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提出正确的问题往往等于解决了问题的大半。 这些问题是什么?实际上全部问题都涉及不同实验结果之间 的奇怪的明显的矛盾。同一种辐射,它既产生干涉图样,因而它必 定是由波所组成,然而它又引起光电效应,因而它必定由运动的粒 子所组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子中电子的轨道运动的频率怎 么能够不在发射出的辐射的频率中显示出来?雅道这意味着没有 轨道运动?但是假如轨道运动的观念是不正确的,那么原子中的 电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人们能够看到电子通过一个云室,有时 它们是从一个原子中打出来的;为什么它们不再运动到原子之中 去呢?确实,在原子的正常态即最低能态中,电子或许可能是静止 的。但是还有许多较高的能态,在这些态里电子壳层有一个角动 量。那里的电子不可能是静止的。人们还能够举出许多类似的例 子。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用物理学的传统术语来描述原子 事件的企图,结果总是导致矛盾。 到二十年代的初期,物理学家们逐渐变得习惯于这些困难了, 他们得到了关于麻烦会在哪里发生的某种模糊的知识,并且还学 会了回避矛盾。他们知道,对于所探讨的特殊实验,关于原子事件 的哪一种描述是正确的。这虽然还不足以为一个量子过程中所发 生的一切构成一幅前后一致的一般图象,但它是这样地改变了物 理学家们的见解,以致他们多少领会了量子论的精神。因此,甚至 在人们建立起前后一致的量子论形式系统以前的相当时期,人们 就已多少知道一些实验的结果将是个什么样子。 人们常常讨论到那种所谓理想实验。这样的实验是被设计来 回答判决性的问题的,不管它们实际上是否能够实现。当然,重要 的是原则上应当能够实现这个实验,但在技术上可能是极端复杂 的。这些理想实验在澄清某些问题方面是十分有用的。如果物理 学家们对某个理想实验的结果没有一致的意见,那就常常可以找
到一个与之相似但更为简单的能够实现的实验,从而使实验答案 能从基本上对量子论的阐明有所贡献。 那几年有一个最奇怪的经验:在阐明过程中,量子论的佯谬并 没有消失;拾恰相反,它们甚至变得更为显著,更加激动人心了。 例如,康普顿(Compton)有一个关于X射线散射的实验就是这样。 在以往关于散射光干涉的实验中,散射无疑地主要以下列方式发 生:入射光波使得处于光束中的一个电子以光波的频率振动;然后 振荡的电子发出一个同样频率的球面波,从而产生了散射光。然 而康普顿在1923年发现,散射出来的X射线的频率与入射X射线 的频率不同。假设散射是用光量子和一个电子的碰撞来描述的, 那么,频率的这种改变在形式上是可以理解的。光量子的能量在 碰撞过程中改变了;并且因为频率乘上普朗克常数应当是光量子 的能量,所以频率也应当改变。但是在光波的这种解释中发生了 什么呢?两个实验一一个是关于散射光的千涉,另一个是关于 散射光频率的变化一一看来是互相矛盾,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 性的。 这时候,许多物理学家相信,这些明显的矛盾应当归人原子物 理学的内在的结构。因此,1924年,法国的德布罗意(de Broglie) 试图将光的波动描述方法和粒子描述方法间的二象性推广到物质 的基本粒子,首先是推广到电子上去。他指出,有某种物质波云 “对应”于一个运动电子,就象一个光波对应于一个运动光量子一 样。那时候,在这种联系中“对应”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还是不清楚 的。但是德布罗意建议,应当把玻尔理论中的量子条件解释为关 于物质波的陈述。由于几何学上的理由,环绕一个核转动的波只 能是一个驻波;而轨道的周长必定是波长的整数倍。德布罗意的 观念就是这样地把量子条件和波粒二象性联系起来,而量子条件 过去在电子力学中一直是一个外来的因素。 。8
在玻尔的理论中,计算出来的电子轨道频率和发射出来的辐 射频率间的不相符,必须解释成电子轨道的概念有其局限性。这 个概念从一开始就有点值得怀疑。然而,对于较高的轨道,电子将 在禽核很远的地方运动,就象人们看到它们在云室中运动时的情 况一样。在那里,人们应当谈到电子轨道。因此,对于这些较高的 轨道,发射辐射频率接近轨道频率和它的较高的谐频,这是很令人 满意的。此外,玻尔在他的早期论文中就已经提出,发射光谱线的 强度接近于对应的谐波的强度。·这个对应原理对近似地计算谱线 强度已经证明是很有用的。这样,人们就有一个印象:玻尔的理论 对原子内部发生的事情作了定性的但不是定量的描述;物质行为 的若干新特征是由量子条件定性地表示的,而这些量子条件又与 波粒二象性相联系。 量子论的准确的数学表述最后是从两个不同的发展方向出现 的。一个从玻尔的对应原理开始。人们不得不放弃电子轨道的概 念,但在高量子数的极限情况下,即对于大轨道而言,这个概念仍 须保留。在后面这种情形中,发射辐射以它的频率和强度给出电 子轨道的图象;这个图象代表数学家所谓的轨道的傅里叶(Foui- er)展开式。这种观念自身说明了,人们不应当把力学定律写为电 子的位置和速度的方程,而应当写为电子的傅里叶展开式中的频 率和振幅的方程。从这样一些方程出发并稍稍改变它们,人们就 能够希望得到同发射辐射频率和强度相对应的那些量之间的关 系,这些关系甚至对于小轨道和原子的基态也能成立。这个计划 是能够实际实现的;1925年的夏天,它引导出一个数学形式系统, 称为矩阵力学,或者,更一般地称为量子力学。牛顿力学的运动方 程被矩阵之间的类似方程所代替;有一个新奇的经验是:人们发现 牛顿力学的许多旧结果,例如能量守恒等等,也能从新的数学方案 推导出来。后来,玻恩(Born)、约尔丹(Jordan)和狄拉克(Dirac)
的研究表明,代表电子的位置和动量的矩阵是不对易的。这个李 实清楚地显示了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之间的本质差别。 另一个发展方向是随着德布罗意的物质波的观念而来的。薛 定谔(Schrodinger)试图建立一个关于环绕原子核的德布罗意驻波 的波动方程。早在1926年,他成功地推导出氢原子各定态的能量 值作为他的波动方程的“本征值”,并能给出将一套已定的经典运 动方程转换成多维空间中对应的波动方程的更一般的规定。后 来,他又得以证明,他建立的波动力学形式系统和较早的量子力学 形式系统在数学上是等价的。 因此,人们终于有了一个前后一致的数学形式系统,它能用两 种等价的方法规定下来,或者从矩阵之间的关系出发,或者从波动 方程出发。这个形式系统给出了正确的氢原子能量值;不到一年, 又证明它对氢原子和较重原子的更复杂问题也是成功的。但是新 的形式系统是在什么样的意义上描述原子的呢?波动图象与微粒 图象间二象性的伴谬尚未解决;这些佯谬不知因什么缘故而潜伏 在数学方案之中。 玻尔、克拉麦斯(Kramers)、斯菜特(Slater)在1924年向真正· 理解量子论迈出了第一步和很有意义的一步。这几位作者试图用 几率波的概念来解决波动图象和粒子图象间的明显矛盾。电磁波 不被解释为“真实”的波,而被解释为几率波,几率波在每一点的强 度决定该点的原子吸收(或感生发射)一个光量子的几率。这个观 念引导出这样一个结论:能量和动量守恒律对单个粒子事件不一 定成立,它们只是统计规律,只有取统计平均值时才成立。不过, 这个结论是不正确的,而辐射的波动面貌和粒子面貌之间的联系 却变得更为复杂了。 但是玻尔、克拉麦斯和斯莱特的论文揭示了量子论的正确解 释的一个主要特征。几率波的概念是牛顿以来理论物理学中全新 。10·
的东西。在数学或统计力学中,几率意味着我们对实际状况认识 程度的陈述。在掷骰子时,我们不知道决定骰子下落的人手运动 的细节,因此我们说掷出某一个特定数字的几率正好是六分之 一。然而,玻尔、克拉麦斯、斯莱特的几率被意味着更多一些东西; 它意味着对某些事情的倾向。它是亚里土多德(Aristotle)哲学中 “潜能”(potentia)这个老概念的定量表述。它引入了某种介于实 际的事件和事件的观念之间的东西,这是正好介于可能性和实在 性之间的一种新奇的物理实在。 后来,当量子论的数学框架确定了以后,玻恩采取了这个几率 波的观念,并给被看作几率波的形式系统中的数学量以清楚的定 义。它不是象弹性波或无线电波那样的三维波,而是在多维位形 空间中的波,因而是颇为抽象的数学量。 即令在这个时候,即在1926年夏天,在各种情况下应当怎样 使用数学形式系统来描述给定的实验状况,也还是没有搞清楚。 人们知道怎样描写一个原子的定态,但不知道怎样描述一个简单 得多的事件—一 例如通过云室的一个电子。 当薛定谔在那个夏天证明了他的被动力学形式系统在数学上 等价于量子力学以后,他一度试图全部放弃量子和“量子跳变”的 观念,并简单地用他的三维物质波来代替原子中的电子。他当时 热衷于这种尝试是由于他得到了一个成果,即在他的理论中氢原 子的能级似乎正好就是驻立物质波的本征频率。因此,他以为把 它们叫做能量是错误的;它们只不过是频率。但在玻尔、薛定谔和 哥本哈根学派的物理学家们于1926年秋在哥本哈根举行的讨论 会中,很快就弄清楚,这样一种解释甚至还不足以解释普朗克的热 辐射公式。 在这些讨论以后的几个月内,在哥本哈根对有关解释量子论 的全部问题所作的紧张研究,正如许多物理学家所相信的那样,终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