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又被彻底改良,当事者本人也争论不休。 中被历代相传的角色,而不可能大量把握17世纪他们自身的 对于取舍标准更为重要的是,应该了解到,17世纪的“大 职业和科研项目的意义和价值。 多数人”,甚至大多数受过教育的人,并不相信专业的科学实 ooher's stone 过去并不是在任何个别瞬间转变为“现代世界”的:我们 践者所相信的事物,而且当时“人们”关于世界的思想发生变 绝不应该惊奇于发现17世纪科学实践者的气质经常是半古 革的程度也是十分有限的。即使不提传统构建的科学革命, 半今,他们的观念将不得不被几代思想家接连改造和重新定 也可以写出一部令人信服的17世纪的自然思想史,对此理应 义才变成“我们的”观念。最终,我们故事中作为“先驱”或世 哲 无疑。 系之源而讲述的人物、思想和实践,总是反映了一些当今的兴 科 因此,科学革命这个想法本身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我 垫 趣。我们所讲述的关于伽利略、玻意耳、笛卡儿和牛顿(Nw- 们”对先人兴趣的表达,这里的“我们”是指20世纪末的科学 ton)的故事,多少反映了我们20世纪末的科学信仰和我们对 家和那些把他们所相信的事物当作自然界真理的人。这种兴 这些信仰的评价。出于不同目的,我们能够把现代世界的面 趣为书写科学革命提供了第二种正当理由。科学史家现在已 貌推溯到被伽利略、玻意耳、笛卡儿、牛顿所“战胜”的哲学家 经习惯于抨击“现代性的”历史,他们正确地指出,这样的历史 那里,推溯到与我们正式认可的科学先驱所阐述的自然和知 经常歪曲我们对过去的本来面目的理解。然而我们绝没有理 识的观,点截然不同的观点那里。同样出于其他目的,我们有 由不想知道我们怎样由彼及此,我们的先人是谁,把我们联系 理由说,17世纪的绝大多数人从未听说过我们的科学先驱, 到过去的世系是什么。在这种意义上,一个关于17世纪科学 或许他们所接受的关于自然界的信念也与我们所选择的先驱 革命的叙述可以是对这样一些变革的说明,我们认为,这些变 大为不同。事实上,17世纪人口的压倒性多数并不生活在欧 革—既不直接也不简单,却肯定地一导向了我们出于一 洲,也不知道他们生活在“17世纪”,更没有意识到一场正在 定目的而正好感兴趣的现在的某种特征。这样书写历史所表 发生的科学革命。占欧洲半数人口的女性处于对科学文化 现出来的某种合理的历史兴趣,同达尔文进化论者们(Dar- (scientific culture)根本缺乏参与的状况,正如绝大多数男男女 winian evolutionists)所展示的兴趣如出一辙,他们讲述通向人 女的文盲或其他丧失进人正规学习场所资格的人那样。 类的生命进化之树的众多分枝的故事—而不作任何假定, 认为这些故事恰如其分地描述了几十万年前生命的状态。尽 一些编史学问题 管人们必须始终小心不要把这些故事的范围过分夸大,但讲 述它们根本上没错。把先驱当作先驱的故事不可能敏锐地说 我采用了最近一些把历史学、社会学、哲学与科学革命结 明过去的具体情况:伽利略(Galileo)、笛卡儿(Descartes)、玻意 合起来研究的成果,想使这本书成为编史学领域的最新之作。 耳(Boyle)的生活和思想不是I7世纪意大利人、法国人或英国 不过我也不想再三提及学术界在方法和概念上的争论而麻烦 人的典型,讲述他们的故事只是抓住了他们在建立如今被接 读者。这本书并非为专业学者所写,对学术的进展情况有兴 受的自由落体定律、彩虹的光学原理及理想气体定律的过程 趣的读者可以在本书所附的相关文献中找到指南。没有理由
否认这个科学革命的故事代表了一个独特的观点,也没有理 统解释集中在对科学本身的“外部因素”的考虑上,例如,在科 由否认,尽管我不受拘束地使用很多杰出学者的著作,但故事 学知识的发展中使用来自经济的隐喻,或在判定某种政治安 中的观点是我自己的。其他专家无疑将不同意我的方法 排时使用科学的思维方式。大量细致的历史工作已经基于这 一些人甚至会激烈地反对一而大量现有的论述却提供了对 样的理解而进行。然而,把科学的社会学方面与科学的外部 与 于科学革命是什么还值得一讲的不同观点。关于近来编史学 因素等量齐观,在我看来是一条古怪的、缺乏创见的研究道 问题,本书所代表的一些观点可以简要总结如下: 路。在科学家的实验室内部和外部有同样多的社会因素,而 哲 1.我把科学理所当然地看成是处于历史情境中的社会 它们对于科学知识的发展同样内在。事实上,把社会与政治 活动,它当然要与它发生于其中的环境联系起来理解。历史 的一方面与“科学真理”的另一…方面区分开来的这种做法,本 学家曾长期争论于科学是否与历史和社会背景有关,或者是 身就部分地是本书所讨论时代的文化产物。20世纪末,在通 否可以单独对待。我将把17世纪科学完全当作一场共同实 常意义上被认作是科学的事物,在某种程度上只是我们这里 践的、与历史紧扎在一起的现象来写,请读者们领会这种论述 想去理解的历史情节的产物。绝不是不假思索地把社会和科 是否有说服力、是否连贯、是否有趣。 学之间的区别当作我讲述历史故事的根据,我打算把这种区 2.很长时间以来,历史学家就对科学的一种社会学方式 别变成一个探究的话题。我们怎样,而且为什么最终把这个 和一种历史“背景”方式的恰当性进行着争论,这种争论似乎 区别看作理所当然的事呢? 把实践者划分为两类:一类人注意到所谓的“知识因素”( 4.我不认为存在着这样一种东西,即17世纪科学或者 tellectual factors),包括思想、观念、方法、证据:另一类人则强 甚至是17世纪科学变革的“本质”。因面,也就不存在任何单 调“社会因素”(social factors),包括组织机构的形式、政治和经 一连贯的故事,它能够抓住科学或者让我们在20世纪末的现 济对科学的影响、科学的社会应用或后果。现在,似乎对于很 代正好感兴趣的科学或科学变革的所有方面。我想像不出任 多历史学家来说(对于我也是如此),这是一个相当无聊的划 何在传统上被认作近代早期科学革命本质的特征,它当时没 分,这里我将不浪费读者的时间来评论为什么在近代早期科 有显著不同的形式,或者当时没有遭到那些也被说成是革命 学史的研究中这些争论备受关注。假如从历史情境和整体面 的“现代主义者”的实践者的批评。既然我认为不存在科学革 貌上(即社会学上)来理解科学,那么这种理解应该涵盖科学 命的本质,就有理由讲述多种多样的故事,而每个故事都意图 的所有方面,涵盖其思想和实践不亚于涵盖其制度形式和社 关注那个过去文化的某种真实特征。这意味着无论历史学家 会应用。任何想从社会学方面表述科学的人不能完全不顾这 花费了多少篇幅去写过去的历程,选择总是任何历史故事的 一块内容,即相关实践者知道什么以及他们如何着手获得该 必然特征,可能根本不存在任何确定无疑的或一览无遗的历 知识。更确切地说,对于具有社会学倾向的历史学家,其任务 史。我们的选择不可避免地反映了我们的趣味,即使我们一 是把知识的产生和知识的拥有展示为社会过程。 直打算“如其所是而言之”。也就是说,在我们所讲述的过去 3.以前对“社会因素”(或有关科学的社会学方面)的传 的故事中不可避免存在某种“我们”的痕迹。这就是历史学家
的困境,尽管出于善意,但认为有某种方法可以解救我们脱离 一种印象,以为这些实践单独构成了科学革命,或者甚至说对 困境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它们的论述才算得上是近代早期科学中值得讲述的重要创新 职业历史学家的解释尊重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有关过去的 内容。退一步说,这些假说有不少值得保留的地方,但是这本 这团庞大的事实知识。这种尊重被当作做学问是否诚实的尺 书将不时关注进行观察和建立经验这种革新了的实践在更广 度,这是没有错的。所有希望诚实的历史学家都感到要对过 泛的科学门类中的意义。实际上,一些近来的历史工作已经 去科学的任何概括都要进行无穷尽的限定。这是一种影响 文 主张,17世纪,特别是在英国,出现了鉴别、获取、确认、组织 拖 力,我和别的历史学家们一样强烈地感受到:在后面的叙述中 和传播经验的模式的卓越革新,我想用这个考察来反思这些 科 有许多概括,我真希塑我有篇幅把它们讲得更细致,加上更多 主张的意义。尽管本书极大地关注那些被称为“机械论”、“实 革 的限定。然而屈服于这种影响力也有其代价。无穷的复杂, 验论”和“微粒论”的哲学体系,但我并不把这些实践完全等同 无尽的限定,被修订的樊篱所包围,被文献引用的城壕所环 于科学革命。并非所有17世纪的自然哲学都是机械论的或 0 绕,这样的叙述除了专家以外不可能有任何人阅读。尽管这 实验论的,而就在那些确实认定机械论和实验论的描述中,这 样的叙述能够增加我们有关过去的事实知识的储备,但是很 两者的实际所及范围和所起的作用也是不无争议的。然而我 少能有足够的条理来提升我们的总体理解。当然,我的简要 认为,关于机械模式和实验模式是否得当的争论,以及把自然 叙述的一部分是关注17世纪科学的异类文化,但我是有所选 和认识自然的方法“机械化”的尝试,的确把握住了这个时代 择的,即通过追踪重要时期的相对较少量的问题和主题来这 的文化变革的许多值得理解的东西。 样做。 这本书的观念如果有什么独到之处的话,那么很可能源 我愿意认可这种科学革命的论述是有所选择、有所偏爱 自它的基本结构。3章依次论述了关于自然界已经知道了什 的。书中存在对经验主义的和基于实验的科学以及英语材料 么,该知识是怎么获得的,以及知识服务于什么目的。即是什 的适度偏爱。这一部分归因于我自身的历史兴趣,一部分归 么、怎么样和为什么。现有的一些考察几乎完全关注于是什 因于我断定许多以前的历史考察过分偏重于数学化物理和欧 么,而关于怎么样的论述则往往受理想化之苦,至于为什么, 洲大陆背景。“这种偏重被如下观点所支持:17世纪“真正新 则根本缺乏表述并与前两者相对脱节。 的”和“真正重要的”是运动研究的数学化和亚里士多德宇宙 信仰的改变被广泛说成科学革命的特征,我想研究它并 体系(Aristotelian cosmos)的崩溃,因此要紧密关注诸如伽利 概括出一个或多或少规范的论述,同时指出一些有关信仰改 略、笛卡儿、惠更斯(Huygens)和牛顿这样的人物。在一些传 变甚至遭激烈争议的情况。以前的历史学家曾例行公事地处 统故事中,数学化的物理学和天文学被视为至尊,这容易给人 理过自然信仰的模式变革,我通过发掘这些变革中的一些线 索而开始工作。我曾主张,科学革命没有本质,然而务实的标 在许多情况下我使用的是英文史料,这并不暗示或断言发生在英国的事 准不时促使我对自然知识的独特变革进行有人为条理的说 情最重要,而是用地方的例子来说期广泛散布于欧洲的通式。 明。(当此人为的条理性出现之时,我最多只能把它指出来
并偶尔指出与之相关联的问题。) 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实践者对于如何着手获取和认定自然知 我将特别关注有关自然界知识的变革和获得该知识方法 识存在着分歧。我想提出一种关于发生作用的科学和正在获 的变革的4个相互关联的方面。首先,自然的机械化:解释自 取的科学的动态意识,而不是把科学解释为静态的和脱离实 然进程和现象时机械论隐喻的日益增长的使用;其次,自然知 体的“信仰”。 识的去人性化:人类的主观意识与其知识的自然对象间的逐 一种类似的意识充满了最后一章,其目的在于描述17世 三科学 步分离,特别表现在世俗的人类经验和自然“到底是什么”的 纪自然知识被用于历史上的目的的范围。自然知识不只是信 观点之间的差别上;再次,知识产生的机械化尝试:建议对一 仰的事情,它也是一系列实践活动的一种依据。它的提倡者 种方法的规则展开明确的阐述,该方法的目的在于通过控制 认为一个改良的自然哲学有益于什么?他们认为什么是用传 或消除人们的情绪和兴趣的影响来规范知识的产生;第四,使 统形式的知识不能做到而用它能做到的?为什么它应该是宝 用作为结果的改良的自然知识完成道德、社会和政治目标的 贵的并被其他社会研究机构所支持? 12 愿望,其条件是承认讨论中的知识真正是良好的、有力的,尤 13 当承认这篇论述具有选择性时,我想用一系列有关值得 其是客观的。第一,二个主题将在第一章中介绍,第三个主题 注意的科学信仰和实践的、相对细致的小插图来点缀解释性 主要在第二章和第三章中讨论,第四个主题几乎完全在第三 的概括。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让这本书,不管其选择多么任 章中处理。 意,给读者一些感受:在近代早期社会,拥有某种知识,做一点 第一章考察了大多数有关科学革命的著作中讨论的一些 创造自然知识的工作,宣扬和认可它的价值,到底是怎么回 标准话题:近代对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特别是对理解地上物 事。我认为在关于目的和范围的讨论中,对这个任务还没有 体的物理学和理解天体的物理学两者区别的挑战;对地球中 进行过一种令人满意的尝试。我想用这些插图作为通向过去 心,地球静止模型的抨击和哥白尼日心体系对它的取代;对自 的窗口,邀请读者透过它一窥风貌。我想至少赋予近代早期 然的机械论隐喻,它和理解自然的数学方法的联系,在“第一 科学一种意义,因为它不仅曾被信仰,而且被创造和应用。也 性”和“第二性”之间普遍深入的对比中显示的“性质的数学 许没有比“希望使历史鲜活起来”更老套的历史目的,但正是 化”。 酷似这种愿望的东西使本书获得了生气。 第二章开始与讨论科学革命的传统方法相分离。它把注 意力从被完全看作一个产物的知识体转向发展一种更为灵活 实际的意识,一种有关如何产生一一些科学知识的意识一这 是一个人为了获取并富有说服力地交流一点自然知识所必须 具备的。新知识在形态和结构上与旧知识有何不同?产生新 知识的实践与旧知识的实践有何不同?我想在这里让读者感 知,在第一章中描述的知识和变革不得不艰苦地获取和认定
第一章 何者已知? 文 化 知识的范围与自然的本性 学 在1610年年末到1611年年中的某个时刻,意大利数学 家和自然哲学家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一1642)将新发明 15 的望远镜瞄准太阳并观察看来是位于太阳表面的黑子。伽利 賂报告说,黑子形状无规则,并且其数量和明暗程度也逐日变 化(图1)。黑子的位置也不固定,似乎是自西而东有规律地 越过日盘。伽利略也没有确切宣称他知道黑子的构成。它们 也许是太阳表面的物理特征:也许是类似于地球云朵的某种 东西;也许“它们是从地球上升起并被太阳所吸引的水蒸气”。 尽管当时其他观察者猜想黑子是一些环绕太阳运转的小行 星,离太阳有相当大的距离,伽利略基于精确的光学计算则确 信它们“距太阳表面一点也不远,要么紧挨着太阳,要么只是 间隔了一条窄得难以察觉的缝隙”。 不是伽利略对太阳黑子的观察,而是他对这些黑子的独 特解释被广泛地看作是一项严重的挑战,它挑战了从亚里士 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一前322)传承下来并被中世纪和文 艺复兴时期的经院哲学家所修正的传统自然哲学的基础。· 伽利略关于太阳黑子的观点,连同一堆其他的观察和理论,对 ◆经院哲学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一种形式,特别是指经阿奎那(Saint Ths Aquinas,约1225一1274)闸述,并在中世纪的大学(“学院”)中讲授的哲学。 其拥护者有时被称为经院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