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妈妈可是个真正的好人呀,不可能是罪人,主啊,保佑她吧, 别让她受苦呀。好妈妈呀,”他痛断肝肠地向天上呼唤她,好 象她已经是新入选的护持圣徒了。他忽然支持不住了,倒在地 上,失去了知觉。 他昏迷的时间不久。他苏醒过来时,听到舅舅在上面唤 他。他应了一声,就爬起来,从沟县翻外走。忽然仙想起来, 他还没有为不知下落的父亲祷告呢,母亲过去常常教他为父亲 潜告。 但是他在晕厥过后心里十分松快,他很想保持这种轻松心 情,怕失去这种心情。他想,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下一次再 为父亲祷告吧。 “他会等着的。他有耐心,”尤拉自言自语地说。他日经 忘记父亲的样子了。 七 米沙·戈尔顿和他的父亲一起坐在这列火车的二等车厢 里。米沙是中学二年级学生,十一岁,一张若有所思的睑,一 双黑黑的大眼睛。.父亲是奥连堡的律师,现在是赴莫斯科任 职,米沙也转到莫斯科的中学去上学。母亲和妹妹们早已经到 了莫斯科,已经在忙着布置寓所了。 父子两人在火车上已经是第三天了。 晒得象白石灰一样的俄罗斯,田野,草原,城市,乡村, 在一团团滚热的灰尘中从旁边驰过。大路上走着一辆辆的大 14:
一·第一章五点钟的快车· 车,沉甸甸的大车慢馒向交道口靠近,从风驰电掣的火车上看 去,好象大车停在那儿,一动也不动,马匹也只是在原地倒动 着四条腿儿。 每到一个大的车站,乘客们都要慌慌忙忙地跑下去买东西 吃,夕阳从车站花园的树丛后面射过来,照着乘客们的腿,照 得火车轮子底下亮堂堂的。 分开来看,世界上的一切活动都是有目的的,清醒的,然 而总起来说,一切活动却都被各种活动联结而成的生活洪流弄 醉了,成为无意识的了。人们被自己的操心事的机械操纵着, 在劳动,在忙碌。但是,如果没有最大的和最要紧的泰然心情 作为其主要调节器的话,机械会失灵的。要想有这种泰然心 情,则必须意识到人类生命是连续的,相信人类生命可以轮 回,并且感到幸辐的是,一切事情不仅发生在埋葬死者的大地 上,而且发生在另外的世界,另外的地方,那地方有些人叫做 天庭,有些人叫做历史,还有一些人叫做别的什么。 拿这个道理来说,米沙是一个痛苦、不幸的例外。他的生 命的主要动力却是忧虑感。无忧无虑的心情既不能使他轻松, 也不能使他振奋。他知道自己有这个遗传来的特点,时时警觉 地注视着这一特点在自己身上的表现。他因此感到苦恼,感到 是一种耻辱。 自从他懂事以后,他一直感到奇怪的是,尽管胳膊、腿都 一样,语言、习惯也相同,为什么却总是和大家不一样,很少 有人喜欢、有人爱呢?他不能理解,在有些状况下,如果你不 如别人的话,不论你怎样努力,都不能改变自己,变得好些。 做一个不如人的人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会这样呢?这种无可 奈何的挑战,除了痛苦,什么都不会带来,又能得到什么代 ·15●
·第一部·一 价,什么补偿呢? 他去问父亲,父亲说他的出发点是荒谬的,不能这样推断 问题,但是父亲也没有提出什么值得他深思或者使他口服心服 的见解。 除了对父亲、母亲以外,米沙渐渐十分瞧不起那些惹出麻 烦、自己却无法对付的成年人。他相信,等他长大了,这些事 他都能弄清楚的。 就比如现在,当那个疯子朝车门口冲去时,他的父亲马上 跟着追去,疯子用劲把他父亲一推,把车门拉开,就象游泳时 从跳板上往水里跳那样,头朝下纵身从车上向路基上跳去,他 的父亲便拉动了紧急刹车闸,这种情形,谁也说不清他父亲的 做法是错的,还是对的。 但是,正是他的父亲拉动了刹车闸,结果火车莫名其妙地 停了这么久。 谁也弄不清停车的原因。有些人说,因为紧急刹车,风闸 坏了,有些人则说,火车停在一个陡坡上,火车头拉不动了。 还有一些人说,因为自杀者是一位要员,所以他的随从人员要 求从邻近的科洛格里沃夫车站找人来做现场记录。所以副司机 曾经爬到电线杆上打过电话。轨道车大概快要到了。 厕所里虽然酒了不少香水,厕所里的臭气还是在车厢里轻 轻弥漫着;包在肮脏的油纸里的烧鸡,也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在车厢里,有几个彼得堡的白了头发的太太,被煤烟加雪花膏 涂成了黑油油的茨冈人,可是仍然在不停地搽粉,用手帕擦着 手,用吱吱哇哇的胸音说着话儿。当她们从戈尔顿父子的包厢 旁走过,手里抚弄着肩头的披巾,再一次把拥挤的通道当做卖 俏的场所时,米沙觉得,仿佛她们在低声说话,或者,从她们 ·16·
…·第…章五点钟的快军· 那撤着的嘴来看,她们是想说:“哼,你们瞧,这些人真没长 眼睛!我们可不是平常人!我们是有身份的!我们可不一 样!” 自杀者的尸体躺在路基旁的草地上。一股凝结的血横着从 死者的额头和眼睛上穿过,黑糊糊的,好象在这张脸上画了一 个删去的符号。那血好象不是他身上流出来的血,倒象是贴上 去的别的什么东西,象膏药或者溅上的泥巴,或者水湿的桦树 叶子。 看热闹的和表示同情的人堆时时在变化。死者的朋友和旅 伴、身体结实而态度傲慢的律师,这个穿着汗湿的衬衫的高贵 动物毫无表情地站在死者旁边。他热得难受,手里扇着软软的 帽子。不管问他什么,他只是耸耸肩膀,连头也不扭,很不客 气地说:“是个酒鬼。这不是明摆着吗?是发酒疯跳车的。” 一个身穿毛料长衣、披着挑花头巾的瘦瘦的妇女,到死者 跟前去了两三次。她是季维尔津娜老奶奶,是个寡妇,两个儿 子都当火车司机,所以她带着两个儿媳妇免费坐在三等车厢 里。两个媳妇沉默寡言,头巾扎得低低的,一声不响地跟在她 后面,就象两位修女跟着修道院长。这婆媳三个引起人们的尊 敬。大家纷纷给她们让路。 季维尔津娜的丈夫是在一次铁路事故中活活被烧死的。此 刻她站在离尸体几步远的地方,这样可以从人缝里看到死者, 她好象在叹着气进行此较,好象在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有 的人死,是主的安排;可是你瞧,就有这种糊涂事儿,因为过 够了阔日子,发了疯找死。” 车上所有的乘客都在尸体旁呆过一阵子,他们所以回到车 厢里,只是因为担心自已的行李被人偷走。 ·17
·第一部·一 乘客们跳下车,活动活动腿脚,采采野花,多少舒展舒展 筋骨,大家都觉得,亏得停车,才发现了这块地方,如果不是 出事的活,那一片片的水草地,那宽宽的河,高高的对岸那漂 亮的房子和教堂,还没有机会看到呢。 女川的扣出种h地右久.土与迹黄对法h如业差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