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版序① AVII 人类理性在其知识的某个门类里有一种特殊的命运,就是:它 为一些它无法摆脱的问题所困扰:因为这些问题是由理性自身的 本性向自己提出来的,但它又不能回答它们:因为这些问题超越了 人类理性的一切能力。 人类理性陷入这种困境并不是它的罪过。它是从在经验的进 程中不可避免地要运用、同时又通过经验而充分验证了其运用的 有效性的那些基本原理出发的。借助于这些原理,它(正如它的 本性所将导致的那样)步步高升而达更遥远的条件。但由于它发 A血 现,以这种方式它的工作必将永远停留在未完成状态,因为这些问 题永远无法解决,这样,它就看到自己不得不求助于一些原理,这 些原理超越一切可能的经验运用,却仍然显得是那么不容怀疑,以 至于就连普通的人类理性也对此表示同意。但这样一来,人类理 性也就跌入到黑暗和矛盾冲突之中,它虽然由此可以得悉,必定在 某个地方隐藏着某些根本性的错误,但他无法把它们揭示出来,因 为它所使用的那些原理当超出了一切经验的界限时,就不再承认 什么经验的试金石了。这些无休止的争吵的战场,就叫作形而上 学。 曾经有一个时候,形而上学被称为一切科学的女王,并且,如 ① 1781年第一版的这个序在第二版中被康德删去了。一德文编者
2 第·版序 果把愿望当作实际的话,那么她由于其对象的突出的重要性,倒是 值得这一称号。今天,时代的时笔风气导致她明显地遭到完全的 鄙视,这位受到驱赶和遗弃的老妇像赫卡柏①一样抱怨:m0do AIx maxima rerum,tot generis natisque potens-nunc trahor exul,inops- 0vid.Metam.② 最初,形而上学的统治在独断论者的管辖下是专制的。不过, 由于这种立法还带有古代野蛮的痕迹,所以它就因为内战而一步 步沦为了完全的无政府状态,而怀疑论者类似于游牧民族,他们憎 恶-切地面的牢固建筑,便时时来拆散市民的联盟。但幸好他们 只是少数人,所以他们不能阻止独断论者一再地试图把这种联盟 重新建立起来,哪怕并不根据任何在他们中一致同意的计划。在 近代,虽然一度看来这-切争论似乎应当通过(由著名的洛克所 提出的)人类知性的某种自然之学(Physiologie)来作一个了结,并 对那些要求的合法性进行完全的裁决;但结果却是,尽管那位所谓 的女王的出身是来自普通经验的戏民,因而她的非分要求本来是 理应受到怀疑的,然而,由于这一世系事实上是虚恨地为她捏造出 AX来的,她就可以仍然坚持她的要求,这就使得一切又重新坠入那陈 旧的、千疮百孔的独断论中去,并由此而陷入到人们想要使科学摆 脱出来的那种被蔑视的境地。今天,当一切道路(正如人们所以 为的)都白费力气地尝试过了之后,在科学中占统治的是厌倦和 彻底的冷淡态度,是浑沌和黑夜之母,但毕竟也有这些科学临近改 造和澄清的苗头,至少是其序幕,它们是由于用力用得完全不是地 ①Hecuba,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王后,赫克托尔的母亲,特洛伊被攻陷 后成了俘虏,下场悲惨。—译者 ②拉丁文,引自奥维德的《变形记》,据瓦伦廷纳(Valentiner)德译意 为:“不久前我还是万人之上,以我众多的女婿和孩子而当上女王一到如 今我失去了祖国,孤苦伶仃被流放他乡。”一译者
第一版序 方而变得模糊、混乱和不适用的。 因此,想要对这样些研究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态度是徒劳的, 这种研究的对象对于人类的本性来说不可能是无所谓的。上述那 些伪称的冷淡主义者也是这样,不论他们如何想通过改换学院语 言而以大众化的口吻来伪装自已,只要他们在任何地方想到某物, 他们就不可避免地退回到他们曾装作极为鄙视的那些形而上学主 张上去。然而,这种在一切科学繁盛的中心发生并恰好针对着这 些科学的无所谓态度一这些科学的知识一当它们能韩被拥有, 人们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之有丝毫的放弃一一毕竟是一种值得注 A江 意和深思的现象。这种态度显然不是思想轻浮的产物,而是这个 时代的成熟的判断力①的结果,这个时代不能够再被虚假的知识 拖后腿了,它是对理性的吁求,要求它重新接过它的一切任务中最 困难的那件任务,即自我认识的任务,并委任一个法庭,这个法庭 能够受理理性的合法性保障的请求,相反,对于一切无根据的非分 AⅫ 要求,不是通过强制命令,而是能按照理性的永恒不变的法则来处 理,而这个法庭不是别的,正是纯粹理性的批判。 但我所理解的纯粹理性批判,不是对某些书或体系的批判,而 是对一般理性能力的批判,是就一切可以独立于任何经验而追求 ①人们时常听到抱怨当代思维方式的肤浅和彻底科学研究的沦落。 但我看不出那生根基牢固的科学如数学和物理学等等有丝毫值得如此责备 的地方,相反,它们维护了彻底性的这种古老的荣誉,而在物理学中甚至超过 以往。而现在,正是同一个彻底精神也将在另一些知识类型中表明其作用, 只要我们首先留意对它们的原则加以校正。在缺乏这种校正的情况下,冷 淡、怀疑,最后是严格的批判,反倒是彻底的思维方式的证据。我们的时代是 真正的批判时代,一切都必须经受批判。通常,宗教凭借其神圣性,而立法凭 借其权威,想要逃脱批判。但这样一来,它们就激起了对自身的正当的怀疑, 并无法要求别人不加伪饰的敬重,理性只会把这种数重给予那经受得住它的 自由而公开的检验的事物。一康德
4 第一版序 的知识来说的,因而是对一般形而上学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进行 裁决,对它的根源、范围和界限加以规定,但这一切都是出自原则。 现在我走上了这条惟一留下尚未勘查的道路,我自认为在这 条道路上,我找到了迄今使理性在摆脱经验的运用中与自身相分 裂的-切谬误得以消除的办法。对于理性的这些问题,我不是例 如通过借口人类理性的无能而加以回避,而是根据原则将它们完 备地详细开列出来,并在把理性对它自己的误解之点揭示出来之 AX :后,对这些问题进行使理性完全满意的解决。虽然对那些问题得 出的回答根本不是像独断论的狂热的追求者们所可能期望的那 祥;因为这些人除了我所不在行的魔法的力量之外,没有什么能够 使他们满足。然而,这倒也并非我们理性的自然使命原来的意图: 哲学的职责曾经是:消除由误解而产生的幻觉,哪怕与此同时还要 去掉很多被高度评价和热爱的妄想。在这件工作中我把很大的关 注放在了详尽性方面,我敢说,没有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在这里没 有得到解决,或至少为其解决提供了钥匙。事实上,就连纯粹理性 也是一个如此完善的统-·体:只要它的原则哪怕在它凭自己的本 性所提出的一切问题中的一今问题上是不充分的,人们就只好将 这个原则抛弃,因为这样一来它也就无法胜任以完全的可靠性来 处理任何其他问题了。 AXIV 说到这里,我相信可以在读者脸上看出对于表面上似乎如此 大言不惭和不谦虚的要求报以含有轻蔑的不满神态,然而,这些要 求比起那些伪称要在其最普通的纲领中,证明例如灵魂的单纯本 质或最初的世界开端的必然性的任何-个作者的要求来,还算是 温和无比的。因为这种作者自告奋勇地想要把人类知识扩展到可 能经验的一切范围之外,对此我谦卑地承认:这种事完全超出了我 的能力,相反,我只想和理性本身及其纯粹思维打交道,对它的详 尽的知识我不可以远离我自己去寻找,因为我在我自身中发现了
第一版序 5 它们,在这方面我甚至已经有普通逻辑作为例子,即逻辑的一切简 单活动都可以完备而系统地列举出来;只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即如 果我抽掉经验的一切素材和成分,我凭借逻辑可以大致希望有多 大的收获。 在达到每个目标方面注重完备性的同时,也注重在达到一切 目标方面的详尽性,这些并非任意采取的块心,而是知识本身作为 我们批判研究的题材的本性向我们提出的任务。 再就是确定性和明晰性这两项,这涉及到这门研究的形式,它 AXV 们必须被看作人们对一个敢于做这样-一种难以把握的工作的作者 可以正当提出的基本要求。 谈到确定性,那么我曾经对我自己作过一项决定:在这类的考 察中不允许任何方式的意见,一切在其中只是被视为类似于假设 的东西都将是禁品,即使以最低的价格也不得出售,而必须一经发 现便予以封存。因为每一种据认为先天地确定的知识本身都预示 着它要被看作绝对必然的,而一切纯粹先天知识的规定则更进一 步,它应当是一切无可置疑的(哲学上的)确定性的准绳,因而甚 至是范例。我在这里自告奋勇所做的这件事在这一点上是否做到 了,这完全要留给读者来判断,因为对于作者来说应做的只是提供 根据,却不是判断这些根据在法宫那里得出的结果。但为了不至 于有什么东西不负责任地削弱了这些根据,所以倒是可以容许作 AXVI 者自己对那些容易引起一些误解的地方、即使它们只是涉及附带 的目的,也加以注解,以便及时地防止在主要目的方面读者在其判 断的这一点上哪怕只有丝毫的怀疑所可能产生的影响。 我不知道在对我们所谓知性的能力加以探索并对其运用的规 则和界限进行规定的研究中,有什么比我在题为纯粹知性概念的 演绎的先验分析论第二章中所从事的研究更重要的了;这些研究 也是我花费了最多的、但我希望不是没有回报的精力的地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