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不管这是出于“以夷制夷”的斗争策略，抑或其确有此感性认 识①，对这一区别应子重视。这在早期中国人与西方列强打交道时 是一种有代表性的现象②。 ①林则徐到广州后，查情访探，发现对手英国乃强悍之国，遂有“用诸夷以制英夷”的 思想。他在（额奏曾望颜条陈对关禁海事宜折》（道光“十四年四月二十五日）中指 出：英“在外国最称强悍，诸夷中惟米利坚及佛兰西尚足与抗衡，然亦总且禅之”，其 他小国则多仰其鼻息。“自英夷贸易断后，他国颇皆欣欣向荣。盖逐利者喜彼纰而 此赢，怀忿者谓此荣而彼辱，此中控驭之法，似可以夷制夷，使其相间相揆，以彼此 之离心，各输忱而内向”。见《林文忠公政书》乙集，两广奏稿，卷1：《近代中国对西 方及列强认识资料汇编》，第1辑，第1分册，第164页。此外，林则徐当时亦确对美 国人有些好感，称其“平素系作正经买卖，不贩鸦斤”，且“颇妇倾心向代”。参见《筹 办夷务始末·道光朝》，卷7，李定一：《中美早期外交史》，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 1978年，第106页。 ② 曾任湖广总督、两广总餐，刑部尚书等职的阮元(1764一1849)，曾致函伊里布（道光 二十一年)谓：“素知在粤通市各国，英咭刑之外，惟咪用座国最为强大，其国地平多 米，瑛夷仰其接济，不敢触犯，而咪夷在粤向属安静，非若嘆夷之顽粳。若优待咪 夷，免其货税，又将英夷之贸易移给咪夷，则咪夷心感传天恩，力与英夷相抗。且暎 夷之船码，多向海外各国租赁妻胁而来，若咪夷为我所用，则各国闻之，无难瓦解”。 份里布(？一1843)深以为然，遂《代奏阮元联咪制英片（道光二十一年正月十五 日)称：若假咪夷之力以制蟆夷，似觉事半功倍。虽以天朝之大，借助外夷未为正 办，然兵法中本有伐交之说，而以夷制夷之法，汉唐以来，载于史策者不-一而足，伤 面行之，尚非失体。且以招扰瑛夷与驱策咪夷，两事相捉并论，亦属此善于彼。阮尤 之策，似亦不为无见。”见《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鼻，卷21。裕谦(1793一1841)亦在 《制瑛可晓谕各闽以夷制夷片（道光二十-·年二月二十九片）奏月：海外各国，“因 英逆滋事，贸易平常，无不同深怨恨，刻欧罗巴.咪用峰.佛郎机诸国，其势打亦均与 该逆相等，在天朝自不值明降谕旨，令其帮助”，但亦可晓谕各国，“大皇帝君临天 下，中外-一视同：，颀者抚之，逆者剿之”。此次征英，“与尔等各国无干”：以此反奸 之计，“既可安各国之心，义可慑逆夷之胆。”见《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卷24。就 是说，鸭片战争时彻，为了对抗赤裸裸的人侵者一英国，当时消政府要员中确木 乏利州、分化“梯鬼子”者，亦即“以夷制夷”。非实表明，这并没有产生什么实际效 果，但注意到要刈美国等非明火执仗的国家和英国区别对待，总还是比较明智 些。况且，亦非对美国有百殷依赖的非份之想。比如，伊里布在赞问“联咪制哄”的 茶折的结语中即不尤疑惑道：“惟味夷能否服瑛夷，果肯为我所？此外有无窄碍 之处？奴才未能深悉，即阮元离粤多年，亦恐不无今昔之异”。这尚不失为清醒之 言。还要补充说明的是，人们之视美国人“最为恭顺”（蒋攸铦语），其“志亿通商” (背英语)，与当时联美制英的想法亦有吻合之处。不过，这种对美因人的好感茧然 不少，但还很雄说是“迷恋”美国。鸦片战争后，人们也开始对美国的“狡黠”之处有 所认识。 11
第三，林则徐对其同时代人如魏源、梁廷枬等对美国的了解和 认识，甚有影响。 作为晚清一代卓越的思想家、学问家①，林则徐的挚友一-魏 源(1794一1857)，同样是早期中国人开眼看美国的先行者。单《海 国图志》②这一垂世之作，即可奠定其巍峨的历史丰碑。 在《海国图志》这部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百科全书式的世界史 地巨著中，魏源不仅仅是辑录了到那时为止的有关中文资料，而且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还在书中阐发了自己对美国的认识： 鸣呼！弥利坚国非有雄才枭太之王也。涣散二十七 都落，涣散数十万黔首，愤于无道之虎狼英吉利，同仇一 倡，不约戒城，坚壁清野，绝其食展道。遂走强敌，尽复故 疆。可不谓武乎？创开北墨利加者佛兰西，而英夷横镶之， 愤逐英夷者弥利坚，而佛兰西助之。故弥与佛世比而仇英 夷，英夷遂不敢报复，远交近攻。可不谓智乎？二十七部 首分东西二路，而公举一大首总极之，匪惟不世及，且不 四载即受代。一变古今官家之局，而人心翁然。可不谓公 乎？议事、听讼、选官、举贤，皆自下始：众可可之，众否否 之，众好好之，众恶恶之，三占从二，舍独徇同。即在下预 议之人，亦先由公举。可不谓周乎？中国以茶叶大黄岁数 百万济外夷之命，英夷乃以鸦片岁数千万溺中国之脂，惟 弥利坚国邻南洲，金矿充溢，放以货易货外，尚岁运金银 百数十万以禅中国之币。可不谓富乎？富且强，不横凌小 ④历史学家齐思和早在“魏源与晚清学风”一文中即已指出：晚清因东南海防而究外 洋史地国情，“自魏源创之”；魏氏不仅“实当时之外洋史地学大家也”，且亦“不愧为 晚清学术运动之启蒙大师矣，”见《燕京学报》，39期(1950年12月)；亦见齐思和 著：《中国史探研》，中华书局，1981年。 ②《海国图志》，初为50卷本，成书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1二片，后增订而成60 卷本(1847年)及I00卷本(1852年)。 ·12·
国，不桀彗中国，且遇义愤，请效施驱。可不谓谊乎？① “武”、“智”、“公”、“周”、“富”、“谊”，这6个字，简捷明了，提纲 挈领，把美国如何从殖民地独立为新国家及其崭新的政治体制、外 交举措活脱脱地勾勒出来，不愧为大家手笔。不是说魏氏所言皆可 尽信②，但他在-一个半世纪之前所发出的这些肺腑之言，实乃痛快 淋漓，迄今仍不无发人深省之处。这是富有个性的…家之言，在水 波不兴、闭塞封建的中国，尤不乏其振聋发聩的启蒙意义，应予珍 视⑧。其特殊意义就在于：尽管亦有人对美国作过介绍④，但像魏氏 那样能作出如此确之凿凿、掷地有声之评论者，尚不多见。可以说， 中国人之有相对独立的美国观，自魏源始。 与魏源齐名，开中国人系统了解和介绍美国之先河的，还有徐 ①参见《海国图志·外大西洋量利加洲总叙》，50卷本，卷39：100卷本，卷59。 ② 比如，北美独立时仅13殖民地，而非“二十七部落”，环时其人口总数已达400万， 亦非仅是“数十万吟首”等。 ③中国近代民主思想史研究专家熊月之已公正指出：“在近代，以中西政治削度相比 较，以如此热情的字眼称赞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制度的，魏源是第一人。多年来，魏 源的师夷之长技以制爽'的思想的历史地位，已为世所公认，而他对西方民主制度 的推棠，却不大为人们所视.”见《中国近代民主思想史》，第75页。 ④ 阮元早在《外蕃传（道光二年）中即说过：“咪琍修国俗称花旗”，其西部尚“为蛮人 所居，其地产皮”，“近年来帕甚多，几与英吉利相埒”，其“谐声比附以成字，各国大 略相同”。见《广东通志，卷330，《近代中国对西方及列强认枳资料汇编》，第1辑， 第1分册。此一介绍，显系既简又略，且无甚评论。在《海国图志(50卷本》成书后， 者英(1787一1858)在一份奏折中（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初四日）对美洲的发现、北美 独立等美国史事作了较多介绍，谓咪琍座“与中国昼夜相反，土旷人稀”，乾隆年间， “哗噻顺”“合各部落为一国，名合省闰”其“民俗重农事，喜工作”，“义最重贸易， …与佛蓝晒最称和睦，与英咭用相外交而内相忌。其立国虽不过数十年，而地广 民勒，物产丰，故西洋诸夷与嘆咭哺啦哂并弥强大者，惟咪琍座为较蕃”。见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卷74。 ·13p
继畲和梁廷枬①。 徐继畲(1795一1873)对美国的认识，主要体现于其所著《瀛环 志略》②。该书卷9《北亚墨利加米利坚合众国》，专门介绍了美国的 基本情况。徐氏对中国人早期美国观的贡献，约略有如下5点：其 一，第一次把美国的国名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意译为 “米利坚合众国”，已大致接近于其规范译称“美利坚合众国”；与当 时流行的美理哥合省国、育奈士迭国、咪琍坚国、花旗国等相比，米 利坚合众国是对美国更形象准确的~一种称谓。从名不正则言不顺 (或名正则言顺)的角度来说，徐氏的这一贡献还是不能漠视的。其 二，较早以中国人自己的笔触扼要介绍了当时美国各州和领地的 情况。特别是，徐继畲看到美国的“州”(States)与中国的“省”的区 别，而在行文中用“国”来表示③，亦大有可称道之处。其三，对大洋 ①关于梁廷桥的美国观，请参见本章第3节。这里有必要顺便补充的是，最新的研究 成果表明，“魏、徐、梁是当时最先进的思想家。他们从一个封闭的容器中探出头 来.开眼看世界，并能放下天朝'的架子，平静地看待另一种文明（徐继會最为突 出)，已是石破天惊之举。由此为基点，稍稍进步，便可登堂入室，领略新风光。然 而，我们今天认为尚不够完美的著作，当时被许多人视之为‘夷张目而邵视。在 “天朝’的文化人中，他们是孤独的，这是他们个人的不幸：然中国最优秀的思想家 尚未辨明中国的方向，义是整个民族的不幸。这是时代与社会间的落差”。见茅海 建著：（天朝的崩溃一鸦片战争再研究》，第580--581页。 ②《速环志略》同样是中国人19世纪中叶所编的一部世界史地名著，成书于1848 年。其前身即《赢环考略(1844年)。关于该书的研究，可参见美国学者龙夫威的 《徐继备及其该环志略》一书（任复兴译，文津出版社1990年版.） ®如缅画（缅因州）、纽罕什尔国（新罕布什尔州）、麻沙朱色士国（马萨诸塞州），准满 的厨（佛蒙特州），洛哀伦国（罗得岛州）、干捏底吉国（康涅狄格州），纽约尔国（纽约 州》，宾夕尔勒尼安国（宾夕法尼亚州），特尔拉华国（特拉华州）、马理兰国（马里兰 州)、勿尔吉尼阿国（弗吉尼亚州），北路尔勒那国（北卡罗来纳州）、南咯尔制那国 (南卡罗来纳州)，若耳治国（佐治亚州），倭海阿园（俄亥俄州）、密执安菌（密做根 州)、阡的伊画（肯塔基州）、笛纳西国（田纳西州）、阿拉巴麻国（亚拉巴马州）、猫士 失必国（密西西比州）、鲁药安纳国（路易斯安那州），英整安纳国（印第安纳州）、奕 伦诺尔国（伊利诺伊州）、网甘色国（阿肯色州），密苏尔蓬国〔密苏单州)等。 "14◆
彼岸的这个新国家有自已的独到见解心，不无特点。其四，第一次 把George Washington详细介绍给国人，华盛顿②从此开始成为 中国妇孺皆知的世界伟人之一。®其五，第一次对美国印第安人作 了较具体的描述①，虽然个别提法不很准确，但总的说来，这段记 载是很有价值的， 三、梁廷枬的美国观 或许与魏源、徐继畲的盛名有关，学者们]对其在开眼看世界中 的地位已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相形之下，对梁廷枬则不是特别重 视。这似乎有欠公允，从中国人对美国的认识历程看，梁氏实不在 魏、徐之下；作为中国的美国研究处女作一~《合省国说》的作者， 梁的地位是断难低估的。 梁廷柳(1796-一1861)与魏、徐最大的不同之处，是他尝试着独 ①如称美白独立后，“销兵罢战，专务农商”；“各部同心，号令齐”，“诸大国与之辑 睦，无敢陵梅之者”：“米利坚各国，天时和正，…其土平衍青腴，五谷皆宜，棉花最 良，亦最多“：其“政最简易，榷税亦轻”.“毁乎窟溢四海”；“好讲学业，处处设书 院”。徐继衡尤其对美国的政治体制一唱三叹：“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 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奇地！”见《瀛 环志略》，卷9。 ②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当时亦译作兀兴撸、瓦乘敦、华圣顿.鸦片战争前后， 亦偶作“哗嘻顿”。 ③详见本章第4节 ④《瀛环志略·北亚圈利加米利坚合众国净载：合众国西部“尚有荒地数千单…其土 番总称因底阿，种类甚多，长大多力，五官停正似中华，血色紫赤，发与睛皆黑色，不 解耕织炊汲，茹毛饮血，或啖果菜瓜，以草木为棚度蔽风雨。及月棵上体，腰围兽 皮，冬寒则上体亦披皮。又有面涂五色、头插鸟翎以示武者。业惟渔猎，不知文字， 病无方药，惟求持咒者叱解之。其人明信，知敬老，受侮必报，汤火不辞。无钱币，以 树皮，珠石相交易。有头目，以约番众”， ③如称印第安人在北美独立战争时曾跃为伍，“屡玻英军”，“合众国之胜英，t番与 有力焉。”事实上，独立战争时，印第安人主要是站在英国人方面，是“效忠派"的重 要组成部分。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