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書周晏註譯 略了。由於《易經》的成書早於儒家和道家,因此,它本身並不是儒家或道 家的經典,而是儒道兩家受《易經》的影響。 《帛書周易》與通行本《周易》一樣,言簡意賅,晦澀難讀。帛書又屢 用假借和異體字,便更加佶屈聱牙,註釋《周易》無疑很有必要。古人研究 《周易》,亦不無這種想法,當然亦有據以發揮自己思想觀點的。這也便於 筮者發揮解釋,這是作為卜辭之書的特點之一。由此,在中國歷史上,儒、 釋、道各家都竸相闡發,且中國歷史上的大思想家、哲學家,幾乎無不與 《周易》有關聯。於是註《易》者絡繹不絕,且代有聞人。有關研究和註釋 《周易》的資料,汗牛充棟,這種獨特的現象,可見其研究之盛。現按歷史 順序,分階段說明: 第一,春秋戰國時期《周易》的流傳和註釋 殷周之際,《周易》由卜筮之官掌管,這便限制了它的廣泛流傳,在民 間的使用也不很普遍。如《左傳》昭公二年載:“晉侯使韓宣子來聘 觀書於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 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杜預《註》曰:“《易象》上下經之象辭。”當時晉國 選没有《易象》,也没有《魯春秋》。《左傳》莊公二十二年:“周史有以《周 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陳侯也無此書。這說明,春秋時,有的諸侯國 没有《周易》,更不用說在民間了。但是,這時已有許多諸侯國用《周易》 占筮吉兇了。《左傳》和《國語》共引用、論述《周易》凡二十二處,引文基 本上與今本《周易》近似,有兩條在今本《周易》中不見。人們在使用和解 釋《周易》時,也作了一些發揮。到了春秋和戰國中期,一些儒家門徒,按 照他們的政治思想、哲學思想解釋《易經》,因而有《易傳》之作。《易傳》 的貢獻在於把《易經》從占筮的殿堂中度越出來,使之哲學化。或者說是 從占筮之書向哲理之書的轉變。這在《易》學思想發展中,具有劃時代的 意義。 《十翼》(《易傳》)出現於春秋到戰國中期(參見拙著《周易思想研 究》第八章《易傳的時代和作者》),作者並非出自一人之手,可能是當時 的史官所作。《易傳》中有些篇章可能同孔子有關,起碼與孔子的後學有 關。然自北宋歐陽修作《易童子問》,對孔子作《十翼》提出懷疑以後,直 到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其基本傾向和觀點是:《易傳》非孔子所作;《易傅》 是秦漢間傳《易》者所作,而非春秋戰國時所作,與漢人看法相對立。愚以 為完全肯定《易傳》為孔子所作,雖屬不當,但完全否定孔子作《易傳》,也 ·20
《帛周易〉淺說 大可不必。《論語·述而篇》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 矣。”《釋文》云:在《魯論》中,“易”讀作“亦”,斷在“五十以學”,“亦”字屬 後,則無學《易》之意。然而司馬遷說:“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 《象》、《說卦》、《文言》。”(《史記·孔子世家》)《漢書·儒林傳》曰:“孔 子晚而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據地下出土文物證明,《史記》 所載基本可靠,况司馬遷為偉大的史學家,著述態度嚴肅。另孔子是魯國 人,他在魯國看到過《易》、《春秋》,是完全可能的。《論語·子路篇》載孔 子引用《恒》九三爻辭:“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可見,孔子與《易》發生過 關係,當無疑。晚年居魯,潛心整理古籍。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周易》做 些註釋,也是可能的。亦可能孔子口述,弟子記録或後學據他的思想寫 成 然而,《易傳》雖以儒家思想註釋《易經》,但亦吸收了道家、陰陽家的 思想。戰國時,其他子書亦開始論述引用《易經》,如《莊子·天下》曰: 《易》以道陰陽。”《荀子·大略篇》、《非相篇》引用經文來論證、發揮自已 的思想。這時,對《周易》研究的特點,主要是哲理化和倫理化,而着重是 發揮儒家思想。這是第一階段。 第二,秦漢時期《周易》的象數化和讖緯化。 歷史的發展,《周易》從原來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卜筮之書,在免遭秦始 皇焚書之後,而成為六經之一。究其原因:一是,漢武帝採納董仲舒罷黜 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作為儒學化的《易傳》,與當時統治者的需要相適 應,因此《易經》、《易傳》合編,通稱《周易》,而受到重視;二是,獨尊儒術 而不可避免的是孔子地位的抬高。《易傳》漢時被認為孔子所作,所以 《易經》便隨着《易傳》地位的提高而提高。班固稱《周易》為“大道之源” 揚雄則贊為“六經之大莫如《易》”。這樣,《周易》便成為六經之首。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和《漢書·藝文志》都載有孔子傳《易》的譜 係,漢代重師承,司馬遷和班固絕非無據而杜撰。兩書記載雖稍異,但都 傅至西漢的田何。《漢書·藝文志》云:“人更三聖,世歷三古。及秦燔 書,而《易》為筮卜之事,傳者不絕。漢興,田何傳之。”《漢書·儒林傳》 云:“自魯商瞿、子木受《易》孔子……子乘授齊田何子装。”漢興,“要言 《易》者,本之田何”。田何是承前啟後的人物。本之田何之《易》傳丁寬, 寬授田王孫,王孫傳施雠、孟喜、梁丘賀。“繇是《易》有施、孟、梁丘之 學。”(《漢書·儒林傳》)施雠之學,唯宋朱震在《漢上易傳》中引《升》初
帛嘗周易註譯 六“允升”日“施雠作粕升”云:“枸,進也。”《說文》漢簡引《周易》均作“鞔 升”。《帛書周易》作“￡暨”,“允”字與通行本同。梁丘賀之《易》已無可 考,有待於出土。孟喜《易》,因許慎《說文》有引,故可窺其内容。如 晉”、“巽”、“艮”等字,孟喜《易》引作“簪”、“殚”、“巳”。《乾》上九:“亢 龍有悔”、“亢”作“忼”,《噬嗑》九四“噬乾肺”,孟喜作“噬乾”。《妡》初 六“繫於金柷”,“栀”作“梱”。盂喜《易》與帛書比較,顯然與帛書不同。 可見《帛書周易》可能不屬於這個係統。 此外,有梁人焦贛(字延崙),以言災異,入於襪祥。“京房受《易》梁 人焦延壽,延壽云嘗從孟喜問《易》。會喜死,房以為延壽《易》即孟氏 學。”至漢成帝時,劉向校書,以為諸《易》皆祖田何,大誼略同,唯京氏為 異。京氏易學,以納甲、八宫、世應、飛伏、五星、四氣言災異。故《漢書 五行志》中徵引京氏《易》較别本為多。《經典釋文》、《周易集解》中所引 京氏《易》約五十幾條,與漢人稱京房《易傳》多言災異有别。《釋文》所引 如,《復》卦卦辭“朋來无咎”,“朋”作“崩”。《頤》初九“觀我朵頤”,“朵 作“樯”,《坎》初六“習坎”,“坎”作“飲”。《集解》引京氏《註》,如《无妄》 卦曰:“大旱之卦,百榖草木,咸就枯槁,萬物皆死,無所復望。”《否》九五 繫於包桑”註曰:“桑有衣食人之功,聖人亦有天覆地載之德,故以喻。” 其卦爻辭與通行本《周易》有異,其解有創見。可見,漢時流行的各本《周 易》,文字有别,屢見不鮮,故《周易帛書》亦如是。 《漢書·藝文志》曰:“訖於宣、元,有施、孟、梁丘、京氏列於學官。而 民間有費、高二家之說。劉向以中《古文易經》校施、孟、梁丘經,或脱去 无咎’、悔亡’,唯費氏經與古文同。”費即費直;高即高相。《漢書·儒 林傳》曰:“費直長於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繫辭》十篇文言解說 上下經。”髙相“專說陰陽災異,自言出於丁將軍(寬)”。其實,費直亦取 象數。《隋書·經籍志》曰:“其本皆古字,號曰古文《易》。”但未立於學 官。施、孟、梁丘、京所傳《易》,為今文《易》。 入於東漢,讖緯之學盛行,以讖文附會經文,成為時髦。盛於西漢的 施、孟、梁丘之學,趨於式微。費氏《易》崛起,由陳元、鄭枭傳其學,馬融為 之傳,鄭玄作《易註》,荀爽作《易傳》,費氏《易》大興。鄭玄註《易》,以 “互卦”、“消息”推求卦象,以“爻辰”結合十二辰、二十八宿及四方五行、 卦氣等解釋卦爻辭之由來。荀爽是以陰陽的升降、交通以釋卦爻辭,由 《乾》、《坤》而四儀、八卦的卦變思想的倡導者。虞翻之《易》本於孟喜,他 ·22
《京書周易》淺說 治《易》重卦象,並以六爻的升降、上下、旁通、消息講《易》,亦以《坎》、 震》、《離》、《兑》四卦主四季的“卦氣”說解《易》。孔融曾評價虞氏《易 註》曰:“靚吾子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 雲物,察應寒温,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赜窮通者也。”(《三國志 虞翻傳》) 漢人講《易》,大致三係:由田何而施、孟、梁丘;由焦贛而京房;由費直 而鄭玄、荀爽。此三係各有所本和發揮。漢《易》是易學思想發展的重要 階段。其特點是:形成易學各派,探討易學各方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 各派以《易》來解釋天文、地理、人事等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使易學與各 門具體科學相結合,並得以廣泛流傳。此其一;其二,《易》由卜筮之書 躍而成六經之首,並被立於學官,成為官方的經典;其三,漢代經學包括 易學,章句之風盛行。《後漢書·鄭玄傳》論曰:“漢興,諸儒頗修藝文;及 東京,學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滯固所禀,異端紛紜,互相詭激,遂令 經有數家,家有數說,章句多者或乃百餘萬言,學徒勞而少功,後生疑而莫 正。”《易》有今文、古文,又有師法、家法,家法之下又有數說,真是“如幹 分枝,枝又分枝,枝葉繁滋,浸失其本”(皮錫瑞《經學歷史》)。煩瑣之弊 嚴重,亦使易學發展面臨危機。 第三,魏晉時期《周易》的玄學化和義理化 《四庫全書經部總叙》曰:“漢人治經,遞禀師承,非惟詁訓相傳,莫敢 同異,即篇章字句,亦恪守所聞。”此雖不完全切合實際,但亦部份言中。 漢人講《易》依象解辭,八卦取象,除《說卦傳》所載,又補以“逸象”,如《荀 氏九家》“逸象”三十一種,虞氏八卦取象約三百餘種。易學煩瑣、比附, 走到了施路。王弼乘此之機,以横掃千軍如落葉之氣概,力排漢《易》,標 新立異,在易學思想史上可謂是一次别開生面的改革,亦是一位開新風的 人物。王弼主張“得意忘象”。《周易略例明象》曰:“夫象者,出意者也。 言者,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意。…意以象盡,象以言著。 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言”是明 “象”的方法,“象”是存“意”的手段。得卦之意,便可不執著於象。如拘 泥於“象”,則得不到本“意”,故要“忘象”。“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便 是王弼在形式、内容上新理論的核心。所以他訓釋《周易》,以簡代繁,重 在義理,而不拘泥於象數。他以簡潔的文字來解釋六十四卦,給《周易》輸 入了新的生命。然而,漢初,以簡樸解《易》,尚得春秋戰國時之旨意。如 23
帛書周易註譯 “互體”、“卦變”有據於《左》、《國》,且《彖》、《繫辭》亦有所及。恐非漢人 所杜撰。王弼盡皆棄之勿用,未免偏激。但因王弼本之費直。費《易》與 象數有關,王弼亦深閥象數,故並不亂來。如《復》彖辭:“反復其道,七日 來復。”王《註》曰:“陽氣始剥盡,至來復時,凡七日。”《周易正義》孔穎達 曰:“亦用《易緯》六日七分之義,同鄭康成之說,但於文省略不復具言。” 又對荀爽的陰陽升降、交通之說,亦有所採。如是,亦不能說王弼心中無 象數。然王弼以老莊解《易》,附會六十四卦《經傳》,並以為得“義”,實 乃發揮玄理,使《易》玄學化。入南北朝,經學分為南北。南學取王弼,北 學取鄭玄。“梁、陳鄭玄、王弼二註,列於國學。”(《隋書·經籍志》) 這個時期易學的特點有:一是,一掃漢《易》的象數讖緯之風,煩瑣不 實之陋,而重義理,發揮微言大義;二是,以簡約代替支離,“總其會,理雖 博,可以至約究也”;三是,一反漢代經學沉悶僵死學風,開一代之風氣。 第四,隋唐時期義理《易》與象數《易》的並行。 《隋書·經籍志》曰:“至隋,王(弼)註盛行,鄭(玄)學寝微,今殆絕 矣。”南學興而北學亡。孔穎達繼承王弼的義理之學,作《周易正義》(採 王弼和韓康伯註),成為當時官方的定《本》,影響深遠。《正義卷首》,寫 了一篇有關概論《周易》的文章,論述《易》之三名,重卦之人,三代易名, 卦辭爻辭誰作,分上下兩篇,夫子十翼,傳易之人,誰加經字等八個問題。 《易之三名》篇,發揮易含“易簡”、“變易”、“不易”等三種含義。並以王弼 的貴無思想解釋三名。“蓋《易》之三義,唯在於有,然有從無出,理則包 無。故《乾鑿度》云:夫有形者生於無形。”易之三義屬於有的範圉,而 有出於無。把《周易》納入王弼以無為本的軌道。《正義》雖取王弼《註》, 但在疏釋中亦不無漢人之說。如《易緯》《子夏傳》等均有考證。“《易》 者,象也。以物象以明人事,若《詩》之比喻也。或取天地陰陽之象以明義 者。若《乾》之‘潛龍’、見龍',《坤》之‘履霜堅冰’、‘龍戰'’之屬是也;或 取萬物雜象以明義者,若《屯》之六三‘即鹿無虞’,六四‘乘馬斑如’之屬 是也。如此之屬,《易》中多矣。或直以人事,不取物象以明義者,若《乾》 之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坤》之六三“含章可貞’之例是也。聖人之意 可以取象者,則取象也。可以取人事者,則取人事也。”雖反對漢人句句比 附象數,但亦不否定象的比喻作用,因而也有自己獨到之見。 除《周易正義》外,有陸德明的《經典釋文》。他博採聚議,保存了 些《漢易》的註釋。有較大的參考價值。史徵的《周易口訣義》和郭京的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