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vity's Rainbow 还没办法直接让死神滚他娘的蛋…香蕉的味儿正是凭借了这种“让结 构说话”的方式，在这个战争年代的早晨逶迤弥漫，收复领地，统治一方。 难道不应该打开所有的窗户，让这种可爱的香味遍及整个切尔西吗？就 像一道符咒，把落下来的东西都挡在外面… 长、短、软、硬的各色椅子，甚至包括倒放的弹壳，稀里哗啦了一阵，海 盗的饭徒们就围坐在那张南方小岛造型的大长餐桌旁，即“小岛”的海滩 上了一当初，这座“小岛”和科里登·斯罗思朴的原初构想差了不啻一 两条回归带，曾经很令他扫兴。在“小岛”深色涡纹的核桃木“高地”上， 摆满了香蕉煎蛋卷、香蕉三明治、香蕉煲，还有直立式英国雄狮①造型的 香蕉泥和搅到蛋糊里用来做法式烤面包②的香蕉泥，更有一块香蕉冻，颤 乎乎的奶油表面上用糕点裱花袋③写着“C'est magnifique,mais ce n'est pas la guerre④（场面倒是壮观，但这不叫打仗）”，据说这句话是一个法国 人在观看英国轻兵旅作战时说的，海盗把它据为自己的座右铭…高高 的调味瓶里盛有白色香蕉汁，可以滴洒到香蕉蛋奶饼上；还有一只大釉坛 子，里面装着小香蕉块、野蜂蜜和玫瑰香葡萄干，从夏天一直发酵到现在， 今天早晨已经可以满缸子满缸子舀出冒着泡沫的香蕉蜂蜜酒来了…香 蕉月牙面包、香蕉三角馄饨、香蕉麦片、香蕉果酱、香蕉面包，还有浇上陈 年白兰地烤过的香蕉，用的是海盗去年从比利牛斯一个地窖里带回来的 白兰地，地窖里当时还藏了一台无线电发报机…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就像有人放了个放肆的双响钢屁，毫不费力 地穿过整个房间，刺醒了残留的碎意，盖过了所有的打闹声、碗碟叮当声、 ①狮为英国的国徽造型。 ②法式烤面包一般是把面包切片、浸透蛋奶糊后略加烘烤而成。 ③糕点裱花袋是一种厚布或塑料制做的小袋，内盛奶油、糖霜等，开口处装喷嘴，用手挤压时袋 内奶油成细线流出，可任意在糕点上装饰或裱庆贺字句。 ④法语，一般认为是法国将军博斯凯在1854年10月25日观看巴拉克拉瓦（塞瓦斯托波尔市的 一部分，位于苏联欧洲部分南部克里木半岛上)战斗时所说。当时，英国轻兵旅对俄国重火力 实施了毁灭性进攻。 13
凤凰文库·外固现当代文学系列 闲聊声、尖笑声。海盗知道电话是冲自己来的。布娄特离电话最近，他拿 起电话，叉满bananes glac ees(①（冰镇香蕉）的叉子优雅地停在空中。海 盗又舀些香蕉酒喝了，酒顺着喉咙咽下去，他觉得自己咽下去的是时 光一宁静的夏日时光。 “你老板。” “没道理，”海盗叹道，“我早上的俯卧撑还没做呢。” 电话里的声音他只听到过一回，那是去年有一次接受任务的时候，当 时那个人的手和脸看不太分明，混杂在其他十来个一起待命的人当中，根 本认不清楚。现在，这个声音告诉他，有一个捎给他的信儿，在格林威治 等他去取②。 ·“信儿来得蛮有趣的，”电话里的声音尖而沉闷，“我就没有这么聪明 的朋友。我所有的信都是通过邮局寄来的。普伦提斯，你一定要来取。” 对方的听简狠狠砸在叉簧上，信号中断。海盗一下子猜到了早晨那枚火 箭的落点和没有听到爆炸声的原因。真的来信儿了。他凝睇而视，目光 穿过参差的太阳光柱，然后落回到餐桌旁的众人身上。他们正在香蕉里 摸爬滚打，隔在中间的那片晨光消融了他们饥饿的咀嚼声，恍惚间他们仿 佛与他相隔了一百英里一即便在战争的罗网中，一种孤独的感觉也会 随意地、断然地攫住他的盲肠，抓住他的要害，就像现在这样。此刻，他的 身子仿佛又被一扇窗户隔挡在外面，眼里看到的只是一群吃吃喝喝的陌 路人。 勤务兵韦恩下土开着有疤痕的绿色拉贡达车送他出门、上路，朝东过 了沃克斯霍尔桥③。今天早晨，好像太阳升得越高就越觉得冷。天空中 竞开始有了云朵。一队正要去附近清理废墟的美国工兵一边往路上拥， ①法语。 ②这里指的是火箭带来的“信儿”，即火箭落在了格林威治附近的皇家天文台，也是零经度处。 ③伦教泰晤士河上的一座桥。 14
Cravity's Rainbow 一边唱着： 冷哟… 冷得过巫婆的奶尖尖！ 冷得过企鹅的屎蛋蛋！ 冷得过北极熊的毛尻尻！ 冷得过香槟杯上霜萧萧！ 瞧，他们自以为是民粹派，我可是知道的，他们是雅西派①，是科德雷 亚鲁派，是他的人，是同盟的人，他们…他们为他杀人，他们发过誓！他 们想杀我…特兰西瓦尼亚的马扎尔人⑧，他们会念咒语…在夜里悄 声地念…唷嗬，吔，吧，海盗的“状态”又悄然袭来，还是和平常一样，根 本猝不及防一这里不妨说一句，档案上称为“杰奥弗里·普伦提斯”的 那个人主要代表着一种奇特的本领一怎么说呢，就是能进入别人的思 想中，还能帮别人管理那些思想。比如现在，他就进人了一个流亡的罗马 尼亚保皇党人③的思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此人就能派上用场。他这件本 事“公司”©发现非常有用：目前这个时期，头脑健全的领导者和其他重要 人物都是缺一不可的。要避免他们焦虑过度，给他们“拔拔火罐”，除了 帮他们管理那些耗费精力的胡思乱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你可 以进人他们在热带的避难所，在柔和的绿色灯光下，在拂过简陋房屋的轻 风中，喝他们的高杯酒，换个位子看住公共场所的人口，防止这些无辜者 ①雅西是罗马尼亚东北部城市。科德雷亚鲁(1879一1938)在此建立了大天使迈克尔同盟和其 法西斯政党铁卫团。 ②特兰西瓦尼亚位于罗马尼亚中部，1918年由奥匈帝国成为罗马尼亚国土，罗马尼亚的匈牙利 人多居于此。马扎尔人为匈牙利主要民族。二战期间，匈、罗两国曾争夺特兰西瓦尼亚，战后 仍归还罗马尼亚。 ③此人应是匈牙利科学家盖佐·罗饶沃尔基。 ④指特种行动处。 15
凤图文库·外国现当代文学系列 们继续受苦…当他们脑子里突然出现医生认为不宜的想法时，你帮他 们管理生殖器的勃起…让他们畏惧一切，畏惧一切他们无力畏惧之 物…让他们想起P.M.S.布莱克特①的话：“战争之力不在于血气之 勇。”你可以哼一哼他们教给你的那支傻味十足的曲儿，千万别唱砸了： 对喽—我是个管理者— 专门管理别人的思想一 他们有苦有难，我来承担一 侉平汉·琼斯②吃茶是否晚到， 有没有小妞在我怀抱，这些都不重要一 就连丧钟为谁鸣，我也不问不管… 〔众大号起、长号密集和声起〕 有危险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早就从危险的屋顶摔落了一 伙计啊，忘掉我们的怨仇吧， 我一朝出门，便不再回头。 在我坟头尿一泡，继续战斗！ 接着，他前蹿后蹦，膝盖高抬，手里舞一根手杖，杖柄上刻有W.C.菲 尔兹③的头、鼻子、大礼帽之类，俨然胸藏魔法的模样。同时，乐队演奏第 二遍。另外还要配魔术幻灯，真正的魔术幻灯，幻灯滑轨的横截面颇有维 多利亚风格，很典雅，侧影如国际象棋中的马，构造漂亮但不低俗一一光 线从观众头上直射过去，进入屏幕然后回射出来，进进出出，镜像比例快 ①P.M.S.布莱克特(1897一1974)，英国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1948)。写过名为《恐惧， 战争和炸弹》的书，据考，小说下面的句子引自该书。 ②出处不可考。 ③菲尔滋是20世纪40年代美国银屏喜剧中的一个浪荡子，易怒、好酒、红鼻子。 16
Gravity's Rainbow 速缩放着，变幻莫测，就像他们说的，兴许你还能时不时在玫瑰色上加点 酸橙绿什么的。幻灯内容是海盗从事“思想替身”生涯的闪光点，可以追 溯到当年他带着“蒙”卦①四处云游的日子。那时候卦体还只是一个清晰 的黄点，就在他脑子的最中间，越来越大。他早就知道有时候梦到的事情 并不属于自己。这并非在白天清醒时严格分析梦的内容后得出的结论， 反正他就是知道。后来，有一天，他头一回碰到了自己做过的一个梦的主 角。那是在一家公园里的饮水器旁边，一溜整齐的长椅，一排带状的饰景 小柏树，紧挨着柏树的好像是海水，灰色的碎石看上去软软的，犹如软呢 帽的帽檐儿，可以在上面睡觉。那个垂着诞水、衣扣掉光的人渣就是这时 候过来的。你一辈子都不愿碰上的那种角儿。他停下来，看着两个女童 子军调节饮水器水压。两个小尤物弯着腰，根本不知道自己白色的棉内 裤勒出了诱人的线条，下面胖乎乎的小屁股曲线毕露，简直要了这个色鬼 的命一尽管黄汤已经把他灌迷糊了。这个混混笑着，指着，然后回头看 着海盗，口里说出惊人的话来：“噫！女童子军开始出水了…你的声音 将使我彻夜难眠…嘿！”他的目光锁在海盗身上，赤裸裸的…怪事，这 些话和海盗前天早晨临醒前梦到的一模一样！好像是一场竞赛里颁发奖 品的一句常规用语，因为一些黑色街道干扰了屋子内部的图像，竞赛变得 拥挤而危险…他记不太清楚…想到这里，他惊慌失措，口里答道：“走 开，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问题就这样暂时解决了。但是不论迟早，一定会有人发现他这个天 赋，看重它的用处。这回，他为自个儿进行了长时间的幻想一应该说更 像尤金·苏②式的情节剧：他被缅甸的匪帮或西西里的某个组织绑架了， 专干不可告人的事情。 ①这里指《易经》里的第四卦。原文以“Youthful Folly(幼稚的蒙昧)”即“意蒙”译之。 ②尤金·苏(1804一1857)：法国作家，倡导长篇连载小说，以描写城市生活的阴暗面著称，代表 作《巴黎之神秘》、《流浪的沈太人》。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