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1973年波兰科学院决定首次出版三卷本的《哥白尼全集》,第一卷 是《天体运行论》手稿的摹写本,第二卷是拉丁文版《天体运行论》的 订正本,第三卷则收录哥白尼的短篇天文学论文和其他学科的著作。本 书中多次提到的“细节大师”爱德华·罗森翻译出了第二卷的英译本, 此书曾成为中译本的蓝本,为我们一睹天文学家的风采提供了便利。希 望今天作为经典的《天体运行论》能有更多中国读者领略其风采,不致 成为没人阅读的书。 本书由王今译出第一稿,我在此基础上经大量修订和润色(如将译 诗按原韵处理)而完成第二稿。在此过程中,我订正了原书的个别错 误,为全书酌情增补了全部46条译者注和4幅插图,并起草了本篇译 者序。对于一些疑难问题,我的导师方在庆先生和我多年的挚友李石博 士均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在此谨表示感谢。译本保留了原书的附录I和 附录Ⅱ,并将后者按汉语音序进行了重排,而参考文献和索引部分均略 去,有兴趣进一步研读的读者可以翻阅原书,另外,作为追踪成果的《普 查》一书则可以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借阅到。限于水平,错误在所难免, 恳请读者批评指正。 徐国强 2007年1月于北京朝内 9
作者序 1543年春,乱世欧洲。德意志诸侯们从逐渐老去的马丁·路德 (Martin Luther)那里接过了新教的旗帜,而此时的欧洲正悬于战争的边 缘。当尼古拉·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在弗劳恩堡l大教堂的教 土同仁给他捎来企盼已久的包裹时,哥白尼正处于弥留之际。从数百英 里外的纽伦堡,从德意志印刷商约翰内斯·佩特赖乌斯(Johannes Petreius)那里,一束珍贵的印刷品终于被送达了这个波兰最北部的天主 教区,而它正是16世纪最伟大的科学著作的非正文前页(却是最后被 付印的)。在第一张纸上,书名赫然在目:天体运行论。尼古拉教友几 乎没有意识到,在他的手中握着的是一件划时代的珍宝。 时光飞逝,四个半世纪之后,那位波兰天文学家的著作已被奉为 “科学革命”的经典。在我的桌子上有一则多格漫画,画中一位少年向 其父亲汇报他正在学校中学习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父亲显然为之 动容,于是在第二幅图上少年用一句妙语加以确认:“是的,我们正在 1 Frauenburg,即今日波兰北部的弗龙堡(Frombork),在本书中,作者将根据地理位置所处的时 代分别使用不同的称呼,书中类似的情况还有圣彼得堡和列宁格勒,布雷斯劳和弗罗茨瓦夫 等。—译者注
无人读过的书 学习如何正确地pronounce2?它!” 这本身绝非易事,但它却是后面故事的核心。“Day-revoluty-OWN- ibus”是一个不错的近似发音。但完整印出的标题应该是“De revolutionibus orbium coelestium libri sex”,字面意思是“论天球运行的 六卷本集”,但有证据表明哥白尼想要用作标题的只是一个简短的形 式:“论运行((De revolutionibus)”。所以,人们几乎总是习惯用这个简 称来指那本书,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天文学家的名字本身被用作指 代,“a Copernicus”就是一本《天体运行论》。 阿瑟·克斯特勒(Arthur Koestler)在他最畅销的早期天文学史著作 《梦游者们》(The Sleepwalker)中,把《天体运行论》打上了“无人读 过的书”的烙印。那本书出版于1959年,书中颇具争议的叙述极大地 激发了我本人对于科学史的兴趣。当时,我们没有人能够证明或推翻他 有关哥白尼著作的观点。以引人入胜的《正午的黑暗》(Darkness at Non)一书而著名的克斯特勒是位手法高超的小说家,但很显然,他总 是以对立的方式看待世界。在他的历史视野中,开普勒被塑造为一个英 雄的形象,英雄需要有邪恶与之对立,而克斯特勒就让哥白尼和伽利略 担任那些反派角色。于是,哥白尼成为了倒霉的牺牲品。 就我个人而言,与哥白尼的最初关联开始于1946年6月20日凌晨 的那几个小时一尽管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马洛里号(Stephen R. Maoy)货轮驶离弗吉尼亚的纽波特纽斯港码头,后来证明这是一次曲 折而又令人难忘的航行。马洛里号是一艘整修完好的“自由轮”3,配 2此“Pronounce'”有双关之妙,除了“发音,读出”之意外,还有就是“宣告,断言”,少年所 理解的自然是前者,而父亲曾误作后者,下段开头也是以后者为展开的。一译者注 3 Liberty ship,“二战”期间,由于大量运输船被轴心国击沉,美国便着手快速建造了一种简易慢速的 大型货轮以向欧洲运送物资。从1941年9月到战争结束共建造了两千七百多艘。这里这艘“自由 轮”的名字源于美国内战中的南方海军部长马洛里(Stephen R.Mallory,1813一1873)。一译者注 2
作者序 备有足够装载847匹马的隔栏,它的目的地是饱受战火蹂躏的波兰。那 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一年之后,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UNRRA)制 订了一个大规模的援助计划,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他们要为几乎成为废 墟的东欧输送数以千计的马匹。而教友服务会(Brethren service Commission)作为具有历史影响的和平教派之一的一个分支组织,也有 其自身的“小母牛援助”计划。他们同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达成协议: 假如联合国可以为运送小母牛提供船只,他们就会帮助联合国为运送 马匹的船只寻找牛仔。因此在那年夏天,我的父亲,一所小型门诺派学 院的历史教授,就召集了包括我在内的32名有能力成为牛仔者前往纽 波特纽斯,而我们大多数人实际上还是生手。我是船上出国的牛仔中第 二年轻的人,刚刚度过我的十六岁生日,就因为这点擦边获得的资格, 我有幸得到了一张商船海员证。时光的流逝已经使我模糊了对那次跨 洋旅程的印象,但那废墟中的波兰,以及随之而来的黑市交易和卖淫活 动,却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二十年后,刚刚成为天体物理学博士的我,开始被天文学史所吸 引。在一次国际天文学研讨会上,我遇到了与我志趣相投的波兰天文学 家耶日·多布任斯基(Jerzy Dobrzycki)。我向他谈到了我早年同马匹的 那次冒险经历,他听后迫切地希望我再次造访他的祖国,特别是在1965 年第十一届国际科学史学大会4召开的时候。于是我去了,并且很快, 我就深深卷入了庆祝哥白尼诞辰五百周年(1473一1973)的盛大的世 界性准备工作中,而这使我得以频繁地访问波兰。 对自己的期待一直困扰着我。我已经是哈佛大学的天文学和科学史 4国际科学史界的最高会议,第一届于1929年在巴黎召开,1977年以后稳定在四年一届,第二 十二届于2005年7月在北京召开。一泽者注 3
无人读过的书 双料教授,因此在五百周年的纪念活动上我如果不做一场关于哥白尼的 演讲似乎是说不过去的。但是,在对哥白尼学及其学说研究了数百年之 后,还有什么有待我们发现呢?在即将来临的五百周年纪念中,我又能 够提出什么新颖的见解呢?而克斯特勒所说的真的是对的吗?《天体运 行论》真的是如此专业和枯燥以至于没有人读过它吗? 就在我对答案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事情的本质却开始显现。 1970年11月,当我在爱丁堡皇家天文台装满珍本天文学书籍的巨大保 险库中,一卷卷地仔细翻阅时,我找到了一本第一版的《天体运行论》。 而令人惊奇的是,这本书从头到尾,字里行间,都有十分丰富的评注。 我感到疑惑,如果说几乎没有人读过这本书,那么为什么我所翻阅过的 少数拷贝之一却被如此彻底地研究过呢?而奇怪的是,阐述日心说宇 宙论的部分几乎没有评注,而后面那些技术性极强的段落,却在页边上 写得满满当当。是谁做了这些呢?如果再看到这本书的其他拷贝,我又 能发现什么呢? 我做了一些“侦察”工作,终于找出了爱丁堡哥白尼拷贝的匿名注 释者,他叫伊拉斯谟·赖因霍尔德(Erasmus Reinhold),是l6世纪40 年代北欧数一数二的天文学教授。他注释的这本拷贝成了催化剂,令我 开始像着魔一样地去探察每一本现存的《天体运行论》拷贝。这样的追 寻引导我遍行世界数十万英里,从丹麦的奥胡斯到中国的北京、从葡萄 牙的科英布拉到爱尔兰的都柏林、从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到俄罗斯的莫 斯科、从瑞士的圣加仑到智利的圣地亚哥,就连爱丁堡也不断给人带来 新的神奇。 现在,我可以愉快地向您报告,克斯特勒所宣称的“《天体运行论》 是一本无人读过的书”这一观点是极为错误的。我花了七八年的时间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