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大西迁的风闻传出之后,张治中立即让教育厅长朱经农到 神 临大,向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诸人转告他的意见:第一,临 的 大西迁完全是不必要的,日军离长沙还有千里之遥,迂校会给地 雕 方军民带来不必要的慌恐心理,第二,大敌当前,士气只宜鼓, 像 不宜泄,教授们能够坚守到最后的时刻,无疑对前线将士是一种 极大的鼓舞。第三,湖南地方广大,倘右长沙一日有失,可以转 移到湘西的县城里面继续办学,湖南省政府会尽力给予·切必要 的支持。 如此来,倒是连临大的三位负贵人也犹豫不决了。在二名 常委当中,梅贻琦对于迁校问题态度是坚决的,倒是年迈老成的 张伯苓有些犹豫了:“我看呐,既然张文白将军抗战的决心很大, 迁校的事情不如缓一些时候再说吧。” 向来沉默少语的梅贻琦,嘴唇一直紧紧地抿着,抿成一条十 分规则的直线,直到很长时间以后他才开口:“前方作战,士气 固然是十分可贵的,可是,一个民族,他生存的最根本的价值是 什么?我们都是教书的,我们的责任,是要去塑造一个民族的灵 魂,难道这不比打仗更加艰巨吗?” “我看,最好的办法是分批撤离。”蒋梦麟插到俩人中间: “我们三家数清华的家当最多,我提议,月涵带着理、工两个学 院先走一步,把贵重的家当先转移到昆明;我带着两个文科学院 留在长沙,看一看时局再定;伯苓现在是国民参政会的副主席 了,在中央替我们打点着,你们看怎么样?” 梅贻琦苦笑:“可是这样一来,事实上我们已经向外界表明, 我们撤退只是迟早的事情。”“有备才能无患嘛。”蒋梦麟强调: “这次北平事变,我]北大的损失最惨重,月涵比我有先见之明。 现在我们必须把搬迁的事抓紧。” 梅贻琦:“我确实有一种预感,日本是海上强国,他们的车 舰要打到我]的珠江口,会比从陆地上打过来迅速得多。” 20
“而我们去昆明,必须经过珠汀口的码头人海,否测大批的 精 器材就带不走,所以时问不能再等了。”蒋梦麟很急切地说。 “我看,最后的结果,还是由中央政府来决定吧”张伯 的 苓说。 “学生的动员厂作要作好。”蒋梦麟不无担心地说:“要让他 像 们每-个人明白,我们搬迁,不是为了自己活命,是为了把国 家的这笔宝贵的财富保存下来,对国家,对抗战都是有用的。” 长沙临时人学证址昆明的决定,很快正式通知卜来了,搬迁 之后,学校正式定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教育部长王世杰 专程赶到长沙,向临时大学校务委员会,传达了国民政府的决 定。随后,上世杰找到省政府主席张治中,希望得到他的协助。 张治中一见到王世杰,已经明白对方的来意,一脸的不 高兴。 “义白兄,你好难找刷。”王世杰笑脸迎了上上,想打破这场 僵局。 “哦?海牙大法官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张治中冷笑 起来也那么不失风度。 “我想下式通知您,张主席…” “不必了。”张治中一摆手:“长沙临时大学搬迁昆明,学校 的名字被人改成了西南联合人学,刚才行政院在电话里已经通知 我了,你来晚了,” “搬迁之前,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文白兄出面。”王世杰说 张治中苦笑:“雪艇老弟言重了,中央的决定我张文白哪有 不鞍前马后的道理。” “听说文白兄曾经坚决反对临时大学搬迁?” “大敌当前,仗还没有打起来,老师学生就·溜州地跑了, 湖南人民知道会寒心的。”张治中终于忍不住了。“什么人草草率 率作出这种决定?” 21
“首先我想更正一点,他们是搬迁,不是逃跑。”王世杰常常 会把法宫的腔调带到辩论中。 的 “不管怎么说,敌人还没有到,他们就忙着走,这样做有什 么影响,你们考虑过没有。” 像 “他们不是军人,他们只是-群文人。”王世杰争辩。 “全体湖南人民,正在被积极动员起来,誓死保卫长沙,保 卫三湘,人无分男女老幼,士农工学商,只要是中国人,现在断 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张治中越说越激动。 “教育是立国之根本,保护学校,保护教育,保护知识,为 国家输送人才,同样是抗战的需要。” “那他们就更应该留在湖南,湖南省的全体军民会用实际行 动来保护他们,湖南的建设,同样急需大批的优秀人才。” “文白,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干世杰也激动了。 张治中断然地挥手在空中果断地一劈:“不要再争论了,学 校的仪器、贵重器材可以提前转移,可是老师和学生不能走,他 们应该留下。” 王世杰说:“文白,这样做没有意义,没有器材设施,正常 的教学就要被中断,你也是搞教育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可我现在是军人,我需要的是士气,是民心,这些,教育 部长大人,你能给我吗?你当过兵吗?你懂得一个士兵在冲锋之 前最需要的是什么吗?”张治中反问。 “可现在我需要告诉你的是,教授和学生,同样是国家最宝 贵的财富,他们不是你张将军棋盘上的一个子儿!” 那天,教育部长王世杰对省主席张治中将军拍了桌子! 5 其实,张治中和王世杰之间的这场争论,已经远远超 出了联大是否应该搬迁这个话题。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 头,青年人应该向何处去?在临时大学校园里,同样是一个热烈 22
争论的话题。 精 当时,长沙临时大学已经有300多名同学投笔从戎,走上了 抗H的前线。他们当中有的人,为自已的国家献出了宝贵的生 的 命。大学不再是才了们的象牙之塔,这里同样是民族自出、独 雕 立、抵抗外来侵略战争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国没有亡国,也不会 像 亡国,中国的大学,也不能终止,这同样是种生存,·种与民 族生存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生存。 当然,如果没有西南联大后来的灿烂与辉煌,人们也许对 这场争论,永远无法作出科学、准确的评判。 出发的日子·天天地临近,图书馆关闭了;实验室封存了; 校长小公室里,正在焚烧多余的文件物品;校医正忙若分批给赴 滇的学生种牛痘-一那时候在许多人心日中,云南是瘴疫之地。 2月18日,是长沙临时大学在岳麓小下的最后一天,而这 一大的上午,仍然有学生在上课。理、T学院的国文课,一问是 由文学院的教师兼任,文学院迁到南岳衡山以后,照例每两个 星期开一节大课,内文学院的老师回长沙来授课。由于教师不固 定,听课的学生众多,所以授课是采取讲座的方式,在学校的小 礼拜堂讲授,听课的学生有理学院的,也有工学院的,·次听课 的能有二、三百人。 闻一多先生来了! 他是今天的主讲人。 依旧是那件灰色的长袍人衫,依旧是那条洁白的羊毛闹巾, 闻一多踏着文学院教授们少有的那种急匆匆的步伐,笃笃有声地 走上了讲台,放下烟斗和茶杯,日光炯炯有神地环顾着每一个在 座者。 “哦?都来了吗?”闻先生惯地问了一声,并不等别人回 答,就拈起一支粉笔,旋过身子,在黑板上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 大字:“最后…课”。 23
写完题目之后,闻·多久久凝望着学生们,半晌之后,才掠 神 过丝不经意的微笑,很沉着地开口: 的 “同学们,今天,校方告诉我,这里有一堂国义课,由我给 雕 大家主讲。可是,我要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今天要给大家讲 像 的,是一篇法兰西小说,名字叫《最后一课》。” 礼堂里出现了一阵很短暂的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旋即又平 静,鸦雀尤声。 “是的,这是一篇大家都很熟悉的小说。大家上中学的时候, 一定已经读过这篇小说了。你们的弟弟妹妹…如果他们今犬还 能有幸坐在书桌前头,也许此时正在读这篇课文。可是,…我 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把它读懂了?…好吧,下面就请.位同 学来朗读一下这篇课文,大家静静地听,…这篇小说讲述的是 普法战争时期,发生在亚尔萨斯省的故事。:” 闻一多把课文递给了坐在前排的一位女同学: “这一天早晨,我上学太晚了,非常害怕挨老师的 训斥…有时候,我真想逃学,到野地里去跑跑。 天气是那么暖和,那么晴朗1 林边日头鸟斯嘶的鸣声送到耳边,锯木厂后面,黑 贝尔草地上,普鲁士的士兵正在操练。所有这一切,都 比那些枯燥的语法条规更吸引我,可是,我不为所动, 很快向学校跑去。走过村公所的时候,看见布告牌的铁 珊栏外头人头攒动。两年以来,一切坏的消息,象吃败 仗,征壮丁,征物资以及普鲁士司令部的命令,都是从 这儿传出来的。我并没有停下来,可心里在想: “又出什么事了?” 我跑着穿过广场的时候,带着徒弟正读布告的铁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