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一) 发布时间:2008-0520浏览次数:17106 第五章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一)(第5周) 【教学重点】:隋及初唐(王通、四杰、陈孑昂);唐人选唐诗;皎然《诗式》;白居易、元稹;司空图 王通(584或586-617),字仲淹,卒后门人私谥为文中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年十八,举本州秀 才,射策高第。曾至长安,向隋文帝献太平之策,不见用,乃归隐于河、汾之间,讲学著书,有“王孔子之称。 隋朝多次征召,均不就。弟子颇多。据说隋及唐初一些名臣曾与之交往,或以之为师。著有《续诗》《续书》《元 经》《礼论》《乐论》《赞易》,被称为"王氏《六经》”(均佚)。《中说》一书,记录其言论,系其门人编缀而 成,是今日研究王通思想的主要依据。其文学思想,儒家功利色彩甚浓,而对于后世颇有影响。《隋书》无传, 《旧唐书·王绩传》略附其事迹。杜淹有《文中子世家》 子在长安,杨素、苏夔、李德林皆请见口1口,子与之言,归而有忧色。门人问子,子曰:“素与吾言终日,言政 而不及化口2口口夔与吾言终日,言声而不及雅;德林与吾言终日,言文而不及理。们门人日:"然则何忧?吇子 日:咔非尔所知也。二三子皆朝之预议者也,今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无礼也;言声而不及雅,是天下无乐也;言 文而不及理,是天下无文也。王道何从而兴乎?吾所以忧也!”(《王道篇》) 李伯药见子而论诗口3口口,孑不答。伯药退谓薛收曰口4□口:“吾上陈应、刘口5口口,下述沈、谢口6口,分四声八 病口7口刚柔清浊,各有端序,音若埙篪口8口。而夫子不应,我其未达欤?“薛收曰:唔吾尝闻夫子之论诗矣 上明三纲口9口口,下达五常口10口,于是征存亡,辩得失,故小人歌之以贡其俗,君子赋之以见其志,圣人采之 以观其变。今子营营驰骋乎末流口11口口,是夫子之所痛也,不答,则有由矣 子曰:“学者博诵云乎哉!必也贯乎道;文者苟作云乎哉!必也济乎义。”(《天地篇》 子谓文士之行可见。谢灵运小人哉!其文傲,君子则谨;沈休文小人哉!口12□口其文治,君子则典。鲍昭、江淹 口13口 狷者也口14口口,其文急以怨;吴筠、孔珪口15口,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谢庄、王融 口16口,古之纤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口17口口,古之夸人也,其文诞。或问孝绰兄弟口18口口,子曰:“鄙人 也,其文淫。或问湘东王兄弟口19口口,子曰:"贪人也,其文繁。谢朓口20口口,浅人也,其文捷;江总口21口, 诡人也,其文虚。皆古之不利人也口22口口。"子谓颜延之、王俭、任昉有君子之心焉口23口口,其文约以则 口24口口。 房玄龄问史口25口。子曰:“古之史也辩道,今之史也耀文。“问文。子曰:“古之文也约以达,今之文也繁以塞 口26口。薛收问《续诗》口27口。子曰:“有四名焉,有五志焉。何谓四名?一日化,天子所以风天下也;二日 政,蕃臣所以移其俗也;三日颂,以成功告于神明也;四曰叹,以陈诲立诫于家也。凡此四者,或美焉,或勉焉 或伤焉,或恶焉,或诫焉,是谓五志。”(《事君篇》) 王通尊奉儒道,以周公、孔子后继者自居。其文学思想亦具有浓厚的儒家色彩 王通强调写作文章须贯乎道、及乎"理。所谓道"、理¨,均指儒家的道理而言。此种提法,可谓开后来古文家理 论之先声。他又说:“古君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后艺可游也。”(《中说事君》)即应该先德行后文艺。 这也是典型的儒家文论 王通认为诗歌应表达作者对于政教风俗的态度,或美焉,或勉焉,或伤焉,或恶焉,或诫焉^(《中说·事君》) 应该上明三纲,下达五常”,并具有“征存亡,辩得失"的功用(《中说天地》)。这与古代儒家文论以诗为美刺讽 喻之具、由诗中见政治之污隆的理论完全一致。而对于声律等艺术技巧,王通表示了鲜明的鄙视态度。 王通对于汉魏以迄隋代的作家多有评论。所论多从人品与文品结合的角度而言。对谢灵运、鲍照、沈约等卓有建树 的作家,评价均不高,甚至予以彻底的否定;对颜延之、王俭、任昉则加以肯定,与此三人的言行在某些方面符合 儒道有关
第五章 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一) 发布时间: 2008-05-20 浏览次数: 17106 第五章 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一)(第5周) 【教学重点】: 隋及初唐(王通、四杰、陈子昂);唐人选唐诗;皎然《诗式》;白居易、元稹;司空图 中说 王通(584或586—617),字仲淹,卒后门人私谥为文中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年十八,举本州秀 才,射策高第。曾至长安,向隋文帝献太平之策,不见用,乃归隐于河、汾之间,讲学著书,有“王孔子”之称。后 隋朝多次征召,均不就。弟子颇多。据说隋及唐初一些名臣曾与之交往,或以之为师。著有《续诗》《续书》《元 经》《礼论》《乐论》《赞易》,被称为“王氏《六经》”(均佚)。《中说》一书,记录其言论,系其门人编缀而 成,是今日研究王通思想的主要依据。其文学思想,儒家功利色彩甚浓,而对于后世颇有影响。《隋书》无传, 《旧唐书·王绩传》略附其事迹。杜淹有《文中子世家》。 子在长安,杨素、苏夔、李德林皆请见1,子与之言,归而有忧色。门人问子,子曰:“素与吾言终日,言政 而不及化2;夔与吾言终日,言声而不及雅;德林与吾言终日,言文而不及理。”门人曰:“然则何忧?”子 曰:“非尔所知也。二三子皆朝之预议者也,今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无礼也;言声而不及雅,是天下无乐也;言 文而不及理,是天下无文也。王道何从而兴乎?吾所以忧也!”(《王道篇》) 李伯药见子而论诗3,子不答。伯药退谓薛收曰4:“吾上陈应、刘5,下述沈、谢6,分四声八 病7;刚柔清浊,各有端序,音若埙篪8。而夫子不应,我其未达欤?”薛收曰:“吾尝闻夫子之论诗矣, 上明三纲9,下达五常10,于是征存亡,辩得失,故小人歌之以贡其俗,君子赋之以见其志,圣人采之 以观其变。今子营营驰骋乎末流11,是夫子之所痛也,不答,则有由矣。” 子曰:“学者博诵云乎哉!必也贯乎道;文者苟作云乎哉!必也济乎义。”(《天地篇》) 子谓文士之行可见。谢灵运小人哉!其文傲,君子则谨;沈休文小人哉!12其文冶,君子则典。鲍昭、江淹 13,古之狷者也14,其文急以怨;吴筠、孔珪15,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谢庄、王融 16,古之纤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17,古之夸人也,其文诞。或问孝绰兄弟18,子曰:“鄙人 也,其文淫。”或问湘东王兄弟19,子曰:“贪人也,其文繁。谢朓20,浅人也,其文捷;江总21, 诡人也,其文虚。皆古之不利人也22。”子谓颜延之、王俭、任昉有君子之心焉23,其文约以则 24。 房玄龄问史25。子曰:“古之史也辩道,今之史也耀文。”问文。子曰:“古之文也约以达,今之文也繁以塞 26。”薛收问《续诗》27。子曰:“有四名焉,有五志焉。何谓四名?一曰化,天子所以风天下也;二曰 政,蕃臣所以移其俗也;三曰颂,以成功告于神明也;四曰叹,以陈诲立诫于家也。凡此四者,或美焉,或勉焉, 或伤焉,或恶焉,或诫焉,是谓五志。”(《事君篇》) 王通尊奉儒道,以周公、孔子后继者自居。其文学思想亦具有浓厚的儒家色彩。 王通强调写作文章须“贯乎道”、及乎“理”。所谓“道”、“理”,均指儒家的道理而言。此种提法,可谓开后来古文家理 论之先声。他又说:“古君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后艺可游也。”(《中说·事君》)即应该先德行后文艺。 这也是典型的儒家文论。 王通认为诗歌应表达作者对于政教风俗的态度,“或美焉,或勉焉,或伤焉,或恶焉,或诫焉”(《中说·事君》), 应该“上明三纲,下达五常”,并具有“征存亡,辩得失”的功用(《中说·天地》)。这与古代儒家文论以诗为美刺讽 喻之具、由诗中见政治之污隆的理论完全一致。而对于声律等艺术技巧,王通表示了鲜明的鄙视态度。 王通对于汉魏以迄隋代的作家多有评论。所论多从人品与文品结合的角度而言。对谢灵运、鲍照、沈约等卓有建树 的作家,评价均不高,甚至予以彻底的否定;对颜延之、王俭、任昉则加以肯定,与此三人的言行在某些方面符合 儒道有关
王通的文学思想重道轻文,颇为褊狭。但他的一些观点,可视为后世某些诗文理论的先声。晚唐重视文章政教作用 的皮日休等人,以及北宋古文运动的前驱者,都对他十分景仰,认为他是儒家道统的重要人物,实非偶然。 王勃集序 杨炯(650693后),华阴郡(郡治华阴,今陕西华县)人。牣初唐四杰之一。曾为校书郎、崇文馆学土、梓州 司法参军、盈川令等。曾为王勃文集作序,言及王勃反对纤巧、崇尚刚健、骨气的主张,是了解王勃文学好尚的重 要资料。今存《盈川集》,乃后人重编。《日唐书》卷一百九十上、《新唐书》卷二百一有传。 大矣哉,文之时义也口1口!有天文焉,察时以观其变;有人文焉,立言以重其范口2□口。历年兹久,递为文质 口3口,应运以发其明,因人以通其粹。仲尼既没,游、夏光洙泗之风口4口口口屈平自沉,唐、宋弘汨罗之迹 口5口。文儒于焉异术口6口口,词赋所以殊源。逮秦氏燔书,斯文天丧口7口汉皇改运,此道不还口8口口。贾、马 蔚兴口9口口,已亏于《雅》《颂》;曹、王杰起口10口口,更失于《风》《骚》。大猷,未忝前载口11口。洎乎 潘、陆奋发,孙、许相因,继之以颜、谢,申之以江、鲍口12,梁、魏群朸口13口口,周、隋众制,或苟求虫 篆,未尽力于《丘》《坟》口14口,或独徇波澜,不寻源于《礼》《乐》口15口口。会时沿革,循古抑扬 口16口口,多守律以自全,罕非常而制物口17口 君之生也,含章是托口18口口。……观览旧章,翾翔群艺口19口口,随方渗漉口20口,于何不尽。在乎词翰,倍所 用心。尝以龙朔初载口21口口,文场变体,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黄,影带以徇其功 口22口口,假对以称其美■23口口,骨气都尽,刚健不闻。思革其弊,用光志业口24口口。薛令公朝右文宗口25口口 托末契而推一变□26口口口卢照邻人间才杰口27口口,览清规而辍九攻口28口口。知音与之矣,知己从之矣。于是鼓舞 其心,发洩其用,八纮驰骋于思绪口29口口,万代出没于毫端,契将往而必融,防未来而先制口30口。动摇文律 宫商有奔命之劳;沃荡词源,河海无息肩之地口31口口。以兹伟鉴,取其雄伯口32口口,壮而不虛,刚而能润,雕而 不碎,按而弥坚。大则用之以时,小则施之有序,徒纵横以取势,非鼓怒以为资。长风一振,众萌自偃口33σ口。 遂使繁综浅术,无藩篱之固口34□口口纷绘小才,失金汤之险口35口口。积年绮碎,一朝凊廓,翰苑豁如,词林增 峻,反诸宏博,君之力焉。矫枉过正,文之权也口36口口。后进之士,翕然景慕,久倦樊笼,咸思自择。近则面受 而心服,远则言发而响应口37口口,教之者逾于激电,传之者速于置邮口38口口。得其片言而忽焉高视,假其 邈矣孤骞口39口。窃形骸者既昭发于枢机口40口,吸精微者亦澘附于声律,虽雅才之变例,诚壮思之雄宗也。妙 异之徒口41口口,别为纵诞,专求怪说,争发大言。乾坤日月张其文口42口口,山河鬼神走其思,长句以增其滞 口43口,客气以广其灵44口,已逾江南之风,渐成河朔之制。谬称相述,罕识其源。扣纯粹之精机,未投足而 先逝;览奔放之偏节,已滞心而忘返■45口口。乃相循于跼步口46口,岂见习于通方口47口。倍谲不同口48口口, 非墨翟之过;重增其放口49口口,岂庄周之失?唱高罕属口50口口,既知之矣;以文罪我口51口口,其可得乎 君以为擒藻雕章,研几之余事口52口知来藏往口53σ口,探赜之所宗口54口。随时以发□55口,其惟应便;稽 古以成,其殆察微。循紫宫于北门口56口口,幽求圣律口57口口口访玄扈于东洛,响象天人口58口口。每览韦编 口59口,思弘大《易》,周流穷乎八索,变动该乎四营口60口口,为之发挥,以成注解口61口口。尝因夜梦,有称 孔夫子而谓之日:“《易》有太极,子其勉之口62口口!“寤而循环,思过半矣口63口口。于是穷蓍蔡以象告,考爻彖 以情言口64口,既乘理而得玄,亦研精而徇道。虞仲翔之尽思,徒见三爻口65口口韩康伯之成功,仅喻两系 口66口。君所注,见光前古。与夫发天地之秘藏,知鬼神之情状者67口,合其心矣。君又以幽赞神明,非杼轴 于人事□68口经营训导,乃优游于圣作。于是编次《论语》口69口,各以群分,穷源造极,为之诂训。仰贯- 以知归口70口,希体二而致远口71口口。为言式序口72口口,大义昭然。 文中子之居龙门也,睹隋室之将散口73口口,知吾道之未行□74□口,循叹凤之远图口75口,宗获麟之遗制 口76口,裁成大典,以赞孔门。讨论汉、魏,迄于晋代,删其诏命,为百篇以续《书》口77口口甄正乐府,取其 雅奥,为三百篇以续《诗》口78口。又自晋太熙元年,至隋开皇九年平陈之岁,褒贬行事口79口,述《元经》以 法《春秋》口80口。门人薛收窃慕,同为《元经》之传口81口,未就而殁。君思崇祖德,光宣奥义,续薛氏之遗 《传》,制《诗》《书》之众序82口。包举艺文口83口,克融前烈口84口口。陈群禀太丘之训,时不逮焉 口85口孔伋传司寇之文,彼何功矣口86口口。《诗》《书》之序,并冠于篇;《元经》之传,未终其业。命不与 我口87口,有涯先谢口88口口,春秋二十八年,唐上元三年秋八月,不改其乐,颜氏斯殂口89口,养空而浮,贾 生终逝□90口口。呜呼!天道何哉口91口!所注《周易》,穷乎《晋卦》。又注《黄帝八十一难》口92□口,幸就 其功,撰《合论》十篇口93口口,见行于代。君平生属文,岁时不倦,缀其存者,才数百篇。嗟乎促龄,材气未 尽,殁而不朽,君子贵焉
王通的文学思想重道轻文,颇为褊狭。但他的一些观点,可视为后世某些诗文理论的先声。晚唐重视文章政教作用 的皮日休等人,以及北宋古文运动的前驱者,都对他十分景仰,认为他是儒家道统的重要人物,实非偶然。 王勃集序 杨炯(650—693后),华阴郡(郡治华阴,今陕西华县)人。“初唐四杰”之一。曾为校书郎、崇文馆学士、梓州 司法参军、盈川令等。曾为王勃文集作序,言及王勃反对纤巧、崇尚刚健、骨气的主张,是了解王勃文学好尚的重 要资料。今存《盈川集》,乃后人重编。《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上、《新唐书》卷二百一有传。 大矣哉,文之时义也1!有天文焉,察时以观其变;有人文焉,立言以重其范2。历年兹久,递为文质 3,应运以发其明,因人以通其粹。仲尼既没,游、夏光洙泗之风4;屈平自沉,唐、宋弘汨罗之迹 5。文儒于焉异术6,词赋所以殊源。逮秦氏燔书,斯文天丧7;汉皇改运,此道不还8。贾、马 蔚兴9,已亏于《雅》《颂》;曹、王杰起10,更失于《风》《骚》。俛大猷,未忝前载11。洎乎 潘、陆奋发,孙、许相因,继之以颜、谢,申之以江、鲍12,梁、魏群材13,周、隋众制,或苟求虫 篆,未尽力于《丘》《坟》14,或独徇波澜,不寻源于《礼》《乐》15。会时沿革,循古抑扬 16,多守律以自全,罕非常而制物17。…… 君之生也,含章是托18。……观览旧章,翾翔群艺19,随方渗漉20,于何不尽。在乎词翰,倍所 用心。尝以龙朔初载21,文场变体,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黄,影带以徇其功 22,假对以称其美23,骨气都尽,刚健不闻。思革其弊,用光志业24。薛令公朝右文宗25, 托末契而推一变26;卢照邻人间才杰27,览清规而辍九攻28。知音与之矣,知己从之矣。于是鼓舞 其心,发洩其用,八纮驰骋于思绪29,万代出没于毫端,契将往而必融,防未来而先制30。动摇文律, 宫商有奔命之劳;沃荡词源,河海无息肩之地31。以兹伟鉴,取其雄伯32,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 不碎,按而弥坚。大则用之以时,小则施之有序,徒纵横以取势,非鼓怒以为资。长风一振,众萌自偃33。 遂使繁综浅术,无藩篱之固34;纷绘小才,失金汤之险35。积年绮碎,一朝清廓,翰苑豁如,词林增 峻,反诸宏博,君之力焉。矫枉过正,文之权也36。后进之士,翕然景慕,久倦樊笼,咸思自择。近则面受 而心服,远则言发而响应37,教之者逾于激电,传之者速于置邮38。得其片言而忽焉高视,假其一气则 邈矣孤骞39。窃形骸者既昭发于枢机40,吸精微者亦潜附于声律,虽雅才之变例,诚壮思之雄宗也。妙 异之徒41,别为纵诞,专求怪说,争发大言。乾坤日月张其文42,山河鬼神走其思,长句以增其滞 43,客气以广其灵44,已逾江南之风,渐成河朔之制。谬称相述,罕识其源。扣纯粹之精机,未投足而 先逝;览奔放之偏节,已滞心而忘返45。乃相循于跼步46,岂见习于通方47。倍谲不同48, 非墨翟之过;重增其放49,岂庄周之失?唱高罕属50,既知之矣;以文罪我51,其可得乎! 君以为摛藻雕章,研几之余事52;知来藏往53,探赜之所宗54。随时以发55,其惟应便;稽 古以成,其殆察微。循紫宫于北门56,幽求圣律57;访玄扈于东洛,响象天人58。每览韦编 59,思弘大《易》,周流穷乎八索,变动该乎四营60,为之发挥,以成注解61。尝因夜梦,有称 孔夫子而谓之曰:“《易》有太极,子其勉之62!”寤而循环,思过半矣63。于是穷蓍蔡以象告,考爻彖 以情言64,既乘理而得玄,亦研精而徇道。虞仲翔之尽思,徒见三爻65;韩康伯之成功,仅踰两系 66。君所注,见光前古。与夫发天地之秘藏,知鬼神之情状者67,合其心矣。君又以幽赞神明,非杼轴 于人事68;经营训导,乃优游于圣作。于是编次《论语》69,各以群分,穷源造极,为之诂训。仰贯一 以知归70,希体二而致远71。为言式序72,大义昭然。 文中子之居龙门也,睹隋室之将散73,知吾道之未行74,循叹凤之远图75,宗获麟之遗制 76,裁成大典,以赞孔门。讨论汉、魏,迄于晋代,删其诏命,为百篇以续《书》77;甄正乐府,取其 雅奥,为三百篇以续《诗》78。又自晋太熙元年,至隋开皇九年平陈之岁,褒贬行事79,述《元经》以 法《春秋》80。门人薛收窃慕,同为《元经》之传81,未就而殁。君思崇祖德,光宣奥义,续薛氏之遗 《传》,制《诗》《书》之众序82。包举艺文83,克融前烈84。陈群禀太丘之训,时不逮焉 85;孔伋传司寇之文,彼何功矣86。《诗》《书》之序,并冠于篇;《元经》之传,未终其业。命不与 我87,有涯先谢88,春秋二十八年,唐上元三年秋八月,不改其乐,颜氏斯殂89,养空而浮,贾 生终逝90。呜呼!天道何哉91!所注《周易》,穷乎《晋卦》。又注《黄帝八十一难》92,幸就 其功,撰《合论》十篇93,见行于代。君平生属文,岁时不倦,缀其存者,才数百篇。嗟乎促龄,材气未 尽,殁而不朽,君子贵焉。……
杨炯的《王勃集序》,叙述了王勃致力于阐发儒教的事实:注释《周易》,编次《论语》,以及整理其祖父王通 的著述等。对于先祖的尊崇,使得王勃表现岀重视政教之文、轻蔑一般缘情体物之作的倾向,这在其《上吏部裴侍 郎启》中有鲜明的体现。杨炯的《王勃集序》也附和此种倾向。序的开端评述历代之文,虽不似王勃那样极端,但 也还是批评历代文人茼苟求虫篆",随波逐流,不知“寻源于《礼》《乐》 但这篇序中更重要的内容,乃是论述了王勃的一种自觉的文学观点及其创作实践。此种观点便是反对绮碎小巧、崇 尚"骨气刚健”。序中说,王勃的不满,是直接指向高宗龙朔年间的文坛的。《旧日唐书·上官仪传》说,上官氏“工于 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龙朔间他居高位,故其文体为人所仿效,咐时人谓之上官体。又卢藏用《右拾遗陈子 昂文集序》云,南朝以来,文风不振,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看来王勃深致 不满的“文场变体",便是因仿效上官仪而形成的一种雕琢纤巧、富丽浓艳而缺少刚健之气的风格。王勃冋往的是壮 大昂扬的美。他的审美理想,可说代表了时代的要求。 当然,王勃、杨炯生当初唐,南朝诗文那种重视文辞藻彩的风气,在他们的作品中仍然表现得很明显。从理论上 说,他们也并非否定雕饰。杨炯认为王勃的作品便是咧能润,雕而不碎的。四杰的作品,情感充实,气势饱 满,风力刚健,而这样的优点往往是通过华词丽藻体现出来的。从《王勃集序》看来,王勃反对的只是龙朔间那种 过分藻饰细碎的文风,并不是一概反对文辞的美丽。 杨炯还婉转地批评王勃的创作有¨矫枉过正之处,并严厉批评后进之士不善学习,不知节制,一味奔放,甚至氵 于纵诞怪异。 《王勃集序》对于我们了解高宗时期的文坛状况,了解初唐四杰的具有时代意义的审美趣味,是颇为有用的资料。 修竹篇序 陈子昂(661一702,一说659—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少时任侠,后折节从学,以进 土对策高第为麟台正字,官至右抬遗。曾两度随军岀塞,往张掖、幽州等地。有大略,屡上书议政,切中时弊,但 均未得到武周集团重视,甚至因犯颜直谏,一度下狱。因屡受挫折,乃以父老归养。父死哀恸,又受县令段简迫 害,遂含冤而卒。据中唐人沈亚之云,其死实与武三思迫害有关。其诗文创作在唐代文学发展史上均占有重要地 位,诗歌尤甚。杜甫称其“有才继骚雅”(《陈拾遗故宅》),韩愈云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髙蹈ˆ(《荐士》)。在 理论批评方面,要求彻底改变六朝风气而力追汉魏,实具有文学改革的意义。原有集十卷,系友人卢藏用所编,久 佚。今存《陈伯玉文集》系后人所辑。《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中、《新唐书》卷一百七有传。 东方公足下口1口: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 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作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口2口口,骨气端翔口3口口,音情顿挫匚4口口,光英朗练口5口口,有金石声 口6口口。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口7口口。不图正始之音口8口口,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口9口口。解君 云:“张茂先、何敬祖,东方生与其比肩口10口。”仆亦以为知言也口11口口。故感叹雅制,作《修竹诗》一篇 口12,当有知音,以传示之 陈子昂的诗文创作,尤其是古体诗《感遇》三十八首、《登幽州台歌》等,以其充实的内容、深沉的感慨、质朴有 力的语言风格,被认为是一扫六代之纤弱(刘克庄《后村诗话》),首开一代新风的代表性作品。他的这篇《修 竹篇序》,也被认为是反映唐代新的诗歌理论批评风气的重要文章。 《修竹篇序》所值得注意的,是突出地强调风骨与兴寄;认为晋宋以来,尤其是齐梁间诗风日益颓靡,从而鲜明地 举起学习汉魏的旗帜 所谓风骨,是就作品的整体风貌而言。刘勰《文心雕龙》曾专设《风骨》篇,要求各种文章(包括诗歌)首先要有 语言精健端直、内容表达鮮明动人的优良文风。其《眀诗》篇说建安诗歌具有慷慨仼气、表现明眀、不求纤密细巧 的特点,那也就是风骨之美。钟嵘《诗品》称道风力"、“风气”,也就是风骨的意思。陈子昂《修竹篇序》所说 的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即作品给读者挺拔飞动、明朗精健之感,通过铿锵的音调传达出 感情的力度,可说是对风骨的一种形容,实与刘、钟之意相通。但是,他与刘、钟又有所不同:刘、钟不仅要求 风骨,还很重视藻采,认为二者恰当地结合才合乎理想;陈子昂却不提藻采。还有,陈子昂特别推崇汉魏,而对南
杨炯的《王勃集序》,叙述了王勃致力于阐发儒教的事实: 注释《周易》,编次《论语》,以及整理其祖父王通 的著述等。对于先祖的尊崇,使得王勃表现出重视政教之文、轻蔑一般缘情体物之作的倾向,这在其《上吏部裴侍 郎启》中有鲜明的体现。杨炯的《王勃集序》也附和此种倾向。序的开端评述历代之文,虽不似王勃那样极端,但 也还是批评历代文人“苟求虫篆”,随波逐流,不知“寻源于《礼》《乐》”。 但这篇序中更重要的内容,乃是论述了王勃的一种自觉的文学观点及其创作实践。此种观点便是反对绮碎小巧、崇 尚“骨气”“刚健”。序中说,王勃的不满,是直接指向高宗龙朔年间的文坛的。《旧唐书·上官仪传》说,上官氏“工于 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龙朔间他居高位,故其文体为人所仿效,“时人谓之上官体”。又卢藏用《右拾遗陈子 昂文集序》云,南朝以来,文风不振,“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看来王勃深致 不满的“文场变体”,便是因仿效上官仪而形成的一种雕琢纤巧、富丽浓艳而缺少刚健之气的风格。王勃向往的是壮 大昂扬的美。他的审美理想,可说代表了时代的要求。 当然,王勃、杨炯生当初唐,南朝诗文那种重视文辞藻彩的风气,在他们的作品中仍然表现得很明显。从理论上 说,他们也并非否定雕饰。杨炯认为王勃的作品便是“刚而能润,雕而不碎”的。四杰的作品,情感充实,气势饱 满,风力刚健,而这样的优点往往是通过华词丽藻体现出来的。从《王勃集序》看来,王勃反对的只是龙朔间那种 过分藻饰细碎的文风,并不是一概反对文辞的美丽。 杨炯还婉转地批评王勃的创作有“矫枉过正”之处,并严厉批评“后进之士”不善学习,不知节制,一味奔放,甚至流 于纵诞怪异。 《王勃集序》对于我们了解高宗时期的文坛状况,了解初唐四杰的具有时代意义的审美趣味,是颇为有用的资料。 修竹篇序 陈子昂(661—702,一说659—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少时任侠,后折节从学,以进 士对策高第为麟台正字,官至右拾遗。曾两度随军出塞,往张掖、幽州等地。有大略,屡上书议政,切中时弊,但 均未得到武周集团重视,甚至因犯颜直谏,一度下狱。因屡受挫折,乃以父老归养。父死哀恸,又受县令段简迫 害,遂含冤而卒。据中唐人沈亚之云,其死实与武三思迫害有关。其诗文创作在唐代文学发展史上均占有重要地 位,诗歌尤甚。杜甫称其“有才继骚雅”(《陈拾遗故宅》),韩愈云“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荐士》)。在 理论批评方面,要求彻底改变六朝风气而力追汉魏,实具有文学改革的意义。原有集十卷,系友人卢藏用所编,久 佚。今存《陈伯玉文集》系后人所辑。《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中、《新唐书》卷一百七有传。 东方公足下1: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 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2,骨气端翔3,音情顿挫4,光英朗练5,有金石声 6。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7。不图正始之音8,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9。解君 云:“张茂先、何敬祖,东方生与其比肩10。”仆亦以为知言也11。故感叹雅制,作《修竹诗》一篇 12,当有知音,以传示之。 陈子昂的诗文创作,尤其是古体诗《感遇》三十八首、《登幽州台歌》等,以其充实的内容、深沉的感慨、质朴有 力的语言风格,被认为是“一扫六代之纤弱”(刘克庄《后村诗话》),首开一代新风的代表性作品。他的这篇《修 竹篇序》,也被认为是反映唐代新的诗歌理论批评风气的重要文章。 《修竹篇序》所值得注意的,是突出地强调风骨与兴寄;认为晋宋以来,尤其是齐梁间诗风日益颓靡,从而鲜明地 举起学习汉魏的旗帜。 所谓风骨,是就作品的整体风貌而言。刘勰《文心雕龙》曾专设《风骨》篇,要求各种文章(包括诗歌)首先要有 语言精健端直、内容表达鲜明动人的优良文风。其《明诗》篇说建安诗歌具有慷慨任气、表现明朗、不求纤密细巧 的特点,那也就是风骨之美。钟嵘《诗品》称道“风力”、“风气”,也就是风骨的意思。陈子昂《修竹篇序》所说 的“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即作品给读者挺拔飞动、明朗精健之感,通过铿锵的音调传达出 感情的力度,可说是对“风骨”的一种形容,实与刘、钟之意相通。但是,他与刘、钟又有所不同: 刘、钟不仅要求 风骨,还很重视藻采,认为二者恰当地结合才合乎理想;陈子昂却不提藻采。还有,陈子昂特别推崇汉魏,而对南
朝诗风十分不满。这与南朝以至初唐一般论者推重晋宋诗人陆机、潘岳、谢灵运等的态度有所不同。《修竹篇序》 明白地表达了将诗史分为汉魏(包括建安)以上和汉魏以下两截的观点。这体现了一种新的审美评价。 所谓兴寄,主要是对作品内容方面要求,即要求作品中寄寓充实的情志、深沉的感慨。兴为诗之六义之一。照汉儒 的解释,兴是托事于物”(《周礼太师》郑玄注引郑众语),即在具体物象的描写、叙述中寄托人事和有关社会生 活方面的含意。后来的作者,在接受汉儒此种解释时又加上了自己的体会,即认为兴是¨有感之辞”ˆ(挚虞《文章流 别论》),认为起情故兴体以立”(《文心雕龙比兴》)。陈子昂所说兴寄,也就是要求诗中寄寓作者在社会生活 中的感慨。他批评齐梁诗采丽竞繁而兴寄都绝",具有这样的含意:即要求诗歌不仅仅是描绘物象而已,而首先应 表现深沉、丰富的人生感慨。这样的感慨在诗中可以是由感物而引起,甚或借物象为象征,采取托事于物手 法,也可以是直抒胸臆。陈子昂怀抱大志,关注现实,而屡经挫折,他是一位具有丰富人生体验的政治家兼诗人 在他看来,如齐梁诗那样,虽然写得漂亮,工于体物,但缺少源自生活深处的体会、感慨和情感力量,是无法打动 人心的 风骨与兴寄,前者是对艺术风貌的要求,后者则是对内容方面的要求。二者密切相关,而兴寄是先决的、根本的因 素。有深刻的感慨、沉郁的情思,发为文辞,当然易于慷慨多气、挺拔健举而貝夆风骨了。 河岳英灵集 殷璠(生卒年不详),润州(治今江苏镇江)人。为润州文学。曾编次同郡人储光義、包融、丁仙芝等人诗为《丹 阳集》(今不传)。又编选《河岳英灵集》,为唐人选唐诗中十分重要的种。 叙曰:梁昭明太子撰《文选》,后相效著述者十余家,咸自称尽善。高听之士,或未全许。且大同至于天宝 口1口,把笔者近干人,除势要及贿赂者,中间灼然可尚者,五分无二,岂得逢诗辄纂,往往盈帙?盖身后立节, 当无诡随,其应诠拣不精,玉石相混,致令众口销铄,为知音所痛口2口口。 夫文有神来、气来、情来,有雅体、野体、鄙体、俗体。编纪者能审鉴诸体,委详所来口3口,方可定其优劣,论 其取舍。至如曹、刘,诗多直致口4口口,语少切对,或五字并侧口5口,或十字俱平,而逸驾终存。然挈瓶肤受之 流口6口,责古人不辨宫商徵羽,词句质素,耻相师范。于是攻异端口7□口,妄穿凿,理则不足,言常有余 口8口,都无兴象口9口口,但贵轻艳。虽满箧笥,将何用之? 自萧氏以还■10口口,尤增矫饰。武德初口1口口,微波尚在。贞观末口12口口,标格溮高。景云中口13口口,颇通远 调。开元十五年后口14口口,声律风骨始备矣。实由主上恶华好朴,去伪从真,使海内词场,翕然尊古,南风周雅 口15口,称阐今日口16口口 璠不揆口17口,窃尝好事,愿删略群才,赞圣朝之美。爰因退迹,得遂宿心。粤若王维、昌龄、储光義等二十四 人,皆河岳英灵也口18口口,此集便以《河岳英灵》为号。诗二百三十四首,分为上下卷。起甲寅,终癸巳 口19口口。论次于叙,品藻各冠篇额口20口口。如名不副实,才不合道,纵权压梁、窦口21口口,终无取焉。 论曰:昔伶伦造律口22口,盖为文章之本也。是以气因律而生,节假律而明,才得律而清焉。预于词场 口23口,不可不知音律焉。孔圣删诗,非代议所及口24口。自汉、魏至于晋、宋,高唱者十有余人;然观其乐 府,犹有小失。齐、梁、陈、隋,下品实繁,专事拘忌,弥损厥道。夫能文者,匪谓四声尽要流美,八病咸须避 之,纵不拈二口25口口,未为深缺。即罗衣何飘飘,长裾随风还□26口,雅调仍在,况其他句乎?故词有刚柔, 调有高下,但令词与调合,首未相称,中间不败,便是知音。而沈生虽怪“曹、王曾无先觉”,隐侯去之更远 口27口口。璠今所集,颇异诸家: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俦口28口口,论宫 商则太康不逮,将来秀士,无致深惑口29口口 常建口30口口 高才而无贵仕,诚哉是言。曩刘桢死于文学口31口,左思终于记室口32口口,鲍昭卒于参军口33。今常建亦沦 于一尉,悲夫!建诗似初发通庄口34□口,却寻野径,百里之外,方归大道。所以其旨远,其兴僻,佳句辄来,唯 论意表。至如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冖□35□口,又“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口36口口,此例十数句,并可称警 策。然一篇尽善者,“战余落日黄,军败鼓声死","今与山鬼邻,残兵哭辽水凹口37口,属思既苦,词亦警绝。潘岳 虽云能叙悲怨,未见如此章 李白 白性嗜酒,志不拘检,常林栖十数载,故其为文章,率皆纵逸。至如《蜀道难》等篇,可谓奇之又奇。然自骚人以 还,鮮有此体调也
朝诗风十分不满。这与南朝以至初唐一般论者推重晋宋诗人陆机、潘岳、谢灵运等的态度有所不同。《修竹篇序》 明白地表达了将诗史分为汉魏(包括建安)以上和汉魏以下两截的观点。这体现了一种新的审美评价。 所谓兴寄,主要是对作品内容方面要求,即要求作品中寄寓充实的情志、深沉的感慨。兴为诗之六义之一。照汉儒 的解释,兴是“托事于物”(《周礼·太师》郑玄注引郑众语),即在具体物象的描写、叙述中寄托人事和有关社会生 活方面的含意。后来的作者,在接受汉儒此种解释时又加上了自己的体会,即认为兴是“有感之辞”(挚虞《文章流 别论》),认为“起情故兴体以立”(《文心雕龙·比兴》)。陈子昂所说兴寄,也就是要求诗中寄寓作者在社会生活 中的感慨。他批评齐梁诗“采丽竞繁而兴寄都绝”,具有这样的含意: 即要求诗歌不仅仅是描绘物象而已,而首先应 表现深沉、丰富的人生感慨。这样的感慨在诗中可以是由感物而引起,甚或借物象为象征,采取“托事于物”的手 法,也可以是直抒胸臆。陈子昂怀抱大志,关注现实,而屡经挫折,他是一位具有丰富人生体验的政治家兼诗人。 在他看来,如齐梁诗那样,虽然写得漂亮,工于体物,但缺少源自生活深处的体会、感慨和情感力量,是无法打动 人心的。 风骨与兴寄,前者是对艺术风貌的要求,后者则是对内容方面的要求。二者密切相关,而兴寄是先决的、根本的因 素。有深刻的感慨、沉郁的情思,发为文辞,当然易于慷慨多气、挺拔健举而具备风骨了。 河岳英灵集 殷璠(生卒年不详),润州(治今江苏镇江)人。为润州文学。曾编次同郡人储光羲、包融、丁仙芝等人诗为《丹 阳集》(今不传)。又编选《河岳英灵集》,为唐人选唐诗中十分重要的一种。 叙曰: 梁昭明太子撰《文选》,后相效著述者十余家,咸自称尽善。高听之士,或未全许。且大同至于天宝 1,把笔者近千人,除势要及贿赂者,中间灼然可尚者,五分无二,岂得逢诗辄纂,往往盈帙?盖身后立节, 当无诡随,其应诠拣不精,玉石相混,致令众口销铄,为知音所痛2。 夫文有神来、气来、情来,有雅体、野体、鄙体、俗体。编纪者能审鉴诸体,委详所来3,方可定其优劣,论 其取舍。至如曹、刘,诗多直致4,语少切对,或五字并侧5,或十字俱平,而逸驾终存。然挈瓶肤受之 流6,责古人不辨宫商徵羽,词句质素,耻相师范。于是攻异端7,妄穿凿,理则不足,言常有余 8,都无兴象9,但贵轻艳。虽满箧笥,将何用之? 自萧氏以还10,尤增矫饰。武德初11,微波尚在。贞观末12,标格渐高。景云中13,颇通远 调。开元十五年后14,声律风骨始备矣。实由主上恶华好朴,去伪从真,使海内词场,翕然尊古,南风周雅 15,称阐今日16。 璠不揆17,窃尝好事,愿删略群才,赞圣朝之美。爰因退迹,得遂宿心。粤若王维、昌龄、储光羲等二十四 人,皆河岳英灵也18,此集便以《河岳英灵》为号。诗二百三十四首,分为上下卷。起甲寅,终癸巳 19。论次于叙,品藻各冠篇额20。如名不副实,才不合道,纵权压梁、窦21,终无取焉。 论曰: 昔伶伦造律22,盖为文章之本也。是以气因律而生,节假律而明,才得律而清焉。预于词场 23,不可不知音律焉。孔圣删诗,非代议所及24。自汉、魏至于晋、宋,高唱者十有余人;然观其乐 府,犹有小失。齐、梁、陈、隋,下品实繁,专事拘忌,弥损厥道。夫能文者,匪谓四声尽要流美,八病咸须避 之,纵不拈二25,未为深缺。即“罗衣何飘飘,长裾随风还”26,雅调仍在,况其他句乎?故词有刚柔, 调有高下,但令词与调合,首末相称,中间不败,便是知音。而沈生虽怪“曹、王曾无先觉”,隐侯去之更远 27。璠今所集,颇异诸家: 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俦28,论宫 商则太康不逮,将来秀士,无致深惑29。 常建30 高才而无贵仕,诚哉是言。曩刘桢死于文学31,左思终于记室32,鲍昭卒于参军33。今常建亦沦 于一尉,悲夫!建诗似初发通庄34,却寻野径,百里之外,方归大道。所以其旨远,其兴僻,佳句辄来,唯 论意表。至如“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35,又“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36,此例十数句,并可称警 策。然一篇尽善者,“战余落日黄,军败鼓声死”,“今与山鬼邻,残兵哭辽水”37,属思既苦,词亦警绝。潘岳 虽云能叙悲怨,未见如此章。 李白 白性嗜酒,志不拘检,常林栖十数载,故其为文章,率皆纵逸。至如《蜀道难》等篇,可谓奇之又奇。然自骚人以 还,鲜有此体调也。 王维
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愜,在泉为珠,著壁成绘,一句—字,皆岀常境。至如落日山水好,漾舟信归 风"口38口,又“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口39口口,“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 稀口40口口,“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口41口口,讵肯惭于古人也? 刘奋虚口42口口 脊虚诗,情幽兴远,思苦词奇,忽有所得,便惊众听。顷东南高唱者十数人,然声律婉态,无出其右。唯气骨不逮 诸公。自永明已还,可杰立江表口43口口。至如松色空照水,经声时有人"n44口,又“沧溟干万里,日夜一孤 舟”口45口,又"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口46口口,又“驻马渡江处,望乡待归舟”,又“道由白云尽,春与清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开门向溪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毎白日,淸晖照衣裳"口47口口,并方外之言也 口48口。惜其不永,天碎国宝。 陶翰口49口口 历代词人,诗笔双美者鲜矣口50口。今陶生实谓兼之。既多兴象,复备风骨。三百年以前,方可论其体裁也 51口 高适口52口口 适性拓落,不拘小节,耻预常科,隐迹博徒口53口口,才名自远。然适诗多胸臆语□54□口,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 其文。至如《燕歌行》等篇,甚有奇句。且余所最深爱者,“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口55□口,吟讽不 厌矣 崔颢口56口口 颢少年为诗,属意浮艳,多陷轻薄。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一窥塞垣,说尽戎旅。至如杀人辽水上,走马渔 阳归。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57口,又“春风吹浅草,猎骑何翩翩。插羽两相顾,鸣弓新上弦"口58口口,可与 鲍照、江淹并驱也。 孟浩然口59口口 余尝谓祢衡不遇口60口,赵壹无禄口61口,其过在人也。及观襄阳孟浩然罄折谦退口62口口,才名日高,天下籍 甚,竟沦落明代,终于布衣,悲夫!浩然诗,文彩茸□63□口,经纬绵密,半遷雅调,全削凡体。至如"众山遥对 酒,孤屿共题诗口64□,无论兴象,兼复故实。又“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口65□口,亦为高唱。《建德江宿》 云: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王昌龄 元嘉以还口66口,四百年内,曹、刘、陆、 风骨顿尽。顷有太原王昌龄、鲁国储光羲,颇从厥迹。且两贤气 同体别,而王稍声峻。至如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诸侯。清乐动千门,皇风被九州。庆云从东来,泱漭抱日 流"¤67口,又云起太华山,云山互明灭。东峰始含景,了了见松雪口68¤口,又“楮柟无冬春,柯叶连峰稠。阴 壁下苍黑,烟含清江楼,“叠沙积为冈,崩剥雨露幽。石脉尽横亘,潜潭何时流"□69口,又“京门望西岳,百里见 郊树。飞雨祠上来,霭然关中暮"口70口口,又奸雄乃得志,遂使群心摇。赤风荡中原,烈火无遗巢。一人计不 用,万里空萧条”口71口口,又“百泉势相荡,巨石皆却立",“昏为蛟龙怒,清见云雨入ˉ口72口口,又去时三十万,独 自还长安,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口73口口,又芦荻寒苍江,石头岸边饮"口74口口,又“长亭酒未酣,千里风动 地。天仗森森练雪拟,身骑铁骢白鹰臂¨口75□口,斯并惊耳骇目。今略举其数十句,则中兴高作可知矣。余尝睹王 公《长平伏冤文》《吊枳道赋》,仁有余也。奈何晩节不矜细行,谤议沸腾,再历遐荒,使知音叹惜。 殷璠的《河岳英灵集》是唐人选唐诗中很重要的种,所选均为盛唐诗人作品。其序、论和品评也体现了盛唐时期 人们的诗歌审美观念。 其论自述其选录标准,有云言气骨则建安为俦。气骨即风骨,指诗歌情感表现得鮮明爽朗,劲健有力。殷璠认为 建安诗是具有风骨的典范。在对诗人的品评中,殷璠也屡屡提岀风骨,如评高适、薛据、崔颢、陶翰等人时指出他 们的诗有气骨”、“骨鲠有气魄`、“风骨凛然、"复备风骨"’,表示赞赏。所选的诗确有不少都是慷慨有力、情感强烈 之作。有风骨的作品大多直抒胸臆,诗人不暇雕琢,故语言多较质朴。殷璠评高适诗说ˉ多胸臆语",就含有这样的 意思。 推崇风骨,自觉地学习建安诗,在甍唐诗人中是普遍现象。殷璠说髙适诪因为有气骨,所以朝野通赏其文。从 中便可窥见当时人对风骨的普遍爱好。 《河岳英灵集》选诗的另一重要标准是“兴象。所谓兴象,是说在陈述描绘事物(主要是自然风景)时也表现出诗 人的感受、兴致。殷璠在序中批评南朝些人的诗都无兴象,但贵轻艳",在评陶翰时说"既多兴象,复备风骨”, 评孟浩然时说其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二句“无论兴象,兼复故实。他没有对兴象”一语加以说明,但从评孟诗 时所说,可知兴象”是就诗人面对自然风景时的感受、兴致说的。此外评常建、刘脊虚时都强虽调"兴,那也都是指 对于山水风景的一种审美感受 初唐元兢已明确提岀诗不仅要写物色",更要表达情绪。与殷璠大体同时的王昌龄,更明确地强调物色”与意 兴并重。殷璠以"兴象作为选录标准之一,正是唐时代人们在创作、鉴赏和理论方面都已注重情景交融的反映
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愜,在泉为珠,著壁成绘,一句一字,皆出常境。至如“落日山水好,漾舟信归 风”38,又“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39,“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 稀”40, “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41,讵肯惭于古人也? 刘眘虚42 眘虚诗,情幽兴远,思苦词奇,忽有所得,便惊众听。顷东南高唱者十数人,然声律婉态,无出其右。唯气骨不逮 诸公。自永明已还,可杰立江表43。至如“松色空照水,经声时有人”44,又“沧溟千万里,日夜一孤 舟”45,又“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46,又“驻马渡江处,望乡待归舟”,又“道由白云尽,春与清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开门向溪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晖照衣裳”47,并方外之言也 48。惜其不永,天碎国宝。 陶翰49 历代词人,诗笔双美者鲜矣50。今陶生实谓兼之。既多兴象,复备风骨。三百年以前,方可论其体裁也 51。 高适52 适性拓落,不拘小节,耻预常科,隐迹博徒53,才名自远。然适诗多胸臆语54,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 其文。至如《燕歌行》等篇,甚有奇句。且余所最深爱者,“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55,吟讽不 厌矣。 崔颢56 颢少年为诗,属意浮艳,多陷轻薄。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一窥塞垣,说尽戎旅。至如“杀人辽水上,走马渔 阳归。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57,又“春风吹浅草,猎骑何翩翩。插羽两相顾,鸣弓新上弦”58,可与 鲍照、江淹并驱也。 孟浩然59 余尝谓祢衡不遇60,赵壹无禄61,其过在人也。及观襄阳孟浩然罄折谦退62,才名日高,天下籍 甚,竟沦落明代,终于布衣,悲夫!浩然诗,文彩茸63,经纬绵密,半遵雅调,全削凡体。至如“众山遥对 酒,孤屿共题诗”64,无论兴象,兼复故实。又“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65,亦为高唱。《建德江宿》 云:“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王昌龄 元嘉以还66,四百年内,曹、刘、陆、谢,风骨顿尽。顷有太原王昌龄、鲁国储光羲,颇从厥迹。且两贤气 同体别,而王稍声峻。至如“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诸侯。清乐动千门,皇风被九州。庆云从东来,泱漭抱日 流”67,又“云起太华山,云山互明灭。东峰始含景,了了见松雪”68,又“楮柟无冬春,柯叶连峰稠。阴 壁下苍黑,烟含清江楼”,“叠沙积为冈,崩剥雨露幽。石脉尽横亘,潜潭何时流”69,又“京门望西岳,百里见 郊树。飞雨祠上来,霭然关中暮”70,又“奸雄乃得志,遂使群心摇。赤风荡中原,烈火无遗巢。一人计不 用,万里空萧条”71,又“百泉势相荡,巨石皆却立”,“昏为蛟龙怒,清见云雨入”72,又“去时三十万,独 自还长安,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73,又“芦荻寒苍江,石头岸边饮”74,又“长亭酒未酣,千里风动 地。天仗森森练雪拟,身骑铁骢白鹰臂”75,斯并惊耳骇目。今略举其数十句,则中兴高作可知矣。余尝睹王 公《长平伏冤文》《吊枳道赋》,仁有余也。奈何晚节不矜细行,谤议沸腾,再历遐荒,使知音叹惜。 殷璠的《河岳英灵集》是唐人选唐诗中很重要的一种,所选均为盛唐诗人作品。其序、论和品评也体现了盛唐时期 人们的诗歌审美观念。 其论自述其选录标准,有云“言气骨则建安为俦”。气骨即风骨,指诗歌情感表现得鲜明爽朗,劲健有力。殷璠认为 建安诗是具有风骨的典范。在对诗人的品评中,殷璠也屡屡提出风骨,如评高适、薛据、崔颢、陶翰等人时指出他 们的诗“有气骨”、“骨鲠有气魄”、“风骨凛然”、“复备风骨”,表示赞赏。所选的诗确有不少都是慷慨有力、情感强烈 之作。有风骨的作品大多直抒胸臆,诗人不暇雕琢,故语言多较质朴。殷璠评高适诗说“多胸臆语”,就含有这样的 意思。 推崇风骨,自觉地学习建安诗,在盛唐诗人中是普遍现象。殷璠说高适诗因为“有气骨”,所以“朝野通赏其文”。从 中便可窥见当时人对“风骨”的普遍爱好。 《河岳英灵集》选诗的另一重要标准是“兴象”。所谓兴象,是说在陈述描绘事物(主要是自然风景)时也表现出诗 人的感受、兴致。殷璠在序中批评南朝一些人的诗“都无兴象,但贵轻艳”,在评陶翰时说“既多兴象,复备风骨”, 评孟浩然时说其“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二句“无论兴象,兼复故实”。他没有对“兴象”一语加以说明,但从评孟诗 时所说,可知“兴象”是就诗人面对自然风景时的感受、兴致说的。此外评常建、刘眘虚时都强调“兴”,那也都是指 对于山水风景的一种审美感受。 初唐元兢已明确提出诗不仅要写“物色”,更要表达“情绪”。与殷璠大体同时的王昌龄,更明确地强调“物色”与“意 兴”并重。殷璠以“兴象”作为选录标准之一,正是盛唐时代人们在创作、鉴赏和理论方面都已注重情景交融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