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嘛;挨训时俯首贴耳,挨骂时点头称是。你要是耐不住性子,皱眉撇嘴,露岀烦恼,那 就官儿不是愈做愈大,而是愈做愈小——就这种不是人干的事,贺道台却得心应手,做 得从容自然。人说,贺道台这些能耐都岀自他的天性,说他天生是上司的撒气篓子,一条顺 毛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对么? 伺候鸟的事也是另外一功。别以为把鸟关在笼子里,放点米,给点虫,再加点水,就能 又蹦又跳。一种鸟有一种鸟的习惯,差一点就闭眼戗毛,耷拉翅膀;一只鸟有一只鸟的 性子,不依着它就不唱不叫,动也不动,活的赛死的差不多。人说贺道台上辈子准是鸟儿。 他对鸟儿们的事全懂,无论嘛鸟,经他那双手一摆弄,毛儿鮮亮,活蹦乱跳,嗓子个个赛得 过在天福茶园里那个唱落子的一毛旦。 过年立夏转天,在常关做事的一位林先生,带给他一只八哥。这八哥个大肚圆,腿粗爪 硬,通身乌黑,嘴儿金黄;叫起来,站在大街上也听得清凊楚楚。贺道台心里欢喜说:“公 鸡的嗓门也没它大。"林先生笑道:“就是学人说话还差点。它总不好好学。怎么教也不会, 可有时不留神的话,却给他学去了。不过,到您手里一调理,保准有出息。”贺道台也笑了 说道:“过三个月,我叫它能说快板书。 然而,这八哥好比烈马,贺道台用尽法子,它也学不会。贺道台骂它句:“笨鸟。 第二天它却叫了一天笨鸟″。叫它停嘴,它偏不停。前院后院都听得清清楚楚。贺道台用 罩子把笼子严严实实罩了多半天,它才不叫。到了傍晚,太太怕把它闷死,叫丫鬟把罩 子摘去,它一露面,竟对太太说:“太太起痱子了吧?”把太太吓了一跳。再-想,这不是 前几天老爷对她说的话吗,不留神竟给它学去了。逗得太太格格地笑半天。待贺道台回来, 对老爷说了。没等她去叫八哥再说一遍,八哥自己又说:“太太起痱子了吧! 太太说:“没想到这坏东西竟这么聪明。 自此,贺道台分外仔细照料它。日子一长,它倒是学会了几句什么“给大人请安”、“请
该说嘛;挨训时俯首贴耳,挨骂时点头称是。你要是耐不住性子,皱眉撇嘴,露出烦恼, 那 就官儿不是愈做愈大, 而是愈做愈小——就这种不是人干的事, 贺道台却得心应手,做 得从容自然。人说,贺道台这些能耐都出自他的天性,说他天生是上司的撒气篓子,一条顺 毛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对么? 伺候鸟的事也是另外一功。别以为把鸟关在笼子里,放点米,给点虫,再加点水,就能 又蹦又跳。 一种鸟有一种鸟的习惯, 差一点就闭眼戗毛, 耷拉翅膀; 一只鸟有一只鸟的 性子,不依着它就不唱不叫,动也不动,活的赛死的差不多。人说贺道台上辈子准是鸟儿。 他对鸟儿们的事全懂,无论嘛鸟,经他那双手一摆弄,毛儿鲜亮,活蹦乱跳,嗓子个个赛得 过在天福茶园里那个唱落子的一毛旦。 过年立夏转天,在常关做事的一位林先生,带给他一只八哥。这八哥个大肚圆,腿粗爪 硬,通身乌黑,嘴儿金黄;叫起来,站在大街上也听得清清楚楚。贺道台心里欢喜说: “公 鸡的嗓门也没它大。 ”林先生笑道: “就是学人说话还差点。它总不好好学。怎么教也不会, 可有时不留神的话,却给他学去了。不过,到您手里一调理,保准有出息。 ”贺道台也笑了。 说道: “过三个月,我叫它能说快板书。 ” 然而,这八哥好比烈马,贺道台用尽法子,它也学不会。贺道台骂它一句: “笨鸟。 ” 第二天它却叫了一天“笨鸟” 。叫它停嘴,它偏不停。前院后院都听得清清楚楚。贺道台用 罩子把笼子严严实实罩了多半天, 它才不叫。 到了傍晚, 太太怕把它闷死, 叫丫鬟把罩 子摘去,它一露面,竟对太太说: “太太起痱子了吧?”把太太吓了一跳。再一想,这不是 前几天老爷对她说的话吗,不留神竟给它学去了。逗得太太格格地笑半天。待贺道台回来, 对老爷说了。没等她去叫八哥再说一遍,八哥自己又说: “太太起痱子了吧! ” 太太说: “没想到这坏东西竟这么聪明。 ” 自此,贺道台分外仔细照料它。日子一长,它倒是学会了几句什么“给大人请安” 、 “请
您坐上座”、“您走好了”之类的话,只是不好好说。可是,它抽冷子蹦出几句老爷太太平 时说的起痱子"那类的话,反倒把客人逗得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知府大人说:‘贺大人,从它身上就知道您有多聪明了。 贺道台得意这鸟,更得意自己。这话就暂且按下不提。 九月初九那天,津门百姓照例都去登阁,俗称九九登高。这天直隶总督裕禄也来到了玉 皇阁,兴致非常好口气直爬到顶上的清虚阁。随同来的文武官员全都跑前跑后,贺道台自 然也在其中。他指着三岔河口上的往来帆影,说些提兴致的话,直叫裕禄大人心头赛开 了花。从阁上下来,贺道台便说,自己的家就在不远,希望大人赏脸,到他家去坐坐。裕大 人平日决不肯屈尊到属下家中作客。但今日兴致高,竟答应了。官员跟随左右,骑龙驾 虎一般去了。 贺道台的八哥笼子就挂在客厅窗前,裕大人一进门,它就叫:“给大人请安。”声 音嘹亮, 直送进裕禄的耳朵里。 裕大人愈发兴高采烈,说道:“这东西竟然比人还灵。” 贺道台应声便说:“还不是因为大人来了。平时怎么叫它说,它也不肯说。” 待端茶上来,八哥忽又叫道:“这茶是明前茶。 裕大人一怔,扭头对那笼子里的八哥说:“这是你的错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明 前茶?” 上司打趣,下司拾笑。笑声贯满客厅,并一齐讪笑八哥是个傻瓜。 贺道台说:“大人真是一句切中了要害。其实这话并不是我教的,这东西总是时不时蹦 出来一句,不知哪来的话。 知府笑道:“还不是平日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必贺大人总喝好茶,它把茶名全记
您坐上座” 、 “您走好了”之类的话,只是不好好说。可是,它抽冷子蹦出几句老爷太太平 时说的“起痱子”那类的话,反倒把客人逗得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知府大人说: “贺大人,从它身上就知道您有多聪明了。 ” 贺道台得意这鸟,更得意自己。这话就暂且按下不提。 九月初九那天,津门百姓照例都去登阁,俗称九九登高。这天直隶总督裕禄也来到了玉 皇阁,兴致非常好一口气直爬到顶上的清虚阁。随同来的文武官员全都跑前跑后,贺道台自 然也在其中。 他指着三岔河口上的往来帆影, 说些提兴致的话, 直叫裕禄大人心头赛开 了花。从阁上下来,贺道台便说,自己的家就在不远,希望大人赏脸,到他家去坐坐。裕大 人平日决不肯屈尊到属下家中作客。 但今日兴致高, 竟答应了。 官员跟随左右, 骑龙驾 虎一般去了。 贺道台的八哥笼子就挂在客厅窗前, 裕大人一进门, 它就叫: “给大人请安。 ” 声 音嘹亮, 一直送进裕禄的耳朵里。 裕大人愈发兴高采烈,说道: “这东西竟然比人还灵。 ” 贺道台应声便说: “还不是因为大人来了。平时怎么叫它说,它也不肯说。 ” 待端茶上来,八哥忽又叫道: “这茶是明前茶。 ” 裕大人一怔,扭头对那笼子里的八哥说: “这是你的错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明 前茶?” 上司打趣,下司拾笑。笑声贯满客厅,并一齐讪笑八哥是个傻瓜。 贺道台说: “大人真是一句切中了要害。其实这话并不是我教的,这东西总是时不时蹦 出来一句,不知哪来的话。 ” 知府笑道: “还不是平日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必贺大人总喝好茶,它把茶名全记