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可在整体语境中体会是哪一种“信”。在现代汉语中，则要使用 不同的词汇去应付这些微小的差别。诚实和信用属于被观察者的 属性，而相信和信任属于主体。从儿童学习语言的过程中，我] 知道表达主体性的词汇的掌握晚于表达客体性的词汇。而诚实要 比信用的范畴宽，且包括信用，信用是一种特定的诚实，它强调 的是守约重诺。相信与信任的关系与之相仿佛。“信用与信任”的 意思从“诚实和相信”中分开（虽然古人仍然使用一个“信”字）并 可以在语境中被识别，表明了中国古人异常早熟地洞悉了这种人 际关系。信用与信任互为表里：信用是名词，表达静态的属性， 即可信任的；信任多为动词，出发点是主体，即判定对方有信用 与否；说个人某项品德一是否重承诺，多用信用；说社会这方 面的道德程度，多用信任，因为社会行为是互动的，一旦包含了 主体的态度和判定，使用信任更恰当。 辞典中“任”字有以下意思：官职，保举，承担（如诗经·小 雅：我任我辇)，堪，信任，听凭。 《辞源》中没有“信任”一词，说明在先秦时代没有这一词汇。 《论语》中“信”字出现38次。在同类字眼中属于频率很高的， 仅低于知（116次)、仁（109次)、礼(74次)，高于义(24次)、 善(36次)、敬(21次)、勇(16次)、耻（16次)、诚(2次)。 下面我们将分析，《论语》中的“信”侧重于上述“诚实、信用、 相信、信任”中哪个类别。 如前所述，诚实与信用既相通亦有别。很难确认《论语》中 哪处“信”的使用专指诚实而非信用（或信任），而似乎兼容了诚实 和信用处却甚多，如下： 道（即治理）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 以时。（论语1.5）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1.6) 9
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惮改。（1.8,9.25)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7.25) 亦有多处可以确认为专指信用，即重承诺，而非一般意义的诚实， 如下：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所守的约符合义，说的话便能兑 现)。（1.13) 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守信却不好学，会盲目地做不 好的事)。(17.8)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 君子哉。(15.18) 如前所述，“相信”与“信任”也是既相通亦有别。《论语》中确 有少数“信”意指相信”而非“信任”： 子张日：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19.2) 但有多处意指“信任”是确凿无疑的： 子日：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 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该是。（5.10) 子路日：愿闻子之志。子日：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 者怀之。(5.26) 《论语》中孔子以不同的字眼表示君子对待不同身份者的态 度。对父母日孝，对兄弟曰悌，对君王曰忠，对朋友是信。为什 么只有对朋友的道德才称信？或许是因为父母有血缘的凝聚力， 君王有霸权的威慑力，朋友的关系中才最包含风险，这之中的道 德才堪称“信”。这种用法说明，孔子“信中的一个重要含义正是 现代汉语中的“信任”。除了上面这段引文，论述信与朋友在《论 10
语》中还有两处： 吾日三省吾身一一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传不习乎？(1.4) 子夏日：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 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1.7) 孔子讲述我们称之为信任的那个信时，或指君子，或指作人 的道理，较少直指社会和政治。但仍然有一句话鲜明地反映了孔 子对信任与社会关系的看法： 子贡问政。子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日：必 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日：去兵。子贡日：必不得已 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日：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12.7) 这无疑不再是谈个体，要么是说政府要取信于民，要么是说 社会不能缺少信任。 我们已经说了很多“信”，“信”与“任”是何时、怎样系结在一起 的呢？或许也是《论语》的作用一一这是《论语》在信任问题上 给予我们的又一点启示： 子张问仁于孔子.在子日：“能符置者于天下为仁矣。” “请问之。”日：“恭宽信；敏，惠。恭则不辱，宽则得 众，信则人任焉，则功，惠财足京使人。”(17.6) 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20.1) 综上所述，重承若密的观念在我国起古时代已经产生。 孔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缕论利俱导笔，将之作一个人之可否（人 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一个君子之成败（信以成之），一个政府与 社会之存亡（自古人皆死，民无信不立）所系。孔子的这些思想 11
流传和光大，成为仁义礼知信一一儒家最重要的思想之一，成为 中国社会的道德基础。在语言与社会相互作用的演化过程中，“信” 的主要思想注入到“信任”之中。 二. 西方语源和古代典籍中的信任 在西方学术界日益成为显学的信任研究就是对trust的研究。 trust在第二版《牛津英语辞典》(The 0xford English Dictionary)中有如下含义：(I)对某个人、某个事物的品质和 属性或某个陈述的真实性的相信或依赖。(2)对某事物的怀有自 信的期待。(3)义务、忠诚和可依赖性。(4)对于一个买者拿现 货而将来付钱的能力和意向的信心。5对寄托某人具有信心的状 况，或被托付某事物的状况。(6)（法律〉将财产的合法所有权信 托给某人，由他去为了另一人的利益掌握和使用这笔财产。(7)商 业托拉斯。 trust与confidence是英语世界中的信任研究者们努力区 分的同义词。有学者认为，二者的主要差别是程度，前者的信任 程度更强。'还有-一些学者认为，confidence指对一个制度的信 任，而trust是指对一个制度的界限和空隙处的处理态度。？卢 曼则认为，confidence与归为无选择的事物中的危险相联系， trust.与风险和主观选择相联系。3此外还有很多说法。 因汉语 中并没有与之对应的词汇和问题，我们对此不作更多的评介。 与《论语》对应的西方古代典籍是《圣经》。《圣经》中使用 信任(trust或confidence)达几十次之多。比如： 你当依靠耶和华而行善事，以他的信实为粮。（诗篇 20.7) 他纪念他的约，直到永远，他所吩咐的话，直到千代， 12
就是与亚伯拉罕所立的约，向以撒所起的誓。他又将这约向 雅各定为律例，向以色列定为永远的约说我必将迦南地赐给 你，作你产业的分。（诗篇105.8-10) 你们当信耶和华直到永远，因为耶和华是永远的磐石。 (以赛亚书26.4) 我们又打发一位弟兄同去，这人的热心，我们在许多事 上，屡次试验过，现在他因为深信你们，就更加热心了。（哥 林多后书8.22) 我们辛苦劳动，正是为此；因为我们的指望在乎永生的 上帝；他是万人的救主，更是信徒的救主。（提摩太前书4.9) 提摩太啊，你要保卫所托付你的。（提摩太前书6.20) 域外的另一部宗教典籍是《古兰经》。《古兰经》中也留下了 关于信任的论述： 安拉命令你们把托管物归还给它们的原主。(4.58) 有信仰的人啊，你们不要背叛安拉和他的使者，也不要 故意不忠于（背叛）你们（所受）的信任(8.27)。 浸淫于宗教文化中的西方近代学者怀疑无神论者能够讲究信 任。他们认为信任的一大特征是“无条件”，它只能产生于人与上 帝的关系中。洛克认为，保证诺言和契约的完成要靠约定双方之 外的第三方的力量，人们是因为惧怕作为第三方的上帝的愤怒， 才履行诺言。4 即使在西方信任产生于宗教，它也不可能不走进世俗生活和 世俗语言中。在基督教产生不久的时代中，罗马人的语言中表达 信任的一词是fede,其中含有非理性和不能计算的意思。5 从西方的语源和典籍中我们看到，与中国的人文传统不同， 西方的信任观与宗教有着不解之缘。拉丁文的词义透露出，西方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