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路和花棚,小房子边上倚着各种园艺用具。那无非是一所乡下人的住房,建筑在这片斜坡 的地上,下面砌了几层小石阶保持平衡。楼上偏阴,楼下向阳,在向阳的这一面,种了洋绣 球的盆排得整整齐齐,在热烘烘的白沙上种着美人樱。除了有两三株梧桐挡着阳光,整个花 园都浴在阳光里。果树不是用铁丝架着,便倚着墙头或木架上,都像扇子似的在强烈的阳光 下伸展着,还有杨莓果的秧苗和豆子的蔓藤。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安安静静。在这-切的 中间,只有一个老人,戴着草帽,整天来来去去,浇花,不时则剪枝叶,拔草。 有时有个把过往行人,正想购置这种十分肥沃、能成为最美丽的果木轩的宇山腰地 看见了出售的木牌,停下来敲门。那个老人总是怒气冲天地把门开条缝:“什么事?”“这房 出售吗?″“是的;老汉不耐烦地回答,“是的,是出卖的,不过我先向你声明,要的价儿 可是很高的…”他那只手,随时都准备着把门再关上,老挡着门。他的眼睛是那样怒气冲 冲,看了那双眼,你就不敢进去。那些人于是只好走开,心里纳闷;既贴出卖房的招贴,可 又为什么拒绝买主 这个秘密后来我弄清楚了。有一天我走过这所小房门前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粗声粗 气的争吵。 总得把它卖掉,爸爸,总得把它卖掉…….您已经答应了。”接着就是老人的声音,颤 颤巍巍地说:"可是,我的孩子们,我也真想把它卖掉啊……!你们瞧!我把木牌都挂出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的儿子、儿媳们是巴黎的小店主,逼着他出售这块他心爱的小 天地。什么理由呢?我不知道。他们显然觉得事情拖得太久了,于是从这天起,一到星期日 他们就必来折磨这个可怜人,逼他实践他的诺言。我站在大道上,听着这些小店主一面玩着 木桶③—面互相商量,只听得“金钱”这个词在他们的嘴里干巴巴地重复着,配合他们所玩 的小铁桶互撞的声音。老人就熬着,一到黄昏,这群人就走了;这个老汉在大道上走几步 送他们走了,就赶快回来,十分快活地关上了大门,眼前又有一个星期可以喘气休息。在这
甬路和花棚,小房子边上倚着各种园艺用具。那无非是一所乡下人的住房,建筑在这片斜坡 的地上,下面砌了几层小石阶保持平衡。楼上偏阴,楼下向阳,在向阳的这一面,种了洋绣 球的盆排得整整齐齐,在热烘烘的白沙上种着美人樱。除了有两三株梧桐挡着阳光,整个花 园都浴在阳光里。果树不是用铁丝架着,便倚着墙头或木架上,都像扇子似的在强烈的阳光 下伸展着,还有杨莓果的秧苗和豆子的蔓藤。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安安静静。在这一切的 中间,只有一个老人,戴着草帽,整天来来去去,浇花,不时则剪枝叶,拔草。 有时有个把过往行人,正想购置这种十分肥沃、能成为最美丽的果木轩的宇山腰地, 看见了出售的木牌,停下来敲门。那个老人总是怒气冲天地把门开条缝:“什么事?”“这房 出售吗?”“是的,”老汉不耐烦地回答,“是的,是出卖的,不过我先向你声明,要的价儿 可是很高的……”他那只手,随时都准备着把门再关上,老挡着门。他的眼睛是那样怒气冲 冲,看了那双眼,你就不敢进去。那些人于是只好走开,心里纳闷;既贴出卖房的招贴,可 又为什么拒绝买主。 这个秘密后来我弄清楚了。有一天我走过这所小房门前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粗声粗 气的争吵。 “总得把它卖掉,爸爸,总得把它卖掉……您已经答应了。”接着就是老人的声音,颤 颤巍巍地说:“可是,我的孩子们,我也真想把它卖掉啊……你们瞧!我把木牌都挂出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的儿子、儿媳们是巴黎的小店主,逼着他出售这块他心爱的小 天地。什么理由呢?我不知道。他们显然觉得事情拖得太久了,于是从这天起,一到星期日 他们就必来折磨这个可怜人,逼他实践他的诺言。我站在大道上,听着这些小店主一面玩着 木桶①一面互相商量,只听得“金钱”这个词在他们的嘴里干巴巴地重复着,配合他们所玩 的小铁桶互撞的声音。老人就熬着,一到黄昏,这群人就走了;这个老汉在大道上走几步, 送他们走了,就赶快回来,十分快活地关上了大门,眼前又有一个星期可以喘气休息。在这
几天里,这所房子又变得安静无声。在阳光晒得火热的小花园,没有别的声响,只能听见沉 重的脚步踏在沙上或竹林里耙子搂沙土的声音。 不过老人受的催逼和折磨是一周比一周厉害了。那些店主所有的方法能都使到了。为 了打动他的心,他们把孙儿孙女带了来。“看见没有,爷爷,等房子一卖掉,您就跟我们一 起去住。我们大家一起过日子,多快活啊…,”他们在院子里大声地盘算着计划,有一次我 听见有—个女儿这样高场说:"这所破房值不了一百个苏…….拆了就算了。其他人应和着 仿佛老人根本不存在。 老人听着也不言语,只是弯着腰,按照老习惯,找一根树枝剪剪叶,再是走到株果 树旁边随手收拾一下,他只想把离此他去的日子往后推。夏季,当樱桃、铃铛果、复盆子那 些硬梆梆的、酸酸的果子正在成熟的时候,他就自言自语地说:“等收了果子吧…….收完了 立刻就卖房。” 可是樱桃一过去就轮到桃子,然后是葡萄。葡萄之后便是美丽的棕色的山楂果,这种 果子几乎是要在大雪天摘的。那时冬天来到了。乡间是一片黑,老人的园子也空无物。路 上行人是没有了,买房的人也没有了。连那些小店主星期日也不来了。可以安静三个整月, 没人来麻烦,他可以预备种孑,修剪果木,无用的木牌这时仍在大路上晃晃悠悠,叫风雨翻 过来吹过去。 终于儿女们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想了—个彻底的办法。有个儿媳妇搬来跟他一起住。她 是一个小店主气味十足的小妇人,一清早就打扮得整整齐齐,一脸和气,一派生意人的过分 殷勤。她把大门开得大大的,提高了嗓门聊天,行人走过,她对他们微笑,好像在说:“请 进来,…看看.这房子是出卖的 可怜的老人想法子忘记她在身边,于是走去翻他那几块菜畦,又下了种。可是那个店 时时刻刻跟在后面折磨他:“唉有什么用呢?……您卖这么大力气不是白替别人干吗?
几天里,这所房子又变得安静无声。在阳光晒得火热的小花园,没有别的声响,只能听见沉 重的脚步踏在沙上或竹林里耙子搂沙土的声音。 不过老人受的催逼和折磨是一周比一周厉害了。那些店主所有的方法能都使到了。为 了打动他的心,他们把孙儿孙女带了来。“看见没有,爷爷,等房子一卖掉,您就跟我们一 起去住。我们大家一起过日子,多快活啊·……”他们在院子里大声地盘算着计划,有一次我 听见有一个女儿这样高场说:“这所破房值不了一百个苏②……拆了就算了。”其他人应和着, 仿佛老人根本不存在。 老人听着也不言语,只是弯着腰,按照老习惯,找一根树枝剪剪叶,再是走到一株果 树旁边随手收拾一下,他只想把离此他去的日子往后推。夏季,当樱桃、铃铛果、复盆子那 些硬梆梆的、酸酸的果子正在成熟的时候,他就自言自语地说:“等收了果子吧……收完了 立刻就卖房。” 可是樱桃一过去就轮到桃子,然后是葡萄。葡萄之后便是美丽的棕色的山楂果,这种 果子几乎是要在大雪天摘的。那时冬天来到了。乡间是一片黑,老人的园子也空无一物。路 上行人是没有了,买房的人也没有了。连那些小店主星期日也不来了。可以安静三个整月, 没人来麻烦,他可以预备种子,修剪果木,无用的木牌这时仍在大路上晃晃悠悠,叫风雨翻 过来吹过去。 终于儿女们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想了一个彻底的办法。有个儿媳妇搬来跟他一起住。她 是一个小店主气味十足的小妇人,一清早就打扮得整整齐齐,一脸和气,一派生意人的过分 殷勤。她把大门开得大大的,提高了嗓门聊天,行人走过,她对他们微笑,好像在说:“请 进来,……看看……这房子是出卖的!” 可怜的老人想法子忘记她在身边,于是走去翻他那几块菜畦,又下了种。可是那个店 主时时刻刻跟在后面折磨他:“唉,有什么用呢?……您卖这么大力气,不是白替别人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