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读过的书 程碑,并且令收藏家们如饥似渴地搜求。 我可以提供大量有关哥白尼的信息,让那些陪审团成员听一个上 午。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继续下去,马西突然强行将物证A一一本《天 体运行论》的拷贝一塞在我手里,问我以前是否曾经见过这本拷贝。 我告诉陪审团,我从事哥白尼这本书的研究已经有十余年的光景, 我曾经亲自审查过几百本拷贝,寻找那些早期拥有者们在页边留下的 笔记。我接着指出,这些书页最初是以散页的形式卖出的,而每一个拥 有者都会根据自己的品位去装订它。现代的书长得差不多,而那时的书 不同,每一本16世纪的书都会分别装订而各具特色。最流行的装订方 式采用了与制作各种证书和文状的“羊皮纸”类似的柔软犊皮纸,这特 别见于在法国和意大利。在德意志,则将猪皮蒙在橡木板上,通常还会 施以较大的压力将个性化的图案轧制其上。英国流行用小牛皮蒙在厚 纸板上装订,通常还带有某种图案的花边矩形框,这在欧洲大陆也很常 见。我仔细地检查了那本拷贝,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尽管联邦调查 局在几个小时之前就曾经把它展示给我,已经勾起了我对它的回忆), 然后,我拿出自已随身携带的一叠纸,它们是用打字机打好的。 我指出:“这本拷贝两侧装订的纸纹样式很不寻常,似乎是费城富 兰克林学会目前丢失的那一本。根据我的记录,这本书是从一家专营珍 本书籍的瑞士‘古艺术(Ars Ancienne)'公司那里购买的,并且这里用 铅笔标注的‘AA’标志,正好与此相符。我的记录还提到,在扉页上 曾有一枚早期的印章被抹掉了,你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些痕迹。另外,似 乎封面内有两枚藏书票被人取走了。其中一枚是水平的,这很罕见。我 正好带来了富兰克林学会藏书票的样张。” 我夸张地把手一扬,向大家展示我带来的藏书票,一枚是垂直的, 6
第一章法庭上的一天 一枚是水平的,它们就像钥匙嵌在锁眼中一样与书上的两个长方形胶 水痕迹相吻合。随后,书被传递给陪审团。 我还未继续陈述,马西又转而呈示出物证B,一小本黄色的书商目 录,是华盛顿古I旧出版物书店(Old Printed Word)发行的。我曾经见 过这本目录吗? “很多人都知道我正在搜寻每一本可能找到的哥白尼著作,所以,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也就是1981年的夏天,一位朋友就曾经送给我 一本这个目录。我立刻就发现了其中列有一本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 它之所以那么快地就被我的眼睛捕捉到,是因为目录上的大部分书标 价只是50或100美元,而哥白尼那本却是8750美元。” “然后你做了什么?”马西问道。 我回答,1971年我曾对费城富兰克林学会的第一版和第二版拷贝 做过记录,但是当我四年后回去再次核查一些细节时,那本第二版就找 不到了。黄色目录上那本拷贝的描述看起来正是我所了解的费城所丢 失的那一本,于是我打电话给富兰克林学会的图书管理员,建议他与联 邦调查局取得联系。 我还向陪审团提供了此后发生的一些细节。那个图书管理员埃默 森·希尔克(Emerson Hilker)给费城的联邦调查局打了电话,但在获 悉书己经失踪了超过七年之后,调查局立刻对此失去了兴趣。法律诉讼 的时限已经超过了,也就不能以窃书罪起诉罪犯。希尔克给我回电话告 知了这个坏消息,他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做。他问道:“你能百分之百 确定那本书就是我们丢的那本吗?” 我告诉他我可以打电话给那个书店,请求他们把书寄来验货。一些 额外的细节可能更具有决定性。于是我打电话给古旧出版物书店询问
无人读过的书 如何能得到那本书。 然而书店的主人德昂·德罗什(Dean Des Roches)给我的答复却 是“抱歉”。他解释说,书店并非真正拥有那本书,而是别人在那里寄 售的,所以他不能把书寄来验货。 但我又了解到,那本书虽非书店拥有,但当时确实就在书店中,于 是我又请求他更准确地描述一下该书扉页的情况。他找到那本书,告诉 我书的扉页上有一个虫蛀的小洞,然后他又补充说,似乎扉页上有一个 椭圆形的图书馆印章被清除掉了。 这与我的记录一一个虫蛀小孔和一枚椭圆形的图书馆印章完全吻 合。于是我给希尔克回电话,说我有绝对的把握认定那本书就是富兰克 林学会丢失的那一本。 那个电话之后不久,我就从华盛顿联邦调查局那里得知,有些事情 走漏了消息。希尔克先生头脑简单地给古旧出版物书店去了个电话,宣 称那本书为他们所有,并且要求原物奉还。这令德罗什感到非常害怕, 因为他其实已经对委托者产生了怀疑,他也不知道这本书最初究竟是 如何得到的。而另一方面,如果这本书的委托人确实合法地拥有它,那 么德罗什要是把它寄回费城,他就将面临数千美元的赔偿。于是他打电 话到当地的联邦调查局,说明了事情原委,并且提到了委托人约翰·布 莱尔(John Blair),说他位于马里兰州的家中显然还有大量其他的书籍。 尽管最初的偷窃已经安全度过了法律追诉期,但跨越州界运送赃物 是联邦重罪,而且这件事很可能就发生在最近。如果是这样,那么法律 的时钟将重新运转。 感到一项重罪正在进行,联邦探员们化装成购书者对布莱尔先生进 行了造访。他们在其家中查抄出数百本美国工业化早期以来的小型商
第一章法庭上的一天 业目录,这些一度被认为几乎是用后即扔的短命蜉蝣,现在却极富价 值。其中许多目录仍然标有富兰克林学会图书馆的印章。最令人感兴趣 的是,还查抄了一份由英殖民地时期费城著名医生兼《独立宣言》的签 署者本杰明·拉什(Benjamin Rush)留下的医学手稿。 此外,约翰·布莱尔被证实曾经是富兰克林学会的一名雇员。图书 馆圈子里的人们都知道,富兰克林学会有一段时间陷入低潮,据传,那 时的图书馆处于一种相当混乱的状态,且疏于防范。比如,那些商业目 录曾被扎成捆后堆放在书库的走廊上,所以读者取书时还得迈过它们 才行。很多成捆的目录都破散开了,数以百计的目录散落一地。布莱尔 声称那些商业小册子完全是被学会扔掉的,这个辩解可能令图书馆感 到极为困窘。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书册名现在仍然列于图书馆的藏书目 录之上,并没有证据表示它们曾经被丢弃,同时很显然,像本杰明·拉 什的手稿这样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被丢弃的。 在联邦调查局看来,除了一个小的细节外,案子已经很清楚了,而 这个细节就是:他们还不能确定哥白尼的著作是何时从马里兰州进入 哥伦比亚特区的。但是辩方律师在开庭陈述时,曾承认过这只是最近的 事,这令走廊里的联邦探员非常高兴。很明显,辩方将不得不采用另外 的策略。 辩方列出了另一位书商作为证人,因此控方估计辩方律师安德鲁· 格雷厄姆(Andrew Graham)将打算证明这本哥白尼著作的价值不会超 过5000美元,这样,被告将被判为轻罪而不是重罪。如果书是第一版 的,那就没必要辩护了,因为价值将在4万美元左右。而如果像本案中 的一样是第二版,情况就复杂多了。由于此前我就留心到书价可能会成 为一个关键问题,所以在审判开始之前,我就打电话给伦敦的一位正在 9
无人读过的书 出售第二版《天体运行论》的书商,向他打听此书的现价。 埃里克·马西突然打断了我,他向我询问物证A,也就是那本被盗 的《天体运行论》价值如何。 格雷厄姆立刻跳了起来。“反对!这位教授在书的价格方面并不是 一位专家!” “反对无效。”法官宣布,他无疑和陪审团一样好奇地关注着那本旧 书的价格。 为了让人们对书的价格有一个概念,我引证了几条近期的拍卖记 录。1978年在鹿特丹,一本第二版拷贝拍到了6500美元,三年后在慕 尼黑,一本拷贝卖到了9000美元。而几个月前,我自己刚以6800美元 的价格将一本拷贝卖给了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图书馆。格雷厄姆再次反 对,认为现在的价格与几年前(假定的盗窃发生时间)的价格并无关系, 但他的反对再次被驳回。随后,我又提到现在正在伦敦出售的一本拷 贝,标价为12500美元。但我承认,被盗的这本拷贝品相上不如伦敦的 那本。最后,辩方还特意向陪审团展示了这本拷贝上的蛀洞,格雷厄姆 再次当场提出反对,理由是我没有资格为书定价,这一次法官告诉他不 要打断我的叙述。我说,也许古旧出版物书店的目录索价8750美元有 些高,但可以说基本上是正常的。 现在该进行交叉询问3了,辩方律师问我是否曾经被告知,这本书 至少价值5000美元以上才能以重罪进行审判。是的,我是知道的,我 回答,因为在审判之初我听到了指控的宣读。 3交叉询问是指对抗制庭审中控辩双方从相对立场上对对方证人进行的询问,这往往是法庭上最 精彩的阶段。与我国所采用的大陆法系不同的是,在英美法系国家,证人的范围除了包括知晓 案情而向司法机关陈述的第三人外,还包括当事人和鉴定人。一译者注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