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孩子也不知道看看风色,央着潘先生说,“今天到上海了,你给我吃大菜。”潘师母竟然发怒了,她回头呵斥道,“你们都是没有心肝的,只配什么也没得吃,活活地饿…潘先生有点儿窘,却作没事的样子说,“小孩子懂得什么。”便吩吋茶房道,“我们在路上吃了东西了,现在只消来两客蛋炒饭。”茶房似答非答地一点头就走,刚出房门,潘先生又把他喊回来道,“带一斤绍兴,一毛钱熏鱼来。”茶房的脚声听不见了,潘先生舒快地对潘师母道,“这一刻该得乐一乐,喝一杯了。你想,从兵祸凶险的地方,来到这绝无其事的境界,第一件可乐。刚才你们忽然离开了我,找了半天找不见,真把我急死了;倒是阿二乖觉(他说着把阿二拖在身边,一手轻轻地拍着),他一眼便看见了你,于是我迎上来,这是第二件可乐。乐哉乐哉,陶陶酌一杯。”他作举杯就口的样子,迷迷地笑着。潘师母不响,她正想着家里呢。细软的虽然已经带在皮包里,寄到教堂里去了,但是留下的东西究竟还不少。不知王妈到底可靠不可靠;又不知隔壁那家穷人家有没有知道他们一家都出来了,只剩个王妈在家里看守汉不知王妈睡觉时会不会忘了关上一扇门或是一扇窗。她又想起院子里的三只母鸡,没有完工的阿二的裤子,厨房里的一碗白瘫鸭…真同通了电一般,一刻之间,种种的事情都涌上心头,觉得异样地不舒服;便叹口气道,“不知弄到怎样呢!"两个孩子都怀着失望的心情,范味地觉得这样的上海没有平时父母嘴里的上海来得好玩而有味。疏疏的雨点从窗外酒进来,潘先生站起来说,“果真下雨了,幸亏在这时候
大的孩子也不知道看看风色,央着潘先生说,“今天到上海了,你给我吃大 菜。” 潘师母竟然发怒了,她回头呵斥道,“你们都是没有心肝的,只配什么也没 得吃,活活地饿.” 潘先生有点儿窘,却作没事的样子说,“小孩子懂得什么。”便吩咐茶房道, “我们在路上吃了东西了,现在只消来两客蛋炒饭。” 茶房似答非答地一点头就走,刚出房门,潘先生又把他喊回来道,“带一斤 绍兴,一毛钱熏鱼来。” 茶房的脚声听不见了,潘先生舒快地对潘师母道,“这一刻该得乐一乐,喝 一杯了。你想,从兵祸凶险的地方,来到这绝无其事的境界,第一件可乐。刚才 你们忽然离开了我,找了半天找不见,真把我急死了;倒是阿二乖觉(他说着, 把阿二拖在身边,一手轻轻地拍着),他一眼便看见了你,于是我迎上来,这是 第二件可乐。乐哉乐哉,陶陶酌一杯。”他作举杯就口的样子,迷迷地笑着。 潘师母不响,她正想着家里呢。细软的虽然已经带在皮包里,寄到教堂里去 了,但是留下的东西究竟还不少。不知王妈到底可靠不可靠;又不知隔壁那家穷 人家有没有知道他们一家都出来了,只剩个王妈在家里看守;又不知王妈睡觉时, 会不会忘了关上一扇门或是一扇窗。她又想起院子里的三只母鸡,没有完工的阿 二的裤子,厨房里的一碗白熝鸭.真同通了电一般,一刻之间,种种的事情都 涌上心头,觉得异样地不舒服;便叹口气道,“不知弄到怎样呢!” 两个孩子都怀着失望的心情,茫昧地觉得这样的上海没有平时父母嘴里的上 海来得好玩而有味。 疏疏的雨点从窗外洒进来,潘先生站起来说,“果真下雨了,幸亏在这时候
下,”就把窗子关上。突然看见原先给窗子掩没的旅客须知单,他便想起一件顶紧要的事情,一眼不地直望那单子。“不折不扣,两块!”他惊地喊。回转头时,眼珠瞪视着潘师母,一段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二第二天早上,走廊中茶房们正蜷在几条长凳上熟睡,狭得只有一条的天井上面很少有晨光透下来,几许房间里的电灯还是昏黄地亮着。但是潘先生夫妇两个已经在那里谈话了;两个孩子希望今天的上海或许比昨晚的好一点,也醒了一会儿,只因父母教他们再睡一会,所以还躺在床上,彼此呵痒为戏。“我说你一定不要回去,”潘师母焦心地说。“这报上的话,知道它靠得住靠不住的。既然千难万难地逃了出来,哪有立刻又回去的道理!”“料是我早先也料到的。顾局长的脾气就是一点不肯马虎。“地方上又没有战事,学自然照常要开的,,这句话确然是他的声口。这个通信员我也认识,就是教育局里的职员,又哪里会靠不住?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你要晓得,回去危险呢!”潘师母凄然地说。“说不定三天两天他们就会打到我们那地方去,你就是回去开学,有什么学生来念书?就是不打到我们那地方,将来教育局长怪你为什么不开学时,你也有话回答。你只要问他,到底性命要紧还是学堂要紧?他也是一条性命,想来决不会对你过不去。”“你懂得什么!”潘先生颇怀着薄的意思。“这种话只配躲在家里,伏在床角里,由你这种女人去说;你道我们也说得出口么!你切不要拦阻我(这时候他已转为抚慰的声调),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包你没有一点危险,我自有保全自己的法子。而且(他自喜心思灵敏,微微笑着),你不是很不放心家里的东西么?我回去了,就可以自己照看,你也能定心定意住在这里了。等到时局平
下,”就把窗子关上。突然看见原先给窗子掩没的旅客须知单,他便想起一件顶 紧要的事情,一眼不眨地直望那单子。 “不折不扣,两块!”他惊讶地喊。回转头时,眼珠瞪视着潘师母,一段舌 头从嘴里伸了出来。二 第二天早上,走廊中茶房们正蜷在几条长凳上熟睡,狭得只有一条的天井上 面很少有晨光透下来,几许房间里的电灯还是昏黄地亮着。但是潘先生夫妇两个 已经在那里谈话了;两个孩子希望今天的上海或许比昨晚的好一点,也醒了一会 儿,只因父母教他们再睡一会,所以还躺在床上,彼此呵痒为戏。 “我说你一定不要回去,”潘师母焦心地说。“这报上的话,知道它靠得住 靠不住的。既然千难万难地逃了出来,哪有立刻又回去的道理!” “料是我早先也料到的。顾局长的脾气就是一点不肯马虎。‘地方上又没有 战事,学自然照常要开的,’这句话确然是他的声口。这个通信员我也认识,就 是教育局里的职员,又哪里会靠不住?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 “你要晓得,回去危险呢!”潘师母凄然地说。“说不定三天两天他们就会 打到我们那地方去,你就是回去开学,有什么学生来念书?就是不打到我们那地 方,将来教育局长怪你为什么不开学时,你也有话回答。你只要问他,到底性命 要紧还是学堂要紧?他也是一条性命,想来决不会对你过不去。” “你懂得什么!”潘先生颇怀着鄙薄的意思。“这种话只配躲在家里,伏在 床角里,由你这种女人去说;你道我们也说得出口么!你切不要拦阻我(这时候 他已转为抚慰的声调),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包你没有一点危险,我自有 保全自己的法子。而且(他自喜心思灵敏,微微笑着),你不是很不放心家里的 东西么?我回去了,就可以自己照看,你也能定心定意住在这里了。等到时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