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楼主聂鑫森 在古城湘潭,矮矮胖胖、年届半百的甄仁,称得上儒商。 他在雨湖边的文昌街租赁下一家中等规模的三层店铺,悬一横匾,上书 “清香楼”三个 隶书大字。一楼是门面,右边专卖名酒,漂亮的陈列柜里摆放着轻易不卖的名酒 样品,如贵 州茅台酒三十年陈酿、五粮液、杜康等。左边专卖纸、墨、笔、砚、印石、画框、 笔洗……二楼 三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一楼门面两边的楹柱上,是甄仁撰稿、名书家书写、名 刻手雕刻的 副对联:美酒佳肴舌尖滋味,宣纸端砚腕底风云。 凡是有些文化情结的人,经过清香楼,总会停下来,细看这副对联,书 法雅逸、刻工精 妙。于是忍不住进店去,或买东西,或饱口福。 清香楼的总经理是甄仁,具体的事由他的夫人操持。甄仁主要奔走于书 画界联络感 情,尤其对那些名家大腕访之甚勤。凡有头有脸的人来此设宴,他必自始至终地 款待,绝不 出半点儿差错。 那一次,年近古稀的雷默在这里宴请外地的几位友人,幸亏甄仁在场, 要不就会闹得不 愉快。 雷默为湘潭书画院退休画家,是全国少有的书画界全才,诗、书、画、 印都让人称赞。诗 擅长古风,起承转合,气势宽博;书法诸体皆能,尤以隶书得彩;治印师法汉宫 印,又多有自 悟,一刀既下,神采奕奕;画风狂野,大写意花鸟色墨淋漓,画松最让人称道, 铁干铜枝,龙鳞 粗拙,针叶鲜茂。虽每平方尺万元以上,他却不肯轻易出手 雷默设宴,只点菜,不要酒,他自带了两瓶贵州茅台酒三十年陈酿。 按礼数,甄仁先在大门外迎客,再引之入雅间,然后亲自沏茶,并记下 客人所点的菜名, 退下,去厨房细细交代。酒过三巡后,甄仁自备一杯酒,到雅间来敬雷默及客人。 雷默很高 兴,向客人介绍甄仁:“他与书画界长年交往,亦是名人矣!”甄仁谦和地笑着 说:“我只是附 名人骥尾,惭愧,惭愧。请雷老和各位先生尽兴,有事只管吩咐。 不到一个小时,一楼的店堂里传来争吵声。跑堂的小伙子急匆匆告诉甄 仁:雷默和客 人把酒豪饮一尽,指名要买陈列柜里的两瓶茅台三十年陈酿,但甄夫人执意不肯。 里骂了一声“蠢婆娘’’,忙去了店堂,把夫人拔到一边,拿出酒来,说:“雷 老,贱内不懂事,请 您海涵。这样的好酒,雷老不喝谁喝?我送给您,算是赔罪
清香楼主 聂鑫森 在古城湘潭,矮矮胖胖、年届半百的甄仁,称得上儒商。 他在雨湖边的文昌街租赁下一家中等规模的三层店铺,悬一横匾,上书 “清香楼”三个 隶书大字。一楼是门面,右边专卖名酒,漂亮的陈列柜里摆放着轻易不卖的名酒 样品,如贵 州茅台酒三十年陈酿、五粮液、杜康等。左边专卖纸、墨、笔、砚、印石、画框、 笔洗……二楼 三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一楼门面两边的楹柱上,是甄仁撰稿、名书家书写、名 刻手雕刻的 一副对联:美酒佳肴舌尖滋味,宣纸端砚腕底风云。 凡是有些文化情结的人,经过清香楼,总会停下来,细看这副对联,书 法雅逸、刻工精 妙。于是忍不住进店去,或买东西,或饱口福。 清香楼的总经理是甄仁,具体的事由他的夫人操持。甄仁主要奔走于书 画界联络感 情,尤其对那些名家大腕访之甚勤。凡有头有脸的人来此设宴,他必自始至终地 款待,绝不 出半点儿差错。 那一次,年近古稀的雷默在这里宴请外地的几位友人,幸亏甄仁在场, 要不就会闹得不 愉快。 雷默为湘潭书画院退休画家,是全国少有的书画界全才,诗、书、画、 印都让人称赞。诗 擅长古风,起承转合,气势宽博;书法诸体皆能,尤以隶书得彩;治印师法汉宫 印,又多有自 悟,一刀既下,神采奕奕;画风狂野,大写意花鸟色墨淋漓,画松最让人称道, 铁干铜枝,龙鳞 粗拙,针叶鲜茂。虽每平方尺万元以上,他却不肯轻易出手。 雷默设宴,只点菜,不要酒,他自带了两瓶贵州茅台酒三十年陈酿。 按礼数,甄仁先在大门外迎客,再引之入雅间,然后亲自沏茶,并记下 客人所点的菜名, 退下,去厨房细细交代。酒过三巡后,甄仁自备一杯酒,到雅间来敬雷默及客人。 雷默很高 兴,向客人介绍甄仁:“他与书画界长年交往,亦是名人矣!”甄仁谦和地笑着 说:“我只是附 名人骥尾,惭愧,惭愧。请雷老和各位先生尽兴,有事只管吩咐。" 不到一个小时,一楼的店堂里传来争吵声。跑堂的小伙子急匆匆告诉甄 仁:雷默和客 人把酒豪饮一尽,指名要买陈列柜里的两瓶茅台三十年陈酿,但甄夫人执意不肯。 甄仁心 里骂了一声“蠢婆娘’’,忙去了店堂,把夫人拔到一边,拿出酒来,说:“雷 老,贱内不懂事,请 您海涵。这样的好酒,雷老不喝谁喝?我送给您,算是赔罪
雷默仰天大笑:“酒不能让你送,酒饭钱用不了我的一尺画哩。你的话 让我快意,雅间 靠墙立着画案,你很有心啊。快把大册页、色、墨、笔等物摆上去,我和朋友边 喝酒边轮流为 你作画,算是答谢!” 甄仁常备的大册页本,一折一面等于一张四尺斗方。书画家在酒酣耳热 时,或遣兴或 应甄仁之请泼墨挥毫。这些作品,为甄仁变了不少现钱回来。 这一次,雷默及友人又画了十张。遗憾的是,雷默没有画松,画的是一 篮荔枝,题识是 “大利年年”o 甄仁的母亲快满八十了,住在乡下的青松镇。甄仁的父亲过世早,母亲 这一生吃过不 少苦,现在生活好了,他要隆重地为母亲贺寿。他备了一个大册页本,题签为“百 松多寿 图”,自写了序,概说老母生平及儿孙的感恩之心,然后登门求请本地名画家各 画一幅。 夫人问:“怎么不请雷老画松?” “先让别人画,中间留出连着的两面再请雷老画,他不画就不好意思 了 在一个春雨潇潇的午后,甄仁先打电话预约,然后打的去了雷默的家 两人坐在宽大的画室里,喝茶、聊天,甄仁动情地说明来意,再打开册 页本,请雷默观赏 幅幅松画。 “还留了两面,想请先生赐画,不知行否?” 大家都画了,我不画有违常情。早些日子,有个房地产老板,说要为 个领导之母贺 寿,愿出十万元购一张松画,我一口回绝了。这两人口碑都不好,我没有兴趣 画 雷老,您的画无价,我不能说用钱买画,我是求画,请成全我这份孝 雷默拎起毛笔蘸上墨,画几株南方的马尾松,再画峭峻的石头。松干、 松枝、松针,凸出 土的松根,多棱多纹的石块,下笔沉稳快捷,浓淡兼施;再以赭色染干染枝, 以绿汁涂松针, 生意盎然。 甄仁说:“先生画松得南宋李唐之气韵,但他画的是北地之松,而你画 南方马尾松,是多 年写生所获,透出一个一秀,字,了不得,了不得!” 雷默说:“你没有说外行话,我很高兴。 画完了,雷默题识:松谷云根图。癸已春应邀,雷默一挥。 过了些日子,有人告诉雷默,在那位领导干部之母的寿宴大厅里,他看 见了那幅《松谷
雷默仰天大笑:“酒不能让你送,酒饭钱用不了我的一尺画哩。你的话 让我快意,雅间 靠墙立着画案,你很有心啊。快把大册页、色、墨、笔等物摆上去,我和朋友边 喝酒边轮流为 你作画,算是答谢!” 甄仁常备的大册页本,一折一面等于一张四尺斗方。书画家在酒酣耳热 时,或遣兴或 应甄仁之请泼墨挥毫。这些作品,为甄仁变了不少现钱回来。 这一次,雷默及友人又画了十张。遗憾的是,雷默没有画松,画的是一 篮荔枝,题识是 “大利年年”o 甄仁的母亲快满八十了,住在乡下的青松镇。甄仁的父亲过世早,母亲 这一生吃过不 少苦,现在生活好了,他要隆重地为母亲贺寿。他备了一个大册页本,题签为“百 松多寿 图”,自写了序,概说老母生平及儿孙的感恩之心,然后登门求请本地名画家各 画一幅。 夫人问:“怎么不请雷老画松?” “先让别人画,中间留出连着的两面再请雷老画,他不画就不好意思 了。” 在一个春雨潇潇的午后,甄仁先打电话预约,然后打的去了雷默的家。 两人坐在宽大的画室里,喝茶、聊天,甄仁动情地说明来意,再打开册 页本,请雷默观赏 一幅幅松画。 “还留了两面,想请先生赐画,不知行否?” “大家都画了,我不画有违常情。早些日子,有个房地产老板,说要为 一个领导之母贺 寿,愿出十万元购一张松画,我一口回绝了。这两人口碑都不好,我没有兴趣 画。” “雷老,您的画无价,我不能说用钱买画,我是求画,请成全我这份孝 心。’’ 雷默拎起毛笔蘸上墨,画几株南方的马尾松,再画峭峻的石头。松干、 松枝、松针,凸出 土的松根,多棱多纹的石块,下笔沉稳快捷,浓淡兼施;再以赭色染干染枝, 以绿汁涂松针, 生意盎然。 甄仁说:“先生画松得南宋李唐之气韵,但他画的是北地之松,而你画 南方马尾松,是多 年写生所获,透出一个-秀,字,了不得,了不得!” 雷默说:“你没有说外行话,我很高兴。" 画完了,雷默题识:松谷云根图。癸已春应邀,雷默一挥。 过了些日子,有人告诉雷默,在那位领导干部之母的寿宴大厅里,他看 见了那幅《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