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二) 发布时间:2008-0520浏览次数24593 第六章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二)(第6周 【教学重点】:刘知几;古文运动先驱;韩愈、柳宗元 史通叙事 刘知几 夫国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工,而叙事之工者,以简要为主。简之时义大矣哉!历观自古,作者权舆口口口 《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事;《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斯盖浇淳殊致,前后异迹,然则文约而事丰,此述 作之尤美者也口口口。始自两汉,迄乎三国,国史之文,日伤烦富。逮晋已降,流宕逾远。寻其冗句,摘其烦词 行之间,必谬增数字;尺纸之内,恒虚费数行。夫聚蚊成雷,群轻折轴口口口,况于章句不节,言词莫限,载之 兼两口口口,曷足道哉? 又叙事之省,其流有二焉:一日省句,二日省字。《左传》宋华耦来盟,称其先人得罪于宋,“鲁人以为敏 口口口"。夫以钝者称敏,(原注:鲁人,谓钝人也。《礼记》中已有注解口口。)则明贤达所嗤,此为省句也。 《春秋经》日:“陨石于宋五口口。”夫闻之陨,视之石,数之五口口口。加以一字太详,减其一字太略,求诸折 中,简要合理,此为省字也。其有反于是者,若《公羊》称郄克眇,季孙行父秃,孙良夫跛,齐使跛者逆跛者,秃 者逆秃者,眇者逆眇者口口口。盖宜除"跛者以下句,但云各以其类逆"。必事加再述,则于文殊费,此为烦句也 《汉书张苍传》云:“年老,口中无齿。"盖于此一句之内去“年及“口中可矣口口口。夫此六文成句,而三字妄加, 此为烦字也。然则省句为易,省字为难,洞识此心,始可言史矣。苟句尽余剩,字皆重复,史之烦芜,职由于此 盖饵巨鱼者,垂其干钓,而得之在于—筌口口捕高鸟者,张其万置,而获之由于一目口口。夫叙事者,或虚益 散辞,广加闲说,必取其所要,不过一言一句耳。苟能同夫猎者、渔者,既执而置钓必收口口,其所留者,唯 筌一目而已,则麻几骈枝尽去,而尘垢都捐,华逝而实存,滓去而渖在矣口口口。嗟乎!能损之又损,而玄之又玄 口口口,轮扁所不能语斤,伊挚所不能言鼎也口口口。 夫饰言者为文,编文者为句,句积而章立,章积而篇成口口口。…·然章句之言,有显有晦。显也者,繁词缛说, 理尽于篇中;晦也者,省字约文,事溢于句外。然则晦之将显口口,优劣不同,较可知矣口口。夫能略小存大, 举重明轻,一言而巨细咸该,片语而洪纤靡漏,此皆用晦之道也。 昔古文义,务却浮词。《虞书》云: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口口口。”《夏书》云:“启呱呱而泣,予不子 口口口。”《周书》称:“前徒倒戈",“血流漂杵口口口。《虞书》云:四罪而天下咸服口口。呲此皆文如阔略,而语 实周赡。故览之者初疑其易,而为之者方觉其难,固非雕虫小技所能斥苦其说也口口口。既而丘明受经,师范尼 父。夫经以数字包义,而传以一句成言,虽繁约有殊,而隐晦无异。故其纲纪而言邦俗也,则有土会为政,晋国之 盗奔秦口口口口邢迁如归,卫国忘亡口口。其款曲而言人事也,则有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见”口口口“三军之 土,皆如挟纩口口口。斯皆言近而旨远,辞浅而义深,虽发语已殚,而含意未尽。使夫读者望表而知里,扪毛而辨 骨,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口口口。晦之时义,不亦大哉!洎班、马二史,虽多谢五经,必求其所长,亦时 值斯语。至若高祖亡萧何,如失左右手冖口口口口汉兵败绩,唯睢水为之不流口口口口董生乘马,三年不知牝牡"口口口口 翟公之门,可张雀罗口口口:则其例也 自兹已降,史道陵夷,作者芜音累句,云蒸泉湧。其为文也,大抵编字不只,捶句皆双,修短取均,奇偶相配。故 应以一言蔽之者口口口,辄足为二言;应以三句成文者,必分为四句。弥漫重沓,不知所裁。是以处道受责于少期 口口口,(原注:《魏书邓哀王传》日:容貌姿美,有殊于众,故特见宠异。裴松之日:一类之言而分以为三 亦叙属之一病也口口口。)子昇取讥于君懋口口口,(原注:王劭《齐志》日:时议恨邢子才不得掌兴魏之书,怅 怏温子昇亦若此。而撰《永安记》口口口,率是攴言口口口。)非不幸也。盖作者言虽简略,理皆要害,故能疏而不 遗,俭而无阙。譬如用奇兵者,持一当百,能全克敌之功也。若才乏俊颖,思多昏滞,费词既甚,叙事才周,亦犹 售铁钱者,以两当一,方成贸迁之价也。 昔文章既作,比兴由生,鸟兽以媲贤愚,草木以方男女,诗人骚客,言之备矣。洎乎中代,其体稍殊,或拟人必以 其伦,或述事多比于古。当汉氏之临天下也,君实称帝,理异殷、周;子乃封王,名非鲁、卫。而作者犹谓帝家为
第六章 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二) 发布时间: 2008-05-20 浏览次数: 24593 第六章 隋唐五代文学批评(二)(第6周) 【教学重点】:刘知几;古文运动先驱;韩愈、柳宗元 史通·叙事 刘知几 ……夫国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工,而叙事之工者,以简要为主。简之时义大矣哉!历观自古,作者权舆, 《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事;《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斯盖浇淳殊致,前后异迹,然则文约而事丰,此述 作之尤美者也。始自两汉,迄乎三国,国史之文,日伤烦富。逮晋已降,流宕逾远。寻其冗句,摘其烦词, 一行之间,必谬增数字;尺纸之内,恒虚费数行。夫聚蚊成雷,群轻折轴,况于章句不节,言词莫限,载之 兼两,曷足道哉?…… 又叙事之省,其流有二焉: 一曰省句,二曰省字。《左传》宋华耦来盟,称其先人得罪于宋,“鲁人以为敏 ”。夫以钝者称敏,(原注: 鲁人,谓钝人也。《礼记》中已有注解。)则明贤达所嗤,此为省句也。 《春秋经》曰:“陨石于宋五。”夫闻之陨,视之石,数之五。加以一字太详,减其一字太略,求诸折 中,简要合理,此为省字也。其有反于是者,若《公羊》称郄克眇,季孙行父秃,孙良夫跛,齐使跛者逆跛者,秃 者逆秃者,眇者逆眇者。盖宜除“跛者”以下句,但云“各以其类逆”。必事加再述,则于文殊费,此为烦句也。 《汉书·张苍传》云:“年老,口中无齿。”盖于此一句之内去“年”及“口中”可矣。夫此六文成句,而三字妄加, 此为烦字也。然则省句为易,省字为难,洞识此心,始可言史矣。苟句尽余剩,字皆重复,史之烦芜,职由于此。 盖饵巨鱼者,垂其千钓,而得之在于一筌;捕高鸟者,张其万罝,而获之由于一目。夫叙事者,或虚益 散辞,广加闲说,必取其所要,不过一言一句耳。苟能同夫猎者、渔者,既执而罝钓必收,其所留者,唯一 筌一目而已,则庶几骈枝尽去,而尘垢都捐,华逝而实存,滓去而渖在矣。嗟乎!能损之又损,而玄之又玄 ,轮扁所不能语斤,伊挚所不能言鼎也。 夫饰言者为文,编文者为句,句积而章立,章积而篇成。……然章句之言,有显有晦。显也者,繁词缛说, 理尽于篇中;晦也者,省字约文,事溢于句外。然则晦之将显,优劣不同,较可知矣。夫能略小存大, 举重明轻,一言而巨细咸该,片语而洪纤靡漏,此皆用晦之道也。 昔古文义,务却浮词。《虞书》云:“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夏书》云:“启呱呱而泣,予不子 。”《周书》称:“前徒倒戈”,“血流漂杵”。《虞书》云:“四罪而天下咸服。”此皆文如阔略,而语 实周赡。故览之者初疑其易,而为之者方觉其难,固非雕虫小技所能斥苦其说也。既而丘明受经,师范尼 父。夫经以数字包义,而传以一句成言,虽繁约有殊,而隐晦无异。故其纲纪而言邦俗也,则有士会为政,晋国之 盗奔秦;“邢迁如归,卫国忘亡”。其款曲而言人事也,则有“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见”;“三军之 士,皆如挟纩”。斯皆言近而旨远,辞浅而义深,虽发语已殚,而含意未尽。使夫读者望表而知里,扪毛而辨 骨,睹一事于句中,反三隅于字外。晦之时义,不亦大哉!洎班、马二史,虽多谢五经,必求其所长,亦时 值斯语。至若高祖亡萧何,“如失左右手”;汉兵败绩,“睢水为之不流”;董生“乘马,三年不知牝牡”; 翟公之门,可张雀罗: 则其例也。 自兹已降,史道陵夷,作者芜音累句,云蒸泉湧。其为文也,大抵编字不只,捶句皆双,修短取均,奇偶相配。故 应以一言蔽之者,辄足为二言;应以三句成文者,必分为四句。弥漫重沓,不知所裁。是以处道受责于少期 ,(原注: 《魏书·邓哀王传》曰: 容貌姿美,有殊于众,故特见宠异。裴松之曰: 一类之言而分以为三, 亦叙属之一病也。)子昇取讥于君懋,(原注: 王劭《齐志》曰: 时议恨邢子才不得掌兴魏之书,怅 怏温子昇亦若此。而撰《永安记》,率是支言。)非不幸也。盖作者言虽简略,理皆要害,故能疏而不 遗,俭而无阙。譬如用奇兵者,持一当百,能全克敌之功也。若才乏俊颖,思多昏滞,费词既甚,叙事才周,亦犹 售铁钱者,以两当一,方成贸迁之价也。…… 昔文章既作,比兴由生,鸟兽以媲贤愚,草木以方男女,诗人骚客,言之备矣。洎乎中代,其体稍殊,或拟人必以 其伦,或述事多比于古。当汉氏之临天下也,君实称帝,理异殷、周;子乃封王,名非鲁、卫。而作者犹谓帝家为
王室,公辅为王臣;盘石加建侯之言,带河申俾侯之誓口口。而史臣撰录,亦同彼文章,假托古词,翻易今语。 润色之滥,萌于此矣。 降及近古,弥见其甚。至如诸子短书,杂家小说,论逆臣则呼为恂问鼎口口口,称巨寇则目以“长鲸"。邦国初基,皆 云草昧”;帝王兆迹,必号"龙飞。斯并理兼讽喻,言非指斥口口口,异乎游、夏措词,南、董显书之义也口口口。如 魏收《代史》口口口,吴均《齐录》口口口,或牢笼一世,或苞举一家,自可申不刊之格言,弘至公之正说。而收称 刘氏纳贡,则曰“来献百牢口口均叙元日临轩,必云朝会万国。夫以吴征鲁赋,禹计涂山口口口,持彼往事,用 为今说,置于文章则可,施于简册则否矣口口口 亦有方以类聚,譬诸昔人。如王隐称诸葛亮挑战,冀获曹咎之利口口口崔鸿称慕容冲见幸,为有龙阳之姿口口。 其事相符,言之谠矣。而卢思道称邢邵丧子不恸,自东门吴已来,未之有也口口口口李百药称王琳雅得人心,虽李将 军恂恂善诱,无以加也口口。斯则虚引古事,妄足庸音,苟矜其学,必辨而非当者矣 昔《礼记·檀弓》,工言物始口口口。夫自我作故,首创新仪,前史所刊,后来取证。是以汉初立椹,子长所书 口口口口鲁始为,丘明是记口口口。河桥可作,元凯取验于《毛诗》口口口口男子有笄,伯支远征于《内则》口口。 即其事也。案裴景仁《秦记》称苻坚方食,抚盘而诟口口口王劭《齐志》述洛干感恩,脱帽而谢。及彦鸾撰以新 史,重规删其旧录,乃易抚盘以推案”,变"脱帽"为免冠”口口口。夫近世通无案食,胡俗不施冠冕,直以事不类 古,改从雅言,欲令学者何以考时俗之不同,察古今之有异? 至如翼犍,道武所讳;黑獭,周文本名口口口。而伯起革以他语,德棻阙而不载口口。盖厐降、蒯聩,字之媸 也口口口口重耳、黑臀,名之鄙也口口口。旧皆列以《三史》,传诸五经,未闻后进谈讲,别加刊定。况齐丘之犊 彰于载谶;(原注:杜台卿《齐记》载谶云:“首牛入西谷,逆犊上齐丘也口口口。)河边之狗,著于谣咏。(原 注:王劭《齐志》载谣云:“驩獾头团,河中狗子破尔菀口口口"也。)明如日月,难为盖藏,此而不书,何以示 后?亦有氏姓本复,减省从单,或去万纽而留于",或止存狄而除库。求诸自古,罕闻兹例口口口。 昔夫子有云:“文胜质则史口口。“故知史之为务,必藉于文。自五经已降,《三史》而往,以文叙事,可得言焉 而今之所作,有异于是。其立言也,或虚加练饰,轻事雕彩;或体兼赋颂,词类俳优。文非文,史非史,譬夫乌孙 造室,杂以汉仪口口,而刻鹄不成,反类于鹜者也 叙事在史书写作中自然十分重要,《史通》对此亦甚为重视。在这方面,刘知几的基本观点除了要求真实之外,便 是尚简,他将“文约而事丰视为叙事文字的重大优点。其论述也颇体现出文学意义。 刘知几尚简与反对骈俪文风的影响有关。《叙事》篇举出王沈《魏书》的例子加以批评。本来¨貌美"二字已很明 白,王沈却偏说容貌姿美,那便是受了骈文影响,以四字足句。此外如《杂说》下原注吲引萧韶《太清记》:"温 子昇《永安故事》言尔朱世隆之攻没建康也,怨痛之响,上彻天阍;酸苦之极,下伤人理。"然后批评道:‘语非简 要,而徒积字成文",并指出其患乃由于求偶对而造成,呲此之为害,其流甚多。刘知几对于史家叙事时“尤工复 语"、“雅好丽(俪)词是甚为不满的。不过应该说明,刘知几还不是一般地反对骈文。《史通》文辞虽较质实,但 大体上仍是骈偶文体。他只是认为史书文辞应该区别于一般文章,只是反对史传著述浸染骈俪文风而已。 在刘知几尚简的主张中,用晦之说尤值得注意。“用晦¨并非晦涩,而是言简意赅、辞浅义深、意在言外。其貝体 方法有多种。有的是运用新鲜生动的比喻,如以三军皆如挟纩形容将士感悦,以如失左右手”形容失去良佐。有 的是恰当地夸饰,如"血流漂杵"、“雎水为之不流"令人想到战斗之激烈、死伤者之多。而最有文学意味的,是运用 富有表现力的、形象化的细节。如三年乘马不知牝牡、犀革裏之手足皆见、逐敌归来槊血满袖(见《模拟》篇所 举)之类。此即后人所谓闲中着笔、颊上添毛、以刻画琐细为能,不仅古文家用于叙事写人,且小说家也颇用其 法。所谓用晦,不仅使文辞精简,而且加强了表现力,其实是并不隐晦的。 刘知几崇尚简要,体现了欣賞文辞精简、峻洁的审美趣味,例如他批评《谷梁传》"跛者逆跛者'等三句太繁,便是 一例。但文辞精简也应掌握分寸,未必越简越好。即以《谷梁》之例言,其文句重复使读者印象深刻,言外有诙谐 之趣。若改为"各以其类逆”,则于神情不生动”(魏际端《魏伯子文集》卷四)。顾炎武《日知录·文章繁简》 云:辞主乎达,不论其繁与简也。”是正确的。不过若结合《史通》的写作背景看,刘知几尚简之论当是针对南北 朝、初唐史家的烦芜而发,因此其主要倾向是合理的。 叙事》篇还论及叙事用语的真实性问题,反对滥用典故以作润饰,反对涉及名物制度时借用古语。这些主张,也 都颇为合理。 答李翊书
王室,公辅为王臣;盘石加建侯之言,带河申俾侯之誓。而史臣撰录,亦同彼文章,假托古词,翻易今语。 润色之滥,萌于此矣。 降及近古,弥见其甚。至如诸子短书,杂家小说,论逆臣则呼为“问鼎”,称巨寇则目以“长鲸”。邦国初基,皆 云“草昧”;帝王兆迹,必号“龙飞”。斯并理兼讽喻,言非指斥,异乎游、夏措词,南、董显书之义也。如 魏收《代史》,吴均《齐录》,或牢笼一世,或苞举一家,自可申不刊之格言,弘至公之正说。而收称 刘氏纳贡,则曰 “来献百牢”;均叙元日临轩,必云“朝会万国”。夫以吴征鲁赋,禹计涂山,持彼往事,用 为今说,置于文章则可,施于简册则否矣。 亦有方以类聚,譬诸昔人。如王隐称诸葛亮挑战,冀获曹咎之利;崔鸿称慕容冲见幸,为有龙阳之姿。 其事相符,言之谠矣。而卢思道称邢邵丧子不恸,自东门吴已来,未之有也;李百药称王琳雅得人心,虽李将 军恂恂善诱,无以加也。斯则虚引古事,妄足庸音,苟矜其学,必辨而非当者矣。 昔《礼记·檀弓》,工言物始。夫自我作故,首创新仪,前史所刊,后来取证。是以汉初立槥,子长所书 ;鲁始为髽,丘明是记。河桥可作,元凯取验于《毛诗》;男子有笄,伯支远征于《内则》。 即其事也。案裴景仁《秦记》称苻坚方食,抚盘而诟;王劭《齐志》述洛干感恩,脱帽而谢。及彦鸾撰以新 史,重规删其旧录,乃易“抚盘”以“推案”,变“脱帽”为“免冠”。夫近世通无案食,胡俗不施冠冕,直以事不类 古,改从雅言,欲令学者何以考时俗之不同,察古今之有异? ……至如翼犍,道武所讳;黑獭,周文本名。而伯起革以他语,德棻阙而不载。盖厖降、蒯聩,字之媸 也;重耳、黑臀,名之鄙也。旧皆列以《三史》,传诸五经,未闻后进谈讲,别加刊定。况齐丘之犊, 彰于载谶;(原注: 杜台卿《齐记》载谶云:“首牛入西谷,逆犊上齐丘”也。)河边之狗,著于谣咏。(原 注: 王劭《齐志》载谣云:“貛貛头团,河中狗子破尔菀”也。)明如日月,难为盖藏,此而不书,何以示 后?亦有氏姓本复,减省从单,或去“万纽”而留“于”,或止存“狄”而除“厍”。求诸自古,罕闻兹例。 昔夫子有云:“文胜质则史。”故知史之为务,必藉于文。自五经已降,《三史》而往,以文叙事,可得言焉。 而今之所作,有异于是。其立言也,或虚加练饰,轻事雕彩;或体兼赋颂,词类俳优。文非文,史非史,譬夫乌孙 造室,杂以汉仪,而刻鹄不成,反类于鹜者也。 叙事在史书写作中自然十分重要,《史通》对此亦甚为重视。在这方面,刘知几的基本观点除了要求真实之外,便 是尚简,他将“文约而事丰”视为叙事文字的重大优点。其论述也颇体现出文学意义。 刘知几尚简与反对骈俪文风的影响有关。《叙事》篇举出王沈《魏书》的例子加以批评。本来“貌美”二字已很明 白,王沈却偏说“容貌姿美”,那便是受了骈文影响,以四字足句。此外如《杂说》下“原注”引萧韶《太清记》:“温 子昇《永安故事》言尔朱世隆之攻没建康也,怨痛之响,上彻天阍;酸苦之极,下伤人理。”然后批评道:“语非简 要,而徒积字成文”,并指出其患乃由于求偶对而造成,“此之为害,其流甚多”。刘知几对于史家叙事时“尤工复 语”、“雅好丽(俪)词”是甚为不满的。不过应该说明,刘知几还不是一般地反对骈文。《史通》文辞虽较质实,但 大体上仍是骈偶文体。他只是认为史书文辞应该区别于一般文章,只是反对史传著述浸染骈俪文风而已。 在刘知几尚简的主张中,“用晦”之说尤值得注意。“用晦” 并非晦涩,而是言简意赅、辞浅义深、意在言外。其具体 方法有多种。有的是运用新鲜生动的比喻,如以三军“皆如挟纩”形容将士感悦,以“如失左右手”形容失去良佐。有 的是恰当地夸饰,如“血流漂杵”、“睢水为之不流”令人想到战斗之激烈、死伤者之多。而最有文学意味的,是运用 富有表现力的、形象化的细节。如三年乘马不知牝牡、犀革裹之手足皆见、逐敌归来槊血满袖(见《模拟》篇所 举)之类。此即后人所谓闲中着笔、颊上添毛、以刻画琐细为能,不仅古文家用于叙事写人,且小说家也颇用其 法。所谓用晦,不仅使文辞精简,而且加强了表现力,其实是并不隐晦的。 刘知几崇尚简要,体现了欣赏文辞精简、峻洁的审美趣味,例如他批评《谷梁传》“跛者逆跛者”等三句太繁,便是 一例。但文辞精简也应掌握分寸,未必越简越好。即以《谷梁》之例言,其文句重复使读者印象深刻,言外有诙谐 之趣。若改为“各以其类逆”,则“于神情不生动”(魏际端《魏伯子文集》卷四)。顾炎武《日知录·文章繁简》 云:“辞主乎达,不论其繁与简也。”是正确的。不过若结合《史通》的写作背景看,刘知几尚简之论当是针对南北 朝、初唐史家的烦芜而发,因此其主要倾向是合理的。 《叙事》篇还论及叙事用语的真实性问题,反对滥用典故以作润饰,反对涉及名物制度时借用古语。这些主张,也 都颇为合理。 答李翊书
韩愈(一),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南)人。自称其郡望为昌黎,故世称韩昌黎。早孤,苦学,少时曾 受知于萧颖土之子萧存,又为梁肃所赏荐。贞元八年()进士及第。后在汴州、徐州为幕僚。入朝为四门博土,转 监察御史。时当贞元末,因长安久旱,上疏请停征税钱。不久即为幸臣所谗,贬阳山令。元和间曾为国子博士、中 书舍人等。力主对蔡州吴元济用兵,被宰相裴度请为行军司马,参加了平蔡之役,以功授刑部侍郎。因谏迎佛骨, 贬潮州刺史。返京后转兵部侍郎。曾往镇州宣喻方镇王廷凑,为王所畏服。官终吏部侍郎,后世亦称韩吏部。韩愈 不但是古文大家,也是杰出的诗人,诗文创作都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时他也是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人 物。其论文以复古为革新,既强调明道",又对于古文的写作艺术发表过不少意见,对后世影响深远。其论诗亦颇 具创见,并充分反映了追求雄放、尚奇好怪的美学趣味。有《昌黎先生集》。《旧唐书》卷一百六十、《新唐书》 卷一百七十六有传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 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 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官者口口口,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口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口口?将蕲至 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 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口口口。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 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口口口。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 哉口口口!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 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口口口,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口口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 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口口口。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懼其杂也,迎而 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 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 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 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口口口,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 口口口。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此书当作于贞元十七年(),时韩愈三十四岁。次年权德舆主持进土试,韩愈向其副手陆推荐李翊等人,翊即于该 年及第。(见《五百家音注韩昌黎集》引樊汝霖、方崧卿说。) 本书是韩愈宣传其古文"的重要文章。其主旨在于强调欲写好古文,须从根本上下工夫,须加强仁义道德修养,故 不能急于求成,不能为权势和私利所诱惑。因为作文的目的不应是当作敲门砖谋求私利,而是修其辞以明其 道”(韩愈《争臣论》)。对于这一点,韩愈是反复强调、屡屡举以教导后学的。在《答尉迟生书》中,他说:"所 谓文者,必有诸其中。是故君子慎其实。实之美恶,其发也不擤。本深而未末茂,形大而声宏,行峻而言厉,心醇而 气和,昭晣者无疑,优游者有余。"那便除了强调为文当求之于根本之外,还有这样的意思:作者的修养、学识 为人决定了文章的风貌。道理、是非了然于胸,有明确的判断,文章便能明快确切;对所欲言者有充分的把握,厚 积而薄发,文章便能从容不迫,显得绰有余裕。这就把道德修养与文章的关系,进一步具体化了。 在《答李翊书》中,为了教导后学,韩愈谈了自己二十余年来学写"古文"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道德修养和文 辞运用方面都兢兢业业,唯恐误入歧途。韩愈认为儒道精纯或大醇小疵者都在三代两汉,魏晋以后则儒道不传;又 因魏晋以后文辞骈偶倾向日炽,去古日远,故说在此初始阶段"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这只是强调初学时入门 须正而已。事实上,韩愈读书极广。其《答侯继书》自称“少好学问,自《五经》之外,百氏之书,未有闻而不 求,得而不观者",《上兵部李侍郎书》也说穷究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 凡自唐虞以来,编简所存 奇辞 奥旨,靡不通达。)第二阶段,已有了分析批判能力,有了心得,为文亦如水流之汩汨不绝,不再戛戛乎其难 哉。第三阶段已是得心应手,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仍不断加强道德修养,终身以之。 本文提出了著名的气盛言宜之说。所谓气”,指作者的精神状态。于所欲明者是非了然,充满自信,有髙屋建瓴 之势,沛然而有余,或者情思酣畅,感情强烈,处于高亢兴奋的心理之中,便是哖气盛。鼓气既盛,则下笔时声调 之抑扬、句式之长短,便能自然合宜。那么如何方能做到气盛?气盛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韩愈此处虽未明言,但结 合文中对道德修养之重视,结合韩愈一贯的对道的强调,自不难体会道德学识的修养乃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孟 子已提出养其至大至刚之气的说法,系指道德修养而言,但并未直接与作文相联系。六朝人多言气,均不涉及道 德修养。唐代梁肃、柳冕、权德舆等言及气并强调气须由道统帅。韩愈的观点与梁、柳等相通,而进一步具体地揭
韩愈(—),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南)人。自称其郡望为昌黎,故世称韩昌黎。早孤,苦学,少时曾 受知于萧颖士之子萧存,又为梁肃所赏荐。贞元八年()进士及第。后在汴州、徐州为幕僚。入朝为四门博士,转 监察御史。时当贞元末,因长安久旱,上疏请停征税钱。不久即为幸臣所谗,贬阳山令。元和间曾为国子博士、中 书舍人等。力主对蔡州吴元济用兵,被宰相裴度请为行军司马,参加了平蔡之役,以功授刑部侍郎。因谏迎佛骨, 贬潮州刺史。返京后转兵部侍郎。曾往镇州宣喻方镇王廷凑,为王所畏服。官终吏部侍郎,后世亦称韩吏部。韩愈 不但是古文大家,也是杰出的诗人,诗文创作都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时他也是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人 物。其论文以复古为革新,既强调“明道”,又对于古文的写作艺术发表过不少意见,对后世影响深远。其论诗亦颇 具创见,并充分反映了追求雄放、尚奇好怪的美学趣味。有《昌黎先生集》。《旧唐书》卷一百六十、《新唐书》 卷一百七十六有传。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 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 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 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 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 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 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 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 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懼其杂也,迎而 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 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 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 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 也?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 。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此书当作于贞元十七年(),时韩愈三十四岁。次年权德舆主持进士试,韩愈向其副手陆推荐李翊等人,翊即于该 年及第。(见《五百家音注韩昌黎集》引樊汝霖、方崧卿说。) 本书是韩愈宣传其“古文”的重要文章。其主旨在于强调欲写好古文,须从根本上下工夫,须加强仁义道德修养,故 不能急于求成,不能为权势和私利所诱惑。因为作文的目的不应是当作敲门砖谋求私利,而是“修其辞以明其 道”(韩愈《争臣论》)。对于这一点,韩愈是反复强调、屡屡举以教导后学的。在《答尉迟生书》中,他说:“所 谓文者,必有诸其中。是故君子慎其实。实之美恶,其发也不揜。本深而末茂,形大而声宏,行峻而言厉,心醇而 气和,昭晣者无疑,优游者有余。”那便除了强调为文当求之于根本之外,还有这样的意思: 作者的修养、学识、 为人决定了文章的风貌。道理、是非了然于胸,有明确的判断,文章便能明快确切;对所欲言者有充分的把握,厚 积而薄发,文章便能从容不迫,显得绰有余裕。这就把道德修养与文章的关系,进一步具体化了。 在《答李翊书》中,为了教导后学,韩愈谈了自己二十余年来学写“古文”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道德修养和文 辞运用方面都兢兢业业,唯恐误入歧途。韩愈认为儒道精纯或大醇小疵者都在三代两汉,魏晋以后则儒道不传;又 因魏晋以后文辞骈偶倾向日炽,去古日远,故说在此初始阶段“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这只是强调初学时入门 须正而已。事实上,韩愈读书极广。其《答侯继书》自称“少好学问,自《五经》之外,百氏之书,未有闻而不 求,得而不观者”,《上兵部李侍郎书》也说“穷究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凡自唐虞以来,编简所存,……奇辞 奥旨,靡不通达”。)第二阶段,已有了分析批判能力,有了心得,为文亦如水流之汩汩不绝,不再“戛戛乎其难 哉”。第三阶段已是得心应手,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仍不断加强道德修养,终身以之。 本文提出了著名的“气盛言宜”之说。所谓“气”,指作者的精神状态。于所欲明者是非了然,充满自信,有高屋建瓴 之势,沛然而有余,或者情思酣畅,感情强烈,处于高亢兴奋的心理之中,便是“气盛”。鼓气既盛,则下笔时声调 之抑扬、句式之长短,便能自然合宜。那么如何方能做到气盛?气盛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韩愈此处虽未明言,但结 合文中对道德修养之重视,结合韩愈一贯的对“道”的强调,自不难体会道德学识的修养乃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孟 子已提出养其“至大至刚”之气的说法,系指道德修养而言,但并未直接与作文相联系。六朝人多言气,均不涉及道 德修养。唐代梁肃、柳冕、权德舆等言及气并强调气须由道统帅。韩愈的观点与梁、柳等相通,而进一步具体地揭
示了作者精神状态与文辞声调、句式长短的关系。骈文是很注意声调高下、句式长短的,有较固定的格式。韩愈也 注重句式和声调,但他要打破骈文那种较刻板单调的格式,要以与内容和作者情感相适应的、自然变化的声音节奏 取代之。这是他的贡献。后世古文家对此都十分重视。如清代桐城派因声求气,由音节字句体会文章神气,从中便 可见出韩愈气盛言宜说的深远影响。 答尉迟生书 愈白,尉生足下 夫所谓文者,必有诸其中。是故君子慎其实。实之美恶,其发也不擤口口。本深而末茂,形大而声宏,行峻而言 厉,心醇而气和,昭晣者无疑,优游者有余。体不备不可以为成人,辞不足不可以为成文。愈之所闻者如是。有问 于愈者,亦以是对。 今吾子所为皆善矣。谦谦然若不足,而以征于愈。愈又敢有爱于言乎口口?抑所能言者,皆古之道。古之道不足 以取于今,吾子何其爱之昇也口口口?贤公卿大夫在上比肩,始进之贤土在下比肩,彼其得之,必有以取之也 口口口。子欲仕乎?其往问焉,皆可学也。若独有爱于是,而非仕之谓,则愈也尝学之矣,请继今以言。 尉迟生名汾,与李翊同为韩愈所荐,于贞元十八年中进士第。此书当亦作于贞元十七年。(据方成珪《韩集笺 正》) 此文与《答李翊书》一样,强调作文当以道德学识之修养为根本;强调应以恢复古道为己任,而不应以求取利禄为 目的。所谓古道,自然是指儒道。但在韩愈那里,儒道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也不止于个人修养,而是要将修养所 得之道贯彻于实际的政治社会生活之中。韩愈是位有政治抱负并投身于实际政治活动的人。 韩愈重道,亦十分重文,所以他也强调辞不足不可以为文。“本深而未茂数语,除了强调为文当求根本之外,也 还有这样的意思:作者的修养、学识、为人决定了文章的风貌。唁言厉、“气和便是两种不同的风貌。“昭晣者无 疑",是说道理、是非了然于胸,有明确的判断,文章才能明快确切;嚯优游者有余",是说对所欲言者有充分把握 厚积而薄发,文章才能从容不迫,显得绰有余裕。“言厉、呒无疑和气和、有余",都是韩愈所肯定的。所谓諱不 足"云云,当亦包含作者应能体现各种风貌的意思。六朝人也说文如其人,不过偏于讲作者之先天气禀,韩愈这里 则强调德行、学识的修 送孟东野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 之口口口。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 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 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呜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敚口口口 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其在 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以鸣口口口。夏之时,五子以其歌鸣 口口口。伊尹鸣殷口口口,周公鸣周口口口。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 大而远。传日: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口口口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口口口。楚,大国也,其亡 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口口口,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晏婴、老聃、申不害、韩非、昋 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口口口,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口口。汉之时,司马迁、 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者口口口,其声清以浮,其节 数以急口口,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邪?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 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口口口,皆以其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 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淫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口口口。三子者之鸣信 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口口口,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三子者之 命,则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口口口!东野之役于江南也口口口,有若不释然者,故吾道其命 于天者以解之
示了作者精神状态与文辞声调、句式长短的关系。骈文是很注意声调高下、句式长短的,有较固定的格式。韩愈也 注重句式和声调,但他要打破骈文那种较刻板单调的格式,要以与内容和作者情感相适应的、自然变化的声音节奏 取代之。这是他的贡献。后世古文家对此都十分重视。如清代桐城派因声求气,由音节字句体会文章神气,从中便 可见出韩愈气盛言宜说的深远影响。 答尉迟生书 愈白,尉迟生足下: 夫所谓文者,必有诸其中。是故君子慎其实。实之美恶,其发也不揜。本深而末茂,形大而声宏,行峻而言 厉,心醇而气和,昭晣者无疑,优游者有余。体不备不可以为成人,辞不足不可以为成文。愈之所闻者如是。有问 于愈者,亦以是对。 今吾子所为皆善矣。谦谦然若不足,而以征于愈。愈又敢有爱于言乎?抑所能言者,皆古之道。古之道不足 以取于今,吾子何其爱之异也?贤公卿大夫在上比肩,始进之贤士在下比肩,彼其得之,必有以取之也 。子欲仕乎?其往问焉,皆可学也。若独有爱于是,而非仕之谓,则愈也尝学之矣,请继今以言。 尉迟生名汾,与李翊同为韩愈所荐,于贞元十八年中进士第。此书当亦作于贞元十七年。(据方成珪《韩集笺 正》) 此文与《答李翊书》一样,强调作文当以道德学识之修养为根本;强调应以恢复古道为己任,而不应以求取利禄为 目的。所谓古道,自然是指儒道。但在韩愈那里,儒道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也不止于个人修养,而是要将修养所 得之道贯彻于实际的政治社会生活之中。韩愈是一位有政治抱负并投身于实际政治活动的人。 韩愈重道,亦十分重文,所以他也强调“辞不足不可以为文”。“本深而末茂”数语,除了强调为文当求根本之外,也 还有这样的意思: 作者的修养、学识、为人决定了文章的风貌。“言厉”、“气和”便是两种不同的风貌。“昭晣者无 疑”,是说道理、是非了然于胸,有明确的判断,文章才能明快确切;“优游者有余”,是说对所欲言者有充分把握, 厚积而薄发,文章才能从容不迫,显得绰有余裕。“言厉”、“无疑”和“气和”、“有余”,都是韩愈所肯定的。所谓“辞不 足”云云,当亦包含作者应能体现各种风貌的意思。六朝人也说文如其人,不过偏于讲作者之先天气禀,韩愈这里 则强调德行、学识的修养。 送孟东野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 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 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 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敚, 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其在 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以鸣。夏之时,五子以其歌鸣 。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 大而远。传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楚,大国也,其亡 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晏婴、老聃、申不害、韩非、眘 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汉之时,司马迁、 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者,其声清以浮,其节 数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邪?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 也? 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皆以其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 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淫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鸣信 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三子者之 命,则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东野之役于江南也,有若不释然者,故吾道其命 于天者以解之
韩愈强调作古文"以明道,但他毕竟是—位文学家,而不是狭隘的道学家。他所作古文,并非全是论道之作,也有 许多抒发偾懑、表现亲友情谊以致嘲谑戏弄的内容。至于其诗歌,更以抒情体物为主,论诗也并不标举明道。他的 《送孟东野序》,提出了著名的不平则鸣"的观点,说的就是"文辞”(泛指文章,包括古文"、诗)抒发感慨的作 用 所谓不平则鸣,是说文章之作,乃因作者心有所感,郁积于中,不能自已,于是泄于外而为文辞,其间有“不得 已",即不得不然者在。序中又指出:作者的感触系于其所遭遇,而遭遇则既与时代、国家的兴亡盛衰有关,又与 其个人运命有关。这其实与《礼记乐记》所谓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之说一脉相承。 韩愈这里所说的不平",是泛指心有所动,泛指诸种情感,还不是专指悲伤忧愁而言。序中所称善鸣者",还包括 了经书、诸子、汉代的历史、学术著作等,其作者未必都直接在书中抒发自己的情感,但都怀有表述自己的观点、 成一家之言的强烈愿望,不吐不快,这也是一种不平"。总之,不平则鸣的内涵颇为广泛。但孟郊一生多舛,其 诗以啼饥号寒著称;此次又以垂老之身,远赴江南任一小小县尉,心中颇不释然。若结合这样的情况来体会,那么 韩愈这里所说不平之鸣实际上偏向于指说哀痛之鸣。他虽说不知夭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 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他虽也希望友人能和其声¨鸣国家之盛’,但实际上孟郊的不幸已是存在的 事实。因此韩愈实际上是说孟郊将因其不幸而取得更大的创作成就。在《柳子厚墓志铭》中,韩愈说:“然子厚斥 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 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以文章必传安慰亡友。《送孟东野序》其实隐藏着同样的思想,只是 友人尚在,故措词尤为委婉罢了。 荆潭唱和诗序 从事有示愈以荆、潭酬和诗者口口口,愈既受以卒业口口口,因仰而言曰: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 口口口,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满志得,非性能而 好之,则不暇以为 今仆射裴公开镇蛮荆,统郡维九口口口。常侍杨公领湖之南壤口口口,地二干里。德刑之政并勤,爵禄之报两崇,乃 能存忐乎诗书,寓辞乎咏歌,往复循环,有唱斯和,搜奇抉怪,雕镂文字,与韦布里闾憔悴专 较其 毫厘分寸。铿锵发金石,幽眇感鬼神,信所谓材全而能巨者也。两府之从事与部属之吏属而和之,苟在编者,咸可 观也。宜乎施诸乐章,纪诸册书。从事曰:“子之言是也。牿告于公,书以为《荆潭唱和诗》序。 本文旧说作于永贞元年至元和元年(一)韩任江陵法曹参军时,恐误。据文中所称裴均、杨凭二人的官衔考之 当作于元和三年()夏秋间,时韩愈为国子博士分教东都。 文中所说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云云,是说创作欲望往往产生于愁苦困窘,故韦布里闾憔悴即下层人土多为 之。这与《送孟东野序》所谓不得其平则鸣"意思相通,也可见虽然该文所谓不平不专指怨苦而言,但韩愈心中 总还是侧重悲愁不幸一面而言的。又说“和平之音淡薄云云,是说表现愁苦之情的作品容易写得动人。文艺欣赏的 历史表明,悲剧性的情感往往更具感染力,人们往往以悲为美。韩愈这里所说可谓对这一审美心理的概括。 韩愈在这篇序中所表述的观点,屡见于他的作品中,如称孟郊云:"规模背时利,文字觑天巧。人皆余酒肉,子独 不得饱。…名声暂膻腥,肠肚镇煎縐。”(《答孟郊》)明言其遭遇与诗名恰恰相反,遭遇愈蹇厄,诗名愈盛 按杜甫已有文章憎命达”(《天末怀李白》)之语,孟郊云诗人命属花”(《招文士饮》,意谓诗人运命总是如花 易败),白居易云诗人尤命薄”(《序洛诗序》),可见在唐代,此种看法是相当普遍的 韩愈《荐士》诗,向故相郑余庆推荐孟郊,当作于元和元年()九月初。(参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该年 郑氏为河南尹,次年即辟孟郊为从事,与韩愈之荐或不无关系。 诗中称赞孟郊的诗才与品行。先对历代诗作一简评,其观点大致与陈子昂相同,即贬抑晋宋,尤轻齐梁。不过于刘 宋尚举出鲍照、谢灵运。唐人称赞鲍、谢,不止韩愈一人;但着眼于鲍谢诗风之“奥",当与韩愈本人的审美爱好有 关。韩愈批评齐梁,一则因其绮碎小巧有如搜摘花卉,再则谓其因袭剽盗。韩愈诗风雄放,又非常重视新创、去除 陈言,因此轻蔑齐梁。韩愈未举陶渊明,后人多有议论。按陶诗在唐人心目中的地位固胜于在齐梁时,但毕竟不似 宋以后那样崇高;且韩愈诗风亦去陶甚远。其不称陶,也可以理解
韩愈强调作“古文”以明道,但他毕竟是一位文学家,而不是狭隘的道学家。他所作古文,并非全是论道之作,也有 许多抒发愤懑、表现亲友情谊以致嘲谑戏弄的内容。至于其诗歌,更以抒情体物为主,论诗也并不标举明道。他的 《送孟东野序》,提出了著名的“不平则鸣”的观点,说的就是“文辞”(泛指文章,包括“古文”、诗)抒发感慨的作 用。 所谓“不平则鸣”,是说文章之作,乃因作者心有所感,郁积于中,不能自已,于是泄于外而为文辞,其间有“不得 已”,即不得不然者在。序中又指出: 作者的感触系于其所遭遇,而遭遇则既与时代、国家的兴亡盛衰有关,又与 其个人运命有关。这其实与《礼记·乐记》所谓“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之说一脉相承。 韩愈这里所说的“不平”,是泛指心有所动,泛指诸种情感,还不是专指悲伤忧愁而言。序中所称“善鸣者”,还包括 了经书、诸子、汉代的历史、学术著作等,其作者未必都直接在书中抒发自己的情感,但都怀有表述自己的观点、 成一家之言的强烈愿望,不吐不快,这也是一种“不平”。总之,“不平则鸣”的内涵颇为广泛。但孟郊一生多舛,其 诗以啼饥号寒著称;此次又以垂老之身,远赴江南任一小小县尉,心中颇不释然。若结合这样的情况来体会,那么 韩愈这里所说“不平之鸣”实际上偏向于指说哀痛之鸣。他虽说“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 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他虽也希望友人能“和其声”“鸣国家之盛”,但实际上孟郊的不幸已是存在的 事实。因此韩愈实际上是说孟郊将因其不幸而取得更大的创作成就。在《柳子厚墓志铭》中,韩愈说:“然子厚斥 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 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以文章必传安慰亡友。《送孟东野序》其实隐藏着同样的思想,只是 友人尚在,故措词尤为委婉罢了。 荆潭唱和诗序 从事有示愈以荆、潭酬和诗者,愈既受以卒业,因仰而言曰: 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 ,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满志得,非性能而 好之,则不暇以为。 今仆射裴公开镇蛮荆,统郡维九。常侍杨公领湖之南壤,地二千里。德刑之政并勤,爵禄之报两崇,乃 能存志乎诗书,寓辞乎咏歌,往复循环,有唱斯和,搜奇抉怪,雕镂文字,与韦布里闾憔悴专一之士,较其 毫厘分寸。铿锵发金石,幽眇感鬼神,信所谓材全而能巨者也。两府之从事与部属之吏属而和之,苟在编者,咸可 观也。宜乎施诸乐章,纪诸册书。从事曰:“子之言是也。”告于公,书以为《荆潭唱和诗》序。 本文旧说作于永贞元年至元和元年(—)韩愈任江陵法曹参军时,恐误。据文中所称裴均、杨凭二人的官衔考之, 当作于元和三年()夏秋间,时韩愈为国子博士分教东都。 文中所说“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云云,是说创作欲望往往产生于愁苦困窘,故“韦布里闾憔悴”即下层人士多为 之。这与《送孟东野序》所谓“不得其平则鸣”意思相通,也可见虽然该文所谓“不平”不专指怨苦而言,但韩愈心中 总还是侧重悲愁不幸一面而言的。又说“和平之音淡薄”云云,是说表现愁苦之情的作品容易写得动人。文艺欣赏的 历史表明,悲剧性的情感往往更具感染力,人们往往以悲为美。韩愈这里所说可谓对这一审美心理的概括。 韩愈在这篇序中所表述的观点,屡见于他的作品中,如称孟郊云:“规模背时利,文字觑天巧。人皆余酒肉,子独 不得饱。……名声暂膻腥,肠肚镇煎煼。”(《答孟郊》)明言其遭遇与诗名恰恰相反,遭遇愈蹇厄,诗名愈盛。 按杜甫已有“文章憎命达”(《天末怀李白》)之语,孟郊云“诗人命属花”(《招文士饮》,意谓诗人运命总是如花 易败),白居易云“诗人尤命薄”(《序洛诗序》),可见在唐代,此种看法是相当普遍的 韩愈《荐士》诗,向故相郑余庆推荐孟郊,当作于元和元年()九月初。(参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该年 郑氏为河南尹,次年即辟孟郊为从事,与韩愈之荐或不无关系。 诗中称赞孟郊的诗才与品行。先对历代诗作一简评,其观点大致与陈子昂相同,即贬抑晋宋,尤轻齐梁。不过于刘 宋尚举出鲍照、谢灵运。唐人称赞鲍、谢,不止韩愈一人;但着眼于鲍谢诗风之“奥”,当与韩愈本人的审美爱好有 关。韩愈批评齐梁,一则因其绮碎小巧有如搜摘花卉,再则谓其因袭剽盗。韩愈诗风雄放,又非常重视新创、去除 陈言,因此轻蔑齐梁。韩愈未举陶渊明,后人多有议论。按陶诗在唐人心目中的地位固胜于在齐梁时,但毕竟不似 宋以后那样崇高;且韩愈诗风亦去陶甚远。其不称陶,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