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国的种种问题 最近到中国的欧州入，如果善于接纳和思 考，就会发现许多无从解答的疑惑，这是因为 西欧的情况没有给他心理上的准备。虽说俄国 也有一些与中国类似之处，但不同点还是很 多，并且中国的问题更为复杂。中国的人口占 到全世界的四分之一，所发生的问题即使对中 国以外的任何人没有影响，本身也具有深远的 重要性，事实上，在未来的两个世纪里，无论中 国朝好的方向发展，还是朝坏的地方发展，都 将对世界的局势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因此，对 中国问题应该有明智的了解，这一点对欧美、 对亚洲都同样重要，尽管目前还无法给出明确 的答案。 显而易见，中国目前的问题主要归结为经 济、政治和文化这三个方面。它们之间相互关 联，不能单独加以讨论。我个人认为无论对于 中国还是对于世界，文化问题最为重要。只要 1
文化问题能够解决，无论采用哪种政治或经济制度去实 现这一目的我都能接受。然而，不幸的是，当政者往往视 金钱与权力为自身与国家的根本，而置文化问题于不 顾。艺术家在当今商业杜会里走投无路，这已成了小说 家和道德说教者的老生常谈。画家穷困而死，收藏家则 收购他们的遗作，却自夸为慈善之举。中国也许可以视 为一个艺术家的国度，她具有艺术家所具有的所有善恶 之德：其善主要有利他人，而其恶却足以危害自己。中 国人的这些美德能留传下去吗？抑或，中国为了生存下 来，反而不得不去选择那些损人利己的恶德。如果中国 真的照搬她正在与之打交道的这些外国的模式，这个世 界又将会变得怎样呢？ 中国的古老文明如今正经历著急剧的变化。中国在 丝毫未受欧州影响的情况下，完全独立地发展了自己的 传统文化，因而具有与西方截然不同的优点和缺点。试 图寻求某种平衡是徒劳的；因为从总体上说，我们现在 的文化与17世纪的传教士所看到的天朝帝国的文化孰 优孰劣，任何一个谨慎的人都不敢安加断言，但在不同 的方面各有短长却是肯定的。若要使西方各国与中国的 交流产生良好的结果，我们就不应该自命为高等文化的 使者，更不应该视中国人为劣等民族，而自以为有制削、 压迫和欺骗他们的权利。我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视中国 人为劣等民族，而且大多数对中国稍有了解的人也都会 同意我的观点。 在比较外国文化与本国文化的时候，人们提出的问 题会比国家大事更为根本。人们会问：我最珍重的是什 么？为什么说一种社会制度较另一种社会制度更为可 o
取？当前世界上最迫切需要实现的目标是什么？对于这 些问题，每个人都会作出不同的回答，而我也不知道有 什么论证可以说服那些答案与我不同的人。因此我也只 能谈谈自己的一家之言，希望能够得到读者的认可。 在我看来，知识、艺术、人生乐趣、友谊或温情，不仅 是实现某些耳标的途径，而且本身就是有内在价值的事 物。我所谓的知识并非指所有的知识，有的知识仅仅是 罗列一些枯燥无味的东西，虽然不能说没用，却没有太 大的价值。尽管通过科学所得到的自然界的知识至今尚 不完善，但由此却能了解世界的真理，这才是求学者最 为珍视的。其他如传记、历史等也有相同的价值。限于篇 幅，在此不作展开，否则，将会使我离题太远。我所谓的 艺术，并非专指造诣很高、训练有兼的艺术家们的佳作， 尽管自然，这些佳作的地位最高。我同时也指人们在俄 国的农夫、中国的苦力身上发现的那种下意识的美感， 这种美的冲动创造了在清教徒时代之前就流传在我们 中间的民阎歌递，这些歌谣至今仍传唱在木屋和花园之 中。至于人生的乐趣，是我们生活在工业文明的时代，受 生活环境重压而失去的最重要、最普通的东西。但在中 国，生活的乐趣无所不在，这也是我要赞美中国文化的 一大原因。 要判断一个社会的忧劣，我们必须不仅仅考虑这个 社会内部有多少善与恶，也要看它在促使别的社会产生 善与恶方而起何作用，还要看这个社会享有的善较之于 他处的恶而言有多少。如此说来，中国要胜于我们英国。 我们的筹盛以及我们努力为自己攫取的大部分东西都 是依靠侵略弱国而得来的，而中国的力量不至于加客他 3
国，他们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来生存的。 像这样道德上的泛泛而谈，与中国的实际问题并非 毫无关系.我们可以说是因为某种无意识的信仰而产生 了今日的工业和商业文明，反过来又由于工业文明而更 坚定了这种信仰。这种信仰决定了什么东西是有价值 ·的。但在中国，人们只有在看见自己正受到-一个不知不 觉间建立在完全不同的价值标准上的社会的桃战时，才 会领悟到这些信仰。例如，进步和效率，中国人除了受过 西方教育的以外都不以为然。正因为重视进步和效率， 我们变得高强了，而中国人正是由于忽视进步和效率， 从总体上来看，直到我们强扰他们之前，还保持着国泰 民安。如果我们没有明确的价值标准的话，将很难比较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成就，而且这种价值标准还必须或多 或少是自逆的否则我们将低估外城文化的价值，因为 我们对他人的短处往往印象深刻，而对自已的缺点却会 习以为常。 中国的文化正发生着飞速的变化，这种飞速的变化 无疑是必需的。追根溯源，现在主要的变化还在于赶超 西方的军事技术，但不久西方经济的优势也将会受到重 视。我相信，中国人如能对我们的文明扬善弃恶，再结合 自身的传统文化，必将取得辉煌的成就。但在这个过程 中要避免两个极端的危险。第一，全盘西化，抛弃有别于 他国的传统·那样的话，徒增一个浮躁好斗、智力发达的 工业化、军事化国家而已，而这些国家正折磨看这个不 幸的显球，第二，在抵制外国侵略的过程中，形成拒绝任 何西方文明的强烈排外的保守主义（只有军事除外）。日 本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同样的情形也很容易出现在中
国。未来的中国文化与政治上、经济上的问题有很大关 系，而这两种危险则是通过政治和经济的影响而产生 的。 中国需要应付的有两个大相径庭的外国势力：一是 白种人◆一是日本。日本受西方影响很大，应视为西方在 远东的弟子，所以日本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它的白人老 师也应负有责任。然而，日本又在很多方面与欧美国家 不同，并且对于中国，日本也有其自已的打算。中国的前 途，有如下三种可能：（一）中国可能会被一个或几个西 方国家所奴役：（二)中国会为日本所奴役，（三）中国恢 复和重新夺回自由。‘目前还有第四种可能，那就是白人 强权与日本共管中国。但我认为，日本不可能与英国和 美国长期合作。从长远看，日本人不是成为远东辆主就 是走下坡路。如果日本人是别的性格，这样的情况就不 会发生，但他们生性野心勃勃，卧榻之侧岂能容许他人 酣睡。关于这一点，我将在讨论中国与日本的关系时再 详细叙述。 要理解中国的问题，我们首先必须了解白种人人侵 以前的中国历史与文化，其次还应该了解中国文化的现 状及趋势；此外，还应该对中国与西方各国的关系以及 1840年至义和团兴起这段时期内的军事和外交略知一 二。尽管中日战争也是在此期间爆发的，但我们可以暂 且或多或少不去提及日本在这扬战争中的表现，而看一 看如果没有日本，西方列强在中国将会推行如何不同的 制度。然而，从那时起，日本对中国的事务就有了发言 权。我们很有必要了解一下日本是怎样成为今天这个样 子：闭关锁国时的日本是什么样的，西方给日本带去了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