，餘亦不易飼畜，以其地鹹質甚大，無論動植皆不易生長，而 高不過五十公尺，亦一沙灘樹木極少，植物難產。聞動物除印牛種較 3 三十歲的憲兵連長龍槐生在認真駐守天河機場的時候，自然不會知道，那 校長們正在和國軍的將領協商，孩子們要怎樣才能搭上前往台灣的船。那個 他眼前湧過去的人潮裡，有來自山東的五千個中學生，流亡了幾千里，他們的 難的人潮，流過天河機場前面的大馬路，往黃埔碼頭湧過去。他並不知道，在 巨大的歷史棋盤，已經定局，他也是一個過了河的卒子。但是他看到人潮，逃
道年， 物理攀家朱經式才七藏· 喜玩泥巴抓泥、把破属 烫在一起级宽· 7不能不遇見你 事 到了天河機場那一真： 著他們到來。 圈，拿出黃金五百兩私下贿路，要我放行二十輛卡車私貨，我雖未負 到香港的沿路加派雙哨，以確保機場安全·時有一走私集團劉姓首 一九四九年五月，在贵州停留待命，負責天河機场警戒·並在機場 在港大柏立基學院的寫作室裡，我從書架上把父親的自傳重新拿下來，找 「不要笑，我記得麗爸爸的自傅好像有提到黄金。你等等。一 他笑了，有點得意，可以這麼說。 「慢點慢點朱經武，一我說，你是在講，我爸爸搶了你爸爸一箱黄金？」 括我自己，很可能就兩樣。」 不了身。他如果沒趕上船，我們大概從此就拆散了，一家人以後的命運——包 「對啊，一經武答說，「那一箱黃金就被憲兵隊拿走了。他自己也差點脱 「什麼？』我問，你是說，天河機場的憲兵隊？ 是不讓他带走，他交涉到半夜，還是不放行，最後只好空手趕了過來。 金的箱子掉了下來，散了一地，被駐守天河機場的患兵隊給裸住，不管怎樣就 壞的，趕得滿頭大汗。原來，爸爸的吉普車，經過天河機場時，不知怎麼裝黄 媽又急又伯，祖母也滿臉憂愁。到最後，清晨兩點，爸爸終於出現了，氣急敗 來。碼頭上滿滿是上不了船、露宿的難民，而船馬上要開了，爸爸還不見。我 「可是，」經武說，「我們在船上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半夜，爸爸一直不 黃金上船。他說，我隨後就趕到，船上相會。 碼頭，直接在船上等候，因為他負責剩餘物資的處理，必須押一箱空軍後勤的 一九四九年五月的這個時候，朱家到了廣州；朱甘亭上尉讓家人先到黃埔 斷腕」嚇了一跳；朱甘亭轉身就離開了舊金山，飛到南京，報名加入了中國空 生大急轉·他把自己心愛的哈雷重型機車送給一個好友——好友被他的「壮十 一八事變爆發，二十六歲意氣風發的朱甘亭熱血奔腾、日夜難安，於是决定人 朱爸爸是美國華僑，上波特蘭的航空學校，學習飛機驾駛。一九三一年九 一躍而出，不見跳影，小小經武差點哭了出來。 臨出門前還把一雙小黄狗抱在身上，帶著走天涯。沒想到狗一上火車，從窗口 跟著父母兄弟姊妹一家八口，加上一個老祖母，從武漢坐船搭車，一路南下， 朱經武，才七歲，喜歡玩泥巴、抓泥鳅、把破銅爛鐵亂湊在一起發熱發電。他 這年，香港科技大學的校長、創下高温超導世界新纪録而著名的物理學家 「其地鹹質甚大，無論動植皆不易生長，而且颱風甚多」的澎湖島，正張口等 大江大海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47 46 7不能不遇見你 著他們到來。 ﹁其地鹹質甚大，無論動植皆不易生長，而且颱風甚多﹂的澎湖島，正張口等 這年，香港科技大學的校長、創下高溫超導世界新紀錄而著名的物理學家 一躍而出，不見蹤影，小小經武差點哭了出來。 臨出門前還把一隻小黃狗抱在身上，帶著走天涯。沒想到狗一上火車，從窗口 跟著父母兄弟姊妹一家八口，加上一個老祖母，從武漢坐船搭車，一路南下， 朱經武，才七歲，喜歡玩泥巴、抓泥鰍、把破銅爛鐵亂湊在一起發熱發電。他 朱爸爸是美國華僑，上波特蘭的航空學校，學習飛機駕駛。一九三一年九 生大急轉：他把自己心愛的哈雷重型機車送給一個好友 一八事變爆發，二十六歲意氣風發的朱甘亭熱血奔騰、日夜難安，於是決定人 ——好友被他的﹁壯士 軍。 斷腕﹂嚇了一跳；朱甘亭轉身就離開了舊金山，飛到南京，報名加入了中國空 一九四九年五月的這個時候，朱家到了廣州；朱甘亭上尉讓家人先到黃埔 黃金上船。他說，我隨後就趕到，船上相會。 碼頭，直接在船上等候，因為他負責剩餘物資的處理，必須押一箱空軍後勤的 ﹁可是，﹂經武說， ﹁我們在船上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半夜，爸爸一直不 是不讓他帶走，他交涉到半夜，還是不放行，最後只好空手趕了過來。 ﹂ 金的箱子掉了下來，散了一地，被駐守天河機場的憲兵隊給攔住，不管怎樣就 壞的，趕得滿頭大汗。原來，爸爸的吉普車，經過天河機場時，不知怎麼裝黃 媽又急又怕，祖母也滿臉憂愁。到最後，清晨兩點，爸爸終於出現了，氣急敗 來。碼頭上滿滿是上不了船、露宿的難民，而船馬上要開了，爸爸還不見。我 ﹁對啊，﹂經武答說， ﹁那一箱黃金就被憲兵隊拿走了。他自己也差點脫 ﹁什麼？﹂我問， ﹁你是說，天河機場的憲兵隊？﹂ 不了身。他如果沒趕上船，我們大概從此就拆散了，一家人以後的命運——包 括我自己，很可能就兩樣。 ﹂ 在港大柏立基學院的寫作室裡，我從書架上把父親的自傳重新拿下來，找 ﹁不要笑，我記得龍爸爸的自傳好像有提到黃金。你等等。 ﹂ 他笑了，有點得意， ﹁可以這麼說。 ﹂ ﹁慢點慢點朱經武，﹂我說， ﹁你是在講，我爸爸搶了你爸爸一箱黃金？﹂ 到了天河機場那一頁： 一九四九年五月，在廣州停留待命，負責天河機場警戒。並在機場 腦，拿出黃金五百兩私下賄賂，要我放行二十輛卡車私貨，我雖未負 到香港的沿路加派雙哨，以確保機場安全。時有一走私集團劉姓首 這年，物理學家朱經武才七歲， 喜歡玩泥巴、抓泥鰍、把破銅爛 鐵亂湊在一起發熱發電
8追火車的小孩 種恐怖的感覺。 時不姓劉吧？」 与与的機械聲，像一頂溫柔的蚊帳，把你密密實實地罩在搖籃裡。 永速是浪漫的，車厢像個祕密的、無人打授的搖篮，晃著你疲倦的身體；顧律 燈减掉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就沒入鐵輪毒毒隆隆的節奏裡·行駛中的夜行火車 人們安靜地上車，一入厢房，放好行李，爬上自己的铺位，就把燈滅了。 兩三年才一次的回卿。家裡的孩子，可能都認不得自己了。 白三色條子的大口麻袋，大包小包的，全身披掛。出來打工的人，這很可能是 裡，聽見的全是熟悉的湖南話。很多民工，帶著鼓鼓的麻袋都是那種紅藍 都是回鄉的人吧？廣州東站的候車室裡，起碼有上千的人，聚在一個大堂 來的一條出不去的隧道·接近關卡檢查哨時，看到穿著制服的邊境守衛，有一 一進人東德區，所調公路其實就是一條被鐵絲綱、探照燈和監視塔所圍起 就是開車去的，從法蘭克福開到仍在圍稿中的柏林，是五百六十公里。 總路程五百二十一公里·這個里程數，我開過。一九八七年，第一次去柏林， 8追火事的小孩 在夜車裡，從贵州東站駛往衡陽站。晚上十一點發車，清晨五點鐘可到。 我指著這一段，一字一句哈給朱經武聽，然後反問他，怎樣？朱爸爸那 辑私任務，但立即嚴詞拒絕，並報請上级處理。 大江大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49 48 8追火車的小孩 在夜車裡，從廣州東站駛往衡陽站。晚上十一點發車，清晨五點鐘可到。 8追火車的小孩 就是開車去的，從法蘭克福開到仍在圍牆中的柏林，是五百六十公里。 總路程五百二十一公里。這個里程數，我開過。一九八七年，第一次去柏林， 一進入東德區，所謂公路其實就是一條被鐵絲網、探照燈和監視塔所圍起 種恐怖的感覺。 來的一條出不去的隧道。接近關卡檢查哨時，看到穿著制服的邊境守衛，有一 都是回鄉的人吧？廣州東站的候車室裡，起碼有上千的人，聚在一個大堂 裡，聽見的全是熟悉的湖南話。很多民工，帶著鼓鼓的麻袋——都是那種紅藍 兩三年才一次的回鄉。家裡的孩子，可能都認不得自己了。 白三色條子的大口麻袋，大包小包的，全身披掛。出來打工的人，這很可能是 人們安靜地上車，一入廂房，放好行李，爬上自己的舖位，就把燈滅了。 勻勻的機械聲，像一頂溫柔的蚊帳，把你密密實實地罩在搖籃裡。 永遠是浪漫的，車廂像個祕密的、無人打擾的搖籃，晃著你疲倦的身體；韻律 燈滅掉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就沒入鐵輪轟轟隆隆的節奏裡。行駛中的夜行火車 我指著這一段，一字一句唸給朱經武聽，然後反問他， ﹁怎樣？朱爸爸那 緝私任務，但立即嚴詞拒絕，並報請上級處理。 時不姓劉吧？﹂
8追火車的小孩 過的鐵路。 永州！永州！ 長寧！長寧！ 祁陽！祁陽！ 攸縣！攸縣！ 人，這時纷纷渎上前來，口裡低低呼著地名。 子命还的轉折點。 激醒了我。大霧鎖城，一片白茫茫。天色猶暗，車站前廣場上已經站了很多 清晨五點，我跨出衡陽火車站，冰凉的空氣襲來，像猛烈的薄荷，一下子 那個時代，每一個小小的、看起來毫不重要的片刻的決定，都可能是一辈 火車裡的人，心急如焚，面臨抉擇：是坐在車裡等，還是下車走路？ 美君的火車在清晨到了衡陽，不走了。前面到衡山的鐵軌被爆破，斷了。 我在二OO九年走的這五百二十一公里鐵路，就是一九四九年九月美君走 孩子帶出來，繁在身邊。可是，她還沒想到，分隔半年，孩子也不認得她了。 她走。廣州半年，美君看見了更多的生死雕散；她决心回到衡山，無論如何把 美君從廣州站上車，李佛生，那兩位淳安一同出來的莊稼少年之一，陪著 每次火枣從衡山站程開出来· 我老速就微屋子裡衡出去·拚命往鑑轨那盟跑 往火枣跑過去·我去追火枣， 一路追一路碱妈妈烘妈… 51 大江大海、 50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51 50 8追火車的小孩 美君從廣州站上車，李佛生，那兩位淳安一同出來的莊稼少年之一，陪著 孩子帶出來，繫在身邊。可是，她還沒想到，分隔半年，孩子也不認得她了。 她走。廣州半年，美君看見了更多的生死離散；她決心回到衡山，無論如何把 我在二○○九年走的這五百二十一公里鐵路，就是一九四九年九月美君走 過的鐵路。 美君的火車在清晨到了衡陽，不走了。前面到衡山的鐵軌被爆破，斷了。 火車裡的人，心急如焚，面臨抉擇：是坐在車裡等，還是下車走路？ 那個時代，每一個小小的、看起來毫不重要的片刻的決定，都可能是一輩 子命運的轉折點。 清晨五點，我跨出衡陽火車站，冰涼的空氣襲來，像猛烈的薄荷，一下子 人，這時紛紛湊上前來，口裡低低呼著地名： 激醒了我。大霧鎖城，一片白茫茫。天色猶暗，車站前廣場上已經站了很多 永州！永州！ 長寧！長寧！ 祁陽！祁陽！ 攸縣！攸縣！ 每次火車從衡山站裡開出來， 我老遠就從屋子裡衝出去，拚命往鐵軌那邊跑， 往火車跑過去，我去追火車， 一路追一路喊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